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裏出現的使者的後輩
伸了伸手,在觸碰到使者的肩膀之前又放下了。
“就這樣吧,我不會原諒你,但也不想看你這樣,你……受到的懲罰已經夠多了。”
使者聽到鬼怪離開的腳步聲。
他流着眼淚,套上毛衣,之後坐在地上,繼續安靜地哭着。
臉上的皮膚都被淚水泡的疼。
“你以前就這麽愛哭嗎,小哭包?”
鬼怪這樣問的時候,并不知道他是王黎,可他現在知道了,卻發現此時的使者比那時的王黎還愛哭。
他那時從宮裏偷偷跑出來,紅着一雙眼睛來金府找金侁,可把小将軍吓了一跳,“殿下,誰欺負您了?”
“沒有的事,就是……嗯……想你……想來找你和善兒。”
金侁站在王黎旁邊,看着王黎伸手抹眼淚,左一把右一把。
燈還沒關,他脆弱流淚的樣子金侁看得一清二楚。
一點沒變。
金侁嘆一口氣,唉,劍刺入的地方又開始疼了。
☆、35
天亮了。
使者醒了,他還是坐在地上,昨晚哭累了就這麽靠着櫃子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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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燈關了,不是他關的。
裹在身上的褐色大衣,也不是他的。
使者明白過來,鬼怪昨晚沒走……
使者看着窗外的光亮,有瞬間的恍惚,好像他此刻還在鬼怪的大房子裏,鬼怪蹲在他的床頭,掀開被子輕聲叫他起床吃飯。
陽光灑了一屋,照在他的眼皮上。
他會反抗一下,拉着被子把自己蓋的更嚴實,這時鬼怪便恐吓他,不起床的話,就要強吻他了。
“你很煩啊。”使者刷地把被子掀開,斜眼撅嘴看着鬼怪,但結局還是他認輸,幾近夢游般地下床洗刷了。
鬼怪在身後嘆息遺憾道,“你怎麽起了呢。”接着又笑嘻嘻地追上他。
已經很珍惜了,可還是留不住。
使者把臉埋在鬼怪的大衣裏,仿佛還能感受到他殘留的溫度,令人安心踏實的溫度。
他現在應該走了吧。
使者扶着櫃子站起來,拍拍被硌平的屁股。
又被他看笑話了。
使者将鬼怪的衣服疊好,又抱在懷裏嗅着,不舍得将它放起來。
有了記憶的使者,變成了王黎的使者,還是像過去那樣深深愛着金侁。
那是他年少的夢想和追逐,是他漂浮在水面上緊緊抓着的浮木。
金侁給了他最多的溫暖,所以即使是深淵,他也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不在乎對錯。
這時,一道光穿了進來,使者被晃得眯了下眼睛,有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樸利煥xi……”
她穿了一身紅色的衣服,有着溫柔靈動的少女的眼睛。
後輩正在他的茶室裏打掃衛生。
“那個……金差使。”
嗯?有人叫他?
後輩往外看,咦,是鬼怪,正站在茶館門口,“鬼怪大人。”
“出來一下。”
于是金差使扔下掃帚奔到鬼怪面前。
“您有什麽吩咐嗎?”
“惡鬼幫的頭目,你們查到了嗎?”
“是的……”自從前輩和鬼怪在一起之後,後輩就再也沒在鬼怪臉上見過這麽陰郁的神色,這讓後輩的回答更加謹慎小心,“惡鬼幫的頭目,名字叫做樸中元。”
鬼怪聽後,冷笑一聲,“果然。”
“您認得他嗎?”後輩曾對使者說過從年齡來看,鬼怪是和樸中元同時代的人,聽鬼怪的語氣,他們似乎認識。
“豈止是認得。”
鬼怪目光突然暗下去,聲音像是從寒冰中浸過,此時鬼怪看上去比地獄使者還像地獄使者。
後輩聽得牙齒都開始打顫,他懊惱問了這個問題,生氣的鬼怪讓人好怕怕。
可是這樣的鬼怪,對戰樸中元沒問題吧,前輩可以尋求鬼怪的幫助啊。
他只是想想,可不敢再問了。
鬼怪又問道,“你們多久發一次工資?”
雖說和使者住了這麽久,但是錢對使者來說是個敏感的話題,鬼怪也順着他,從來不提這事。
“?”後輩沒想到鬼怪會問這個,但見鬼怪因為求知欲而緩和了一點的神情,覺得聊工資的事挺好,“一個月。”
“幾號發?”
“20號。”
“前天啊。”
後輩簡直懵逼,這些您怎麽不去問你們家使者……他忽然想起使者最近的狀态,哦對,他們好像在冷戰。
“一個月的工資租房子夠用嗎?”鬼怪繼續打探。
“租個普通的房子是沒問題的。”您那樣的肯定是租不起,使者前輩可是把全部積蓄都搭進去了,就沖這點您就不能辜負他,後輩在心裏默默想。
“那為什麽他還住在茶室裏?又不是沒發工資。”鬼怪終于繞回到了正題上。
“額……”
“為什麽?”鬼怪看着後輩欲言又止,便又問了一遍。
此時的鬼怪像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任性小孩,如果後輩不回答的話,估計他就是那個砂鍋了。
“因為,前輩借了我1000元。”
“為什麽?”鬼怪蹙眉繼續問。
後輩心想你都不知道為什麽我哪知道,但他還是把使者的話轉達給鬼怪,“他說想買點東西,沒帶夠錢。”
鬼怪心念一動,又問道,“哪天借的?”
後輩想了想,算了算時間,“15號。”
15號,是“李赫”和他說分手的那天!
鬼怪的心揪了起來,确認道,“你确定是使者借的錢?”
“是啊,前輩還有點不好意思……”
李赫從來不會不好意思。
——“阿使,你買新衣服了嗎,好看,哈哈,有點像我做得菜。”
那天,跟他說分手的,不是李赫,而是使者本人!
鬼怪的心髒突然被一雙無形的手所擠壓,疼痛突如其來,他疼得彎下腰,悶哼一聲。
“鬼怪大人,您……”
“沒事……多謝。”
“沒什麽的,您還好嗎。”
鬼怪沒有回答,拿下按在胸口的手,瞬間移動,往遠處去了。
他找到了三神。
三神說,樸中元已經是邪力最強的惡鬼,正常情況下,你們都無法戰勝對方。
你的劍是殺死樸中元的關鍵。
但是拔出劍時,你也就會消失。
你能下定決心嗎。
鬼怪笑了笑,笑容短促又蒼白,“這本來就是我所求,終于能有件求之可得的事情了,我該感謝神。”
三神平靜地說道,“我們都熱愛和平,不想看到殺戮,也不想看到有人吵架。”
不想看到有人吵架。
如果這是和好的機會……
可是他和使者的命運是不是悲催了點。
鬼怪走在路上,想着想着就笑出了聲音。
終于可以實現九百年的夙願,化成風、化成雨消失了。
也終于有新的理由,可以讓自己再一次接近他了,背負着所有金家所有亡靈的痛罵,最後一次……
到了家,鬼怪沒有穿門,他按下了密碼,“1-2-3-9,”新年快到了,要換密碼了,使者會記得換密碼嗎。
門開了,鬼怪眼眸一低,地上的一滴紅點驀然放大在他的眼睛裏。
這是……
他用了任意門,直接到達家門口,一路都在想該怎麽和使者說拔劍的事,根本沒有在意周圍的環境,此時看到了地上的血跡,才悚然心驚地回頭,門口的血點已經連成了線。
是有人一路流着血過來的,血跡消失在門口。
鬼怪覺得一陣暈眩,腳下發軟,知道他家的,只有柳家人、恩倬,還有……使者。
誰會流着血不去醫院而來他家?
鬼怪越想越怕,呼吸已經全亂了。
他有些不敢推開門。
卻不得不。
他仿佛聞到了門縫中飄出的鐵鏽味。
鬼怪推開門。
只見一個人坐在門口長凳上,氣息微弱,面如金紙,連平日過度紅潤的嘴唇都血色全無,即使這樣,他還是朝鬼怪硬生生地扯了個笑,聲音極低地說,“你回來了?”
地獄使者捂住腹部,那裏插了一把匕首,只剩了木柄在外面。
地上有一攤血。
向來被他重視的帽子已經被丢在一邊,安靜得待在地上。
鬼怪身側的手在明顯地顫抖,他已經無法呼吸了。
☆、沉淪
戰場上的金侁經歷過多少千鈞一發、生死攸關的時刻,但他卻從來沒怕過,這是第一次,他知道了這種滋味。
鬼怪聽到使者的生命在一點一點地消逝的聲音,像冬天呼呼刮過耳朵的凜冽寒風,帶來的是刺骨的痛。
他一直以為使者不會死。
鬼怪撲過來,單膝跪在使者面前,用抖着的手堵住他的傷口,“怎麽回事……”
一瞬間,那些恨、埋怨、掙紮全都被鬼怪抛在腦後,使者的血染紅了他的眼睛,刺痛了他的心髒。
“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鬼怪問了一嘴,立刻又慌忙地哄道,“別怕,別怕,不要緊,很快就不疼了。”
鮮血從鬼怪的指縫裏滲了出來,鬼怪痛恨自己沒有在他身邊,明明知道他會有危險。
使者的血是熱的,是那麽鮮活的溫度。
鬼怪的頭腦和眼睛都脹得發痛,到底是誰,是李赫還是樸中元?
使者哼笑兩聲,傷口所在的腹部便跟着起伏。
“呵呵,你對那個傻逼越來越溫柔了……不像你啊,鬼怪。”
鬼怪一愣。
李赫?這不是使者的人格,而是李赫。
是他把匕首刺進使者的身體,是他要殺了使者。
鬼怪胸口劍光突然膨脹,藍色的火焰直撲李赫而去!
但他按住使者傷口的手卻沒有松開。
因為這是使者的身體啊。
李赫感受到了鬼怪的怒意,他譏笑着說道,“你們還應該感謝我呢,要不是我看到了你的劍,你會把他帶回家?”
“你閉嘴。”
“鬼怪呀,他是王黎。”
“住嘴。”
李赫像是沒有聽到鬼怪的話一般,繼續挑釁道,“他殺了你。”
鬼怪忍無可忍,用一只沾滿了血的手捏緊了李赫的脖子,他盯着李赫,眼角含血,目眦欲裂!
“喂喂喂,這是使者……咳咳……”
正因為這是使者,要不然,李赫早被鬼怪一刀砍死了。
鬼怪最終收回了他的手,連同他的暴怒。
這是李赫,也是自己。
是使者幻想出來的金侁。
在沒有恢複記憶之前,那個金侁尚可以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出現,像以前他對自己的依賴,但是現在,“李赫”複仇的欲望被喚醒了,他對使者再無半分溫情,剩下的只有殺意!
其實,這是王黎的想法。
王黎和金侁一樣,都永遠走不出這黑暗了。
使者血流地速度已經放緩了許多,起碼撿回了一條命。
鬼怪将他抱了起來,遭到李赫的反抗,李赫想推他,無奈用不上一點力氣,感慨道,“阿使這身子骨也太弱了。”
鬼怪哼了一聲,冷言道,“我抱的不是你。”
“你這不會是打算原諒他吧,啊,你這被抛棄的将軍。”
金侁沒有搭腔。
李赫不依不饒,“你忘了他為什麽娶善兒嗎?”
金侁的腳步一頓。
李赫自問自答道,“是為了抓住你的心……哈哈多可笑的想法,他的自以為是,卻把你越推越遠。”
金侁的渾身的肌肉都緊繃着。
他試圖鎮靜,但他做不到。
“侁哥,我要娶善兒。”少年的語氣堅決,像他看着自己的眼神。
李赫的話,像是撒在傷口上的一把鹽,把腐爛的皮肉腌得生疼。
金侁将使者放在他的床上。
白色的床單沾上了使者的血跡,觸目驚心。
“我要拔出匕首了,可能會有些疼。”金侁試圖沉着地告誡。
結果李赫握着那把匕首的木柄,阻擋了金侁,“你還沒回答我呢,被抛棄的将軍。”
“回答你什麽?”
“你打算原諒他嗎?”
“從沒有這麽想過。”金侁實話實說,金氏宗祠裏的牌位,無時不提醒着他過去,那是不可能被忘卻的傷痕和仇恨。
“沒錯,他确是不該被原諒。”李赫笑了,“可你以為我想殺他,我如果真的想殺他,又怎麽會到你這裏來。”
所以,金侁,如果你真的想殺他,又怎麽會看着他的傷痛而心碎。
“這個傻子,自己去殺樸中元了,這一刀,不是我刺的。”
金侁的手攥起來,李赫正在往他心的深處走,那是金侁刻意藏起來的地方,是他自己也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該抵達的地方!
李赫輕輕笑着,“我在身上劃了那麽多口子,卻沒有一刀下得去狠手。我是你啊,我不是應該殺了他嗎。”
金侁沒想到得到李赫如此回答,他張了張嘴,“你……”
“是你。”李赫又開始笑,笑得眼淚都堆滿了眼角。
金侁知道瘋癫的李赫在說着什麽。
是他。
哭的是他。
李赫又道,“我對使者并不好,這也如他所願。現在我脫離了王黎,有了自己的意志……我想這将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但那個傻子,還是不會饒過自己。”
李赫的手握住木柄,低喝一聲,拔出了那把匕首。
他哼了一聲,随即痛得昏了過去。
金侁緊緊地抱住王黎。
王黎的頭發早就被汗水打濕了,貼在額頭上,後頸密布着一層虛汗。
金侁越抱越緊,他的臉貼着王黎的臉,眼淚像一場暴雨般打在王黎蒼白的臉上。
無聲無息地順着兩人的臉頰滑落。
他慢慢地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就像看了一部電影,隔了幾年之後,開始回想起它的劇情。
似乎過了許久,心早應該麻木了,不再會有傷心和難過。
可是,就像雪人在夏天會融化,種子在雨後會發芽,都是那麽自然的事,他想起來時,心裏總是會下起綿綿的細雨。
他死的時候,王黎冷漠地站在殿外,在他咽氣之前留給他一個轉身。
他那時拼盡全力對他說了四個字,可惜王黎再也沒有機會聽到,而他再也沒有機會說起。
王黎曾坐在桌案的一邊,最後一次對他笑,他的眸子被烏雲遮住了,笑起來仍是眉眼彎彎,青澀模樣未褪,說出來的話卻熄滅了所有的燈火。
他說,“金侁,你我今生,君臣緣分已盡。”
既然,都走不出來這一絲月光都沒有的黑暗森林。
那就在一起在這黑暗中沉淪吧,王黎。
金侁久久地抱着王黎,他還沒有醒,整個人虛弱無比,但嘴唇總算是有了點血色,這讓金侁稍微寬心。
他以前就是個整日不離湯藥的孩子,總是讓人擔心。
只不過,他們倆現在的樣子……實在有點慘不忍睹。
床單上都是血跡,王黎的脖子上還有被金侁掐的手印,金侁的雙手上也是王黎的血。
這……好在德華沒有忽然闖進來,要不然這種大尺度的場面該怎麽解釋。
金侁抱着王黎去了浴室,将兩人洗幹淨後,又把人抱到自己房間。
床單沒有換,因為他舍不得離開王黎。
一分一秒都不願意。
他此刻就在自己的懷裏,像只小奶貓,那麽乖,那麽安靜。
金侁俯首,吻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尖,他桃形的嘴唇,在他的唇上留戀反複。
“不過,如果我有一天懲罰結束了,就會去轉世,到時候你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找你了,滿世界找,反正我有的是時間。”
抱歉啊,黎兒,恐怕不能去找你了。
睡夢中的王黎感覺有花瓣吻在自己唇上。
“哈哈,哥哥,你看,黎哥哥在這睡着了。”
“這孩子。黎兒?黎兒。起了,這裏涼。”
王黎緩緩睜開眼,目光遲緩地聚成一個點。
是金侁的臉。
英俊的臉龐,深邃的眼神,憂郁的眉間紋路。
王黎一瞬分不清夢和現實,他喚,“侁哥……”
金侁沒答應。
王黎大約以為是做夢,所以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反而接着自顧自地說,“我對不起你……”
☆、春天
“再叫一聲。”鬼怪聲音低沉地說,他久未開口,一說話才知道嗓子啞了。
使者此時仍然是懵的,夢中的場景和回憶交織在一起,讓他半天無法脫離出來。他沖着鬼怪眨兩下眼睛,突然啊了一聲,一個骨碌爬起來,手撐着身子,按在鬼怪的腿上。
他想立馬滾出地球,滾出銀河系,可剛爬到一半,鬼怪像扯貓尾巴一樣,扯着使者的……浴巾。
使者掙紮的欲望和鬼怪想拉住他的欲望都是強烈的,這樣的強烈的欲望碰撞的結果就是,使者毫無懸念的……光了。
一陣涼氣襲來,使者回頭看向鬼怪,一臉的憤懑,還有點委屈不解。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黑的純淨,白的無暇,瞪着眼睛看着你的時候就像一只可憐巴巴求食的狗狗,讓人心生憐愛。
他的唇輕輕撅了起來,像是在撒嬌一般。
終于恢複了水蜜桃色,鬼怪放了心。
鬼怪看着使者不經意露出的可愛模樣,心裏有一塊塌陷了,沒有巨大的聲響,倒像是柔軟可口的蛋糕被人挖空了一塊。
他忍着笑意,冷漠地說,“我又救了你一命。”
使者看着鬼怪的眼睛,他是單眼皮,眼皮的線長而鋒利,不笑的時候眼風掃過來都帶着冷氣,看起來很威嚴。
但是此刻,那雙眼睛腫了。
十分明顯。
“你又哭了。”使者在心裏說。
鬼怪聽到了,稍微有些尴尬,雖然現在更應該感到尴尬的是使者。
“不是哭,是……”鬼怪開始想理由。
“你在嘴硬嗎?”
“真的不是哭!是沒睡好……”鬼怪吼了這一聲,感覺嗓子好了許多。
“哦。”使者問得很認真,答得也很認真,不過很快,他的臉就比鬼怪的眼睛更紅了。
不愧是反射弧世界第一長的阿使。
阿使連忙往被子裏鑽。
鑽到只露在外面一個頭。
“那是我的被子。”鬼怪不悅道。
這句話,和“這是我家”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愧是不在乎任何講話藝術的鬼怪。
使者咬了咬牙,低頭,有些難堪地抿了抿紅潤的唇,黯然道,“我馬上就走了。”
他的記憶停在匕首刺中腹部的時候,來到這裏的不是他,是李赫。
沒想到李赫還會再出來,而且沒有落井下石。
三神昨天找過他,當他聽到神說的話,他想,他居然得到了神的眷顧。
可是不由得想要更多,所以在遇見樸中元的時候就想試試,看看是不是可以……
毫無疑問,妄想只能妄想,連他給總部提的建議都是空想一場。
樸中元的匕首之所以不是刺在他的心髒,就是為了不讓他死,因為,自己是唯一可以拔劍的人。
但是這次,樸中元給了最後的期限,他說,“黎兒,再給你兩天時間,金善的命在你的手裏。”
兩天的時間,能來得及做什麽。
聽到金侁疏遠的話,使者一時間不知是該感謝李赫還是該讨厭他。
要他怎麽做,總得給個穿衣服的時間吧。
好在他的衣服還在鬼怪家。
“你連謝謝都沒說就想走麽。”
場景似曾相識。
從他“出手相救”開始的今生……
使者感覺愈發難堪,鬼怪明明就是故意刁難,他要怎麽樣才好。
只能把鬼怪的被子抱得更緊。
鬼怪看着被他逼到無路可退的使者,嘆了口氣,上前一點,把使者攬在懷裏。
使者:“???”
“樸中元跟你說什麽了嗎。”鬼怪忽然換了一種語氣,使者感到陌生又熟悉。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鬼怪對他這麽輕柔的說話,但那又好像是昨天的事。
而且!
鬼怪現在抱着他。
鬼怪os:哥抱了你一晚上了好麽。
還有樸中元!
他知道樸中元的事了!
“你傻,所以當我也是傻的?”鬼怪又說。
使者不知道該說什麽,被鬼怪抱着很溫暖,這種溫暖從皮膚和心髒同時出發,沖進血液裏,沖進眼睛裏。
鬼怪能感覺到使者在輕輕顫抖着。
“你怎麽知道的?”
鬼怪笑了笑。
他剛才說錯了一句話,其實他沒有比使者精明多少。
晚了,他知道的太晚了。
“黎兒。”
使者的身子一震,鬼怪能感到他瞬間僵硬的身體。
這個稱呼……
最後一次從金侁口中聽到,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也許是上輩子的上輩子,他稱呼他王,他叫他金侁之前。
他娶金善時,兩人的兄弟緣分戛然而止。
他将他趕走時,僅剩的君臣緣分也耗盡了。
王黎的眼淚總是讓金侁猝不及防。
“你愛我嗎?可以邊哭邊說。”金侁給王黎擦着眼淚。
王黎點一下頭,眼淚滴到了金侁的指腹上,燙手。
“好。”
什麽好?
王黎還沒問,金侁就托着他的下巴,堵上了他的嘴。
“唔……”
一個綿長深入的吻,由淡轉濃。
王黎的手放棄了他的棉被,轉而攀向金侁的肩膀。
鬼怪看着他,呵呵笑,“你是不是忍了很久了。”
“這句話該我說吧。”使者低頭,長睫遮住了他的眼睛。
金侁繼續笑,他想了想,有些話還是一會再說比較好。
王黎其實并不完全明白金侁對他态度大轉變的原因,但他此時已經不求明白。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就算金侁是在演戲,他也會奉陪到底。
不原諒他,他從未求他的原諒。
不愛他,沒關系,他也不求他的愛。
王黎強迫自己對自己撒謊。
“我去給你拿衣服,你等一會兒。”金侁進入王黎房間,給王黎拿了一套居家服。他把被單扯了,扔進洗衣機,可他忽然發現,自己不會用。
平時家裏都是使者洗衣服。
王黎穿好衣服,出來見到這一幕,笑話他,“千年鬼怪怎麽連洗衣機都不會用。”
“因為洗衣服是阿使的事情。”鬼怪面不改色、厚着臉皮說。
金侁回頭看了王黎一眼,又看向洗衣機。
可是這一眼,他注意到,穿着黑色居家服、披着他外套的王黎,看起來是那麽瘦小。
他們明明一樣高,可抱着王黎的時候,都快摸不到他的肉。
金侁沒由來一陣怒意,他重重拍了洗衣機一下。
王黎有點害怕,“金侁……”
“沒事。”金侁快速變臉,擠了一個笑,“你來洗,我去做飯。”
“好。”王黎擔心地望着金侁。
金侁去廚房溜了一圈又回到王黎面前。
“那個……家裏什麽都沒有了。”
。。。。。。
最後,兩人穿戴整齊,出去吃飯。
金侁随口說道,“你那天穿的白色大衣,挺好看的,以後可以穿。”
“哦,那件啊,那是……”王黎突然看向金侁。
那是李赫買的。
假話,無法再說出口的假話。
他知道了。
“其實,有時候自己扛也挺好的。”金侁又道,聽起來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王黎隐隐生出一種預感。
金侁……要離開他了。
吃飯的時候,王黎在吃,金侁就看着他吃。
“你怎麽不吃?”
“我想吃別的。”
“那換一家?”
“你想我換一家?”金侁逼近王黎,豎着眉,面色好像有點……生氣?
王黎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頭猛吃。
“對了,就這樣,吃飽一點,待會會很辛苦。”金侁摸了摸王黎的頭毛。
王黎感覺自己要上斷頭臺了。
兩人最終站在早餐店的門口。
金侁拉着王黎的手,“這次要去的是一個很美的地方,光牽手是不夠的,可是這裏人太多,就勉強用牽手的吧。”
王黎一聽這話,立刻掙脫了金侁的手。
走到金侁後面,抱住金侁。
“這樣可以嗎?”
“哇——”
人們的反應很熟悉,是看狗血劇該有的反應,金侁曾經期待在使者身上看到。
金侁一笑。
“抓緊。”
“要起飛了嗎?”王黎的臉貼在金侁脖子後面,熱氣噴在金侁脖子上。
“是的。”
金侁拉開門。
場景完全變了,不再是喧鬧的街邊,也不是鬼怪的家。
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花田。
一派綠意中,是數不盡的花兒。
王黎忽然想起鬼怪給他變得那個魔術,将他的房間變成了一間花房,此刻他所看到的,比那時更要震撼多倍。
微風浮動,花香四溢,熏得游人醉。
“這裏永遠是春天。”
王黎因鬼怪的話而從遠方回神。
金侁脫掉了王黎的外套,他皓白的手腕露了出來。
金侁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銀色的手鏈,将它系在王黎手上。
“德華說,道歉的話,要買最貴的東西給他。這根手鏈不是最貴的,但是我在上面施了魔法。”
王黎立刻就知道這魔法是什麽了。
他的手腕上長出了藤蔓,上面開着粉色的小花。
“每當你思念我的時候,它就會開花。”
金侁單膝跪在地上,親吻王黎的手。
“我的王,願你以後的生命裏,永遠都是春天。”
使者徹底明白了。
他在示愛。
他在,告別。
☆、一眼萬年
鬼怪一件一件地脫掉了使者的衣服,極有耐心。
在X之前,鬼怪在使者的右腳腳腕上戴了一條腳鏈。
他說,這個和手鏈是一套的。
幾乎在鬼怪拿開手的同時,使者的腳腕上就生出了小小的花。
鬼怪看見了,滿足地笑。
“左手離心髒比較近,而這裏——”鬼怪握住使者的右腳腳腕,“是我第一次碰你的地方。我想讓它們纏住你,這樣你就不會忘了我了。”
使者躺在草地上,嗅到了青草的芬芳。
他在鬼怪說“這是一套”時,忽然惡趣味地想到了“qing趣用品”這個詞,可現在,他只想哭。
他們還有那麽多事情沒有做。
他以前為什麽要一次一次地拒絕鬼怪呢。
他聽到鬼怪在他耳邊說,三神是位真正的神仙,她已經将殺死樸中元的方法告訴了她,就是拔出這把劍,在他消失之前砍向樸中元就好了。
你要給我拔劍哦,我的“新娘”。
還要照顧我的妹妹,我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池恩倬是其他遺漏者你這個笨蛋還不知道吧,不許帶走她,你欠我的情,就還在她們身上吧。
鬼怪低聲說話的時候,那輕柔的聲音就像羽毛掠過心尖兒,吟詩一般,無比撩人。
他吻遍了使者的臉,他的眼睛、睫毛、鼻子、嘴巴、耳朵,然後說了這些話。
就是他最後交待使者的事情了。
鬼怪的吻在向下進行之前,他兩只胳膊撐着身子,低頭迷戀地看了看使者,說,“阿使,你真美。”
使者的淚滲入頭發裏,他閉上眼,一滴淚又生了出來,沿着原來的痕跡滾落。
他搖了搖頭。
鬼怪俯身,吻幹了使者的眼淚。
然後,一路向下。
使者的右側鎖骨上有一顆很小的痣,鬼怪用牙齒咬着,又用舌頭吸了一下,像是在吸一顆葡萄,使者的骨頭被鬼怪溫熱的口腔包裹,讓他全身都像着了火般熱了起來,使者舒服地嘆息一聲。
鬼怪在親吻的時候,手開始撩撥着使者左邊的小小突起,使者不由得低吟,像是夢中的發出的呓語,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而他輕輕答應。
鬼怪的每一塊肌肉都在緊張的準備着,這一聲誘人的低吟,讓他更加饑渴難耐。
他的聲音變得喑啞,帶着q,yu,“阿使,你變成粉色的了。”
使者聽到這句話,害羞得咬着唇,被迫張在身側的胳膊往裏縮了縮。
鬼怪一下子按住了使者的手,眼中的欲望絲毫不加掩飾,他覺得體內的猛獸正在覺醒,但他努力想給使者一個不太糟糕的回憶,于是輕聲細語道,“阿使,我要吃早餐了……”
使者長而直的腿被鬼怪擡了起來,他有一瞬大腦是一片空白的,根本無法思考,只覺得自己心甘情願在快感中走向毀滅。
藤蔓在愛意裏瘋長,纏住了他們兩人的身體,粉色的花瓣落在使者白玉般的胸膛上,落在他凹下去的頸窩裏,落在使者散落在地的頭發上,讓使者更加美得動人心魄。
他的眼神朦胧而濕潤,像被雨打濕的丁香。
他的鼻梁挺直,鼻尖卻秀氣,是完美的刀刻雕塑。
他的薄唇水嫩嫩的,唇峰性感地翹起,正微微翕動,仿佛在說着,吻我吧……
鬼怪必須狠狠地克制,才不至于将使者的腿捏碎。
鬼怪又吻他,使者一偏頭,後頸的芍藥花就進入鬼怪的眼睛裏,随着使者軀體的舒展變得更加搖曳動人。
于是,鬼怪吻上了那朵花,之後把他抱起來,又來了一次。
使者坐在鬼怪的腿上,抱住他的頭。
鬼怪在喘息中給了他一個寵溺的笑容,使者忽然感覺自己從雲端墜了下來。
鬼怪的臉上不只有汗水。
這本該是世界上最歡愉的時刻,于他們而言,卻成了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刻。
使者靠在鬼怪懷裏,披着他的外套。
“明天晚上,是樸中元給我的最後期限。”使者說。
“好。”
鬼怪以前話很多,顯得特別聒噪,現在卻總是說一個字。
好。
“我會拔劍。”
鬼怪撫着使者的頭發,笑了笑,說,“其實沒關系,你已經自己過了那麽久……”
“侁哥……”使者喚道。
“嗯?”
已經平靜下來的使者,看着鬼怪忽然哭了,“我會想你的。”
你會想我嗎。
鬼怪親親使者的額頭,“我知道。”
他知道,但是不得不這麽做。
九百年前沒有完成的事,仍将由他來完成。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