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偏要摸,餘夜昇揪起夜莺的手,從指縫裏插進去,啪的一聲握住咯:“會唱麽?唱給我聽……”

詞兒是現成的,不用學,妓院裏天天耳旁響,夜莺濕漉漉的小嗓子,像撚一根線似的,唱:“十呀伸手摸呀摸至在,姐姐的胸`脯邊吶……唔……昇……”胸`脯火辣辣的麻,餘夜昇吃奶般嘬他的乳`頭。

“接着唱……”餘夜昇的聲音沙啞慵懶,抽了大煙一樣沉。

醉乎乎,夜莺暈眩地抱住他的腦袋:“姐姐的……胸`脯上……兩對兒尖……嗯嗯……不讓你摸……你……啊!”他瘋似的扭起來,雙腳牢牢纏緊餘夜昇的腿,像青藤纏老樹,防自己一刻沒把持住,就要奔仙。

餘夜昇的鼻息也燙得驚人,他摳夜莺的屁股,掏家夥就往裏闖,架子床又搖晃。

點上燈,屋裏有了亮堂,王媽早就走了,只是他們無心管。

窸窸窣窣的,他倆鑽出被窩,摟着消化情事後綿長的餘韻。

發過汗的身子,冰涼滑膩,餘夜昇眯了眼,愛不釋手地捋夜莺單薄的脊背,從後心口的蝴蝶骨,一路摸到黏答答的地方,作怪地揉:“都含不住了……”

夜莺埋了臉,嗡聲說:“他們講,弄堂裏快挂滿我們家的褥子了……”他不敢稱名道姓,甚至不敢大聲,仿佛聲音稍微響一點,就坐實了他們宣淫的實質。

“哪個講的?哪個敢講?!”餘夜昇歡喜這股甜津津的親熱勁,更滿意他無意中提到的“我們”,于是不辨真假,便要為伊撐腰,“以後再有人說三道四,去告訴老六,統統趕出去!”

夜莺着急忙慌來摁他的嘴:“別……為了我,不值當落人家口舌……”他顯然沒當自己是個東西,卻不願讓臭名昭昭的餘夜昇再添一筆怨債。

夜莺往床邊挪,照例要下床伺候他,可他沒讓,黏糊糊的抓着夜莺不放:“那天晚上……”他心裏有根刺,越在意這小東西,越是恨不得拔了,“為什麽跳下來?你就那麽肯定我會救你?”

夜莺背着光,抿嘴不吭聲,一把豔鬼似的剪影裏,柔軟的睫毛在顫:“不知道……看到你,我就想要跳下來……”這麽牽強附會的答案,他一個不信命的流氓頭子,居然就相信了。

“下來!”他赤着身,晃動玩意兒拉夜莺坐到他腿上,舉起筷子,“想吃哪樣?”那是寵到連手腕都不舍得他擡。

醬鴨、熏魚、雞蛋羹都涼了,鮮紅的醬色變成厚重的铠甲,從裏頭滲出冰冷的油腥。

夜莺向往地說:“要是有碗柴爿馄饨就好了,魚叉街後巷的就不錯,用砂鍋煮的熱乎乎,一人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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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夜昇被他說動心,筷子往桌上一扔:“你帶路,我們去吃馄饨。”

夜莺窄小的臉蛋一點點紅潤,是高興壞了。他讓餘夜昇等他,自己從櫃門裏摸出個描喜鵲的漆木匣子,打開餘夜昇挺眼熟的一枚布包,裏頭是他唯一随身帶來的十二塊洋钿。

“昇爺,我有錢,我請你吃馄饨。”

12.紅繩

魚叉巷最早依着沙土橫飛的土路,後來煤渣路澆了柏油成了氣候,妓院、賭場、煙館、鴉片行都起來了,客似雲來如風走,陸陸續續的,隔着一條小巷,聚攏來很多讨生活的小販,兩根扁擔挑駱駝攤,賣生果、鹵田螺、陽春面、肉羹湯團。

夜莺很興奮,拉着餘夜昇的手,走在前頭,打一出門,他的臉上就有了一種熱騰的驕傲,口袋裏鼓鼓囊囊,那是他的底氣,甚至急着要向餘夜昇顯擺,顯擺什麽呢?餘夜昇跟在他後頭勾嘴唇,手裏是一截白嫩的小指,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心裏居然有點小如意。

夜莺是真的憋壞了,看到什麽都新奇:“昇爺,是芝麻湯團……”

怕他飛了,餘夜昇掐着指頭揪他回來:“出了門了還叫昇爺?”他故意板着臉,有點刁難地看他的小東西緊張兮兮地把他望,“那要叫什麽?”

“叫哥……”

窄小白淨的臉上,一對點了漆的眸子眨了眨,那是一個即将成行的口型,卻遲遲不肯應驗。

“叫啊……”餘夜昇捏他的手心,催他,夜莺猶豫了一下,半阖了睫毛,舌頭尖頂着牙,輕輕念了聲,“哥……”

餘夜昇遂了願,喜上眉梢:“老板,兩碗湯團,多擱桂花糖。”

“吃不掉的。”夜莺攔他,從老板手裏讨回餘夜昇扔下的錢,又乖乖自己掏銅钿要了一碗,“我們要一碗就夠了,一會兒還得吃烘山芋、吃豆腐花、還有柴爿馄饨……”他是要把這條街都翻過來吃一遍啊,餘夜昇想。

可夜莺端來碗,用調羹舀起一個圓滾滾的湯團吹了又吹,喂到他嘴邊:“哥,你嘗嘗。”餘夜昇便覺得慌,肚裏饑腸辘辘,可以吞下一座山。

他囫囵吃了一個,斂眉假裝:“太燙了。”

夜莺忙湊近:“燙着了?我再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燙了。”他用嘴皮碰了碰糯米皮,确實不燙了,才往餘夜昇的嘴裏送,“真的不燙的。”然後又一點不嫌髒的,用餘夜昇含過的勺子吃湯團,桂圓似的眼睛彎彎笑,“甜麽?”

“還可以……”其實是甜的,但餘夜昇騙他,“小孩子家的東西,你自己要吃的,都吃完。”可真當夜莺急吼吼吃起來,餘夜昇又生出一股憐愛,“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馄饨檔在小巷的最裏頭,挨着一杆嶙峋的煤油燈,不夠寬的瘸腳板凳,他們腳碰腳,膀子貼膀子,從一口豁了沿的破砂鍋裏,在熱氣氤氲的煙火氣後頭,找一顆白裏透紅的馄饨。

夜莺把吹涼的馄饨送過來:“昇……哥……涼了,不燙了,你吃。”還是老樣子,每一口,餘夜昇是輕易不動手的,他享受這種照顧,好獨自霸占夜莺的溫柔。

“夠了,你也吃。”

“那我再吃一個……”

“給我來口湯。”

你一口我一口,一碗馄饨轉眼見底。

小販在一旁豎着耳朵聽,這是一雙熱乎的兄弟倆。

一滴湯汁潑到手背上,餘夜昇擡手想甩,被夜莺托着手腕:“別……”餘夜昇脊梁發酸,夜莺如夜的黑眼睛望着他,伸出一段肉色的舌頭,把那滴汁卷進口中。

像被浪推了一把,他打了個顫,魂魄又回來。明明更親密污穢的事兒都幹過,他卻要把魂靈都丢在夜莺和煦的笑容裏。

毛頭小子似的,他指指自己的嘴巴:“這裏也有。”他蠻不講理的撒嬌。

油燈昏黃的光被人影遮蔽,一圈圈的黯淡去,倒是夜莺越來越清晰,越來越亮,恍惚像顆星。

吧嗒……

大油落進滾水裏,泛起一片迷人的葷香。

光亮後耳鬓厮磨的人,鄰街上傳來靡靡不絕于耳的男`歡女`愛,福至心靈,原來不是哥倆啊,小販有片刻發懵,馬上又習以為常,食色性也,人之本欲,飽暖思淫`欲,都是食色性也。

吃罷了馄饨,夜莺還不盡興,非拉着餘夜昇再逛逛。

走到一個賣古董東西的鋪面前頭,小東西的腳不挪道了。是串深紅色的珠子,在幽暗中泛紫黑的光,算不得什麽老東西,夜莺卻放不下手,老板會看山水,直誇小少爺好眼力,這是高僧開過光的佛珠,今朝總算遇上有緣人。

餘夜昇不信這套,可夜莺喜歡:“喜歡就收了吧。”

“不。”小東西今晚也不知怎麽了,執拗不肯花餘夜昇一個大子兒,“我有錢,我自己買。”那是他的驕傲,他固執地奉行到底。

真是不便宜,幾乎掏光身上所有的洋钿,餘夜昇笑他:“你倒是大方,也不同他講講價。”

夜莺不當回事,握餘夜昇的手,虔誠地把珠子一圈圈的往上套:“不能講價的,媽媽說,越是保平安的東西,越不能在乎價錢,在乎了,就不誠心了,要不靈驗的。”

“你這是……買給我的?”他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可要什麽好東西沒有,要他長了心眼,從鋪子裏花全部身家買一串來歷不明的木頭珠子。

“昇爺……不喜歡?”夜莺的手停了。

“買都買了。”最後一圈,他自己為自己纏上。

圓潤的珠子繞在手腕,飄輕輕的,帶一點古怪的苦味,像進了中藥鋪,若有似無的涼氣。他恍然心驚,我竟然心甘情願被他捆綁,可又無端動容,像從清苦的冷香中,品到一味甘甜。

“你送了我東西,我不能沒點意思。”一道銀光劃過,夜莺手掌裏多了一枚锃亮的銅板,已經淘汰的老錢,丢到路上都沒有人要,可又嶄新得打眼,好像日夜被人捏在手上把玩,上頭一眼小孔,仿佛故意留的,“身上只有這個,不要還我,改天給你換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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