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理想與生命

Chapter four 理想與生命

三天後。

國木田準備好下節課的教案,在辦公桌上碼了碼需要用到的一堆資料,從窗戶向操場看過去。足球場邊津島孤單的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應該是在自由活動時間,津島走在操場邊的梧桐樹下,蹲下身似乎在撿樹葉的樣子,然後又扔下,再重新撿起樹葉。國木田眯了眯眼,讓精力和視線更加集中到津島身上。

他是在實驗自己的能力麽?

國木田看着津島的一遍遍重複的動作,心裏猜測着,而事實上,他也猜對了。

“加油啊。”

國木田輕輕笑了,溫和地說。

“國木田君,能稍微打擾一下嗎?”這時候,辦公室門口,田村老師朝他招呼說。

“沒問題。”國木田把整理好的資料放到一旁,走了過去。

就在他剛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操場中——

“危險!!!!”

失去控制的足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朝着在樹下排練啦啦操的女生飛去。

足球速度很快,被吓壞了的女生們根本沒有反應時間,但是有人比足球的速度更快。

“嗖——”足球幾乎是呈一條直線地撞入球門,球門的網被這股力道撞得也幾乎繃成一條直線,之後才平息下來。

“……”踢飛了足球保護了女生們的學生長舒一口氣,微微側身看了看女生們驚訝驚慌以及不可置信交織的表情,不動聲色地握緊了雙手,又緩緩走遠了。

Advertisement

“剛才那是……津島君?”待人走遠之後,從驚愕中反應過來的女生們才終于開始小聲讨論起來。

“津島君,好厲害……”

“很帥呢!”

“但是他不是……”

“你是說上島老師的事情吧?”

“恩……”

操場的圍欄外,清楚地看到這一幕的某人差點要情不自禁地吹起口哨來了。

“很厲害嘛~少年~”

——

稍微晚幾分鐘的時候,教學樓內。

“沒問題,那麽就利用下午的班會課時間吧。”國木田點點頭,同意了田村老師的提議。

“真是太好了國木田君,那麽相關安排就麻煩你了。”田村老師激動地點點頭。

“這對學生們也有好處。”國木田說着,有仔細看了看田村交給自己的企劃書。

上面是學校和當地一家雜志社的一個合作活動,宗旨是讓學生們近距離接觸媒體工作者互相溝通交流拓寬眼界。

是一個很好的活動。

但是——

——

“國木田君,大概兩三天後我會去稄北一趟。”

“你來幹什麽?”

“我暫時不能說。”

“總之,你別給我鬧出什麽幺蛾子怎樣都好。”

“明白!”

——

該不會……

國木田心裏又咯噔了一下。

“喲~國木田君!”

果然……

國木田聽到自己心裏炸開的聲音。

“啊,太宰先生,您已經來啦。”田村熱情地招呼着某不知好歹的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國木田額角冒出黑線,他看着太宰,陰沉着說。

“今天擔任講學的正是這位太宰先生,看上去你們認識?那就省事兒多了呢。”田村滿意地點頭微笑,“那麽就拜托國木田君你了,祝一切順利。”

“恩……田村老師您先去忙吧。”國木田心情複雜地扶了扶眼鏡,對着田村還是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待田村離開之後,國木田脫力地看着笑得一臉燦爛的太宰,毫無幹勁地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就像剛才田村老師說的啊,今天擔任講學的人是我。”太宰說着,走進國木田的辦公室,只是稍微掃了一眼就毫不猶豫地朝着國木田的位置上走過去。

“講學,雜志社,難道你之前說的工作就是……?”國木田也走回太宰身邊,從他手中抽出亂拿的自己的教案,略顯驚訝地問。

“沒錯,我受邀負責雜志社的一個專欄工作。”被國木田拿走了手上的教案,太宰又好奇地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從裏面拿出幾根鋼筆在指尖把玩起來,“所以我現在是一名專欄作家哦~”

“……你就不要用你的那套自殺理論去禍害別人了吧。”國木田眨了眨眼睛表達了內心的複雜之後,又從太宰手中把自己心愛的鋼筆給奪了回來。

“國木田君這麽說我很難過啊……”太宰又拿起國木田擺在辦公桌上的眼鏡清潔劑,好奇地盯着噴頭觀察了一下,然後對着國木田的臉噴了過去,“我可是為了不讓國木田君一個人負擔家裏所有費用所以在認真工作來着。”

“要是因為你寫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文章鬧出什麽法律糾紛了還不是要我出面。”國木田再次奪過自己的眼鏡清潔劑同時幹脆抓住太宰的手防止他繼續亂抓東西。

要是辦公室裏有其他老師,看着他倆這樣你來我去地交換手中的事物還一邊無比自然地談話的場景,大概會覺得相當詭異吧……

國木田此時心裏卻想着要是太宰在自己的文章裏寫上什麽“正在募集願意和我一起殉情的美麗女性”之類的話,那真是讓人很頭大的一件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家雜志社在函館也是很有影響力的,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得到認可并且直接性的是得到了一個專欄,沒想到太宰在寫作這方面還真是有出人意料的能力。

什麽時候買一期來看看吧。

“國木田君放心啦,我今天可是作為雜志社的宣傳才來稄北的!”太宰說着,右手比了一個八搭在下巴上讓自己看上去似乎有那麽一點可信度。

“在橫濱的時候你就沒少給偵探社砸招牌吧……”國木田把手中的東西又重新放好,心累地扶了扶額,然後才認真地看向太宰,“所以說,你這次來到底想幹什麽?”

“嘛……當然是更多地了解一下那位厲害的小少年啦~”太宰斜倚着辦公桌,雙手撐在桌面上,側過頭往窗外看去。

“厲害……”國木田重複着太宰的話,也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操場上,津島站在足球場邊,認真地看着場內的比賽。

下午,班會課。

“好了~~那麽接下來我想問同學們一個問題,老爺爺第一次同麻雀姑娘阿照交談的時候,說自己正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而這件事情卻是無欲無求。”太宰轉身在黑板上寫上“無欲無求”幾個大字,他的字很随性飄逸,但是在筆鋒中隐藏着的鋒利和尖銳又會讓看得懂的人心底一顫,不過看慣了太宰的字的國木田卻不會覺得怎麽樣,他只是回想着剛才太宰講的那個故事。

“但是故事的最後,老婆婆被麻雀們贈送的金幣壓死之後,老爺爺卻選擇了以此為助力成為地方官,最終成功登上宰相之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太宰雙手撐在講桌上,竟然還頗有一番教師的風範,他看着講臺下神情各異的學生,勾了勾嘴角,“同學們認為,這是為什麽呢?”

“遠矢同學。”看着講臺下有一位女生顫巍巍地舉起了手,太宰面對着微笑對她說。

“是!”被叫到的女生連忙害羞地站起來,她拿起手中印有今天講課文章的教案,微微遮住了自己的臉,小聲地回答,“老爺爺最後說‘是我老婆給了我一切。讓她受苦了。’,我覺得,老爺爺應該還是……愛着老婆婆的吧……”

“感謝你的答案。”太宰維持着微笑看了看羞赧緊張的遠矢,揮手示意她坐下,然後才繼續說,“那麽,還有其他同學有不同的看法嗎?”

“老師。”這時候,一名男生也舉起了手。

“青木同學,請講。”太宰點點頭。

“老爺爺在第一次和麻雀談話的時候也說‘如果上天能給我一個一展身手的機會,我一定能竭盡所能,大顯神通。’所以我認為老爺爺他是有遠大抱負的。”

“青木同學是這麽認為的呢,感謝你的回答,請坐。”太宰意味深長地微微點頭,然後依舊笑着對青木說。

之後,又有幾名同學相繼發表了自己的見解,太宰都微笑着一一接納。

上課時間很快就要過去了,太宰看着在教室最後旁聽的國木田朝他點了點頭,于是臉上的笑意

更深。

“同學們的觀點都很有個性也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也是讓在下受益匪淺呢。”太宰抓準沒有同學舉手發言的時間,用吟游詩人一般的語氣緩緩道來,“我想最後再請教一個同學,不知道可以嗎?”這種句式,一般是不會征求聽話人同意的,他看向教室角落的那個座位,“那麽,津島修治同學,可以請你分享一下你的看法嗎?”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津島吓了一跳,他眨眨眼睛愣了愣,在全班同學帶着些許仇視的目光中發懵地站起來,他手足無措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雙眼看着太宰,腦中一片空白。

“不用緊張,把你內心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就好了。”太宰見津島緊張的模樣,柔聲地安慰說。

“我……”津島看着太宰,又看了看手上的教案,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個故事他很認真地讀過,剛才他也的确是在認真地思考這個故事背後的意義。

太宰講述的是關于一個老爺爺的故事,老爺爺家境豐實,但由于是家裏的小兒子所以不受重視,被強行和家裏的一名醜模樣的女仆結婚兩人隐居在山中。

老爺爺并不喜歡老婆婆,所以在家裏,事無巨細全都由老婆婆一人打點老爺爺從來不想摻和,日子久了,老婆婆也開始每天抱怨念叨,老爺爺對這些話左耳進右耳出。後來,老爺爺遇到了一只山裏的麻雀,老爺爺竟愛上了這只願意和他談心的麻雀,然而這只麻雀卻因為誤會被老婆婆扯掉了舌頭飛回了山林。

自那以後老爺爺便每日每日都去山林裏找麻雀,終于找到那位麻雀姑娘的時候,兩人卻因為各種原因并沒有選擇在一起。老爺爺回到了有老婆婆在的家并帶回了一個巨大的葛籠,他告訴老婆婆自己找到麻雀姑娘的事,并說他和麻雀姑娘約定好,如果自己想要見她就趴在竹林的入口處。老婆婆對老爺爺的胡話很是氣憤,但是老爺爺帶回來的葛籠卻是千真萬确。于是老婆婆決定按照老爺爺的方法去試,她躺在黃昏的竹林前雪地上,察覺到一只巨大的葛籠壓在她背上,但是葛籠太沉了她無法起來,最終被活活凍死。而沉重的葛籠中,裝滿了金光閃耀的金幣。

老爺爺借着這筆錢當上了地方官,仕途通順,最終登上宰相之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個故事讓津島感到十分疑惑,老爺爺既然不喜歡老婆婆為何不加反抗就與她結婚,他對麻雀

說自己有遠大理想但是每天除了讀書發呆從不做任何事,他為什麽會愛上麻雀姑娘,他為什麽要走上仕途,又為什麽對妻子的死感到愧疚……

眼前的男人看到了自己使用能力殺死黑貓的時候,他為什麽要寫出這個故事,為什麽要點自己的名,為什麽眼裏沒有絲毫動搖。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到迷茫,最終,他咬了咬牙關,握緊雙手,直視着太宰:“我不知道……”

講臺下的所有同學心裏都很唏噓,他們看到津島沉默着似乎在認真思考,還以為他會說出什麽,最終竟然只是一個不知道。

然而對太宰和國木田來說,這卻是很棒的答案。

誠實的孩子。

太宰在心裏誇贊道。

“沒關系,還是感謝你的回答。”太宰用比剛才更加溫柔的笑容看着津島,點點頭。

“大家對這個故事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而這些是真正屬于你們自己的思想,比起我在創作這個故事時候的想法,這些對你們來說才是更加寶貴的財富,而通過這次的交流,各位同學的不同觀點也給了我很寶貴的啓示,請允許我向你們致以誠摯的謝意……”

——

——

“你有什麽結論了嗎?”放學後,待班上的學生都差不多離開了學校,國木田才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和太宰一起不緊不慢地朝校門口走去。

“結論是有了,比我想象的更不錯呢,津島君。”太宰雙手枕在腦後,笑得自信滿滿,然後他又放下雙手,看着身邊氣氛有些莫名低沉的國木田,“說起來,國木田君對《剪舌麻雀》有什麽想法嗎?”

《剪舌麻雀》就是太宰創作的那個故事。

國木田停下腳步,視線落在前方的道路上,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那您呢?又是為何而活?”

“你說我嗎?我就是為了說實話而活的。”

“世上的人都在說謊,我不願和說謊的人說話。”

“如果上天能給我一個一展身手的機會,我一定竭盡所能,大展神通。”

“我正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那便是無欲無求。”

“是我老婆給了我一切,讓她受苦了。”

文中的臺詞一句一句像是魔咒一般萦繞在國木田耳邊,直到現在他的某些毛病也沒有改過來,他依舊很容易對很多簡單的事情上心,這些事情在他看來都是十分重要的,這次也自然是。

他很認真地想,腦中依舊沒有絲毫頭緒。于是他收回視線,放到太宰身上,眼神中透露出複雜的神色。

太宰,你在想什麽?

他想這麽問,但是卻又問不出口。

“喂!!能幫個忙把球踢過來一下嗎?”這時候,操場上的一個喊聲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他們轉過身去,看到正在收拾的足球隊朝着操場邊的一個人影喊道,是津島。

太宰挑了挑眉,他忽視了國木田複雜的心情,拉了拉國木田的手,小聲地說:“國木田君,我有一個想法。”

——

操場上,津島看着滾到腳邊的足球,用足尖碰了碰,像是受到什麽奇怪的力量趨勢一般,竟然蹲下身抱起足球。而就在他抱起足球的那一刻,他的能力竟又不受控制地發動了。

津島吓得想要立馬扔開足球,但是他的手和足球卻被一股力道阻止了。

“哎呀,別慌。”耳邊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津島維持着加速的心跳疑惑地看過去,正是今天講學的太宰。

太宰一只手握住津島的手腕,另一只手穩住他剛想扔出去的足球,淡淡的微笑如同微風一般。

太宰從津島手中接過足球,只是很短的時間,足球表面竟然就已經變得老舊起來,太宰雙手抱着足球,做了一個深呼吸。

異能力人間失格

老舊的足球立馬恢複了剛才的模樣,見狀,太宰笑着松了一口氣,然後把足球輕輕抛起來,待下落到一定高度的時候,一腳朝着操場上足球隊的方向踢過去。

雖然也算是将足球傳到了球隊的方向,但是無論是弧線、力度、準确度都不完美,太宰攤了攤雙手,聳聳肩,無奈地笑笑。

“為什麽……”津島眼睜睜地看着已經老舊的足球在太宰手中恢複原貌,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又微微張開嘴。

“沒什麽,因為我們是一樣的喲,津島君。”太宰眨着一只眼睛說。

這時候,國木田也走了過來,他看着津島驚訝的表情,扶了扶眼鏡。

“武裝偵探社北海道支部。請多指教。”太宰興致勃勃地說。

——

“武裝……偵探社?”津島歪了一下頭,疑惑不解地說。

“武裝偵探社,即專門從事不能交給軍隊和警察這類危險工作的偵探集團。”太宰抱着雙臂,臉

上挂着意味深長的笑容,“平常的世界是白天,幕後的世界是黑夜,而我們,則是屬于黃昏。偵探社的總部在橫濱,成員幾乎都和你一樣是異能者。這次我和國木田君是來函館拓展業務的。”太宰毫無保留地将原因和目的都告訴了眼前的少年,然後嘴角的笑意更深,“你的能力很棒,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夠加入偵探社。”

“你說……很棒?”雖然對眼前的狀況還不太理得清楚,但是少年看到太宰帶着笑容說出這句

話,心裏頓時湧上一股無名之火,稱呼都不再使用敬語。

“沒錯。剛才我也說了,偵探社從事的是危險工作,所以偶爾也會遇上一些棘手的案件,有必要的話,也會碰上需要殺戮的時候,而你的能力,不是很符合這個條件嗎?”太宰的語速慢了下來,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态俯視着少年,為了讓少年能一字一句地聽清楚自己所說的話。

“你說……殺人……?”盡管聽得清清楚楚,但是津島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是幻聽了才對。

“正解。”太宰拍了拍手。

“開什麽玩笑?!”津島怒吼出來,他狠狠地盯着太宰,渾身都開始有些顫抖起來,“用這種能力去殺人……肆意剝奪他人的生命……難道你們一直以來做這種事情就沒有絲毫愧疚嗎?!”

“說得真不錯呢。”太宰的語氣瞬間冷淡了下來,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嘲諷,“那你又是如何看待的呢?他人的生命。”

“生命……”津島一下子愣住了,他收回憤怒的視線重新投到昏黃的地面上,過了幾秒才又重新認真看着太宰說,“我不知道。但是活着這件事,絕對不能被輕易否定!”

“這句話你也敢坦坦蕩蕩地對被你殺死的那只黑貓說嗎?”太宰冷哼了一聲,然後用比之前更加蔑視的眼神看着被他的一句話駁得啞口無言的少年。

“我……我只是……”津島在太宰凜冽的氣勢逼迫下往後退了好幾步,視線閃躲神情慌亂,說出的話也絲毫沒有底氣。

“‘我只是不想再讓它痛苦下去,所以給了它解脫而已。’”太宰笑着,“你是想這麽說沒錯吧。在我問出這個問題之前,你想到了它嗎?在你殺死它之前,你問過它的意見了嗎?你自己說活着這件事不能被輕易否定,但你自己不也做着這種事嗎?”

“我……”津島在接連而至的質問下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地,節節敗退,他低下了頭,死死握住垂在身側的雙手,聲音顫抖着幾乎哽咽出來。

“我也殺過人。”這個時候,全程一直沉默着的國木田終于走上前來,平靜地看着津島,平靜地說。

“老師……?”津島恍惚地擡頭,看着只相處了幾天的班主任看着自己,用淡然的語氣說着讓人心驚的話。

“眼睜睜地看着他人死在自己面前沒有伸出援手,這和殺人兇手沒有區別。”國木田看着津島,十分十分平靜。

聽到這句話,太宰挑了挑眉,略微驚訝地轉頭看着情緒毫無波瀾的國木田,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卻如同針紮一般刺痛了一下。

他還記得。

也是,怎麽可能忘記……

太宰在心底苦澀地自言自語。

“犯下的過錯不會因為忏悔或者改正而消失,它們會成為沉重的十字架,永遠壓在身上。”國木田維持着沒有起伏的聲線說,“但當我們面對未來的某些鴻溝的時候,會需要這座十字架來作為橋梁。所以,不管多麽沉重,都絕對不可以舍棄。”

“十字架……”津島擡頭看着國木田。

“沒錯。你的能力或許确實曾經帶來不幸,但是它本身并沒有對錯。我聽太宰說了你和黑貓的事。”說到此處,國木田輕聲嘆了一口氣,“那是你逃不掉的罪。不過,要如何引導它今後的方向,就全看你自己了。”

“引導……罪……?”津島使勁轉動頭腦思考着,但是這種問題并不是靠他出色的數學頭腦就能簡單計算出來的。

“正如國木田君所說。我們接下來呢,便是要去執行任務了。你要跟過來也無妨。”太宰說着,雙手揣進衣兜。

“我反對。”國木田看了太宰一眼,微微眯起了雙瞳,“這次的任務我一個人就好,你們沒必要牽扯進來。”

“恩?這是什麽話啊,我們本來就是搭檔不是嗎?”從這句話的信息裏,太宰接收到了國木田的暗號,于是他也順着國木田的話說下去。

“正因如此,你負責情報搜集,我負責現場出擊,順理成章。”國木田正了正眼鏡,認真地回應。

“這次的對手可不一般啊,國木田君你別逞能了還是說你在小看我?”太宰的語氣微微帶上了嘲諷的意味。

“我從未小看過你,小看你的,是你自己。”國木田正視着太宰的雙眼,平靜中帶着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嚴。

“什麽意思?”聽到國木田的話,太宰情不自禁愣了,他眯起雙瞳,冷冷地說。

“這次的事件也是,你到底在害怕什麽?”國木田沒有理會太宰的冷漠,繼續緩緩道來,“你的謀略讓人佩服,一直以來你也比誰都小心翼翼,至今為止沒有事情超出過你的預算,可你也從未想過超出預算的話該如何。你希望自己的計劃能細化到每一個人,但那卻也不是對他人的不信任,是對你自己的懷疑。”

“嘿——”太宰拖長尾音讓人聽上去感覺懶懶的,但是那音調裏帶着的冷漠和鋒芒卻直直地刺向國木田,“倒是和你說的一樣,我希望自己的計劃細化到每一個人,但是,要說至今為止沒有事情超出我的預算……國木田君以為,十年前‘黑鱗’事件,打亂我計劃的是誰啊?沒有你的出現,那次計劃本該完美的。你從來都一心追求自己的理想,當然,這點我相當佩服,但與此相對的,也不顧及身邊人的感受和想法,是覺得勇往直前不懼任何艱險的心情十分讓人陶醉嗎?可惜的是,你的理想也早早地就被鮮血玷污了吧,和你自己剛才說的一樣,明明再沾上你自己的鮮血的話,這個理想可就成廢紙一張了啊。”

“我的罪由我自己來承擔。”國木田心情也沉了幾分,但是他依然保持着冷靜,“而且在任務過程中我會時刻權衡利弊,你用不着擔心。”

“哎呀,那我還真是自作多情了呢。”太宰突然覺得很火大,他哼了一聲,語速也比剛才變得快了些,“國木田君的理想那可是偉大高尚的呢,為此不管放棄什麽都無所謂的對吧!不過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呢,原來你一直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那到現在為止,你覺得自己拯救了多少人呢?”

“你自己又如何?”國木田也暗暗地握緊了雙手,他看着太宰,語氣也終于激動起來,“老爺爺明明一開始是無欲無求的不是嗎?你該不會現在還在期盼着自己的麻雀姑娘吧,從加入偵探社開始,你到底是憑借怎樣的意志和信念走到現在的?我記得五年前你對我說過,你是因為想要救人才來到這邊的吧,但現在在我看來,其實真的來說,你連自己都沒有救到!”

“怎麽,說的好像你能救我一樣?”太宰擡高聲線,極具諷刺意味地說。

“我——”國木田還想說些什麽,這個時候一直被他們晾在一旁的津島突然大吼出來。

“差不多夠了吧!!”津島用盡全力大喊出來,聽到他叫喊的太宰和國木田臉上同時掠過恍惚的神情,才終于冷靜下來,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一齊朝津島看過去。

“老師也好,太宰先生也好……”津島竟有些憤慨地看着二人,“沒人有義務要為別人的理想買單,也沒人能夠輕易被別人掌握,你們明明都擁有那麽出色的能力,那只要正确地使用它們就好了啊!你們……”津島的聲線弱了下來,他低着頭,握緊雙手,咬了咬牙關,然後才十分不甘心地說,“你們……根本沒有像我這樣迷茫的理由啊……”

迷い

這個詞如同驚雷一般回響在太宰和國木田心中,二人低頭想了想,表情如同陷入了沉思,之後又極具默契地互相對視一眼,認輸似地搖了搖頭。

80分

這是一場測試,但就結果來看似乎又不僅僅是一場測試,兩人同時在心中為津島打上了分數,然後國木田往前站一步。

“津島君,謝謝。”他誠摯地說。

還未等津島有所回應,運動場邊一座廢棄的倉庫竟然冒出了滾滾濃煙。

太宰驚訝地瞪大了雙眼,這不在他的預算範圍內。随即他和國木田交換了一個眼神,便朝倉庫跑去。不明所以的津島左右望了望,最後也選擇跟在二人身後。

——

“咿咿——!!!”三人是第一個抵達現場的,剛到倉庫大門口,就看到濃煙裏滾出一個人影,于是三人連忙圍過去。

“杉木主任,發生什麽事了?”滾出來的那個男人正是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但是在沒有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之前,國木田還是對他表現出尊重。

“倉庫突然就着火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看面相就很猥瑣的男人慌張地回答。

“裏面還有人嗎?”太宰問道。

“……”被這麽一問,杉木竟然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他的表現也證實了裏面絕對還有人。

“杉木主任,人命關天。”國木田簡短地對他說明了事情的嚴重性。

“呃……裏中同學和……上島老師在裏面……”男人雖然很猶豫,但是看上去也是不想鬧出人命,于是小聲地說。

“上島老師?!”津島聽到熟悉的姓氏,立馬撐起身,二話不說就往火場裏沖去。

不管是國木田還是太宰,他們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抓住津島阻止他,但是他們誰也沒有這麽做。

————————chapter four all clear———————————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