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關于《雨中協奏曲》的黑膠唱片,林既從喬諾那兒了解到,這是幾年前謝照風在相十方家不小心摔碎的珍藏唱片,市面上已經買不到了,饒是相十方,也幾年都沒有再看到,聽說當年就發行了不到一千張,過了六十多年的一千張,如今再想找到,跟海底撈針的難度不相上下。

但林既卻如同看到了出口的光亮,這大概是人天性的僥幸與自信,在未實現的事情上,他們總會覺得自己或許可以成為最幸運的之一。

他回到家就開始在網上尋找一切關于此黑膠唱片的信息,不過收集黑膠唱片是小衆愛好,網絡上讨論的人不多,精準搜索後林既網羅了上百條信息才看到了關于相十方想要的那張,還是十年前的新聞,某場拍賣會上有人以一萬兩千美金拍下了這張黑膠唱片。

林既換算了一下,頓時就不知所措了。

他家還不是一擲千金只為送個生日禮物的條件。

所以就算他萬幸的找到了購買方式,也無濟于事。

難道要把渠道分享給相十方讓他自己去買?林既苦笑了一下,這可就太滑稽了。

路倩然端着果盤進來,她把果盤放在林既手邊,見他頹然無力的神情,不由擔憂地問:“小既,遇到什麽問題了?”

林既下意識地搖頭,遲疑了片刻,又點頭,“我在找一張黑膠唱片作為一個……朋友的禮物,但是我找不到,而且就算找到了也買不起。”

路倩然難得從兒子口中聽到“朋友”二字,她心中感到欣慰,于是鼓勵道:“多少錢媽媽都支持你。”

“錢只是一方面到原因,這張黑膠唱片四十多年前就發行了,才不到一千張,早就有市無價了。”

“黑膠唱片?”路倩然蹙着眉思索了一會兒,接着一拍手掌說:“之前那個給我音樂會門票的王叔叔,他好像就是搞音樂的,家裏有鋼琴,還有一,黑膠唱片我也看見了,堆了滿滿一摞呢,要不你去他那兒問問?”

林既眉宇間的愁雲有散開之勢,或許王叔叔家沒有,但沒準會給他指一條道。

“錢的事,我們再商量。”路倩然溫聲說,“我們家的條件,你揮霍些也是負擔得起的。”

林既感到涓涓不斷的溫暖,就算他在外是塵土一樣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回到家裏,他依然有疼愛他,會視他為至寶的人。

“謝謝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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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周六,一大早,林既就敲響了樓下鄰居家的門。

開門的是王奶奶,見了林既就慈眉善目的笑開了,“這不是小林既嗎?好久沒來我們家了,快進來坐。”

林既進屋坐下,王奶奶給他倒了杯牛奶,每次林既來她都這麽做。

“謝謝奶奶。”林既腼腆地笑道。

王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他,“哎呀我們小林既長高了,也變帥了。”

“王奶奶,也就您覺得我帥。”林既抿了一口牛奶。

“正巧我冰箱裏鹵了雞翅,我給你做炸雞翅吃。”王奶奶說着,就要往廚房去。

“哎王奶奶,不麻煩了!”林既忙說,“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事的。”

“什麽事?”王奶奶問。

“王叔叔在家嗎?”

“他上班去了,我叫他回來?”

“不不不。”林既擺手,“太麻煩了。”

“怎麽會麻煩,當初你媽媽幫了我們一家,那才是麻煩呢。”王奶奶說。

“林既笑道:“您就告訴我王叔叔什麽時候方便接電話就行,我想問他點兒事。”

“我現在就打給他。”王奶奶說,她撥了兒子的號碼,沒一會兒就接通了,“兒啊,小林既現在在我們家呢,說是找你有事兒,你現在方便聽電話嗎?”

片刻,王奶奶把話筒遞給林既。

林既接過來,先禮貌地說:“王叔叔你好,我是林既。”

接着,林既把自己的需求說了一遍,果不其然,王叔叔雖也是古典音樂愛好者,但那張黑膠唱片沒有在他的收藏裏。

“好,我知道了。”林既難掩失望,“謝謝王叔叔。”

“不過我這兒有個朋友。”王叔叔峰回路轉道,“他父親年輕時候是做唱片倒賣行當的,也就是現在的黃牛,他能拿東西的門道多,興許他那兒會有。”

“真的嗎?!”林既激動道。

“我也不确定,你可以去找他問問。”王叔叔笑道,“你着急嗎?不着急的話我下班回去帶你過去。”

“這太麻煩您了,我自己去就好。”林既說,其實是他心裏急切瘋了。

“行,我把地址給你,你見了他報我的名字就行。”

林既從王奶奶那兒出來後,手裏攥着記着地址的紙條,胸腔裏的心髒跳得有力,林既難以自持的高興,因為他真的做到了,相十方都找不到的東西他能找來。

他甚至已經聯想到相十方看到後的表情。

不能驕傲!

林既甩了甩頭,目前結果還是未知,期待越大失望越大,這滋味他嘗過太多次了。

事不宜遲,林既立即趕往目的地。

林既是打車去的,那地方裏他家有十來分鐘的車程,是個普通的住宅小區,林既拿着紙條在裏面找了半圈,才找到那棟樓,他有些興奮過頭了,手都在抖,上臺階的時候不斷告誡自己要鎮定。

他終于到了那家門口,聽說是姓趙,希望是個好說話的人。

林既按下門鈴。

不多會兒,門打開了。

林既先鞠了一躬,“您好,我叫林既,是王民任叔叔介紹我來的。”

……

開門人卻遲遲不接他的話。

林既狐疑,他微微擡起頭。

便對上了趙歷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既啊……真不知是刮了什麽風,你竟然自己找上門了。”

林既心裏猛然一墜,他下意識後退。

趙歷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非常大,“來都來了,幹嘛不進來喝杯水?”

“不、不用了。”林既臉色蒼白。

“同學一場,跟我客氣什麽?”趙歷露出虛假的笑容,他不管林既的掙紮,強勢把林既拽進家門。

哐的一聲,門關上了,好像隔開了林既與人間的距離。

周六這天,相十方一大早就離開了家,于是家裏又變成了楊澤義的天地,他很好的遵循了相十方的規矩,只要兩人都在家,就一定安分,但只要相十方出門,他就原形畢露。

不過這段日子他表現不錯,整天就捧着手機和剛剛本現的女友聊天。

他正式上學前相十方就幫他找到了那個女孩,和相十方是同級,長他一歲。雖然年齡虛報了,但那女孩長得不錯,符合楊澤義心中的模樣,于是他當即展開攻勢,只亮出他是相十方表弟的身份,就足夠讓女孩們趨之若鹜了,更何況他家境殷實,人長的也不差,那女孩很快就接受了他。

但高中的戀愛,一般只能在地下進行,他的女朋友家裏管得嚴,周末也不讓出來玩,他也只好窩在家裏,繼續以網戀的形式蜜裏調油。

直到下午,楊澤義和女友的語音通話了一個小時,相十方才回到家。

“哥,回來了!”楊澤義還抽空和他打了聲招呼。

相十方瞥過去,眉心輕輕聚攏,“坐好,把腿放好。”

楊澤義忙收回架在茶幾上的腿。

而耳機裏的女友小聲驚呼,“相十方……你哥回來了?”

楊澤義吃醋道:“怎麽,你聽到他回來那麽高興?”

“哪兒有,我最喜歡你了。”

楊澤義聽了女孩細聲軟語的撒嬌,又說了幾句,才挂了通話。

相十方正從冰箱裏拿出礦泉水,楊澤義蹦過去,笑嘻嘻地問:“哥,你今早去哪兒玩了?都不帶我。”

“今天弓箭俱樂部有場比賽。”相十方仰頭喝了一口水。

楊澤義看着表哥仰首時修長的脖子和清晰俊秀的輪廓,嘴角溢出的水流過上下滑動的喉結,這畫面堪稱性感。

怪不得別人會因為他是相十方的表弟而高看他。楊澤義心裏羨慕又嫉妒。

“你也參賽了?”楊澤義問。

“嗯。”相十方一抹唇角,他的拇指彈了一下,一枚金閃閃的東西抛在楊澤義眼前,楊澤義下意識兩手拍住。

打開看,是一枚金色的長弓型的胸針,非常精致漂亮。

楊澤義不用問結果,就知道相十方是冠軍,他興沖沖問:“這個送我嗎?”

“想得美,就給玩玩。”相十方說。

楊澤義咕哝着“小氣”,卻還是美滋滋地別起來,臭美的自拍了幾張。

相十方喝完水後就去了樓上的書房,他的周末一般會用十個小時來閱讀。

然而相十方剛坐下沒多久,楊澤義也來了,他嬉皮笑臉地說也要向表哥學習,在書架邊上有模有樣的挑起了書,剛準備抽出一本,手機響了。

相十方擡眼瞥了一下。

楊澤義看了眼,滿面春風地對相十方不知是解釋還是炫耀道:“是巧巧,她太粘我了。”

說着,他接了起來,故作大男子主義道:‘剛挂,怎麽又打過來?”

接着又喜上眉梢,“你爸媽今晚出去?那我們可以約會了?”

相十方冷冰冰的看着他,把不耐擺在臉上,他咳了一聲,示意楊澤義出去聊。

楊澤義卻用嘴型說馬上馬上,然後又投入地煲電話粥。

相十方的忍耐程度從不會因關系而放寬,當楊澤義靠着書架,一邊說話一邊轉書時,相十方起身了,他走過去,奪過書,同時抽走楊澤義的手機,直接挂斷。

“哎你幹嘛啊?!”楊澤義嚷嚷道。

“你既然不願意出去說,那幹脆別說了。”相十方冷冷道。

楊澤義此時是陷于熱戀中的少男,荷爾蒙過剩,男子氣爆棚,被生生打斷和女友的約會計劃一下就激起了他的憤懑和抗議,“那你好好跟我說啊,幹嘛挂我電話!”

“你很有意見,是嗎?”相十方的眼睛透澤如黑玉,裏面不帶一絲情感,就這麽直勾勾地盯着楊澤義,卻能令他生出像被蛛絲層層縷縷纏裹禁锢一般的壓力與窒息。

楊澤義驀然清醒過來,他這個哥哥的手不僅能演奏出動人的樂曲,也能拉開長弓正中紅心,相十方從來都不是可以被反抗的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楊澤義慫兮兮地垂下腦袋,“聊着聊着就沒注意周圍……我錯了,哥。”

相十方沒再說話,把手機往楊澤義懷裏一塞,就又回到了座椅上。

楊澤義別過臉悄悄松了口氣,他可不敢再呆下去觸相十方的黴頭,随便拿了本書就出去了。

門關上之後,他才徹底安心。

姥姥姥爺這邊的親戚都對一件事感到奇怪,楊澤義從小就熊到大,天不怕地不怕,連被他老爹抽都幹奮起反抗,卻偏偏很聽這個面容沉靜俊秀、氣質如峭壁上的雪蓮,看着比他瘦弱的表哥的話。

這事兒,得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天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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