第10章 裏出現的使者的後輩

使者頭頂貫入,使者的身體一顫,低吟一聲,接下來……

時光倒轉。

“叔叔!”

沒有聲音。

“叔叔?你在哪?和我捉迷藏嗎?”德華推開鬼怪的房門。

床上躺着一個人,一動不動,德華明白了,鬼怪肯定又耍脾氣了,要不怎麽會下雨呢。

“叔叔,怎麽了麽?”德華撲上去。“啊啊啊啊啊!”德華一撲過去立馬彈開。

他叔叔……

他叔叔好像故去了……

閉着眼,臉色慘白慘白,渾身冰涼冰涼……

“55555555叔叔,叔叔你怎麽能這麽死了啊!”德華趴在床邊捶着床單大哭起來。

忽然,一只大手蓋在他的頭上。

德華停止哭泣,他擡起頭,在努力地擠着眼淚。

“叔叔……”

由于陰天,引用自然光源的鬼怪房間也變得很暗,德華剛才那一撲只看了個大概,嚎啕大哭也是他與德華相處的方式之一,可是,當德華真的看清鬼怪的臉時,吓了一大跳。

不老不死的鬼怪看起來像是蒼老了……很多很多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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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對外貌最為在意的他,似乎好多天沒有刮胡子了,下巴上布滿了胡茬。

而且,他的身體很涼,德華這還忘了,鬼怪一個響指就能生火的人怎麽會涼呢。

“叔叔,你生病了嗎?”

“沒有,就是心有點冷。”

“為什麽……”

“因為,千年的憤怒。”鬼怪倚在床頭,眼皮都懶得擡。

“你遇到王了嗎?”德華聽懂了鬼怪的話。

“嗯。”

“真的嗎?他在哪裏,你把他幹掉報仇了嗎?”德華雙眼閃着看戲的光芒。

鬼怪擡眼,冷光鋪向德華,德華趕緊住嘴不問了。

“叔叔,我可愛叔叔呢?上班去了?”

鬼怪無奈搭腔,“不是說了麽,千年的憤怒啊,臭小子。”

“啊,可愛叔叔是你……”德華本來還笑着重複着,說着說着臉色變了,他伸手捂住嘴,“不會吧叔叔!”

“抽屜裏有一張卡,去浪吧。”

“叔叔……”

這個樣子就是因為使者是王黎嗎。

德華不知道他這些日子是怎麽過來的,肯定難以接受吧,德華看着憔悴的鬼怪,眼睛真的開始泛淚花了。

“走吧。”

“叔叔……”德華此時也不想要什麽卡了,鬼怪從來都是別人的依靠,現在這種情況,他要從一個壓榨鬼怪的富三代變為鬼怪可靠的肩膀!

“叔叔,我給你叫外賣,待會我把衣服給你送到幹洗店,晚上我過來陪你下棋,從明天開始,我天天給你送花!”

“好德華。”鬼怪誇了一句。

“可是……叔叔,可愛叔叔怎麽樣……他有地方去嗎……”德華在說這句話時,仔細地觀察着鬼怪的表情,準備一旦惹到他就馬上住嘴。

德華是心直口快的類型,想到什麽往往就會說出來,在這幾個月時間裏,他真的把使者當做了自己的親人,此時不禁關心起使者的下落。

如果鬼怪發怒,他就逃跑好了。

鬼怪哼了一聲,“那個傻子,錢都在我這,他能去的地方只剩茶館了。”

還是關心啊。

德華在心裏嘆了口氣。

這都是些什麽事啊。

鬼怪再三向德華表示自己沒事之後,德華才三步兩回頭地離開。

鬼怪将早就關機的手機充上電,發現這一周裏恩倬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那想必來摁門鈴的也不是哪個惡作劇制造者了,而是這個小姑娘。

因為沒接電話,恩倬又發了條信息,“大叔,除了看到使者哭,還有一件事,使者經常來我們炸雞店,不僅如此,還會有一只面目可怕的惡鬼來騷擾使者,使者好像沒有任何辦法。”

鬼怪又把信息念了一遍,從床上蹦了起來。

也顧不得自己氣色差,該敷個面膜什麽的,鬼怪匆匆洗了個澡,刮了刮胡子,就拉開門,直奔炸雞店。

“歡迎光臨,咦,是你啊。”Sunny歪頭看着鬼怪,并沒有招呼客人的意思。

“恩倬呢。”鬼怪開門見山。

“恩倬不在。”

“去哪了?”

正說着,池恩倬在鬼怪後面推開門。

“耶?阿加西,我剛才怎麽沒看到你進來?”

“是任意門。恩倬,什麽惡鬼,怎麽回事?”

“任意門?惡鬼?”Sunny疑惑地看着他倆。

“老板,嘿嘿,稍後再解釋,哎呀,真是,就在這說吧。阿加西,上次打電話沒說完你就挂了,再打就打不通了,有一只特別恐怖的鬼,一直纏着使者,那次我看到他們吵架,惡鬼還對使者動手了,不過使者沒有還手……”

恩倬停下了,因為她看到鬼怪的身上冒出了藍火……

“喂,你着火了。”Sunny指着鬼怪說。

“喂?”鬼怪眼神瞥過來。

“哈?難道要叫你歐巴?”

“哦,當然該叫了。”

池恩倬:“……”

Sunny問,“恩倬,你說的那個使者,是不是那個超帥的男人?就是來吃炸雞沒帶錢的那個男人?”

“老……老板,你怎麽知道的?”

“他是鬼怪,鬼怪找的人能是正常人麽,上次不是還在我們門口丢了一部手機?恩倬,你能看到鬼是吧?”

池恩倬于是以一種見了鬼的表情看着Sunny。

鬼怪抓住Sunny的話,“來吃炸雞沒帶錢?”

“嗯,就是您第一次到我們店裏來那次,不是問我使者去哪了麽。”

“使者不會不帶錢來吃東西。”

“嘿,你別不信,我這還有他的欠條呢。”Sunny從抽屜裏掏出一張紙。

其實鬼怪也不是不信,他記得那天是他誤傷到使者,李赫的人格出來了,所以來吃炸雞的是李赫。

“我看看。”

鬼怪接過那張紙,只看了一眼,面色大變!

紙上是飛揚的字跡:“今欠炸雞店50元。”

“這……”鬼怪的心超速跳動着,即将躍出胸腔!

“是使者的字吧。”Sunny說。

“這是我的字!”

作者有話要說: 李赫從來沒有寫字給使者看,在本子上的回複也只是打“x”所以……猜到了嗎。

☆、王黎的秘密

收納櫃裏是數不清的卷宗。

鬼怪掃了一眼,沒有發現牆上有私人物品的跡象,于是直接拉開了抽屜。

他之前雖然想與使者親近,卻從來沒有在沒得到他允許之前動過他的私人物品,使者會不開心,而且,這也不是尊重的方式。

也是出于這個原因,鬼怪的隐身術練成了,真正偷摸着用的時候倒是極少的。

但是現在,鬼怪的心思被李赫的字跡攪得亂七八糟,有一個念頭呼之欲出,鬼怪來到使者卧室就是為了尋找證據。

他大力把抽屜拽了出來,粗魯得将裏面的所有東西倒在桌子上。

有兩本黑色的筆記本,還有兩張名片。

鬼怪先拿起一本本子,确定是工作筆記之後,把它扔在一旁,緊接着拿起另一本,是的,就是這本,使者給李赫的留言。

鬼怪飛快地翻着,入目所見的卻都是使者清秀的字跡,李赫根本沒有往上寫字。

最後寫的地方因為壓痕較深,鬼怪一下子就翻到了那頁,只見上面寫着兩句話。

“李赫,你認得櫻花戒指嗎?”

“你為什麽要紋芍藥在身上?”

“芍藥是我妹妹最喜歡的花。”

鬼怪問過李赫,李赫說不是他紋的,想必一定是使者紋在身上的,所以鬼怪才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可使者的這兩句話是什麽意思?

鬼怪覺得大腦嗡嗡作響,耳朵裏有似乎有飛機的轟鳴聲。

他又向前翻了一頁,一個大大的“×”號赫然入目!

鬼怪往上看,使者寫的問題是,“李赫,一個月前你見到鬼怪為什麽流淚?”

那個時候……

是使者叫自己“哥哥”的那一次。

真相與鬼怪之間隔了一道玻璃門,他好像找到了什麽,再往前走,卻磕在了玻璃門上,無法繼續行走。

只是這樣,鬼怪已冷汗涔涔,他合上筆記,單手撐在那上面。

這時,桌上的兩張名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張是中介的名片,當時從使者口袋裏掉出來被他撿到的。

還有一張,是一位心理醫生的名片。

“三神心理診所。Xx街xx號。”

這就是使者的心理醫生吧,他曾經還想将這位醫生介紹給自己。

鬼怪沒有再去細思量,他拿起名片就走,準備打開任意門,直接穿到目的地。

但是一拉開門,卻穿越失敗,診所沒到,倒是看到了一個黑衣人,還戴着頂黑色的帽子,正孤零零得站在他家門外。

見到使者比“任意門”失效更加出乎鬼怪意料。

他松開手,大門慢慢地阖上了。

鬼怪就這麽站在臺階上,擺出一副臭臉,然後眼皮耷拉着,神态自若得看着使者。

這小子,怎麽瘦成這樣了……

本來臉就小,輪廓分明,瘦下去之後,眼窩變的更深,眼睛也顯得更大更無辜了。

使者顯然沒有想到鬼怪會在這時出來,正如同鬼怪沒料到他還會在他家門前出現一樣。

使者自己是肯定不會主動來的,連行李他都沒有勇氣來拿,就怕遇見鬼怪話不投機令兩人難堪。要不是德華打電話來說鬼怪不吃不喝即将咽氣了,他是絕不會再在鬼怪面前現身的。

他其實也沒必要來,他知道德華是想勸和,才把鬼怪往慘了形容,但他也知道,鬼怪不會真的挂掉,可他會生病,會胸口痛。

他抱住鬼怪給予安慰,好像就是昨天發生的事。

想想真是諷刺,加害人竟然在安慰被害人。

可使者還是毫無自知之明得來了,來了也沒用,他又不敢進去,只敢在門外頭站站,呆呆得站着,企圖望穿鬼怪的大門,像個傻子一樣。

由于鬼怪突然從房裏出來,使者根本無法及時把他那張憂心忡忡的面孔換掉,而且他為數不多的演技在那一場分手戲份中早已耗盡,現在面對鬼怪就是畏畏縮縮,怯頭怯腦,不論他現在是王黎還是使者。

面對鬼怪的審視,使者目光閃躲着,道,“我……來拿行李。”

很不錯的解釋,很及時的想法。

“不準。”鬼怪冷言冷語,末了又義正言辭得加了一句,“這是我家。”

使者的抽屜還沒來得及放回去,如果使者進去的話,他要怎麽說?

鬼怪離使者的人格分裂的真相只有一步之遙,身在其中的使者卻無法看清。

但鬼怪的話卻令使者信以為真,他的臉上寫滿不可置信,眼神很受傷,散落成霧氣擊中鬼怪的眼睛,使者像是一只被主人抛棄的小狗,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只能像以往那樣聽話得乖乖接受。

鬼怪的心被這目光刺得一痛。

他能明顯得感覺到,使者之前會撓人的爪子全部收了起來,他現在是作為犯了錯的王黎在活着。

使者這樣直視他之後,鬼怪才發現使者的眼眶外一圈都是紅的,應該是剛哭過,而且現在,似乎即将要哭。

這讓鬼怪的心又揪緊了幾分。

他開始後悔起他剛才說的話,嘴角無意識得扯了扯。

這是他家,這話沒錯。

可當初是誰說這也是使者家的。

打臉,疼。

再說了,使者拿回自己的東西有錯麽,他這就是惡霸嘴臉啊。

“你……”

“我知道了。”使者說道。

“你要不過兩天再來……”鬼怪的這句話就被使者截住了。

他眼神一掃,發現使者的左手上……似乎纏着繃帶。

“抱歉,打擾了……”使者正要轉身走,卻被鬼怪叫住,“站住。”

使者下意識得停下,又覺得不該再停下,于是繼續走。

鬼怪不知何時瞬移到他身邊,拉住他胳膊,接着用力一握。

使者倒吸一口冷氣,想抽手,鬼怪卻不依。

都已經這樣了,還要幹什麽。

鬼怪擡起使者胳膊,将衣袖往上一撸,本來露在衣袖外一小截的繃帶随着袖口的上升而暴露到了肘部的位置。

不僅瘦了,還帶了傷,鬼怪的态度更加惡劣,肅然道,“惡鬼幹的?”

使者不想解釋,也不顧自己胳膊上的傷口,使勁甩開鬼怪,憤憤地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那一眼……

鬼怪怎麽覺得有些幽怨呢。

可是,他要是追上去的話也不妥,哪像“仇人”該有的樣子,何況他還有件重要的事必須現在去做。

忍不住望向他,哎,他的背影也單薄了……

鬼怪在地圖上沒有找到“三神心理診所”,于是只好先到那條街道,再沿着門牌號找過去。

怪不得地圖上沒有,因為診所根本沒有挂牌子。

鬼怪上到二樓,進了診所,發現一個相貌端莊的紅衣女子正坐在桌子對面看一本書,聽到有人,便擡起頭,微笑,“您好。”

“您好。”

“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嗎?”

鬼怪發現,女子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睛,充滿了活力,像兩眼活的純淨的泉水,将整個人帶的都生動起來。

“我是一位患者的家屬,不知道能否方便詢問下他的病情。”

“是哪位……”

“我帶來了他的筆記本。”

紅衣女子拿過來,翻看了兩頁,便将本子還給了鬼怪。

“我知道您說的是誰了,您是記錄裏代號為‘鬼怪’的人嗎?”

“是的。”

“筆記的主人患有多重人格症,這您是知道的吧。”

“對。”

女子接着道,“那名患者在我這裏叫做樸利煥,也是他的主人格。”

鬼怪心想,那應該就是使者了。

“記錄裏的‘李赫’是他的第二人格,或許你們見過。”

鬼怪突然覺得牙癢癢,“是的,我們見過。”

“至于他的第三人格……”

鬼怪因這句話陡然瞪大雙眼,渾身如遭驚雷劈過!

第三人格!

使者的體內不只有李赫……

女子忽視了鬼怪的異常,自顧自往下說,“樸利煥的筆記中沒有對第三人格的記載,說明這個人格隐藏得很深了,主人格完全沒有發現,但是也不是找不到痕跡,比如,他以前提到的花朵紋身,他說這不像是李赫的作風,還有見到你的而落下的眼淚……如果你是TA出現的原因的話,這第三人格你應該認識吧。”

直到鬼怪跌坐在椅子上,女子好像才發現鬼怪的不對勁,這才停下不講了,她看到鬼怪咬緊了牙,雙手抱頭,擠閉眼睛,似乎不想面對這一事實。

他的腦海裏,那些聲音交替出現。

“李赫是為了保護我而存在的。”

“我晚上從來不睡覺,我又不是那個睡神。”

“芍藥是我妹妹最喜歡的花。”

“哥哥!”

“這是李赫看中的戒指。”

叫他哥哥的人他當然認識!

那是他最寵愛的妹妹——金善!

王黎将他和金善藏在自己的身體裏……

這是連使者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他想起九百年前最後一次踏入皇宮,聽到了宮中傳言,“皇帝有瘋病……”

鬼怪一時難以接受,他單手捂住眼睛,中指摳住太陽穴。

☆、跟蹤

憑借字跡和使者筆記上的記錄,鬼怪已經窺到了冰山一角,而三神醫生接下來的話則讓這座冰山完全顯形,鬼怪覺得自己就像是一艘飄零在海上的小船,九百年的平穩行駛之後突然遇到狂風大作,他正沖着那座冰山撞過去。

他已經改變不了方向,唯一的路就是撞過去,哪怕是粉身碎骨。

這情景仿佛是九百多年前的重現。

海那麽大,看起來似乎是往哪裏飄都可以,可他的王在那,那便是他唯一的路。

盡管那是一條死路。

“樸利煥xi說自己一直在受罰,且他對此毫無怨言,即使主人格被其他人格侵占,其他人格也會替他繼續接受懲罰。”

鬼怪感覺頭皮發緊,喉嚨幹澀,連說話都費勁,“他……會被其他人格取代嗎?”

“我還沒有問,您是他的……哥哥?”

鬼怪耳畔響起王黎清朗的嗓音,那時他站在皚皚白雪中朝自己笑,那笑容比雪還要幹淨,那眼睛比星河還要明亮,他叫道,“侁哥,侁哥……”

鬼怪的眼眶忽的一熱。

“不是哥哥,我是他的戀人。”鬼怪回答。

“那您對他的過去很了解吧。”三神問。

鬼怪的話噎住,他沉默地點頭。

“如果是做了什麽錯事的話,樸利煥xi人格分裂的原因也就很明顯了。

“因為恐懼、害怕、內疚,在這種情況下他會怎麽想呢,善良的人做了錯事的話,最希望的并不是掩蓋過錯,而是想辦法贖罪。

“他利用次人格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贖罪的想法過于強烈,次人格的自我意識就會越來越明顯,甚至可能取代主人格,完成對身體報複性的占領,或者,次人格會對主人格的身體進行破壞,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就是自殘、自戕行為。”

鬼怪覺得自己的思維像極了被石頭擊開的水面,渙散成一圈一圈的水紋,他看着三神醫生的嘴唇一開一合,聽着她條理清晰的分析,卻抓不到重點。

他只覺得遍體生寒,他最近一定是被使者傳染了。

使者真讨厭,連體溫都要傳染。

“自殘、自戕……”

這四個字像巨石投入水中,激起巨浪,把鬼怪混沌的思維硬生生砸開。

鬼怪渾身一個激靈。

出門時他看到使者右臂上的繃帶,還有他閉口不言,匆匆離去的樣子,難道是……

——“我是使者分裂出來的人格,我所想的皆是他所想,我所做皆是他令我所做!”

不好,使者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麽李赫也會在使者的要求下做出極端的事!

不對,李赫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現在知道了自己是誰,那麽,是他自己想要反過來傷害使者!

“謝謝,三神大人。”

那雙靈動的眼睛,在湛藍的天空之上俯瞰生機盎然的大地,和脆弱人類的傷口。

三神在他走後,坐姿輕松許多,她托腮看着鬼怪離去的方向,“還記得我啊,那可得請我吃飯,我背臺詞很累的。”

天已經黑了。

炸雞店裏的客人坐了一多半,Sunny和池恩倬正忙着招待客人。

使者就站在門口,隔着玻璃窗向裏面瞧。

池恩倬已經見怪不怪,偶爾擡眼看見使者也跟沒有看見一樣,繼續歡快地去幹活了。

炸雞店十點關門,Sunny與池恩倬一同回家,使者就在後頭跟着。

魂魄見到地獄使者紛紛避讓,池恩倬開始覺得跟使者沾光也不錯,可是,使者為什麽要送她們回家呢。

這件事還沒有跟鬼怪大叔彙報,Sunny那時一直在聽他倆講故事,雖然老板膽子大她是見識了,但是讓她知道每天被地獄使者跟着……還是不太好吧。

兩人邊走邊聊。

“恩倬。”

“老板?”

“跟你說哦,姐要談戀愛了!”

“哎?真的嗎?”

“真的啊,比那個人還要帥。”

恩倬知道她是指地獄使者,喂喂,他就在身後啊……

可她又不敢回頭看。

“就怪了。”Sunny忽然加了這三個字,随後哈哈笑起來。

恩倬稍微松口氣,也跟着笑,這還好,總比說使者壞話要好。

Sunny給恩倬講述她的經歷,“那天在天橋上,我本想用一枚戒指搭讪,說起來也好笑,那枚櫻花戒指我沒見過卻覺得眼熟。可是那個人更好笑,你知道嗎,他當着我的面哭了,就對着那枚戒指。其實這倒沒什麽,最要緊的是他居然沒有認出我來!好吧,那我自我介紹好了,然後,恩倬,更離譜的事發生了,我介紹完,想問他要電話要名字,他統統都不給,那時,我就連勾搭的心情都沒有了。”

“他那可能是……額,一時間忘了自己的名字。”恩倬趕緊打個圓場。

“嗯,他倒是說了記憶力不太好。不過我這人有個特點……那就是絕對絕對不會喜歡不喜歡自己的人。”

“這樣會輕松吧。”差點被繞暈的恩倬回應。

“那是,被人寵着多好啊。”

在他們身後,聽着這番話的使者垂下頭,壓了壓帽子。

“絕對絕對不會喜歡不喜歡自己的人。”

Sunny的這種想法,與他脫不了幹系。

而用隐身術跟在使者身後的鬼怪緊繃着臉,他終于知道了使者關注Sunny的原因,一切的一切都因為王黎的感情。

地獄使者,沒有記憶,只保留了感情。

原來這個丫頭是自己的妹妹啊,還是一如既往得美麗。

而且,她會很好地生活着,再也不用作為任何人的工具和犧牲品。

我的醜姑娘,終于找到了你,多想能一直守護你。

鬼怪看着說笑的兩人,情不自禁也跟着笑起來,心中卻是滋味微苦。

茶館亮起了燈。

使者脫掉制服。

好在制服有兩套,要不然這不可替代品該如何去鬼怪家拿呢。

今天,他的拒絕真是果斷,幹脆利落的兩個字。

“不準。”

手起刀落,毫不猶豫地斬斷了他們僅剩的牽連。

也是意料之中,自己也十分明白他們的關系已經到此為止,總不至于還去奢望什麽。

可還是忍不住難過,心本來是滿的,現在卻被鬼怪掏空幹涸了。

他本來就不屬于自己,有罪之人可以得到愛嗎,答案是如此的明顯,他卻非要逆行。

逆行的路,從來都,很難走。

使者這個月的工資,除了還給後輩,剩下的全都買成了家用。

他嘆了口氣,此時他又是身無長物,兩袖清風。

使者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就捧着茶杯發呆。坐了好半天,才想起卷宗有幾處沒有整理好,于是他将卷宗搬出,由于左胳膊上有傷,使者用右手拿着,左手托着。卷宗有些厚,使者匆忙将它們放在茶桌一角。

嘭地一聲,是卷宗與桌面接觸的聲音,啪的一聲,是茶杯碎在地上的聲音。

在安靜的茶館裏,這兩聲是一聲比一聲響。

碎碎平安……

使者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蹲下撿瓷器碎片。

誰知剛撿第一塊,手腕就被另一只強有力的手捏住了,使者被吓得魂都飛了,身子猛得哆嗦了下,心髒驟然緊縮。

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想幹什麽?”

使者的額頭已經冒出細細的汗珠,但當他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一顆心才慢慢歸位,是鬼怪。

使者驚魂未定地喘息着,心念倒是轉得極快,“你……跟蹤我?”

☆、34

太涼了,使者的手。

鬼怪手上的力氣不自覺得加大。

“你……跟蹤我?”使者還蹲在地上,擡頭來問鬼怪。

聽到使者說話,鬼怪才察覺到自己未免有些大驚小怪。

可是,他手上的傷難保不是李赫所為,三神那番話令鬼怪此刻仍然膽戰心驚,一直牢牢地盯着使者,生怕他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

鬼怪的手使了使勁,把使者從地上拉了起來。

使者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用眼神尋問。

“脫衣服。”鬼怪說,語調依舊是冰冷的,不亞于使者的溫度。

“啊?”使者驚訝。

“聽不懂嗎?”鬼怪顯得有些不耐煩,“讓你脫。衣。服。”

使者仍是不解,但下意識地把手放在胸前。

鬼怪看到他的動作,扯唇笑了起來,“喂,你不會以為我想要你吧……呵呵,事到如今,你覺得還有可能嗎。”

使者的眼睛張大了些,像只受驚的小鹿,他的嘴唇顫抖着,接着閉緊雙唇,上齒在口中用力咬緊下唇。

他也不完全是那麽想的,只不過是一閃而過的念頭,鬼怪為什麽非要說出來啊。

使者低下頭,委屈地嘟起嘴。

他的表情全部落在了鬼怪的眼中。

鬼怪幾乎要扇自己一巴掌了,這已經不是從前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時候了,你可長點心吧金侁,不會說話就別說啊。

但是鬼怪的下一句并沒有改進多少,“要我動手嗎。”

使者受不了了,閉了下眼睛,咬咬牙,直視鬼怪道,“你這人很奇怪,毫無理由地在別人的地盤讓人脫衣服給你看?你是變态嗎。”

鬼怪眨眨眼,使者說得很有道理啊,他這就是變态行徑。

可他顧不得那麽多,他向來是個行動派,而使者又是個婉約派,與其問使者李赫傷害你了嗎得到好奇寶寶的十萬個為什麽,還不如自己動手檢查。

他吐了口氣,真的親自上手,去扒使者的衣服。

“我要看看你脖子上的花,那或許和我妹妹有關系。”鬼怪臨時編了個理由,沒說完就開始掀使者的毛衣。

原來是這樣。

弄明白原因,使者認為這個要求其實可以理解,但他還是猶豫了下,因為他已經知道Sunny便是金侁的妹妹,只不過沒有機會告訴他。

使者還在糾結時,鬼怪已經揪着他的毛衣邊,等着他擡手。

但使者拍掉鬼怪的手,拒絕了他的親力親為,将套頭的毛衣脫了下來,然後将裏面襯衣的扣子解開兩顆,扒開脖子後面的衣料,對鬼怪說,“看吧。”

使者露出的潔白頸項,讓鬼怪想到了光滑舒适的絲綢,那朵黑色的芍藥,便是無暇綢緞的點睛之筆,随着絲綢的飄動,若隐若現,充滿了讓人想窺探解讀的誘惑。

這不是李赫紋上的圖案,而是第三人格金善所做。

金善是使者和李赫都沒有意識到的人格,就在金侁給使者遞衣服的時候,第一次出現在金侁面前。

那麽,使者捉何順宰的那次,握住他劍的到底是誰呢。

“看好了嗎?”

“沒有,看不清。”金侁說着,握住使者的兩肩,将他翻了個個兒,面朝自己,然後,鬼怪開始解使者的襯衫扣子,使者慌張地伸手阻攔,大聲喝止,“金侁!”

金侁?!

鬼怪停下動作,“金侁?”他笑了下,“對哦,我還沒問你,從我身上是怎麽找到你的記憶的?把我當成謎面,找尋答案的過程是不是很奇妙?”

使者被問得愣住了。

因為他從來沒有這麽想過,就算是三神提醒他鬼怪或許是之前認識的人,他也沒有想過要利用鬼怪來尋找自己的記憶,因為比起他的記憶,鬼怪要重要得多。

那個只是他扮成李赫提分手想到的最傷人的借口罷了。

一開始就是假的,從頭到尾就沒愛過,說的全是謊言,做的全是演戲。

鬼怪會信吧,不信也沒關系,他是王黎已經蓋過一切,足夠永生永世不再相見了。

可是沒想到,一個周後的今天,他與鬼怪已經見了兩次,而且兩次兩人都有“正當的理由”。

“因為……會心痛。”使者回答。

“什麽?”

“聽到你講以前的事會心痛,看到你受到劍的折磨會心痛,看到你哭會心痛,看到你思念妹妹會心痛!這不是什麽心靈感應,而是懲罰。”使者語調悲涼,神色黯然。

鬼怪哼了一聲,他揪起使者胸前衣襟,将他往自己身前扯過來,“是三神告訴你的嗎?你的過去?”

使者并不知道三神的真實身份,他盯着鬼怪,喃喃道,“三神醫生……”

“她沒有告訴你,李赫是誰吧?”鬼怪冷笑道。

“她……喂!”

鬼怪将使者的襯衣扯碎了。

使者的上半身赤·裸着,面對鬼怪。

鬼怪看着使者的身體,刻意的滿不在乎霎時變為痛心疾首!

他感到的眼球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像是被一束強光照射,被刺得又酸又脹,難受得要掉下淚來。

為什麽敢脫毛衣不敢脫襯衣,為什麽要把白襯衣換成深色的,這一切在使者揭掉衣衫後徹底了然,因為他的身體上全都是被李赫摧殘留下的傷痕。

除了胳膊上的繃帶,還有胸部、肩膀、身側被劃得刀痕,每一處都留下了長長的血痕,看着觸目驚心。

使者恍然明了鬼怪的目的,他抱住胳膊轉過身,慌忙解釋,“是執行任務時被惡鬼傷到的。”

“惡鬼會用鋼筆紮你嗎?”鬼怪憤怒地拔高音量,使者像是被突然而來的響鑼震得顫抖了下。

“李赫是誰?李赫是誰?”鬼怪的心似在油鍋裏烹着,他扯着嗓子連問兩遍,又怒道,“你是想讓李赫殺了你嗎!”

使者背對着鬼怪,不知是沒穿衣服因為寒冷還是因為鬼怪的話,他抖得更厲害了。

“這是我自己的事……”使者一句話說得極慢,聲音聽起來甚至要比鬼怪要平靜許多。

可是鬼怪不用仔細分辨使者的音色與以往的不同,就知道他一定是強撐着說出這句話。

“你九百年前喜歡我的時候怎麽不說是你自己的事,為何那時不把心思好好藏着,非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把大家都逼上絕路……”鬼怪的力氣也漸漸小了下去,他不想提的,即使知道使者是王黎他也不打算再提的。

使者的眼淚砸在地面上。

一顆,兩顆,三顆……

鬼怪這是在幹什麽呢,再把他的罪過控訴一遍嗎,可是,他已經……已經拿不出更多來接受懲罰了。

他不該,不該亂君臣之綱,他錯了,鬼怪說得再難聽也不過分,他只能受着。

鬼怪仿佛聽到了眼淚砸在地面上的聲音,他朝着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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