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林既被幾雙手扶了起來,昏沉了一下他就清醒了,這時經理到了,林既就被帶下去,淩姐送他去最近的醫院做傷口處理。

林既的額頭破了個口子,血流得挺吓人,衣服都髒了半邊,他還苦惱道:“要是洗不掉怎麽辦?”

“沒關系,姐不讓你賠錢。”淩姐心疼的看着他,“傻小子。”

林既縫了三針,等傷口處理結束,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

淩姐對他說:“今天你就先上班到這兒吧,回去好好養傷,不是快高考了嗎?別影響了你。”

“沒事兒,我已經保送冕大了。”林既對她笑出一口小白牙。

“可以啊林既。”淩姐捏了捏他的臉蛋,“怪不得臨近高考你反倒不複習了。”

林既有些腼腆地摸了摸頭發。

“肚子餓了嗎?餓了我帶你去吃點東西,然後送你回家。”

“稍等一下。”林既想到了什麽,他拿出手機給路倩然發了條短信。

路倩然很快就回複了,看來是還沒睡覺。

林既嘆了口氣,他可不敢頂着一身血回家,他怕路倩然受驚,她的身體可經不起一點兒驚吓。

于是林既編輯着短信:媽,我在同學家裏,他想讓我幫他沖刺複習。今天太晚了,我在他家住一晚可以嗎?

路倩然回複:好,別複習得太晚。

林既松了口氣,這關算是輕松渡過。

“怎麽了?”淩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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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讓我媽看到我受傷了。”林既說,“淩姐,你知道哪裏有便宜的旅館嗎?最好離四中近點兒的。”

林既所在的考場在四中,和一中隔了三個街區,據他所知他們班只有三個人在四中,還都不是一個教室。

“行,我幫你看看,要住幾天?”

“三天。”林既答道,“高考結束我就能回家了。”

訂的旅館和四中是一道的,走路不到十分鐘就能到,環境一般,價格由會所承擔,除了樓梯看起來比較滑之外,林既挑不出一點兒毛病。

第二天林既又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那個暴發戶酒醒後明白自己做了什麽事,懊悔不已,就給了會所一張銀行卡和名片,卡裏有五千塊,還留言說如果林既還有什麽困難他一定會幫忙。

林既端詳着這張名片,華福沅珠寶有限公司董事長,宋廣峰。

下面還有聯系方式。

林既不禁咋舌,那個五大十粗的莽漢,竟然還是個董事長。他對這個公司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不過林既拿到賠償金,他現在非常世俗,開心得差點想親一口銀行卡,甚至覺得破了個口子也是值得的。

高考前一晚,路倩然給林既打了電話。

“肚子餓了嗎?我給你送點湯吧?”路倩然的關心傳達了過來。

林既胡亂咽下從學校食堂打包回來的飯菜,說:“不用了,你剛從醫院回來吧?好好休息,我都吃過了。”

“別人的媽媽都好吃好喝伺候着,還去廟裏求符,我卻什麽都不做,這哪行?”

林既笑道:“媽,我的成績還需要求符保佑嗎?相信我吧。”

“媽當然相信你,我兒子一直都是最棒的。”路倩然欣慰道,“天氣預報說高考這兩天會下雨,你記得備着傘。”

“嗯。”林既答着,卻不小心碰翻了湯,當即手忙腳亂起來,“媽先說到這兒吧,後天我就回去了,你煮雞腿給我吃!拜拜!”

林既挂了電話,趕緊收拾狼藉,下雨的事被抛在腦後。

高考當天,林既提前到達四中。吳老師主要負責在班上在本校那百分之八十的學生,四中這邊只有體育老師做領隊,檢查了一次人數後,就讓他們到考場附近等候。

第一科語文,林既穩定發揮,客觀題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全對,主觀題也都是見過的題型,作文寫得也十分流暢。

下午的數學林既也十拿九穩,數學一直是強項,平時模拟卷從沒下過135,今天寫題的感覺很往常無差。

考試結束後林既就往校門口走,一中來這兒的人少,領隊老師只在早上集合一次後就沒要求他們再來,所以林既直接返回旅館。

可天公不作美,林既還沒走出校門,就下起了黃豆一樣大的雨。

林既在雨中跑了一下,他猶豫着要先去躲雨還是馬不停蹄跑回旅館,三秒後決定沖刺,因為屋檐下躲雨的人太多了,而且雨似乎一時半會停不了,反正衣服都濕了,幹脆就破罐破摔,沖回去。

在雨中跑了五分鐘,林既回到了旅館,一身濕透,必須要立刻換衣服。

但林既走到浴室,才發現自己現在是傷患,并且大忌沾水。

林既摸了摸紗布,已經有些腫疼了,必須得用酒精消毒。

可外面的雨太大了,林既沒有傘,他簡單沖了個澡,下樓問老板有沒有酒精,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他只好等雨停再去藥店。

等着等着,他迷迷糊糊躺下睡着了。

醒來後,天已經黑透了。

頭疼得像有輛壓路機碾過他的每一根神經,還有額頭上突突的脹痛,林既感覺有人在拿錐子鑿他的腦門。

身體濕黏發熱,林既有些神志不清,但知道自己大概發燒了。

只不過淋了一場雨而已……

他難受又委屈地想。

看了眼手機時間,現在居然淩晨四點了,他錯過了晚餐,也錯過了傷口消毒的最佳時間。

而此時的林既只有昏沉,他什麽也想不到,只想繼續睡下去。不過他還記得自己之後還要考試,睡前還設置好鬧鐘。

然後他就安心的卷着被子睡過去了。

早上七點半,林既被鬧鐘叫醒。

他渾身發熱,臉色蒼白,嘴唇幹裂,額頭上的紗布透出了紅色,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他的情況更糟了。

但林既還是憑借着毅力爬了起來,灌下一瓶礦泉水,然後搖搖晃晃地走向浴室。

自從林誠走後,他好像再也沒生病,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病來如山倒,以前的感冒發燒從沒像這樣,嚴重得連視線都模糊了。

但他得去考試,他要用成績換取獎學金。

林既用沾着冷水的毛巾敷臉,一方面他舒服得嘆息,另一方面又冷得打抖。

清醒一些後,林既拿上考試必備品就出門了。

走到樓梯口,那兒立了一個注意牌——小心地滑。

林既扶着把手,一步一步往下走。明明才走了幾步,他就乏力得不行,這樣下去可怎麽辦啊?他的腦子都沒辦法轉了,理綜發揮不好可怎麽行?

而就在他這麽想着時,腳底沒注意打了滑,接着他就像一個被随意扔棄的沙袋一樣,滾下了樓梯。

那點兒硬撐的意識,最終還是歸于一片黑暗。

林既睜開眼,頭頂是一個**扇,轉成一個圓面,看得他發暈。

“喲,醒了啊?正好水也吊完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給他拔針。

醫生?

林既茫然地看着他。

醫生向他解釋:“你今早在XX旅館暈過去了,老板把你送到這裏,傷口感染導致的高燒,四十一度,小夥子,也不能這麽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林既的回憶一窩蜂回籠,他猛然坐起來,心髒狂跳,“現在幾點了?!”

醫生看了眼時鐘,“中午十二點半了。”

林既睜大了眼,呼吸都變得困難,理綜……

“你該不會是高考生吧?”醫生問。

“……是。”林既閉上了眼,他少了那麽重要的一科,三大科再好總分也不會好到哪兒去,不過他是保送生,高考成績不重要,只不過拿不到獎學金了,要是吳老師知道了,肯定對他特別失望。

林既應該是感到惋惜和遺憾,只差最後一步,他就能給自己這三年交出完整的答卷,還有那觸手可及的獎學金,也飛了。

但那種心像掉進無底都一樣的惶恐,似乎不僅僅是遺憾那麽簡單。

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林既無比自責。

到了下午,林既的高燒退成了低燒,最後一門英語,他沒有就此氣餒,拿出了最認真的态度,圓滿結束了考試,也結束了他不圓滿的高中生涯。

之後他回到了學校,在狂歡聲中,他靜悄悄地帶走了自己的東西,最後看了相十方一眼。

被許多人簇擁在中間的相十方,他們離得那麽遠,可這或許是林既這一生離相十方最近的時候。

他深深的,帶着留戀和悲傷,遙遙望着相十方。

我喜歡你啊,在這個世界上,我想不到還有誰可以讓我這樣盲目而又純粹的喜歡着。

相十方不知怎麽,忽然看向了門口。

那裏空無一人。

在等待通知書的這一時間裏,林既又找了份工作,是在教育機構當老師。原本他的學歷教育機構是不要的,但他們正缺化學和英語老師,林既又都擅長,一下解決了兩個問題,所以就錄用了他。

但剛高中畢業的人工資不會太高,林既的一節課是八十塊錢,一天上四節課,再加上晚上的會所工作,那麽他的日薪可以達到兩千,這個薪資就算是成年人也不多見。

只不過林既一天下來幾乎沒有空閑時間,像個輪軸轉的齒輪,假期于他而言不存在。

路倩然上次見他頂着紗布回來就被吓得不行,可又攔不住他出去工作的腳步,只能無能為力的嘆息,她越發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兒子。

高考成績下來的那天,林既根本沒想着查成績,可沒想到吳老師的電話打了過來。

“林既,你的成績是怎麽回事?!理綜怎麽會是零分?!是不是出錯了?”吳老師的語氣焦急。

林既感到愧疚,他說:“不是的老師,那天我發高燒暈倒了,就沒能參加考試,對不起……”

“哎呀!哎呀!”吳老師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急得來回走,舊疾都快犯了,“你不是對不起我,你是……你是……!哎呀!”

林既以為他在說獎學金,便答道:“老師,獎學金我沒拿到也沒關系,我最近找到了家教的工作,幹一個假期,一個學期的生活費肯定能掙到。”

“一個學期?沒有理綜的成績,你哪有大學來念?”吳老師脫口而出。

林既一怔,聲音有些恍惚,“老師,您在說什麽?我不是已經保送冕大了嗎?”

吳老師又連嘆了幾下氣,才告訴他:“林既,老師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你的保送……沒有了。”

林既嘴唇微顫,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為什麽?”

“我也想問為什麽……對不起,是老師沒護住你。這件事太突然了,我怕影響到你的情緒,所以想等考試結束後再告訴你。原本只要你正常發揮,是可以上冕大的,學校也會承擔你的學費,可誰能想到,最不可能發生的情況發生了……”

最不可能發生的情況?林既的血涼得發疼,他忍不住怨恨的想,他經歷過的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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