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石三鳥
酒店與明德集團一路之隔, 午夜十二點,明德大樓頂層燈火通明。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即将打響,淩睿代表與明德代表在會議室裏就管樁次品引起地基塌陷事件進行商務會談。
明德集團董事長明尚東沒有出席,整場談判以雲舒為主導, 輔以公關部經理、市場部經理、工程部經理、財務部總監等幾位重要領導人。
淩睿集團發言人主要以淩商北為主, 海芋錄音做會議紀要,淩阡毓一直少言寡語。雖然有“尚方寶劍”在手,可執劍人不能是她。
沒人知道,今天這場會談又是她和雲舒的裏應外合。
一番唇槍舌戰之後, 雙方累了,會議室陷入沉默。
沒人知道, 今天這場會談又是她和雲舒的裏應外合。
“不如這樣,我們淩睿這次是真心實意來解決問題,源頭确實在我們,責任我們擔, 所有的損失我們會賠償, 後續麻煩我們會輔助明德完成, 如何?”淩商北也不想跟他們就問題造問題,從一件事說到天南地北也,也出不了結果。
這是正式會談, 是一定要出結果的。
“出事至今淩睿除了說拿錢從沒給過我們具體的方案, 我們可看不出哪裏有誠意的?”財務總監兼董事長夫人徐薇發言, 她是個極其犀利的人, 也是公司大股東, 時刻維護明德最大利益。
“徐總,我們一直誠意解決此事,可每次都吃閉門羹,準備好一百種方案又有什麽用?”
“你們市場部公關部速度倒是很快,除了壓媒體撤熱搜,逼着我們接受你們的賠償息事寧人,又幹了什麽有意義舉措呢?我們雲總遇襲,可差點喪命呢,你們賠得起嗎?”徐薇咄咄逼人,淩商北不想與這種女人争執,看向淩阡毓。
淩阡毓知道她該開口了,就算假裝統一戰線今天也要為淩睿兜住。
“徐總言重了,當下逞口舌之争于這件事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錯在我們,就當把主動權給明德,條件你們開,沒有讓錯家掌握主動權的道理,您說是嗎?”
徐薇瞳孔微收,這個女人就是淩家二小姐?從沒聽說過這號人物,也沒聽過淩睿高層裏面有她,今天怎麽突然冒出來了。
她不了解淩阡毓,無法知己知彼,只得小心翼翼應對。
“這位從來沒聽說過的二小姐,您知道事情分輕重緩急,明德還沒處理完你們捅的簍子,哪有心情跟你們談賠償?”徐微說話刁鑽刻薄,談事不忘譏諷一下淩阡毓這個不得寵的二房,她确實不在淩睿風雲人物榜上,許多商場大亨聽說過淩商北,但不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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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他們很快就會知道淩阡毓這個名字。
她不氣不惱,只是淡定地笑了笑:“在這件事上,我們是利益共同體,難道我們一拍兩散,兩家名譽皆毀,按照流程上法院,才是您想要的?”
徐薇不過想出口氣,氣于明德被牽累,全國地産前十強,中國500強企業的名譽被這種家族的敗家子給毀了,老公辛苦了半輩子的江山,遇到這麽大損失,她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本想從言語上碾壓一下淩家人,結果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二小姐說到無言以對,占得上風。
又沉默了片刻,會議室門終于被敲響,雲舒等來了關鍵的東西。
對于淩睿集團的賠償方案終于在成本部和財務部等幾大部門精準測算下完成了。這份方案被制定成賠償合約,經由董事會層層批示,最後由明向東簽字,一直到現在才到自己手裏。
助理遞了一份合同給淩商北,雲舒也終于開口:“不好意思,本來算着十二點這份合約能出來的,結果沒趕得及,白白的讓各位開了一場辯論會。”
她一語雙關,好似在嘲笑雙方之前所有的争執都像個笑話。徐薇怒瞪了她一眼,礙于有外人在場給雲舒留了幾分薄面。
淩商北發現這二人面和心不和,如果傳言是真的,雲舒是明尚東情人的話,那麽這位快半百的婦人确實沒法跟年輕貌美的她比...
男人,誰不喜歡雲舒這樣妩媚動人的女人,總比那種人老珠黃養眼。
雲舒起身,宛如商場女王,氣場十足。她翻開合同說道:“這份賠償方案是由我們明德經過深思熟慮而定,根據法律條款、財務損失、名譽損失、事件後果而拟定,如果淩睿想賠償就必須按照我們開出的條件來,并且今晚需要兩位給出明确答複。”
淩商北看到裏面條款臉色鐵青,他将其遞給淩阡毓閱覽,不出所料,他們确實是獅子大開口,簡直快成了敲詐。
“我跟兩位再确認一下我們幾項要求。”雲舒捧着合同,眼神落在淩阡毓身上,兩人對視片刻,迅速移開。
只一個眼神,淩阡毓就心領神會,這份合約條款內容,是雲舒拟的,她早已知曉,甚至有份參與。
“一、由淩睿處理農民工章天銘後續問題,務必做到讓他公開向我本人道歉,并且聲稱塌陷只是一場事故,因為沒有談攏賠償才做出了極端行為。”
“二、明德塌陷工程的所有損失将由淩睿集團以三倍費用賠償。”
“三、此後,淩睿旗下的網絡電商平臺所有模塊須對明德所有業主半折優惠開放,服務器內添加明德業主樓棟號和身份號識別功能,為我們業主提供最好服務。”
雲舒讀完合同扔到桌上,隐隐含笑:“我沒有起訴那個農民工,保釋的事就交給你們了,我們只要結果好,不想用強硬手段處理此事,二小姐和大少爺覺得如何?”
“三倍賠償,半折平臺優惠...明德集團怕不是想讓我們淩睿傾盡所有才能解決此事。”淩商北看着這紙賠償合同都覺得肉疼,盡管沒有牽扯自己管轄的業務,可是侵害到四房了啊,波及太廣。
淩阡毓翻完合同,長舒一口氣,假裝很為難:“我能理解明德第三項是為了安撫其他業主以及挽回口碑和名譽,可你們提出的條件已經超出了管樁集團能夠承受的範圍,淩睿網絡是獨立子公司,跟管樁集團是不同領域。”
“二小姐和大少爺這麽聰明應該知道我們每一條列出來的初衷和目的是什麽,給你們十分鐘時間考慮,簽或不簽你們自己決定。”雲舒氣定神閑地看了一眼手表,繼續喝茶。
在這疲憊的夜晚,會議室裏的每個人都精神抖擻,咖啡和濃茶準備齊全,明德團隊立下了軍令狀,今晚務必出一個結果。
“這個恐怕要請示董事長..”海芋提議,畢竟二人都不是管樁的人,只是代表淩阊嘯前來而已,這麽苛刻的條件,就算有尚方寶劍也不能先斬後奏。
“爺爺恐怕休息了。”淩商北面露為難。
“這電話必須得大哥你打,我們都不合适,觸碰龍須的事,還是給你這個大男人。”淩阡毓開個玩笑打哈哈過去,其實她就要淩商北做今天這個出頭人。
淩商北看着這合同也不敢輕易應允,只得暫時離開會議室,出去打了個電話請示。
五分鐘後,他喪着臉回來了。淩阡毓知道他又挨罵了,淩商北接二連三被老頭子埋汰,不知道心裏什麽滋味?
一定沒有鞭子痛呢,淩家人受幾句責罵算什麽呢?淩阡毓不露聲色,開始讓自己置身事外。
“怎麽樣?大少爺應該請示過淩董事長了吧?”雲舒掐準時間問,這場逼迫性的談判也是一場心理戰,雙方再熬下去,誰會先坐不住?
她就是要逼定他們,吃定他們,也料想這個在能力範圍內的要求淩阊嘯會答應。這點她和淩阡毓共同剖析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都在淩阡毓的算計中。
雲舒是她最關鍵最核心最有力的合作武器,助她給了淩氏狠狠一巴掌,大快人心。
“為表我方誠意,這個合同我們簽!”淩商北咬咬牙,拿着筆,在合同乙方代表人處簽下了名字。
看着他落筆,淩阡毓唇角閃過一絲笑意。
這下,淩商北一個人将三房和四房都得罪了...他們只會覺得淩商北談判無能,任其宰割,甚至會懷疑是他誘導性開出了這些條件讓明德鑽了空子。
總之,三房四房不可能單純覺得這種苛刻的賠償會是明德自己想出來的,分明是想借機對付自家人。
這一石三鳥打得可真爽呢,接下來要看戲一陣子了,順便推進她自己接管樁的計劃。
所有人長舒一口氣,漫長的會議終于結束,雲舒滿意地點頭,總算告一段落,剩下的路得靠淩阡毓自己走了,她的任務差不多完成了,她也獲得了想要的,誰都不虧。
兩小時的會議就像打仗,如果說用金額來統計這份賠償合同的話,粗略估算将會導致淩睿管樁集團直接損失五個億。
可四房管轄的淩天網絡那邊面對十幾萬的明德業主,那些半折優惠幾乎比成本價還要低,都是損失...
淩阡毓成功地成了“配角”,在會議上她力挺淩睿集團,也盡到了自己業務,她必須做足戲,因為海芋全程都在錄音,這份錄音最後要上交給淩阊嘯。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何時發言,何時沉默好。每句話說什麽,說到什麽程度都必須拿捏準确,這次打蛇正好打到七寸,精準無誤。
只是這件事的第一條,還需淩阡毓出面處理,安撫那個意圖傷人的農民工。既然淩商北承擔了二三兩條,那麽她象征性地解決一下這種小事,也是順理成章。
當晚,淩阡毓讓雲舒傳一份那個農民工資料給自己,她知道雲舒一定有。她輾轉反側想着第二天就去解決掉這件事,早點回A市。
可她心裏還記挂着另外一件事,就是柳思翊的失聯。
她第一次通過電話聯系不到這個人。她本來以為是淩商北大驚小怪,可真正聽見電話傳來“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這句話時,她也陷入了同樣的擔憂中。
她一直告訴自己,柳思翊是成年人了,身手又那麽好,不可能有事的。或許她想一個人靜靜?或者她轉移酒店去別的地方了,可是沒有她的退房記錄。
這麽多年,她從來沒失聯過...
次日淩商北和海芋先飛回宣安去處理合同彙報情況,淩阡毓做了一些安排,直到傍晚才準備處理農民工的事。
這次來A市,她沒有帶助理,從雲舒那得來地址後,便只身前往農民工住所去找人。
那是工程附近的一所工地屋,是在荒無人煙的空草地上臨時搭建的房子,章天銘就住在裏面某一間。
快到下班時間,有些工友還沒回來,這裏安靜得可怕,黃昏在十幾棟工地屋間穿梭,陰柔無力,四周寒風陣陣,讓人脊背發涼。
淩阡毓找了一圈沒有結果,随後有些工人陸陸續續回來,他們都用奇異的目光打量淩阡毓。
她本就衣着光鮮,又是那種很出挑的美女,在這裏很容易吸引人的眼球。這些做粗活的男人哪裏見過這麽漂亮的女人。
那些凝望自己的目光裏,有渴望、有花癡、有質樸、有真誠,他們都是善良的基層勞動人民,值得尊重。
淩阡毓很有禮貌地問了一個年輕工人:“請問你知道章天銘住哪裏嗎?”
那孩子看起來只有二十來歲,他指着後面那棟,“二樓第二間。”
淩阡毓笑着說:“謝謝。”
她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帶兩個人,在這群男人堆裏,總顯得自己有點突兀不和諧。
她倒沒有擔心過自己安危,也沒想過她要面對的是一個曾經試圖謀害雲舒的兇手。她相信這些人性本純良,只是失去親人的悲痛讓他暫時喪失了理智。
人在極端情緒下做出極端行為一點不奇怪,發洩出來未必不是好事,只要沒有造成巨大危害,這股勁就算過去了,随後就是小波浪,掀不起什麽波瀾。
這是姨媽餘心歡教自己的,淩阡毓一直記得。
她不憂心自己,有人會擔心,有人總在默默關注她,守護她。
淩阡毓來的路上就感覺有人跟着自己,走到章天銘宿舍下邊,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她停下腳步,猛然回頭,柳思翊那張驚豔的臉映入眼簾。淩阡毓驚訝不已,又一次,她神奇地出現在背後,明明失聯了好幾天的人,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行蹤?
柳思翊一身休閑裝,紮着馬尾,眉宇間氣韻幽冷,自帶一股英姿飒爽,她望着淩阡毓,緩緩說道:“你不該一個人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