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不就收了幾件小恩小惠嗎?至于讓我以身獻祭堡壘麽?”謝照風還在喋喋不休。
“你又收了什麽禮?”相十方随口一問。
“X球隊前鋒的簽名球鞋!”謝照風說起這個就來勁,眼睛裏的光都不一樣了,“喬諾她哥在這方面有點兒關系,什麽都能拿到,那球鞋還是上場比賽穿過的呢!”
聞言,相十方給了他一個嫌棄的眼神。
謝照風嚷嚷:“你別覺得我變态,就像世界頂級小提琴家用過的弓,你不想拿回來收藏嗎?”
相十方說:“同樣材質和造價的弓,只要我想就可以買到,為什麽要別人用過的?”
謝照風:“……”他對足球的愛是相十方無法媲美的!
“咱們再把話說回來。”謝照風說,“你把人喬諾氣走了,該怎麽挽回?”
相十方看見自己放唱片的櫥櫃有些亂,便走過去整理,邊說:“什麽挽回?”
“道歉啊,送禮物啊,總要做一個的吧?”
“我為什麽要道歉?”相十方不解道,“我做錯了什麽,你指出來。”
謝照風張開嘴巴要說,又一字也說不出來。相十方錯了嗎?但他的理由也十分充分且合理,大過年想在家陪家人沒錯呀。
但喬諾錯了嗎?可相十方先前的确親口答應下來了。
所以兩個人都沒錯,那是誰錯了?……難道是,我?
謝照風徹底暈了,他不住的搖頭,“太麻煩了,談個戀愛連因果是非都分不清,實在太麻煩……”
相十方想了想,也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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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兄,你真的喜歡喬諾嗎?”謝照風問。
相十方猶豫了片刻,才答道:“我不知道。”
謝照風了然:“不知道就是喜歡。”
是嗎?相十方對此産生疑惑,喬諾是從小學就認識的青梅竹馬,也是唯一一個和其他異性相比,相對親密的人,因為高一的時候喬諾曾向他告白,被他拒絕了,至此之後他們的關系就有些隔閡,但喬諾沒放棄,她選擇從謝照風,甚至從相丘月入手。她出一招,相十方就當一下,來來回回,相十方都開始累了。他想,既然連母親都接受了,他也答應了吧。
但這樣的妥協,算得上喜歡嗎?
謝照風走到他身邊,語重心長道:“和女孩子相處也是有學問的。一個萬能的方法就是,先低頭服軟。”
“不是我的錯,我不會道歉,這是原則問題。”相十方說,“離我的唱片遠點兒。”
謝照風瞪眼,“幾年前弄壞了你的一張,有必要記仇到現在嗎?”
相十方扯着謝照風的後領回到沙發坐下,“那張絕版了,我到現在都沒買到。”
相十方都買不到的東西,謝照風就更不用想了,他慫了兩秒,又把這件事抛在腦後,說:“所以那就打算這樣晾着喬諾?”
他老是糾結于這個問題,相十方都有些不耐了,“你那麽關心她,怎麽不追上去問她去?”
OK。謝照風在心裏說,愛咋滴咋滴,哥哥不伺候了。
他大大咧咧躺在相十方的沙發上,像個無賴一樣讨作業抄。
“你的腦子是用來擺設的嗎?”相十方把幾本冊子甩在謝照風身上。
“哎喲!”謝照風煞有其事的壓着冊子叫喚,“內傷了都!手擡不起來了,你幫我寫吧。”
“滾出去。”相十方面無表情道。
“你也太兇了。”謝照風說,“要是問題寶寶,你肯定不會甩臉色。”
“誰?”相十方下意識問。
“那個林既啊,這假期他沒聯系過你?”
相十方莫名其妙道:“他為什麽要聯系我?”
謝照風一愣,“我以為他會像在學校那樣,整天抱着問題找你呢。”
“他又不是你。”相十方說。
謝照風擺手,“算了算了,不說他。”
這時門被敲響,何阿姨在門口說:“十方,我拿水果上來了。”
相十方過去給何阿姨開門,何阿姨端着雙層果盤,上面是水果,下面是華夫餅。
“剛出烤箱的,趁熱吃。”何阿姨笑眯眯地說,又問:“喬小姐呢?她剛才怎麽走了?”
“何阿姨,這事兒可複雜了。”謝照風神神叨叨的說。
相十方斜他一眼,問何阿姨:“樓下怎麽樣了?”
“程先生過來把人接走了,太太已經回屋了。”何阿姨答道。
“那我媽還好吧?”相十方問。
“自然是好的,放心,太太不把他們放在心上了。”何阿姨笑道,又叮囑了幾句,就下樓了。
謝照風叼着華夫餅搖頭晃腦:“家家有本難念難念的經,你家十個唐僧都念不好啊。”
相十方給了他一個白眼,“趕緊吃,吃完滾。”
送走了謝照風,相十方走到相丘月的房間門口,擡手敲門。
“門沒鎖,進來吧。”房間裏傳來聲音。
相十方推門而入,就看見相丘月坐在落地窗前的竹椅上,她已換上了寬松柔軟的棉質居家服,頭發也披散了下來,周身的銳氣不見,倒顯得瘦弱憔悴。
“媽。”相十方走到她的跟前,“在外面又沒有好好吃飯。”
相丘月擡眼溫柔地看着他,“那這幾天你監督我,幫我把肉養回來。”
相十方失笑,眼睛裏透着在母親面前才有的依賴和稚氣。
“十方,今天的事不是第一次了吧?”相丘月的嗓音有些低沉。
“媽你放心,她從來沒敢真正做出什麽。”相十方說。
“但她能進到這裏,能出現在你的面前,就是我的失職。”相丘月說,“如果我能和程平奕離婚……”她的胳膊支在扶手上,手撐着額頭,疲憊和愧疚洩露了出來。
“媽,我尊重你的決定。”相十方說。
謝照風說得沒錯,他的家庭非常特殊複雜。父母因為商業聯姻走到一起,也曾有過一段濃情蜜意,但兩人都是心思缜密且事業心十分之重的人,誰也不願意落在下風,于是感情很快消磨殆盡,在相十方出生的第一年,他的父親程平奕在外的情婦也生下了一個孩子,也就是程姣心。這樣名存實亡的婚姻關系,本應早早斷絕,但由于聯姻前相氏因為一次預判錯誤,導致投資失利,是在程家的幫助下才挺了過來,這也讓程家的資本滲入相氏。兩家的企業有許多共通的項目與合作,財産分割非常不好處理,他們都不想讓對方占得半點兒便宜,只好僵持至今。程平奕對這個兒子還有些感情,所以每兩個月都會回來一趟,相十方的态度很明了,但程平奕認為是相丘月的洗腦,倒從沒想放棄他。
相十方何嘗不想相丘月離婚?可一開始相氏的企業就處于下風,在和程平奕關系僵硬後他更是聯系公司高層針對她,這些年如果不是她能力與業務支撐,相氏早就被吞并了。離婚後程平奕的團隊則會有無數種方式蠶食她的股權和項目。
讓相丘月脫離這段腐爛的婚姻,是相十方從小到大的願望。
所以他必須要強大起來,只有掌握更多話語權,才能保護母親。
“呼——”相丘月舒了一口氣,“過幾天就是年三十了,咱們專心過年,不談晦氣的事兒。”
“好。”相十方淺笑說。
年三十這天,何阿姨也要回家過年,不過她提前給這對不會下廚的母子倆做好年夜飯。色香俱全的菜擺了滿滿一桌,看着十分熱鬧。兩人都喜靜,沒有看春晚,相十方拿出小提琴,給相丘月拉了一曲《D大調卡農》。
相丘月端着一杯紅酒,惬意地聆聽,她看着修長如玉竹般的兒子,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麽的優雅,她不由得驕傲起來,這樣一個優秀美好的少年,是她的兒子。
一曲終,相丘月為他鼓掌,“真好聽。十方,學校裏該不少女生喜歡你吧?”
“我不關系這些。”相十方說,“還有什麽想聽的嗎?”
“現到此為止,來坐,我給你剝片柚子。”
相十方坐下來,看見茶幾上的手機亮着,他拿起來一看,是好些賀歲信息,有幾條是系統的,還有些是熟人,其中有一條沒有備注姓名的。
——你好,我是林既。祝你新年快樂。
林既。
相十方的目光在這個名字上凝聚了兩秒,接着手指一劃,點開了下一條。
他并不知道,這樣一條簡單,無趣的祝賀短信,是某人醞釀了一天才敢發過來的。
發送成功了!我發出去了!
林既握着手機的手微微發抖,不像是發出一條短信,倒像按下了一個影響他一生的開關。
他一直不敢聯系相十方。自從明确自己的心意後,他覺得自己對相十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別有用心的。可能也确實是別有用心,相十方還是有女朋友的人,所以他才更不敢越過這個障礙,即使他很清楚自己影響不了他們。
但今天他實在忍不住了,他拿到了相十方的號碼,總不能讓它一直躺在手機裏,發一條祝福短信,禮貌又很有距離感。他只是想稍稍的,和相十方的世界對接一秒而已。
當然,如果相十方能回複就更好了。
要是回一句“新年快樂”,林既很确定,自己今年一定超級無敵快樂。
但林既捧着手機,等了十分鐘,二十分鐘,一個小時……依然沒等到他想要的四個字。
他那麽受歡迎,今天肯定收到很多短信,可能沒看到。林既失落的安慰自己。
“小既,過來吃餃子了!”路倩然喚道。
“好。”林既放下手機走過去。
“來來,你爸在裏面包了五個個硬幣。”路倩然笑着說。
“誰吃出來,我獎勵他一千塊。”林誠板着一家之主的氣勢說。
路倩然朝林既擠眼睛,“小既多吃點,換電腦的錢就出來了。”
林既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餃子,不由得笑了,“這也太多了吧?年夜飯都沒消化呢。”
“我吃出來你們就沒錢拿了。”林誠木着臉,第一個動筷。
“快快快,別讓他吃到!”路倩然也加入戰場。
林既無奈,只好跟着吃。
第一個硬幣意外的很快見光,是路倩然吃到的。
“哎呀今年我要走好運啦。”路倩然笑開了花,“爸爸掏錢!”
這時,頭頂的燈快速的閃了幾下。
他們還沒在意。
路倩然洗幹淨硬幣,然後合在掌心許了個願:“希望今年我們一家三口也平安健康。”
嗡的一聲,家裏的燈突然全滅了,電視裏熱鬧的聲音驟然消失,這個家被肅靜的黑暗占領。
林既被吓了一跳。
“我去看看是不是跳閘了。”林誠說,他去配電櫃看了看情況,把閘往上一推,家裏又亮了起來。
“原來跳閘了,吓我一大跳。”路倩然松了一口氣。
一個小插曲并不能中斷過年的喜慶氛圍。
但林既卻一直有種不安的感覺,斷電的那一瞬帶來的心悸,總會時不時出現,直到幾天後年味兒散去,這種症狀才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