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招搖
魏嬈對晏随的感覺實在是複雜,有點好奇,還有點矛盾,不想靠近,但又忍不住會去關注他,奇奇怪怪到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感念于那一夜的恩情,魏嬈想給他提個醒,可不等她琢磨出個章程,他就那樣明晃晃出現在她面前,又獨又傲的姿态,好像這世間所有人都不配和他并肩,她若是主動找他講話,這人指不定以為自己對他有什麽想法。
有想法,也不是他以為的那種。
不過,前世極孤的鬼面閻王,今生極傲的昳麗少年,不同的精神風貌,卻折射的是一個人的不同階段,不管哪個階段,都不是尋常人能夠媲拟的。
這天下,也就只有一個晏随了。
不然馮蓮也不會只瞧了他一面,就失了魂。
就是不知晏随對這位馮三小姐印象如何,皇帝的賜婚又什麽時候下來呢?不下來,是不是意味着皇帝改主意了,不會輕易對晏随出手了?
魏嬈想得出神,針尖劃破繡繃,戳到指尖上,疼得她一個哆嗦,低頭一看,豆大的血珠子覆在指腹上,鮮豔得刺目。魏嬈将手指伸進嘴裏,吮幹血珠,用拇指摁住,血不流了再松開。
姚氏就在一邊看她熟練處理傷口,不慌不亂,眉頭只是那麽皺一下,不見女兒家的嬌氣和抱怨,行事沉穩有序,不像個養在深閨不經世事的小姑娘。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國公府雖然不得帝心,朝中無權,但祖輩傳下來的産業,夠子孫吃幾輩子,當個富貴閑人絕對是夠的。錦衣玉食養大的孩子,再懂事,吃苦的能力還是差着在。
姚氏就是典型對比,六歲以前,她都住在貧民窟,有什麽病痛自己扛,扛不住那就只能等死,生母病逝,她才被嫡姐接回姚家,一個被遺忘的私生女,回到了主家又能如何,要不是有嫡姐護着,将她帶在身邊親自教養,她可能早就死過千百回了。
後來日子好起來,她才慢慢地知道疼了,也惜命了。
可小九能和她一樣嗎?這個在父母期待下出生的孩子,要什麽有什麽,唯一的苦可能就是嫡姐亡故頭一年,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自己躲在被子裏偷偷的哭。可憐無助的樣子,太像曾經的自己,也讓姚氏不再動搖,決定親自守着這個孩子,看她重展歡顏,護她無憂長大。
“姨母,你在想什麽呢?”
姚氏總說她愛發呆,注意力不集中,其實姚氏自己也是。
“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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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看着魏嬈,盈盈雙眸醞着難以言說的情緒。
魏嬈被姚氏盯得有點發虛,幹笑着道:“我就在你面前好好坐着,又沒缺胳膊少腿,有什麽好想的。”
誰知姚氏笑了笑:“能想的事多了。”
魏嬈不免好奇:“想我什麽?”
“想你小時候,天一熱,被子厚了,蓋在身上不舒服,你就踢被子,不高興,要丫鬟們扔掉。”
姚氏随口這麽一說,平平淡淡的語氣,可魏嬈聽着有點不對味,她低頭看了看只剩一點暗紅的指腹,現在的她一點都不嬌氣,還很能扛。
早已不是當初的她了。
魏嬈每日上午都跟哥哥們去別院習武,姚氏過了好幾天才問她學得怎麽樣,如果太累就不要去了,有個袖箭防身就行,女子這一生如非生活所迫,又能把自己置于多危險的境地。至于入宮參選,姚氏倒不是很急,宮裏那位太妃總有辦法讓小九全身而退。
“不為別的,強身健體也是使得的。”
魏嬈知後事卻不能細說,只能這樣搪塞,每天還是照樣去別院,然後一天天的,離進宮的日子越來越近。
她本人不是很急,兩個哥哥一左一右圍着她替她着急。
“小九,你聽哥哥說,那宮裏有吃人的老虎,去不得,不如裝病吧,小姑娘家家的,不小心落個水,都能傷風感冒好些日子。”
“是啊,你看那個敏嘉縣主,聽說關屋裏養了十來天才大好。”
......
說得好像魏嬈只要進宮就會被選上,不裝病不行。
魏嬈對自己這張臉還是有信心的,不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譬如馮蓮,單論樣貌跟她不相上下,各有千秋,但才情和名聲,遠遠在她之上,皇帝遲遲不給馮蓮和晏随賜婚,說不定是打算把她許給太子,或者別的王公子弟。
這麽一想,魏嬈突然覺得晏随有點可憐,不管他願不願意,他的婚事總歸身不由己,不是馮蓮,也會是別的京中貴女,皇帝盯上了他,他想脫身就得脫一層皮。
就在這時,可憐的晏世子從他們兄妹三人面前走過,手持長弓對着不遠處的假山,咻地一下,箭尖釘釘子般穩穩紮進了大石裏。
魏棟看着都替石頭疼,虎軀猛地一顫。魏梁站起身拍手叫好,他向來敬佩強者,這位燕兄瞧着跟他們差不多大,但比他們強了不止一條街,就是給這樣的人物提鞋牽馬,他也樂意。
魏嬈默默收回覺得少年可憐的那些多餘同情心,他但凡收斂點,別這麽招搖,可能就沒那麽多事了。
魏梁眼熱,躍躍欲試,湊到晏随身邊,想借他的弓一用。
誰料晏随異常大方,胳膊一甩,就把長弓扔給了魏梁。魏梁興匆匆去接,兩手抓着弓,臉色瞬間變了,身子沉甸甸的往下沉,實在兜不住,松了兩手,往後跳開,唯恐被沉甸甸的大家夥砸到腳。
魏嬈捂臉,不忍再看。
人家都是揚長避短,哥哥這是自取其辱,丢臉丢到家人面前了。
晏随未語,只是唇角微揚了起來,輕松撿起了長弓利落一甩,挂到了肩後,當真是少年勇武,勢不可擋。
魏棟看晏随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雙目閃着光彩,扯開嗓門大吼:“這位兄臺好武力,娶我家小九可好,我喊你叫哥。”
魏嬈晃了一下,一時沒穩住,差點栽了下去,起身就朝嘴裏沒把門的魏七揮起了小拳頭。
“哥哥,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這樣胡說八道,會吓壞晏,燕公子的。”
面無表情的晏随終于有了點反應,他一眼瞥過耳根子都燒起來的明媚少女,那粉豔豔的膚,分外姝色動人。
只看臉的話,娶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從來就不是膚淺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傲嬌世子耍帥不說,膚淺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