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紅顏知己

幾道微弱的霓虹燈從玻璃前劃過, 落在淩阡毓側顏上,她表情僵了片刻,脈脈眼波流轉着盈盈之笑。

這笑,不露喜怒, 分不清是何意思。冷笑?譏笑?氣笑?祁沐宛眉梢輕揚, 托起桌上的莫吉托抿了一口,繼續“看戲。”

養的花兒紮手了,淩阡毓會怎麽處理呢?

淩阡毓笑而不語,猜不透所想, 她只是向柳思翊伸出手。

祁沐宛沒看懂她要做什麽,可柳思翊很自然地拿出煙, 放于她唇口,悠悠地為她燃上。

原來是要煙...原來她們之間有不言而喻的默契,有着不用說對方就能心領神會的事。

一支煙、一杯酒,讓淩阡毓風情萬種。祁沐宛歪頭凝望她, 一抹紅唇吞吐煙霧, 滿是女人的性感妖嬈, 撩人心房。

祁沐宛的眼裏充滿欣賞,在那定格的眸光裏,柳思翊感覺到了征服和渴望。這種迷戀的眼神落在淩阡毓身上, 給她心裏又添了幾分堵。

“如果沒什麽事, 我先走了。”柳思翊将煙和打火機放在吧臺上, 轉身離開。

不看就沒事了, 她可以選擇視而不見, 也可以讓自己遠離。

淩阡毓命令她到場,她來了。無法滿足貴賓的需要,她在這自己都覺得礙眼,不如讓她們在這想怎樣就怎樣...

她做個無關緊要的人,随之而來,随時而去。她知道自己放大了情緒,也會産生多餘的想象,可她無法控制自己,在這種心情接近失控的時候,她必須離開。

在柳思翊走到門邊時,淩阡毓叫住了她:“你還欠我一個回答。”

袅袅薄煙冉冉而起,淩阡毓抖落煙灰,走到柳思翊身邊,等待一個答案。

“回答?”柳思翊不解,她不知道淩阡毓因為那個未知短信和神秘笑容,郁悶了好幾天,也一直挂在心頭。

“那天的信息誰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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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楹。”柳思翊不假思索地回答。

“藍楹的信息你需要對我藏着掖着?”

柳思翊寒若冰霜的臉,在不卑不亢的傲骨下,顯得尤為淡漠,連聲音都帶着三分冷意,“沒有想藏着掖着,藍楹敬畏你,那只是屬于我們的交流方式,不适合二小姐你看,所以我答不答意義不大。”

“你非要跟我說話這麽生分?”淩阡毓感覺到了距離感,第一次在柳思翊這裏體會生人勿進的氣場。

“我沒有生分二小姐,是時刻記得自己身份。”

“身份??”淩阡毓郁悶地深吸一口煙,因為用力過猛嗆到,忍不住咳了幾聲。

柳思翊想開口關心,卻見祁沐宛走了過來,原本微擡的手又放了下去,為防自己再有這種下意識行為,她将手放進了口袋。

“你少抽點煙,凹造型是酷,有本事就別嗆着。”祁沐宛端來煙灰缸,淩阡毓将煙頭掐滅在內。

“紅姐不急着回去的話,就一起喝點酒吧?”祁沐宛發出邀請,柳思翊會答應嗎?她很好奇。

“我本就已經下班了。”柳思翊言下之意她本就不想出現,如果不是二小姐召回,她不會來。

祁沐宛笑着擺擺手,“好好好,我也不喜歡強人所難,今天特地讓紅姐回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您已經強人所難了。”柳思翊睨了她一眼,擠出一抹客套的淺笑:“二小姐的紅顏知己,我下次定當盡心招待。”

說完這句話,柳思翊的心很疼,仿佛自己握着一把匕首,對着心狠狠紮了下去。她沒有回頭地走了,再不離開,她不敢保證自己還能不能壓得住情緒。

祁沐宛是在試探自己嗎?她微妙的笑意,好似看透了一切,只是看破不說破而已。

呵...商人那一套,可真不讨喜。

可愛情是很最純粹的東西,她不想應付假裝,累。就算今天悖了淩阡毓的意思,讓她失了面子,柳思翊依然會堅持自己的個性和驕傲。

她已經很卑微了,不想再失去自尊。

包廂再次陷入安靜,祁沐宛望着陷入沉默的淩阡毓,笑道:“你這朵玫瑰的性格可真剛啊,紮得人有點疼。”

“她從沒紮過我。”這句話隐含信任和親密,祁沐宛甚至聽到了一絲被寵的意味,“今天不是紮了嗎?”

淩阡毓走到吧臺,找了一瓶烈酒,飲了一杯下肚,深深呼出一口氣:“這算不上紮,不過她這兩天是有點怪。”

“是她怪還是你怪?”祁沐宛眯眼笑道。

“我?我怎麽了?”淩阡毓沒發現自己的異常,祁沐宛卻從許多細節發現了端倪,她寧可自己不要那麽細膩,她也不想成為別人的推助器。

是不是該找個機會表明心意?祁沐宛本想再等等,自從見過柳思翊她就充滿危機感,這朵玫瑰跟另外兩朵全然不同。

如若像那個小明星藍楹那麽大咧咧也就罷了,像海芋簡單沉穩也沒問題,偏偏柳思翊心思深沉,又是全能型選手,才貌兼具,還有個性。

別說淩阡毓了,她都有點想接近,那種能勾起人探知欲的女人最可怕。

她真不敢大意。

在淩阡毓沒開竅之前,祁沐宛還是很有勝算的,比如如果她掌管三房的管樁集團,淩阡毓就非她不可,現在這種環境下,一大筆資金貸款才能度過管樁危機。

只要需要就有機會,只有多相處才能産生感情。

祁沐宛必須沉住氣,她可不想一直做淩阡毓的紅顏知己。

“阡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淩阡毓站在落地窗邊,喝着悶酒看樓下。

“三朵金花裏,誰對你最重要?”

“都重要,缺一不可。”淩阡毓似乎沒有時間思考,她一直都這麽認為,不管在實行計劃的路上遇到什麽艱難險阻,她都要确保三人安全。

“哦~~是嗎...”祁沐宛覺得這個答案在不久後,或許會改變。

當然,她希望永遠不變。

柳思翊走後,兩人失去了興致,沒有逗留太久。雲舒一個電話打來,淩阡毓就更加沒心情再陪喝,其他幾房最近都忙着去談業務,想跟明德續簽合同,只有淩阡毓在悠哉悠哉喝酒。

這條路她已經搭好了,雲舒現在一副只認淩阡毓的姿态。她聲稱二小姐能親自去解決農民工那件麻煩,足以證明她這個人的格局和度量。

小事反應一個人的大局觀,雲舒欣賞這種不把身份當身份的人,一個女人只身前往農民工聚集地,她自己都做不到,何況淩阡毓本就是局外人。

如果不是為了家族生意,哪裏需要趟這趟渾水?

這是雲舒的對外說辭,當然這些話也原封不動被人傳到了淩阊嘯那裏。

那天會議桌上,淩阊嘯雖然放話誰簽下明德誰就接管樁,可同時他也以集團名義派了一隊代表去洽談,希望能夠繼續合作。

海芋就是總公司集團裏的其中一名代表,淩阡毓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下跟明德的業務合作,可她不能參與性太強,這次風頭出的夠多了。

她還要探路,所以雲舒一直按兵不動。

目前三房、四房将大房的淩商北視為眼中釘,如她所料,他們覺得是淩商北觊觎管樁,想趁虛而入。所以現在管樁這塊肥肉究竟花落誰家,不得而知。

因為他們找雲舒談判都失敗了,哪怕給出底價,給出利潤空間很小的售價也沒成。

他們遇到了商場路上的瓶頸——雲舒,一個油鹽不進的女人,一個無從下手,無法公關,許以多少利益都談不成事的人。

這幾房都很積極,唯有淩阡毓沒當回事,正常去自己公司辦公,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

周末家庭日,淩阊嘯單獨留下了她。

書房裏的留聲機放着輕音樂,沒有歌詞,只有旋律,仿佛能讓浮躁快節奏的生活慢下來。淩阊嘯在躺椅上輕搖,端着一壺茶,正對着窗外的夜景。

“爺爺,您找我?”淩阡毓比任何時候都小心翼翼,她幾乎能猜到老頭子為什麽會留下她。

淩阊嘯左手指了指椅子,淩阡毓搬到他躺椅旁,坐了下來,她看起來有些拘謹,不過也是緊張給他看。

“爺爺說出來的話沒用嗎?”淩阊嘯今天說話格外溫和,淩阡毓亦沉着冷靜,“在我們家裏,爺爺的話就是聖旨,怎麽會沒用呢?”

淩阊嘯輕哼一聲,抿了一口茶,看向她:“那就是家裏的生意你看不上。”

“爺爺何出此言?”淩阡毓繼續緊張,扮演着無辜的角色,她本來就該置身事外,她要悄無聲息地掌控全局,又要表現得自己是被迫參與其中。

“我讓你們去談管樁業務,老三老四自是很拼,商北也沒停着,就你悠哉得很,該幹嘛幹嘛,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不是看不上家裏的生意又是什麽?”

淩阡毓輕嘆一口氣,望着淩阊嘯,眸間暗淡:“爺爺,我本就是家裏的外人,從沒涉獵過家族生意,也沒有什麽争鬥之心,事情發生在您公開說自己找接班人之後,恕我自私,我只有什麽都不幹恐怕才安全。”

“你是怕我懷疑你想上位?”

“怕,還我怕爺爺的鞭子,也怕成為衆矢之的,畢竟我無法與其他幾房抗衡,所以只想守着自己一畝三分地,自給自足。”

淩阡毓字字珠玑,直擊淩阊嘯心房,也勾起了他的愧疚,他書房裏至今還放着淩阡毓父親淩國韬的照片,時常看,時常想,時常在人後老淚縱橫,思妻想兒。

他确實對二房很苛刻,可他最近才發現淩阡毓的才能被埋沒了,三房出事至今她被迫加入其中,處理得有條不紊,樁樁件件都游刃有餘。

現在她自保,其實沒什麽錯,她确實沒什麽勢力,條件不允許她有野心,淩阊嘯都能理解。可如果她真的能力驚人,因為早年那些恩怨被忽視,豈不是公司的損失,是他的失策。

淩阊嘯重重嘆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淩阡毓也随之起來,觀察他的表情變化。

“如果說爺爺這次公開公平競争是為了給你機會呢?”

老東西...淩阡毓在心裏罵了一句,他分明是因為生氣,怒火無處宣洩,用這種取代法給三房最大的打擊和懲罰 ,卻還在自己跟前裝慈祥。

但是他究竟心裏屬意誰接管,不得而知。只有一點能肯定,他今天能找淩阡毓回來,證明他确實希望淩阡毓重視。

這是好事。

“爺爺,我不知道您有多少意願想讓我參與這場競争,但我希望僅僅因為我是您孫女,您覺得我有能力,而不是因為我的資源有利用價值。”淩阡毓看透一切,足以證明她有多聰慧。

她畫外音的意思是不想被利用,雲舒和祁沐宛都能算得上對管樁有利的資源。如果想用完資源踢開她,她寧可不開始,也不加入,什麽都不要。

她所提及的這些都是原因,淩阊嘯有些驚訝她的通透和聰明,也有些高興,淩阡毓潛力能力應該不止目前這麽多。

淩阊嘯想試試她的能耐,看她究竟能耐到什麽程度,如果管樁這次損失能夠讓他看清這些人的能力,那也值得了。

“不管是什麽,你盡管放手做就是,成或不成我只看結果。”

“好,有爺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會認真對待。”淩阡毓對答如流,淩阊嘯說話很缜密,一直中肯,站在高處去俯瞰衆人,不表态就是他的态度,誰也不可能從他語境中猜到什麽。

淩阡毓的每個回答都深思熟慮,盡管看起來很真誠,可兩人都各懷心思,誰都有自己的謀劃。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誰是道誰是魔,一目了然。

她走後,淩阊嘯叫來了管家林桓。

“你最近盯着他們,覺得如何?”

林桓欲言又止,不知怎麽回答,這就像皇帝問總管哪位皇子表現好,他說誰都不對,只能說:“為了管樁,都挺拼的。”

“呵,你別講門面話,實話實說好了。”淩阊嘯将茶壺放下,眼神瞥見倒扣在書櫃裏的淩國韬照片,表情微變。

林桓說:“這次是危機也是時機,老爺要傳位總要選一個有能者,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繼承人一定要好好選。管樁的事,幾房處理如何,如何競争,老爺自有定奪。”

“你啊,說話就知道讨巧。”淩阊嘯揚起一抹奸邪的笑意:“這次就讓他們狗咬狗好了,我還是那句話,有能者居之。”

林桓笑:“老爺英明。”

這世界恐怕只有淩阊嘯會用狗咬狗來形容自己的兒孫,冷血不過如此。都是至親骨肉,他的冷漠無情不值得二小姐付諸真情,林桓退出後給淩阡毓發了一條重要信息。

淩阡毓遲遲未動就是等着看淩阊嘯那邊的反應,果然時機不是不到,只是時候未到。林桓信息也來了:有能者居之  “既然你這麽迫不及待地想把管樁送給孫女我,我又怎麽能不收呢?”淩阡毓笑着删除了短信,轉而給雲舒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接通後,是一陣喧鬧的聲響,雲舒聲音在雜亂的背景中有點小:“什麽事?”

“這兩天把合作意向定下來,老頭子态度我摸準了,可以行動了。”

“知道了,大後天吧,緩一緩比較好。”雲舒那邊依然有些哄亂,淩阡毓好奇地問:“你在哪呢,怎麽亂成這樣?”

“我在Rose,你大哥也在,這邊有人鬧事打起來了,真是一團糟。”

淩阡毓心中一緊:“紅心在嗎?”

“在,還受了點傷,你別...”雲舒剛想說別擔心,淩阡毓就挂了電話,一腳油門向酒吧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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