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哎,王嬸兒,你今兒怎麽收攤收這麽早?”擺攤算卦的蔔一卦好奇地拉住了賣水果的王嬸兒。
“嗨,就你還叫自己半仙呢?你就算不出衙門裏又有熱鬧?”王嬸兒一向不大看得上裝神弄鬼的蔔一卦,不由得皺着眉諷刺了一句。
雖然王嬸兒什麽緣由都沒有說,但愛看熱鬧的蔔一卦忍不住了,收了攤子也往衙門趕。
衙門口已經圍了一大群人,并且還有增多的趨勢。
“今兒這是什麽案子?”蔔一卦問身邊的人道,要知道往常衙門審案子可不許這麽多人圍着。
被問到的人低聲道:“這你都不知道?看見那邊了嗎?孝儀長公主的轎子!”
蔔一卦順着這人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繼續問道:“瞧見了是瞧見了,那到底是什麽案子呢?”
這人被問住了,其實他也不知道呢!
“我知道!是孝儀長公主想要退掉與沈家的婚事!”一個身着粗布衣裳的男子獻寶似地說道。
“什麽?”有人驚道:“長公主不是才向聖上請旨賜婚麽?怎麽這麽快就要退婚?”
周圍的百姓紛紛附和,按理說他們平民是不會知道皇家公主的私事,可架不住長公主自己把這門婚事張揚了出來。
還是那個穿粗布衣裳的男人開口道:“聽說是沈家對公主有所隐瞞,才使得公主殿下想要退婚。”
“原來是這樣!”
“沈大人是好官啊,他會隐瞞什麽?”
“好官就沒有私心麽?”
……
百姓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蔔一卦則沉默了,那個穿着粗布衣裳的人,他怎麽看着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倒像是什麽人家的下人呢?
就在此時,公堂上有了動靜。
“升堂——”
“威——武——”
在衙役們的呼喝聲中,百姓們安靜了下來。
“孝儀長公主到——”
一個雍容華貴的貴婦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一身的珠光寶氣幾乎閃瞎了人們的眼睛。
“微臣京兆府尹朱群山參見孝儀長公主。”朱大人急忙帶着手下跪倒在了公主面前。
“起吧!”孝儀長公主說道,“沈維生人呢?”
朱群山心中叫苦不疊,誰說京官要比地方官好的?在這京城做府尹,是個人他都開罪不起!
“回公主的話,禮部尚書他還沒到!”
“哼!一個區區的尚書,還要本宮等着他麽?”公主殿下一聲冷哼。
朱群山點頭哈腰,心裏卻暗自吐槽,前陣子長公主硬是要求娶沈家女的時候,怎麽不嫌棄沈大人只是一個區區的尚書呢?
禮部尚書也沒有遲到多久,不多時人們就看見一個極為清俊的中年男子腳步匆匆地走進了衙門。
“微臣有事耽擱來遲一步,請長公主恕罪。”
孝儀長公主說道:“罷了,此事本宮不與你計較。沈維生,本宮最後問你一次,退婚一事,你應還是不應?”
沈維生沈大人白淨的臉上變紅了,是被氣得!沈大人相信任是誰碰見孝儀長公主這樣的人都無法保持淡定。
“回公主殿下,令郎慶陽侯世子與小女的婚事已然是盡人皆知,您現在卻無緣無故要退婚,您這是要逼小女孤獨終老嗎?”
長公主一聲哂笑:“沈維生,本宮可是給過你機會了,你最好記住,害了你女兒的,是你自己!”
沈大人本沒有将長公主的話放在心上,但當他看見了魚貫而入的禦醫們時,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為首的張太醫是太醫正的副手,他先是給孝儀長公主請了安,然後對着自己身後說道:“出來吧!”
沈維生就瞧見他們府裏的李大夫唯唯諾諾地走了出來。
“李大夫,你,你為何會在此處?”
李大夫根本不敢看沈維生的眼睛,顫顫巍巍地對着張太醫獻上了一摞紙:“這是,沈家小姐的病歷。”
一聽這話,百姓們炸了鍋了,紛紛議論起沈家小姐得了什麽病。
長公主身邊的羅公公拿過了病歷,對着朱大人恭敬道:“長公主殿下之所以要退掉婚事,是因為沈家小姐自小體弱多病,身子虛弱,前不久更是出了無法治愈的風疹。而沈家小姐的病症,尚書大人并沒有一五一十地對公主殿下說清。”
“這……”朱大人不懂醫,拿着病歷不由得沉吟起來。
“你胡說!”沈維生一個箭步沖到了羅公公面前,瞪圓了眼睛怒道,“風疹這種病症怎會是無法治愈?”
羅公公像是被吓了一跳,往後縮了幾步,嗫嚅道:“這,咱家只是個下人,尚書大人如若不信,大可以問問在場的禦醫!”
沈維生轉身看向了由長公主帶來的一隊禦醫,頃刻間滿腔怒火都被澆熄了。這些人幾乎是大戉最好的大夫,如果他們一致認定他的翀兒得的風疹無法治愈,那他的女兒還有翻身的餘地嗎?
此時,孝儀長公主冷冷地開口道:“沈維生,你只否認風疹一事,看樣子這體弱多病,身子虛弱你是認了?”
尚書大人讀了幾十年的書,做了十幾載的官,平日裏也沒少與人在口舌上争論,但面對着擅長曲解別人意思的長公主,沈維生發覺自己辭窮了。
就在此時,一個清亮的嗓音響起了。
“回公主殿下,恕臣女不能認!”
百姓們都回頭朝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就只看見一個身着素色衣裳,頭戴帷帽的姑娘。
大家夥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為這姑娘讓開了一條道路。
朱群山皺着眉問了個蠢問題:“你是何人?”
面對着衆人的目光,沈翀卻顯得異常淡定,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公堂之上,對着朱群山盈盈下拜,說道:“臣女乃是禮部尚書之女,沈氏沈翀!”
朱群山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你是沈家小姐?”
沈維生看着自己的女兒,想呵斥又舍不得,只得責問了一句:“你怎麽能來公堂呢?”
孝儀長公主看着堂下的女子,譏諷道:“這就是禮部尚書教養出來的好女兒!大庭廣衆之下抛頭露面,成何體統?”
沈翀不慌不忙地向長公主及自己的父親行過禮後,才回長公主道:“蝼蟻尚且偷生,沈翀也不過是一介小女子,面對公主殿下舉起的殺人刀,顧不得許多了!”
說一個閨中小姐身患不治之症,并且退掉與她的婚事,饒是大戉民風開放,這樣情形下的貴族小姐一生也是毀了,跟要殺了她并沒有什麽兩樣。
但是孝儀長公主卻不能認下這個罪名,于是她呵斥道:“一介小女子也敢信口雌黃誣賴本宮?”
“呵!”衆人都聽見公堂上的小姐一聲冷笑,随即,大家夥就看見沈翀素手一擡,摘掉了自己的帷帽。
“啊——”
方才幾乎每個人都聽見了沈家小姐得了無法治愈的風疹,在衆人的腦海裏,這小姐是個麻子,結果乍一見沈翀的臉,所有人都驚呆了。
堂下的姑娘生得一雙動人心魄的大眼睛,雖然此時她面無表情,但并不妨礙人們從這雙眼睛裏遐想到她笑時的美麗。這雙眼睛實在是驚豔,以至于那小巧的鼻子和仿若丹霞的嘴唇被襯得黯淡無光。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的五官都長在了一張吹彈可破的臉頰上,離得近一些、眼神好一些的人還能清楚地看見臉上的絨毛。但無論怎麽說,這不是一張得了嚴重風疹的人應該有的臉。
孝儀長公主也發覺了風疹一事已經不能用來攻擊眼前的沈家小姐,不過她并不慌張,因為沈翀已經落了另一個把柄給她。
“荒謬!無論是長公主府還是慶陽侯府,都是規規矩矩的人家,你這樣不知檢點的女子,不配嫁進來!”
沈翀莞爾一笑,但是眼睛裏卻并沒流露出笑意:“請長公主放心,公主殿下如此心意多變,喜新厭舊,臣女也不想要這份侍奉您的福氣!”
“翀兒!”沈維生聽了自己女兒的話,驚覺不好,連忙喝了一聲,“不許胡言亂語!”
長公主聽得沈翀說了喜新厭舊四個字,不由得怔了一怔,這個女子是知道了什麽?
孝儀長公主之所以要退掉與沈家的婚事,是因為她眼下有了一個更好的兒媳人選——內閣大學士蘇鶴開之女,蘇婧雙。
蘇婧雙的容貌才學都不必說,家世還在沈翀之上,立志要娶到全天下最好兒媳的長公主自然毫不猶豫地換了兒媳的人選。
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結她如何知道的時候,既然這個小女子有同意退婚的意思,那公主殿下決定騎驢下坡,讓這事兒塵埃落定。
“好,既然沈家小姐這麽說,那麽朱大人,由你來宣判,我們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
朱群山想哭了,憑啥一個退婚還得他來判?他是百姓的父母官!能為兩家私事做這個判嗎?
朱大人內心不住地咆哮,但看了看備受皇寵位高權重的長公主,朱大人很沒骨氣地慫了,他不敢拒絕啊!
就在朱大人要寫判令,沈大人還想着掙紮一番的時候,又一個男子的聲音傳進了公堂之中——
“不許判!”
朱群山被吓得一哆嗦,從筆尖淋下了一塊豆大的墨,毀了整個判狀。
朱大人怒了,吼了一句:“是哪個不守規矩的東西?”
孝儀長公主卻站起了身,難以置信地喊了一聲:“祉珄!”
朱大人把自己舌頭咬了,為什麽慶陽侯世子也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朱大人:我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