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林既搖搖晃晃,如果不是靠着牆,他可能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他的胸口好像開了一個大口子,傾湧而出的都是負面情緒,目睹了相十方與其他人攜手而去,林既就像被推回了曾經,他那樣透明渺小,相十方可以視若無睹地從他身邊走過。
可他如果連相十方都沒有了,那他還剩什麽?這個世界上只有他的一具空殼罷了。
林既深陷混亂與消極,哆哆嗦嗦地流淚,他拿出了手機,撥出了相十方的號碼。
此時相十方還沒走到包廂,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和同行的人說:“Sorry, I am getting a call.”
“OK.”同行人說,他是個美國人,有一頭棕色的頭發,笑容帶着玩世不恭。
相十方停在原地,接起了電話。
手機那頭先傳來的聲音不是溫和與不經意的親呢的“十方”,而是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相十方等了幾秒,低聲說:“林既?”
那邊吸了吸鼻子,才說:“十方。”
聲音嘶啞,像在哭。
“你怎麽了?”相十方問。
林既咳嗽了幾聲,聲音清晰了起來,但卻在顫抖:“十方,你在哪兒啊?”
“和朋友見面。你先告訴你,你怎麽了?”相十方說。
林既磕磕巴巴地說:“我、我好像喝酒了……我不能喝太多酒……十方,十方,你為什麽不來見我?我想見你……”
他難受了起來,話說不下去了,呼吸更重,像是缺氧了一樣,還夾雜着哽咽聲。
“放松下來,慢慢呼吸。”相十方的聲音柔和了下來,“告訴我你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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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既聽他的話,有規律的呼吸,至少說話穩了些,“我看到、你和另一個人,一起走進來,你在笑嗎?十方,你都沒對我、笑過……”
相十方的頭腦轉得飛快,他立刻知道林既也在酒店裏,他轉身走回大堂,他看到會客區有幾個服務員在圍着什麽人,他心中一動,走了過去。
“林總,我送您回去吧,啊?”助理急得不行,他想不到平常風度翩翩的林總在喝醉了之後那麽難搞,比那些發酒瘋的都難搞!
林既握着手機,頭也不擡,仔細看能看出他在害怕,身子繃得很緊,似乎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要吃了他。
“先生,要不我幫你開間房,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好不好?”服務員小姐語氣親切,可林既還是很抗拒,用力搖着頭。
“林既。”
熟悉的聲音不僅在手機裏,也在不遠的前方。
林既擡起頭,他的臉簡直狼狽極了,那通紅的眼睛與濕漉漉的眼淚,和他一身正經西裝格格不入。
其他人下意識給他開路,相十方來到了林既面前,低頭看着他。
林既的眼睛被淚水模糊着,他看不清面前人的臉,卻知道他是誰,聲音含糊得不成樣子,“十方……”
相十方拿出手帕讓他擦擦臉,然後問那個助理,“他為什麽會這樣?”
“我、我也不知道啊。”助理說,“林總平常不會喝醉,我也沒想到他喝醉了會是這個樣子。”
相十方想了想,對服務員說:“幫我開一間套房,你過去登記一下。”
助理趕忙點頭,有人幫他接手上司他千恩萬謝。
等那些人走了之後,林既才放松了些,伸出手去扯相十方的衣角。
相十方把視線放在他身上,發現這人還頂着滿是淚水的臉,而那張手帕,他緊攥在手裏,沒有用。
“擦臉。”相十方說。
林既想也不想,就擡起袖子要擦。
相十方無奈地握住他的手腕,“那我為什麽要給你手帕?”
他拿回手帕,取下林既被淚水浸濕的眼鏡,然後為他擦拭臉龐。
林既仰着臉,呆呆地看着他,眼淚又溢了出來。
“別哭了。”相十方嘆息道。
之後相十方拿到房卡,把林既扶進房間裏,讓他坐在床上,他哭得流汗,整個人看起來淩亂不堪,相十方幫他脫下外套,又開了瓶礦泉水。
林既兩手捧着礦泉水小口的喝,鼻尖紅紅的,看着很乖巧。
怪不得林既不能喝醉,這比相十方見過的所有醉态都離奇,林既的眼淚不要錢似的,即使現在在喝水,也偶爾抽泣一下,眼淚汪汪。
之後相十方意識到,他叫林既喝水,林既還真打算把這一瓶都喝完。
“行了。”相十方把瓶子拿走,“你好好休息吧。”
林既擡起紅通通的眼睛看着他,像兩朵帶着露水的桃花瓣,“你要走了嗎?”
相十方看了眼手表,“嗯。”
林既像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一樣,身體顫了顫,眼淚又掉了下來,他低下頭去,憋不住的哽咽聲都是壓抑的,生怕打擾別人。
相十方定定地看着他好一會兒,他喜歡林既的體貼溫柔,喜歡他的識時務,也喜歡他幹脆利落不胡攪蠻纏,這也就意味着,他讨厭與之相反的人。
恰巧現在的林既就是那個反面教材。
可相十方沒感覺到厭煩與不耐,反而在慢慢的心軟,這感覺很反常,他應該做的是掉頭離開随便叫個人來照顧,而不是捧起了林既的臉,讓他的眼淚沾濕自己的手。
“你別走。”林既小聲說,他閉上了眼睛,依偎着相十方的掌心。
“……好。”相十方緩慢道。
林既打了個響亮的哭嗝,這個時候了他倒是還有點羞恥心,難堪地把臉埋進相十方的手心。
相十方的嘴角帶上了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笑意,他坐在林既的身邊,把林既攬進懷裏,林既靠着他卻找不着合适的姿勢,總是不舒服,相十方索性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讓他靠着自己的頸窩。
這簡直荒謬極了,相十方從來不是貼心的情人,至少在和歷任女友交往時,他從沒這樣做過,甚至連想法都沒有。
難道林既哭得比梨花帶雨的美人還要動人?
林既閉上了眼睛,在被他依戀的味道的環繞中漸漸睡着了,他無法回答相十方。
等相十方從房間裏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他來到包廂裏,在等候他的人正低頭看手機,桌上還一個菜也沒上。
“抱歉。”相十方用英文說,“出了點兒意外狀況。”
“什麽狀況,你說說。”幹等了一個小時的伊斯·萊爾林臉上沒有一絲不耐,反而還饒有興致。
“有人需要我。”相十方簡單帶過,他叫來服務員上菜。
伊斯有些吊兒郎當,“真浪漫,相,我認識的你可從不這樣。”
“那是因為你的信息滞後了。”相十方說。
“呵呵,那麽這次我的中國行要做的事又多了一件。”伊斯笑着說,“或許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就算這次我要借助你的關系來挖掘合作,但未來,你明白的,你也需要我,所以……”
“無可奉告。”相十方言簡意赅道。
林既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
他頭疼得要炸了,身體還很沉,坐起來都天旋地轉,他不喜歡喝醉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不想體會宿醉的感覺。
稍微好受點兒了,他才環繞了一圈身處的環境,是一間寬闊,且裝潢華麗精致的房間,從其布置上看,這應該是酒店。
林既仔細會想昨天發生的事,他喝醉了之後,整個人會陷入一種極其消沉的情緒之中,這是早年在治療抑郁症中留下的後遺症,所以他只能想起那種掉入無盡深淵的恐慌與孤獨,其餘的什麽也記不起來。
他看到了在床頭的手機,拿起來,發現宋廣峰的未接電話有十幾通。
而他的手機被調成了靜音狀态。
林既回撥了過去。
沒多久,宋廣峰接通了:“老弟,你怎麽樣?沒事吧?哎喲都是哥不好,沒擋着那幾個老狐貍!”
“沒事兒了。”林既捏着鼻梁說,“宋哥,是你給我開的房嗎?”
“不是啊,昨天我也喝醉了。你那助理跟我說了,是另一個人,長得還老好看,你誰都不跟,就跟他了。”
林既驚訝地睜大眼,他努力的回想,終于抓到了點苗頭。
接着他迅速翻找通話記錄,果然看到了昨晚他給相十方打了個電話。
“十方……”他呢喃。
“啥玩意兒?”宋廣峰說。
“沒什麽,宋哥我今天請個假,頭疼。”林既說。
宋廣峰說:“行,好好休息。”
挂了電話,林既呆坐着,他打給相十方說了什麽?相十方就這麽來了嗎?
當他陷入一種疑惑又甜蜜的情緒中時,他一直沒注意的,浴室的門打開了,走出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相十方。
“醒了?”相十方淡淡道。
林既驚愕地看着他,相十方只穿着褲子,赤裸着上半身,有水珠劃過他結實的胸膛,而他的頭發濕亂,卻增添了別樣野性的魅力。
“你、你也在這兒?”林既說。
相十方皺着眉,“什麽意思?你不知道昨晚是誰照顧你的?”
林既呆呆地說:“不知道……”
相十方用冷漠的目光看着他,然後轉身往房門走。
林既傻了一下,立刻爬起來,“十方等等!啊!”
他半個身子從床上栽下來,要不是還有被子,沒準就要受傷了。
相十方面色鐵青地走回來,把人撈起來,冷冰冰道:“活該。”
林既抱住了他的腰,貼在他有些冰涼的小腹上,“對不起,昨晚我喝斷片兒了,沒給你添麻煩吧?”
相十方冷硬道:“你可以去隔壁房間看看,或許還殘留着你嘔吐物的味道。”
林既:“……”
看着他通紅的耳根,相十方的心情好了些,手掌在林既的發頂拍了拍,“昨晚你還一個勁兒往我懷裏拱,熱死了。”
林既臉更燙,讷讷道:“你和我一起睡了?”
相十方捏住他的後頸,“我照顧了你一晚上,難道還得睡沙發?”
林既立刻搖頭,他親了親相十方的肚臍,“謝謝你。”
相十方的下颚一崩,某處一下熱了起來,他低聲說:“別亂碰,洗漱去。”
林既“哦”了一聲,松開了相十方起身走進浴室,在擡手捋頭發時,他突然發現一直戴在左手手腕的手表不見了,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明顯的白色,以及……
一道猙獰可怕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