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桑憶人一路跑到了皇城門前,才發覺內城門這裏已經戒嚴了,有官兵拿着畫像跟過路的女子一一對照,一看就是在尋她。
桑憶人不敢再往裏走了。
內城門如此,想必外城門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此刻桑姑娘已經無心怨恨任何人,她的心裏只剩下彷徨。
她不想死。
就在此時,一輛馬車緩緩地行駛過來,桑憶人一看,竟是蘇大學士府上的馬車。
桑憶人抹了抹臉上并不存在的眼淚,向着馬車跑了過去。
因為車裏的大小姐說趕太快了會暈,所以此刻車夫才會将車趕得這麽慢。不過也是因禍得福,桑憶人攔車的時候,車夫能夠及時停下馬車,避免發生什麽慘案。
“什麽人敢攔我們的馬車?不要命了麽?”車夫怒斥道。
桑憶人不敢高聲叫喊,只得在不驚動官兵的情況下,盡量讓自己的話清楚些:“我有事要找府上的大小姐。”
車夫一愣,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發現車裏并沒有什麽動靜後,才對着桑憶人趾高氣揚地道:“哪裏來的窮丫頭也敢高攀我們家大小姐?快滾!”
車夫的回頭讓桑憶人猜到了,也許蘇婧雙就在馬車內,她索性不管不顧地開口道:“蘇大小姐不肯見我的話,我只能去自首了!當然,被抓後的我會說些什麽,就由不得我自己了!”
車夫當然聽不懂桑憶人的話,還要再出言驅趕她的時候,車裏的小姐發話了:“讓她上車吧!”
桑憶人長出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她二話不說爬上了車,就看見蘇婧雙的一張冷臉。
桑憶人不在意地道:“我還以為,蘇大小姐真要見死不救呢!”
蘇婧雙是真想不搭理桑憶人的,這個女人深更半夜跑進她的房間,說要合作搞死沈翀,她一時鬼迷心竅信了桑憶人的話,結果沈翀沒死,皇上還要徹查此事。
如果可以選擇,她是真不想再跟桑憶人扯上一分一毫的關系!可是桑憶人自己都在馬車外威脅上了,蘇婧雙不可能置之不理。
不過,如果這個蠢貨以為拿住她蘇婧雙就能活命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蘇婧雙心裏是這樣想的,但她的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而是一臉擔憂地看着桑憶人道:“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若是不管你,那我也活不成的!”
桑憶人冷冷一笑:“你知道便好!不過,你蘇家的人當真是沒用,居然只讓沈翀得了個輕傷!”
蘇婧雙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霾,這個沒大腦的女子憑什麽嫌棄她蘇家的人?“旗嶺圍場是皇家圍場,那些人之前從未進去過,所以不熟悉路讓沈翀逃了生。”
桑憶人聽了,若有所思,然後開口道:“那若是在京城裏,你蘇家的人是不是就不會失手了?”
蘇婧雙點了點頭:“這個自然,不過……”她的語氣訝異了起來,“你難道還要對沈翀下手?”
桑憶人的眼裏迸發出巨大的仇恨,她恨聲道:“不讓沈翀死,我絕不甘心!”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車夫與官兵交涉的聲音。方才還霸氣沖天的桑憶人立刻慌了神,看向了蘇婧雙。
蘇婧雙心底劃過一絲鄙夷,這女人也不過如此!
“你莫要驚慌,有我在!”蘇婧雙說了一句,然後示意桑憶人不要出聲,才揚聲對着外面的官兵道:“本小姐是蘇家大小姐,請問有什麽事麽?”
官兵們走過來,對着馬車恭敬道:“回蘇大小姐,我們奉命盤查逃犯,請大小姐配合!”
馬車裏的桑憶人不由得心酸了一下,這麽一天的功夫,她居然就成了逃犯。
蘇婧雙為難道:“按理說,本小姐應當配合檢查,只是,本小姐的衣裳在圍場弄髒了,又沒有別的換洗,現在只着了一身內衫,怕是不好讓各位檢查。”
官兵們一聽,也覺得為難了,人家可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就算穿了內衫也不能給外男看的,現在可如何是好?
官兵們商量了一下,便有為首的開口道:“這樣吧蘇大小姐,煩請您在這裏稍等片刻,我們去詢問一下我們的将軍。”
桑憶人的手握緊了,倒是蘇婧雙還是淡定自若:“那便有勞了!”
有一名官兵向着城門樓上小跑過去,大概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這名官兵又跑了回來,對着自己的戰友們說道:“将軍說了,讓蘇大小姐進城!”
官兵們不敢違抗将軍的命令,高聲道:“放行!”
蕭祉珄将自己的師父送去了別院,吩咐了下人要仔細照顧後,便離開了。
世子爺先去外城門,得知并沒有可疑的人出現過後,又去了內城門詢問守城的官兵。
官兵們紛紛搖頭,就在這時,一個小兵多嘴道:“倒是蘇大小姐的車駕沒有查。”
其他的人都覺得這小兵多嘴,萬一世子爺覺得他們玩忽職守怎麽辦?雖然他們是奉了将軍之命,但是誰敢真的把責任推到自己的頭兒身上?
蕭祉珄一愣,問道:“為何沒有搜蘇大小姐的車?”
為首的官兵暗中給了小兵一巴掌,然後才笑着開口道:“回世子爺的話,是蘇大小姐說她衣衫不整,不方便給咱們查看。”
一個出身于書香門第的大家小姐,真的會衣衫不整麽?蕭祉珄心中疑惑,但面上卻不顯露分毫,只是對着眼前的官兵們笑道:“好,我知道了,你們做得很好,改日我請大家喝酒。”
在一片謝謝世子爺的聲音中,蕭祉珄心事重重地進了城。
回了侯府,蕭祉珄敏銳地感覺到了家裏氣氛的詭異,他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面色鐵青的母親,低低地叫了一聲。
長公主不得不對自己的兒子冷了臉:“你又跑到哪裏去了?”
蕭祉珄沉默了下來。
沈翀把這一切看在眼裏,這個男人對待他的母親與她的态度是一樣的,碰見需要坦白的事情時,便一直沉默。
沈翀忽然間覺得煩躁極了,雖然她本沒有奢望過自己會有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婚姻,但是剛嫁過來時,蕭祉珄給了她這樣的錯覺。
這世上還有什麽,比得到了又失去更讓人痛苦的呢?
長公主生氣地拍了下椅子的扶手:“我們是你的家人!你跟我們還有什麽可隐瞞的麽?”
蕭祉珄擡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又看了看自己的媳婦兒。當初對家裏人隐瞞學武,一是怕他們不同意,二也是師父的要求,可是現在他真的還有隐瞞的必要麽?
世子爺的持續沉默激怒了公主殿下,她不明白自己一向聽話的兒子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若是以往,她可能會不講理地怨上自己的兒媳婦兒,可是現在,明明受傷也得不到丈夫關心的沈翀讓她不好意思再去怨怼。
慶陽侯看着自己的兒子嘆了一口氣,他倒是有點理解自己的孩子。男子漢大丈夫有點自己的秘密又如何?只要還頂天立地能撐起一片天不就好了?可是憤怒的妻子與失望的兒媳讓他說不出勸慰的話,只能默默注視着蕭祉珄。
被公主殿下數落了半天的蕭祉珄,突然跪在了地上,他深深地叩了一個頭道:“母親,兒子有錯,不該在翀兒最需要我的時候不在。”
長公主發覺自己說了這麽多,這兒子還是沒有跟自己坦白的想法,不由得大失所望,她站起身來,對着蕭祉珄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拂袖而去。
蕭侯爺對自己的兒子道:“祉珄,你莫要在意,你母親也是一番好意。倒是兒媳婦兒那裏,你好好解釋一番,不要寒了她的心。”
蕭祉珄對着自己的父親點點頭,然後從地上爬了起來,走進了屋裏。
沈翀原本坐在窗邊,見世子爺要進屋,便轉身回到了床榻之上,面朝裏地躺下了。
蕭祉珄見狀,只覺得心裏十分不是滋味,桑憶人打暈自己小媳婦兒的事還沒能解釋清楚,又多了這一樁。
或許,他真的不該再繼續保守這個秘密了!
“翀兒,你一定很怪我吧!”世子爺開了口,聲音極其沙啞。
沈翀本打定主意不理他,但聽了自家夫君這飽含疲倦的聲音,她便有些心軟了,起了身看着蕭祉珄道:“我同母親的疑惑一樣,有什麽事情一定要瞞着你的親人呢?”
蕭祉珄低下了頭。
沈翀嘆了一口氣道:“也罷,人生在世,誰無秘密呢?你今日做了什麽我也不問了,等到你覺得能說時,再同我說吧!”
蕭祉珄猛然擡起頭,一雙好看的眼睛裏滿滿都是感動,他動情了喚了一聲:“翀兒!”
沈翀卻沒有給他回應,她想,自己也是自私極了!能夠體諒蕭祉珄也有秘密的原因,左不過是因為自己也有着一個君莫醉的秘密,若是自己是個坦坦蕩蕩的人,沈翀還真的沒有信心自己能輕易忍下蕭祉珄的隐瞞。
想到這,沈翀不由得苦笑,這就是所謂的心虛麽?
蕭祉珄想将沈翀扶起,卻被她一下躲開,不由得讪讪地站在一邊,沒話找話道:“翀兒,那女子都同你說了些什麽?”
沈翀沒用世子爺扶,自己靠坐在床頭,然後開口道:“她同我說,濂疆王想要派人殺你,又同我說,她已然委身給濂疆王,希望我不要将她暗中傳遞消息一事宣揚出來。”
蕭祉珄坐在了沈翀的床邊道:“濂疆王的确派人跟着我,便是那個叫努耶的,不過我想濂疆王并沒有殺我之意。”
沈翀聽了,先是一愣,随即點頭道:“我倒是也覺得,那群黑衣人并不像是濂疆人。不過他們似乎也并不是什麽訓練有素的殺手或是士兵。”逃亡之時,沈翀明顯感覺身後那群人出手雜亂得很,更像是随心所欲,這才讓她險險逃生。
蕭祉珄聽着沈翀的話,只覺得有些什麽東西被他遺忘了。
“武功高強卻沒有組織的人,這聽起來似乎有幾分江湖游俠的意味!”沈翀猶疑再三,才将自己的猜測說出。
蕭祉珄只覺得自己一團漿糊的大腦突然被點撥開了,他雙眼晶亮地瞧着沈翀道:“翀兒,我明白了!謝謝你!”
沈翀倒被他搞糊塗了,自己也沒說些什麽啊!有心想問問他,又怕被他拒絕,不肯告知。
不過蕭祉珄倒沒有再跟小媳婦兒保密的打算了,他開口道:“我前幾日聽我的好友們說,蘇大學士養了一群江湖人為他效命!今日城門那裏也有消息,蘇婧雙的馬車進城裏并沒有被檢查!”
沈翀一怔,問道:“莫非此事是蘇府在背後指使?”
蕭祉珄肯定道:“多半是這樣了,蘇府與我們還有嫌隙,動機也說得過去!既然有了方向,那麽接下來便是尋找證據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世子爺: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