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彩虹之意
柳思翊被人潑酒的那一刻,淩阡毓的腳步幾乎是本能地跨了出去,跨步的時間足夠她考慮場合,是否合适。餘光先一步瞥見了淩商北上前,最終她還是止住了剎那而起的沖動,默默地站回原地。
她笑着接住柳思翊探來的手,往懷裏輕輕一拉,柳思翊對她始終是0戒備,不設防地往她懷裏一倒,柔軟的觸感從上臂傳來。她頓時耳根發熱,淩阡毓貼着她耳邊輕聲說道:
“舍不舍得這步棋都走出去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我早就說過,不管怎麽樣都要先保護好自己,不光你,藍楹和海芋都是。”
總是會因為她的只言片語出現波瀾,在清冷寡淡的表情下,永遠藏着別人不可窺視的波動,就連淩阡毓都不曾察覺的失落與欣喜,時常在交替。
正如此刻,這句話沒什麽不妥,卻叫她失落。
她從半依偎的姿勢站直,與淩阡毓拉開距離,不讓這親密的假象擾亂自己,“你先去應酬吧,我身上髒,換身衣服再回來。”
她看起來很平靜,可淩阡毓腦海總會重複浮現剛剛那一幕,每每想到此,她就氣憤難當,總覺得不出這口氣,對不起柳思翊。
可大哥能忍得住嗎?如果大哥出手了,那麽也算教訓那對狗男女了,根本不需自己出手,她只覺得沒有親自教訓,不解氣。
最終還是決定忍下,這些年忍氣吞聲的事情還少嗎?
淩阡毓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狀态,說:“那我先出去了,等會你送杯酒來,雲舒要喝彩虹。”
柳思翊眸間閃過一絲訝異:“彩虹酒?”
“嗯哼,你這彩虹酒不都紅到網上了,她一直心心念念,早就想來了,今天說什麽都要喝到。”
“阡毓。”柳思翊輕喚,目光含着似水的溫柔。
“嗯?”淩阡毓疑惑地望着她,柳思翊只是颔首輕搖,淺笑:“沒事。”
淩阡毓感覺她欲言又止,“真沒事?”
“真沒事,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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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堅持緘口不提,淩阡毓只好作罷,她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哪怕是柳思翊。當初計劃安排人去大哥身邊時,她便問過柳思翊意願,沒想到得來的答案是:只要你需要,我去誰那裏都可以。
心甘情願的付出才有利于行任何事,這是淩阡毓用人準則,所以藍楹和海芋甘願為她賣命,不求任何回報。
可是比起她們,柳思翊又豈止心甘情願,她是甘之如饴。
淩阡毓走後,柳思翊無力地靠在衛生間的門邊,側顏看向鏡中的自己,潮濕的邊發還閃着剔透的光澤,隐隐能聞見酒精的味道。
她捏着一撮凝在一起的發絲,揉碎在指尖。她本想問淩阡毓知不知道彩虹的意思,想想又覺得答案于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她如果明白自然能感應,如果無感,說什麽都無用。
何必多此一問。
Rose酒吧之所以迷人,不光是酒吧經營理念,許多人都是慕名而來,只為一睹老板紅姐的顏值。
她就像神秘國度來的出塵之人,無法用筆觸和言語道出她的好,看似高高在上,飄渺如煙,可真正接觸她以後,會發現她的善意與溫柔。
對淩商北便是如此,他沒再控制住自己。第一次去替一個女人出了頭。他安排助理打聽杜家最近在做什麽生意,不管在做什麽,攔下那筆合作。
對于淩家這樣的財團,弄垮那種土豪公司,就像捏死一只螞蟻那麽簡單。他要侵犯到柳思翊的人,付出代價。
他從來都是個不會被情緒左右的人,卻屢次為柳思翊破例,可怕的是,他竟覺得心甘情願。
與其說她是玫瑰,不如說是罂粟,令人欲罷不能。可罂粟卻沒有玫瑰高貴大氣,淩商北還是喜歡喚她玫瑰,這個名字每叫一次就沉淪一次。
雖然出手去教訓杜家公子,但心情還是不爽。淩商北喝着悶酒,眼神無意瞟到休閑區裏兩個人。
“二妹?”他站起身,定睛一看,旁邊那個女人正是淩家苦苦想要公關的雲舒。
還真是賣力,不過天賜機會給自己。淩商北露出一絲深沉的笑意,喝掉杯中酒,向那二人走去。
Rose的格局很別致,除了舞池、演唱公共區,還設有休閑區,裏面放着桌球和桌游供客人消遣。在淩阡毓沒回來之前,雲舒正百無聊賴地打球,許久沒來酒吧放松,球技有些生疏,但并不影響她揮杆自如。
淩阡毓回來,兩人就對打上了。
“跟你打,我簡直就是在被欺負。”淩阡毓埋汰道。
這不是她喜歡的領域所以不擅長,她倒是對騎馬、射擊、高爾夫、劍術等頗有興趣,對桌球只能憑借覺悟和聰穎的天賦勉強碰碰球。
雲舒執杆俯身對着色球,一推向前,球不偏不倚地進了角落的洞裏。
“你可以試試,桌球很練心性,一拿上球杆就只有進球否,贏否,心無旁骛,有助于培養耐心和脾性。”
淩阡毓挑眉:“我看你是未逢對手,等會讓紅心來陪你玩。”
“她很厲害?”雲舒略顯興奮。
淩阡毓露出得意的笑容,“不能用厲害來形容,你得自己體會。”說起來竟是滿眼驕傲,雲舒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這麽說,我倒真的想見識見識了,專業和業餘的女球手我見得也不少,也沒有出現過讓我折服的。”
淩阡毓笑而不語,柳思翊各方面的才能她見識過,骰子、桌球、調酒,散打學起來輕松自如,還會舉一反三。這些年她“養”着柳思翊,韬光養晦,她利用閑暇時間為自己充電,學了許多東西。
未知的有多少,淩阡毓不得而知,只覺得她有無限的可能。
“老淩,有條大魚過來了。”雲舒目不斜視,就感覺到有人接近,并且嗅出那是淩家人。
“我知道他在,繼續。”淩阡毓不動聲色,繼續投身桌球中,将主動權讓給淩商北。
“二妹好興致,又在這裏遇到了。”淩商北主動開口了,只是他假意沒認出雲舒,等着淩阡毓開場引薦。
淩阡毓轉身,假裝偶遇的驚喜,“咦,大哥也在,剛剛都忙着看戲,沒注意你呢。”
“我也沒注意你,這位是...”
雲舒拄着球杆,還未等淩阡毓介紹,自己先開了口:“這不是淩氏家族的大少爺嗎?真是幸會。”
淩阡毓目光含笑,“大哥閱人無數,不會認不出這位是明德集團副總裁雲舒雲總吧?”
“哦~原來是雲總,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該死該死。”淩商北裝出恍然大悟,忙伸出手,兩人以商務禮相握。
“見雲總一次可真不容易,還是二妹魅力大,請得動您,我們啊,都絞盡腦汁了,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淩商北意在表達淩家費勁千辛萬苦邀約,她都拒絕,怎麽二小姐一請便來了。
雲舒斂起笑意,“連日來處理各種棘手事件,今天就是想放松一下而已,大少爺不要多想。”
雲舒綿裏藏針,看似客套,實則暗指如果不是淩家捅的簍子,她何至于這麽累呢。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句含沙射影地交談,淩阡毓索性坐到了旁邊,看着淩商北演。如果說三叔老奸巨猾,那淩商北才三十出頭就洞察人情世故,在商場游刃有餘算得上厲害,但他那套用在其他人身上管用,對雲舒不會有任何作用。
淩阡毓看着他蠢蠢欲動地表現,想來管樁的那杯羹,他也想分,可又不能急于求成。畢竟老頭子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如果功利心太強,最後只會一無所有。
她暫時退出桌球的戰局,淩商北想陪雲舒打兩局,混個臉熟,畢竟以後業務往來,雲舒是明德的關鍵。
淩阡毓饒有興致地望着雲舒勉為其難地接受淩商北的公關,自己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去尋找那個熟悉的人。
都說我若想你,哪怕相隔幾萬裏,也能從天上看清你的影子。她還未仔細尋覓,就見柳思翊端着酒盤往這裏走來。
她已換了一身衣服,純色高領打底衫外穿毫不突兀,反而凸顯了她完美的胸型和芊芊細腰。中長款半身裙與之相配,宛如天作之合,适中高度的高跟短靴,勾勒出她迷人的身段,微卷的長發飄逸在肩頭,走路時裙擺自然擺動,盡顯優雅迷人。
淩阡毓望着她失了心神,耳畔裏喧鬧的聲音漸漸消失,周圍的人群也被屏蔽,眼前只有柳思翊動人的身姿。
在柳思翊踏上最後一個臺階,進入娛樂區時,眼神就對上了淩阡毓。一閃而過的熱切,在心裏激起千層浪花,淩阡毓藏在眉眼的笑意和妩媚,總能輕易撩到她。
只是場合不允許她讓這股悸動持續太久,她端着酒很大方地走到淩商北身邊,“二小姐和大少爺陪同的人必定是貴客,這杯彩虹酒送您品嘗。”說罷她端起酒,送到雲舒眼前。
雲舒饞這款酒很久了,在網上彩虹酒被衍生出許多意思,好壞引起過許多話題,但卻沒幾個人能夠嘗到。這是限量款的酒,不對外出售,更不在菜單上,做不做全看柳思翊心情。
她欣喜地接過:“今天行了什麽好運,竟能喝到傳說中的彩虹。”
“這款酒我都沒喝過,玫瑰,你偏心哦。”淩商北故意強調這杯酒的尊貴和難得,柳思翊淡淡一笑,“貴客的貴客,是上賓,自然先要款待好。”
“看來我這是沾了大少爺的光。”雲舒接過酒,剔透的顏色,讓夜色變得五彩斑斓,這杯酒光從色澤上看過去就令人垂涎三尺,她甚至舍不得動口,入口七種口味不是每個人都能嘗出來的,偏偏雲舒可以。
七色邊緣自然地分層,散發出柑橘類和熱帶水果的香氣。輕抿一口,出現了一些氣泡,在餘味中還能品出活躍的酸度。雲舒愛不釋手,“真是好酒,口感上不是酒精的刺激,而是香味的陶醉,我終于知道為什麽那麽多人鐘情你了。”
雲舒對一切都挑剔,她在明德也是出了名的孤傲,尋常人難入她眼,但今天從她的目光和言語裏,滿滿都是對柳思翊的贊賞。
“過獎了。”柳思翊眉眼微綻,沉靜自如,她狀态始終如一,哪怕一座泰山壓于眼前,都能巍然不動。
她将準備好的手帕遞到淩商北跟前,“這個還你,已經洗過了。”
淩商北詫異地接過,淺藍的手帕已潔淨如新,“這麽快就幹了?”
“我用暖氣吹過了,謝謝你。”柳思翊淡定地令人心疼,明明沒有說任何挑逗人的話,也沒做任何撩人的事,為什麽就是會讓淩商北心生渴望和征服欲。
他有點郁悶:“你就這麽急着跟我劃清界限?”
“我不喜歡欠別人。”柳思翊沉音說道,明明平淡如水,也不含感情,卻令人怦然心動。
一旁的淩阡毓,正低頭從煙盒裏拿煙,她避開了這種含情脈脈的場面,想去打火機點煙時,卻擦了幾次,都沒能燃起。
她煩躁地将煙仍在了地上,擡眸時,對上了柳思翊深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