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帶着一肚子的氣,沈翀與自己的嬷嬷來到了公主府。
害怕自己的情緒不好會被公主婆婆挑刺,沈翀特意在門口平複了許多,才揚起笑容走了進去。
這幾日一直坐着公主的主位上空空如也,旁邊站着長得和藹但一點也不可親的鄭嬷嬷。
“世子妃,公主命您去廂房好生休息一下,養個好氣色,晚上才好進宮。”
沈翀:……
她真的很難相信公主殿下這是出于好意,如果真想她好好休息,是不是提前一日讓她不要早起來公主府比較好?
跟着鄭嬷嬷走去了廂房,一進門,沈翀就被一股強烈的灰塵味道嗆到了!
鄭嬷嬷開了門便立馬告退了,生怕多留一會兒沈翀會把她給吃了。
沈翀用手帕捂着鼻子走進了屋裏,卻發覺屋子十分幹淨,只是一進門的地方被人倒上了一大把黑灰。
根本不在意被人發覺這是故意的!
沈翀抿着嘴走到了床榻邊,輕輕一坐,她就感覺自己仿佛直接坐在了一塊床板上。
回過身将薄薄的一層被子掀開,果不其然,長公主連塊床單都沒有命人給她鋪。
張嬷嬷皺着眉低聲道:“這麽硬的床,若是真在上面睡上個把時辰,只怕小姐腰酸背痛,更加容易殿前失儀啊!”
沈翀拍了拍硬邦邦地床板,小聲笑了笑道:“公主殿下怎麽會不明白,我已經是她的兒媳婦兒,若是我在宮宴上出了什麽醜,那她也會一起丢臉啊!”
張嬷嬷一愣:“難道說這是公主府的下人擅作主張?”
沈翀說道:“自然是如此。”
話雖如此說,但沈翀真心沒覺得,在公主婆婆的心中會與她沈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将床榻上的被子疊了起來,沈翀歪在了床上閉起了眼睛。
蕭祉珄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看了看書房裏的擺設,世子爺一時間還蒙了一下,這是哪裏?
小厮長文聽見屋裏有了動靜,趕緊和西秋端着銅盆走了進來:“主子,您起嗎?”
蕭祉珄這才想起來,昨兒晚上同自己小媳婦兒在書房說了一晚上京中的權貴親眷,他不知不覺就在書房睡着了。
洗漱完畢,蕭祉珄換好了衣衫,下人送進來了一封信。
“秦王世子?”看着熟悉的字跡,蕭祉珄不由得疑問出聲,這人有什麽話不能當面說,非要送封信來呢?
可當他看過這封信後不由得臉色大變,叫來了小厮長文和西秋道:“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趟,無論誰來找我,你們只說我睡着,不許放人進院子,知道麽?”
看着蕭祉珄嚴肅的樣子,兩個小厮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他們鄭重地點頭道:“世子爺放心,我們一定不讓任何人知道您出去了。”
蕭祉珄換上一身小厮的衣裳,順着自己院子的後門溜了出去,随即便翻身上了房頂,身手矯健的樣子一點也不像人們口中說的那個只能任小混混拳打腳踢的廢材世子。
出了侯府,蕭祉珄直奔德勝樓,只是這次他并沒有走正門,而是七拐八拐走進了巷子裏,敲響了德勝樓的後門。
來開門的人看見一身小厮打扮的世子爺,卻沒有本分意外,只是四處瞧了瞧有沒有尾巴跟着,便将蕭祉珄放了進去。
開門的人将蕭祉珄引到了下人們住的房裏,打開了角落裏一人高的衣櫃,将裏面的衣裳撥開,露出了一個通道。
“世子爺,我們主子在裏面等您。”
蕭祉珄點點頭,走了進去,一路向下走了一會兒,就看見了一個房間,秦王世子祁晖正等在那裏。
秦王是當今陛下的異母弟弟,先皇在位時皇子奪嫡,有不少皇子被圈禁,剩下的等到當今聖上即位又被清算了一批,秦王是為數不多得了好處的皇子。而祁晖是秦王唯一的嫡子,自然毫無疑問地被封為世子。
顧不上寒暄什麽,蕭祉珄直接問道:“消息屬實麽?那幾個混混的确是死了?”
祁晖點了點頭:“今兒一大早屍體拖去了後山,我親自去瞧了,就是那日那幾個混混。”
蕭祉珄搖了搖頭道:”這必定不會是我母親坐下的事。”他公主娘親這幾日淨忙着折騰他小媳婦兒了,哪有功夫想這幾個混混?
祁晖說道:“姑母若是想要那幾個人的命,也不會留到今日,我想她只是想今日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狀罷了。”
蕭祉珄若有所思道:“有人不想我母親告狀成功,難道說這幾個混混是受人指使?”
祁晖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說道:“也未必如此,可能有人想除去這幾個混混嫁禍姑母,要知道之前姑母跟禮部尚書鬧退婚一事已經惹了不少百姓非議,若是再發生這種殺人事件,姑母在民間的聲譽只怕是一落千丈。”
饒是現在氣氛嚴肅,蕭祉珄也忍不住扶額了,子不言母過,但是他公主娘親由于言行跋扈在民間本就沒什麽好名聲,再落怕是也落不到哪裏去。
祁世子話說完,也想起了自己這位姑母的行事作風,不由得幹咳一聲道:“你別抱着債多不壓身的想法,若是姑母名聲太過不堪引起民憤,怕是皇上也護不住她。”
蕭祉珄正色道:“我知道的,此事我自有辦法。”
祁晖見自己這個表弟信心滿滿,也就放了心,開口打趣道:“祉珄,新婚燕爾感覺如何?”
與自家小媳婦兒還是清清白白的世子爺面色古怪道:“那啥,我先告辭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蕭祉珄,秦王世子不由得失笑了。
出了德勝樓的蕭祉珄略微在街上熱鬧的地方坐了坐,卻發覺街頭小巷都在議論着他被幾個混混暴揍的情形。
此事談論個一日也就罷了,兩三日了還被人一直反複談及,蕭祉珄很難相信這幕後沒有推手。
另一邊的沈翀,雖然環境艱苦,但架不住她實在是困倦了,竟靠在床頭緩緩地睡過去了。
等到她悠悠醒轉的時候,眼前站着一臉嚴肅的公主殿下,吓得她差點從床榻上掉下來。
孝儀長公主皺着眉頭道:“你還真睡得着!”
沈翀不緊不慢地起身,将有些褶皺的衣裳撫平,對着孝儀長公主盈盈下拜道:“母親體恤兒媳,命我好生休養,我豈能辜負母親的一番好意?”
長公主狐疑地看着沈翀,公堂之上這個女子分明是剛烈的性格,結果現在竟然如此小意奉承,這讓公主殿下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行了行了,跟本宮走!”不想跟沈翀在這個房裏糾結過多,孝儀長公主丢下一句話轉身出了屋等着沈翀。
沈翀一臉茫然地跟在長公主身後,一直走出公主府上了馬車。
公主不滿地道:“你看看你這一身,真叫人看不過眼,不知道地還以為本宮苛待了你!”
沈翀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公主婆婆想帶着她去置辦衣裳。
馬車裏的婆媳二人十分沉默,氣氛顯得特別詭異。沈翀瞧了眼閉目養神的孝儀長公主,悄悄地将馬車的窗簾掀了個角,靜靜地欣賞起街上熱鬧的場景。
突然一個身影閃進了沈翀的視線,讓她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公主殿下雖然閉着眼,但其實一直在暗中觀察這個兒媳婦的動靜,見她動作有些大,便不緊不慢地開口問道:“怎麽了?”
沈翀心中快速地盤算了下,然後跟公主殿下道:“沒,沒事,只是瞧見了個手腳都沒有的人在街上乞讨,一時間驚着了。”
京中倒時常有這樣的乞丐,長公主并沒有起疑,只是嘀咕了一句:“少見多怪!”
沈翀把簾子放下,老老實實地坐在馬車裏,但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她為什麽在街上看見了世子爺的身影呢?
婆媳二人直奔公主殿下名下的成衣坊珍寶閣,女人的天性擺在那裏,饒是跟自己讨厭的人一起,但逛起街來還是比較和諧的。
不過長公主與世子妃審美差異太大,兩人沒和諧多一會兒便開始有撕起來的傾向。
“這素淨的顏色有什麽好看?看着就窮酸得很!”這是偏愛富貴顏色的公主殿下。
“母親言之有理,可這事物存在總有他的道理,若是這素淨顏色一無是處,也不會放在店裏賣了。”沈翀恭敬地道,但為自己喜歡的風格據理力争。
長公主皺眉道:“旁人喜歡是旁人的事,你是世子妃,就該穿得富貴一點,把本宮方才看的那幾套包起來。”
沈翀彎着嘴角不說話了,成,誰讓這是公主的店,誰讓公主要付錢,她聽話就是!
公主殿下又帶着自己的兒媳婦選了兩套頭面,才帶着沈翀回公主府,裝扮妥當過後靜等進宮的時辰。
蕭祉珄在街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又進了一家客棧,等到天色有些暗了才一身黑衣地跑出來,直奔公主府而去。
此時公主殿下剛帶着兒媳從府中出來,二人上了馬車,馬車便緩緩往宮中駛去。
趕車的車夫沒發覺出什麽異常,馬倒是感覺出今兒的車重了許多,只可惜它也不會說話。
馬車一路到了宮門口,侍衛們沒敢也沒想盤查長公主的馬車,大手一揮将這位本朝唯一的長公主放進了宮。
宮宴在太成殿舉行,由成德帝的皇後蘇氏以及貴妃景氏主持。
沈翀一在座位上坐定,就感覺有一道視線一直跟着她,讓她有幾分不舒服。可每當她追尋這道視線而去的時候,又發覺每個人都在淡定自如地聊天,無人看她。
“皇上駕到——”
太監的通報聲讓有些嘈雜的大殿裏瞬間安靜了下來,在場的貴婦小姐們都跪下來恭迎着皇帝陛下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