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焦躁
是夜。
“慕昀,沈師弟呢?還沒回來嗎?他平時動作不都挺快的嘛,現下怎麽去了這麽久?”
方思明拂去劍身上新攢的絨雪,頭也不擡地答:“我怎麽知道。”
雲嬈大吃一驚:“你不是跟他最要好麽?他去了哪,你竟不知?”
“誰跟他要好?”方思明語氣森冷地駁道。
自從上次新晉弟子論劍場試煉,沈逍遙過目不忘的本事就在華山上下傳了個遍。如此天縱奇才,大半年前誓劍石前宣誓入門之後,沈逍遙更是被華山各長老器重不已,幾乎事事都交給他去辦。
于是半個月前沈逍遙又被派下山去向武林各派送華山論劍的請帖,到現在也沒回來。即使沈逍遙在,方思明也不知他到底是怎麽回事,過去那麽黏他,現在倒對他客氣得很。
正常情況下,不都應該是反過來的麽?
不過方思明此刻并沒有想這些事的心思,不知到底是哪裏不對,以往他習武也快,可近日新學的華山劍法“快雪時晴”無論如何也突破不得,讓他着惱得很。
要是連“快雪時晴”都破不了,那義父要他偷得“清風十三式”又當如何呢?
“我說慕昀啊。”雲嬈輕盈一躍,坐上一旁的石桌,難得扮出一副師姐的模樣,語重心長道:“你也不能老在這兒練劍不是?多跟其他師兄弟們走動走動,拉攏拉攏關系。”
“瞧你,一臉陰郁。就以前沈師弟在你身邊兒的時候要好些,現在他不在,你這張臉冷得都快跟我們華山有得一拼了!喂,你知道新來的師弟師妹們都說你什麽嗎……慕昀,你幹什麽!!”
好在雲嬈眼疾手快,躲過了方思明突然擲來的劍,驚恐萬狀道:“你瘋了?你拿劍扔我做什麽?很危險啊!”
方思明彎身将劍撿起來:“有蒼蠅,很吵。”
聽方思明将她比做“蒼蠅”,雲嬈登時氣極敗壞:“怪不得大家都說你脾氣差!就因為你這個樣子!現在連沈師弟都不理你了!慕昀,你這人就是活該!”雲嬈說完,怒沖沖地走了。
方思明只是默然擦去劍上的塵土,重新擺好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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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我麽?
不理便不理吧。
左右沈逍遙于他,也不是個什麽重要的人……
“慕昀。”
本在練劍的方思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得腳下一個踉跄,破天荒地栽倒在地。地上的雪迅速地被他的體溫融化成水,浸了他一身。
可他并不覺得冷,更不覺得疼。
是誰在叫他?
思緒紛飛的腦子裏只剩下了這麽一個問題。
或許是小時候營養不良,現在有華山養着。不過半年的時日,沈逍遙就已經長得比他還高半個頭了。
眉目俊朗,長身立玉,只是風塵仆仆。
方思明永遠也忘不了。
那夜滿月當空,新雪初霁。
沈逍遙在皓影與銀亮間,步向他走來。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練劍?”
方思明一舉揮下沈逍遙伸上來想要拉起他的手,猶如一頭受到威脅的狼崽子,見人就咬。
“不關你事,不用你扶。”
沈逍遙笑:“不扶你就打算一夜在這裏坐着?”
也是難得見方思明狼狽的模樣,從記事開始,他已經很久都沒有摔過跤了。誰知這久違的一摔,竟還連帶着腳都被崴了一下,怕一時間自行是站不起來了。
“你真的不要我扶?”沈逍遙再問。
“不要。”方思明偏過頭,不想看見他。
沈逍遙:“這可是你說得。”
本以為沈逍遙會就此離開,誰知那人竟傾下身來,一手擡上他的背,伸出另一只手臂去抄他膝彎。
“沈逍遙!”
方思明激憤地喊了他一聲。
沈逍遙無奈地看了一眼懷裏的人:“你說不要的。”
“放我下來!”方思明咬牙切齒。
這太羞恥了!
他再怎麽樣也是男人,他怎麽能這樣抱着他?!
沈逍遙卻道:“慕昀兄,在我抱你回房之前,你都大可以嚷。不過記得小聲點,勿要擾了他人清靜。尤其是大師姐,她脾氣糙,到時可要挨揍的。”
想到高亞男,方思明最終還是閉了嘴,不過一路上在沈逍遙懷裏的折騰就沒停過。
沒想到在這樣的狀況下,沈逍遙還能将人穩穩地抱回房。剛被放上榻,方思明本打算趁機給沈逍遙一拳,卻被截在半空。看來這大半年,沈逍遙果然武功精進不少。
“我錯了?要打可以,先瞧你的傷行不行?”沈逍遙賣乖取巧地道。
方思胸口起伏,顯然惱意未平。氣憤地瞪了沈逍遙半晌,聞言才撤下拳頭,可仍是不肯看他。
沈逍遙脫下方思明腳上的靴襪,只見腳踝被扭到的部位已經烏青腫起。察覺那人冰涼的手掌觸上來,不知是疼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方思明忍不得抽了抽腿。
沈逍遙往掌心倒了點紅花油,悉心地替方思明在傷處揉擦起來。
兩人靜默地待在房間裏,躍動的火焰燒得燭芯“啪”得一聲作響。
還是方思明皺皺眉,率先開口:“藥已經擦過了,怎麽還不走?”
沈逍遙道: “你還沒告訴我,為何這個時辰還在外面練劍。”
“不關你的事。”
只見沈逍遙陡然湊近,唇停在方思明的嘴角邊一個恰好合适的距離:“真的不要說?”
“你想幹什麽?”方思明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震悚,一把推開他,看着沈逍遙的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他從小被朱文圭訓練着去如何讨好勾引男人和女人。這麽多年,方思明以為自己已經能看透人心了,可眼前這個人随着時間推移,卻是越來越捉摸不透。
方思明不明白沈逍遙為何會突然在一夜之間疏遠他,不像曾經那樣待他也就罷了,方思明不是不可以接受他人離開自己,畢竟這樣的事經歷太多。
但沈逍遙這種若即若離的态度,不禁讓方思明想起了讓自己又敬又怕的義父,那個人會因為一件小事對他動辄嚷罵,甚至一頓毒打,也會事後後悔,又拿最好的傷藥與世上最溫柔的聲語來醫治他的身心。
他很厭惡甚至可以說是痛恨這種感覺,讓他心裏非常非常地不舒服。
現在令方思明更加不懂地是,沈逍遙為何又要以這樣的方式來威脅他。
他到底拿他當什麽了?
“你有心事。”
“沒有。”
“我看出來了。”沈逍遙說,“你不是因為我剛剛那樣抱你才這麽焦躁的,你心不靜,否則方才也不會摔倒。”
沈逍遙: “你在煩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