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求情
且說衙門上人來拿了彩杏走,翌日徐氏便發了高熱,忙忙地請大夫去瞧。馬氏自己也病着,不好去問安,便叫沈寒香随着林氏要去看望徐氏時,一并去了。
“問問看要用什麽藥,能把藥方抄一份來的最好,我這裏常年吃藥,說不得有夫人用得上的。”馬氏自己也不舒服,無力咳嗽,形銷骨立歪坐在床。
林氏忙寬慰她幾句,帶着沈寒香過徐氏院裏來。行至門前,便見兩個年輕些的姨太太已在院子裏等着了,本以為是被打發出來了,林氏身邊跟的個婆子上去一問,回來說:“大夫在裏頭,還沒瞧完,裏面的大丫頭說待夫人病瞧完了,再請各位姨奶奶進去。”
唯獨不常常出門的陸氏沒來,沈寒香長到十五歲上,也只在除夕時候見過她幾面,只知府裏最偏西北角上有個院子是給她住的,那院子有個角門通往外頭,吃的用的都不經管家娘子那兒過。
一個比沈寒香才大四歲的姨奶奶抱着女兒過來,給林氏問安,沈寒香看了眼,那姨奶奶抱着的是她最小的妹妹,此時正閉眼睡着。
林氏便道:“怎麽還帶丫頭出來了,仔細吹了風又沾染了病氣,正容易生病的歲數上,也不懂仔細照看着。這便打發個人帶回去歇着罷,你人在就是了,夫人也不會說什麽。”
這小妾是夢溪縣的豆腐西施,生得白白淨淨,女兒也白胖得可愛。便聽林氏的叫來乳娘把女兒抱回去,拉着沈寒香的手,道:“多少日子沒見到三姑娘了,出了回痘,也沒什麽影響,倒像看着還白淨了些。”
沈寒香同兩個年紀小的姨奶奶總沒什麽話可說,雖說這兩個與她年紀更近,但總有種奇怪的感覺。還好沒寒暄幾句,裏頭丫鬟便出來叫衆人進去。
徐氏精神看着尚好,歪在狐皮褥子上,手邊小桌上放着沒看完半卷書,茶香袅袅,聽見動靜方才張開眼睛來。先是衆位妾室與徐氏問過安,彼此說笑幾句,偏孫氏提了話頭,問道:“好像衙門裏來人了,不知道是為的什麽事,要是老爺有什麽事,夫人也讓我們大家知道知道,需要應對的,各自使力,便不能出力,縱是有些旁的糟心事,也說出來的好。我小時候也常生病,大夫說乃是內滞所致,但凡心中憋悶着什麽事,病就不容易好,也更容易生病。”
另一年紀輕的也附和着。
林氏沒說什麽,撥弄手腕子上一串綠玉的珠子。
沈寒香捧着茶喝,輪不上她插嘴。
徐氏嘆了口氣,“倒不是老爺的事,這事你們倆那時沒進府,也不知道。說出來也無妨。”徐氏摸了摸鬓,一邊腳凳旁坐着的小丫鬟忙替她收拾了收拾落下來的頭發,捧了什麽好聞得很的香露茶來與徐氏吃。
徐氏喝了口,才幽幽道:“從前老爺寵愛過一個小妾,有一年大過年的時候,這小妾投了湖。老爺那時悲痛不已,後來衙門幾番查問,從她身上找到一條與人定情的手帕來,那手帕上繡着的是誰的名字,我不便說。那人是年前官府說死了的,馮氏得了消息,殉情投了湖。結果也是冤枉的,如今時隔十年,那男人竟回來了,馮氏家中有個嫂嫂,當年能迅速結案,也是馮氏的嫂子說,馮氏與此人有私。現如今不知怎麽改了口,說當年是咱們府上有丫鬟去收買的她。”
“彩杏便是為的這個被抓去的?”林氏一早就得了信兒,此時便問。
“誰說不是呢,但我敢保證,那丫頭素來品行都是端正的,否則也不會在我這裏當這麽多年大丫頭。只不過馮氏死後,我想着她家中也可憐,便曾叫彩杏去給他家送過二十兩銀子做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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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俱是點頭,孫氏因問:“怕是這家想再訛些銀子,才胡亂說話,使個人去問問看,若只是為了錢,便是我也不怕拿點梯己出來。彩杏素來待人那樣好的一個人,她一個弱質姑娘家,怎麽經得起。要人沒了,大姐再想找個那樣人品的丫鬟,也是不易。”
徐氏道:“使銀子也不是沒想過,但難得便是,有銀子未必使得動。若能提前得了消息,看能不能找知縣夫人想想法子也不是不成,眼下來抓人的是牛捕頭,他這人油鹽不進,我才不知道怎麽辦了。”
林氏一聽,回轉頭看了眼沈寒香。沈寒香心裏一跳,想着難不成林氏見過了陳川,原先與她娘住的院子,自沈柳容出過痘,灑掃出來要晾半年,是以馬氏一直不曾搬出去,還在林氏院裏住着。
“三姐像是認得牛捕頭的徒弟罷,叫什麽來着?好像姓陳。”
徐氏便向沈寒香問。
沈寒香只得點頭說認識。
“要能幫的上忙就謝天謝地了。”孫氏道,“姐兒便找人遞個消息去請那捕快,來問問看到了什麽環節,咱們要想讓彩杏少吃點苦頭能怎麽辦。”
徐氏沒說什麽話,話都讓孫氏說盡了,沒片刻,徐氏說有點乏了,獨留了沈寒香下來。林氏也先辭過。
“牛捕頭好像是有個叫陳川的徒弟,将來接他班的,你們既然認識,不如什麽時候請他來。就在我這擺一桌粗酒,叫他吃着,也問問那案子究竟如何了。”徐氏一夜未睡好,燒得嘴皮子都發白,沈寒香忙捧了茶給她,就手讓徐氏喝了。
放下茶杯,沈寒香似有點為難。
徐氏想了想,便道:“叫個小厮去請,把人請來了便來我這裏,你陪着坐會兒便是。難不成還有誰敢在我這裏胡說些什麽不是?”
沈寒香心裏其實是盼馮氏那案能水落石出的,又想到被磨死了的楓娷,不說因徐氏擔憂此事而快意,她也沒這個閑心。只不過隐隐不想幫這個忙。
“未必你還擔心什麽?直說就是。”
沈寒香略一思忖,便道:“陳川向我說過一些……”
徐氏犀利的眼盯着沈寒香。
“那個舉人老爺回鄉,從前家中是報過死了的,才引得鄉鄰震動,都傳此人一路傳奇之事。連帶着外頭茶餘飯後,對這事也頗多議論。一來外間素來愛傳旁人家宅之中的醜聞,馮姨娘死時,沒掀起多大風波,無非因為無多少人猜得到內情。二來既然已傳了出去,這節骨眼上,請陳川來,要是立刻就放了彩杏回來,自然有好事者猜測我們家送了銀子去。銀子是小事,不過爹下半年要受命出東南,德哥明年也要上京……”沈寒香猶豫道,“不如緩個幾日,衙門問不出什麽來,自然也要放人。”
徐氏連連咳嗽了一陣,發黃的臉孔咳得漲紅,沈寒香忙給她捧茶,底下丫鬟翻箱倒櫃去尋止咳的糖膏。
沈寒香坐了會兒,才聽徐氏緩慢道:“這些年我無一刻不将你當做自己的女兒撫養,你識字以來,連寫字都是我手把手教的。你養一條狗兒,也會有感情,彩杏是我娘家帶出來的人,多年陪伴。”徐氏頓了頓,籲出一口氣,“不怕對你說,你爹那個人,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這四方宅院,你住着滋味如何?如我這般心性清靜的人,若不是有個丫鬟陪在身邊,這麽大的屋子住着,反倒是令人怕得慌。再也不是什麽大事,咱們避着點別叫人發覺也就是了。陳川與咱們府上也算有點親故,逢年過節本就常來,過幾日便是端午,前一天,打發個人,叫他來領粽子,順便吃酒便是。誰又說得什麽?”
徐氏看定沈寒香,握着她的手,眼神中頗有尚在自家做官小姐時的威勢。
“或者,你是不想幫大娘這個忙。”
沈寒香忙忙搖手。
見徐氏拉開箱奁,翻箱倒櫃地找東西,沈寒香忙按住她的手,為難道:“那照大娘說的辦便是。”
沈寒香不想摻這趟渾水,卻不好直接拂了徐氏的臉,且要馮氏那事水落石出,實則是沈家的醜事。一時還真不知要如何辦了,回院子後,便在自己屋坐着,一面做給沈柳容繡的鞋墊子,一面自窗戶縫裏朝外望。林氏站在廊檐底下與沈蓉妍說話,時不時看過來一眼。
沈寒香想了想,給陳川修書一封,要他端午來拿粽子,也不落名字。讓個丫鬟給徐氏送過去,徐氏差了人,讓那小厮就說是沈寒香給他寫的。
徐氏在佛堂裏跪了一晚上,次日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晚上讓人請沈寒香過去一道用飯,言談之間,極盡親熱,而徐氏平日裏确實不常與任何姨奶奶并沈平慶的子女們親近。
吃過要去時,徐氏又叫丫鬟取出個封好的匣子,裏頭錦帕上躺着一雙金镯子。徐氏打開給她看,又關上。
“這個我不要。”沈寒香忙道。
“這是我過門時候嫁妝裏的一對,雖不是什麽貴重之物,我倒很喜歡。”徐氏道,硬将匣子放在沈寒香手中,捏着她的手握住。
“你嫁去李家時,嫁妝不必愁,大娘一定置辦得妥當,這一份是一點心意。我是沒有女兒,要有個你這樣的女兒,也省了心。你便不想收,也拿着,不然便是要傷我的心。”徐氏道。
沈寒香只得收了徐氏的東西,尋思着等這事過了,找個時候把東西還給徐氏。不過當晚有些睡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之時,覺得徐氏為彩杏才是真的操心,沈柳德被沈平慶打了,也不見徐氏多着急。前世雖與徐氏不親近,沈寒香這時心裏卻十分複雜,彩杏殺了馮氏,是因馮氏要給沈柳德說親,但也未必盡然,當時彩杏在馮氏耳邊說了句什麽,沈寒香全然沒聽見。
也正是彩杏說了那句話之後,馮氏臉色大變,去掐彩杏脖子,那一幕沖擊太大,至今沈寒香仍然記得。
之後彩杏将馮氏推下水。
自那以後,沈寒香對彩杏便是敬而遠之,一見她便會想起她殺了個人。
沈寒香在床上糾結了半天,也睡不着,推開些窗戶,看到床頭插着的銀樣小鼓。她捏在手上把玩了片刻,稍覺得安心了些。她只要冷眼旁觀,陳川未見得便會收賄,且他只是個捕快,不一定就能做什麽。此時擔心卻是太早了,也不知公蕊撤了牌子是為何,沈柳德白天來找沈寒香,她不在,他便回去了,想必是悶煩得緊。
夜風化去些燥熱,三兩在外頭見沈寒香點了燈,問了兩句,她說找茶喝。三兩服侍着她漱了口,吃了點茶,沈寒香躺下去也困了,便就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打開後臺發現漲了好多……
收藏……
開坑以來就沒漲過辣麽多,吓尿了……
所以我掐指一算,覺得今天還是更兩章吧。。
大家不要嫌棄我的女主蠢,聽說一般女主的智商體現了作者的最高智力水平【這事作者本身也十分無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