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想開

只要不是問到她的秘密,魏嬈沒什麽不能說的, 晏随也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言而無信, 他自諷不是君子,但比很多所謂的君子行事都要磊落。

魏嬈記性不差, 做不到原封不動照搬那兩人的話,但關鍵內容都有表述到位, 比如那兩人上山的意圖,以及他們有意投奔北境的想法。

對此晏随只有幾個字點評:“風吹牆頭草。”

兩邊倒, 魏嬈在心裏默默對上。

晏随心高氣傲, 目下無塵, 最看不得毫無原則的投機派,即便這兩人真的跑去投靠晏王府, 他也一定不會收。

“我聽到的就是這些了,他們口中的世子, 按他們的話, 不出意外, 會在兩天後來這裏, 你可以找慕家問問,陳縣的大事小事瞞不過他們, 不過那位世子要是像你一樣喬裝打扮換了身份,就有點麻煩了。”

如果真是京中的哪個世子,魏嬈也要開始防範了,沒準就是她見過的人,接下來一段日子, 她要麽不出門,出門就得喬裝,還要變得徹底,換了妝就連姚氏都認不出的那種程度。

晏随垂眸,靜靜聽着魏嬈頭腦清晰的講述,等她說完,遞給她一個紅紅的野果子,一口氣說這麽多話,也該渴了。

上山的路上,魏嬈看到過不少這種野果子,當時就在想她要是倒黴被困在了山上,帶的幹糧都吃光,實在餓得不行,就摘這種果子充饑,管它有沒有毒。

她只是有這個想法,而晏世子已經動手了。

為了小命着想,魏嬈接過果子,還不忘問一句:“沒毒吧?”

誰知道男人會不會拿她試毒。

晏随看着魏嬈,漆黑的眸在這深夜之中越發邃暗無垠,直看得她頭皮發麻。魏嬈張了張嘴,想補救地說點什麽,不想晏随從她手裏拿回了果子,張嘴就是一口,果子不大,幾口就消失在了男人手上。

好吧,她錯了,不該以小人之心度世子之腹。

這一刻的沉默令人難耐。

魏嬈沒話找話:“要不你再給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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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随伸手指向黑黢黢的前方:“到處都是,自己摘。”

魏嬈讨了個沒趣,小聲咕哝:“就你這樣的态度,能喜歡上算我瞎。”

“我什麽态度?”

晏世子耳聰目明,講他壞話別當他的面,當他的面就不能出一點聲。

魏嬈不懂自己心虛個什麽勁,提着聲給自己壯膽:“有你這樣喜歡人的?哥哥們說你極有可能是真心的,我看未必。”

“等着。”

晏随霍地站起身,留下兩個字,邁開了長腿,幾個大步消失在了魏嬈的視線裏。

魏嬈還在愣神中,消失的人就又回來了,手伸了過來,遞給魏嬈一個小布袋。

魏嬈愣愣接過,打開一看,裏頭裝了好幾個紅果子,胸口瞬間湧動出些許的暖意,怎麽都壓不住。

好在這夜色暗,臉紅了也不那麽明顯,魏嬈仍是稍微側過了頭,低低說了兩個字:“謝謝。”

晏随沒有應,只問:“還要什麽?”

“我要什麽,你都會給?”

魏嬈反問一句,問完就想咬舌,說這種類似撒嬌調情的話真的好蠢。

晏随居然還一本正經的回:“不要我的命就行。”

魏嬈面頰發燙,要燒起來了,趕緊轉移話題:“你還沒告訴我,哥哥他們在哪裏呢?”

“我說過了。”

“你哪裏說了。”

“在我之前說過的那些話裏。”

“你說了那麽多,我沒聽出哪一句是透露哥哥的去向。”

才覺得這人有點不錯,這人就舊态複萌了。

不過,等等,魏嬈腦海裏快速回放,好像是有那麽一句。

興許他們在屋裏躺着......

興許......

魏嬈覺得自己就像個二傻子被大尾巴狼溜着玩,胸口那點暖意頃刻間消散,轉而是滿腔的愠惱,說什麽交換秘密,原來竟是挖了坑等着她。

也是她粗心,明知這人從不講廢話,每一句都該認認真真地聽,一個字都不能漏掉。

不過她到底在氣什麽,換別人這樣,她壓根就不想搭理,此生都不會再有任何往來。

女子的表情變化太豐富,晏随想不注意都難,不知不覺就看迷了眼,也有幾分不理解。她似乎在生氣,可她為什麽要氣,他從一開始就給出了提示,只是她沒有認真聽,她要是多放些注意在他身上,更專注對他,就不難發現。

魏嬈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所以哥哥他們找到藥草了?”

不應該啊,雙胞胎從沒上過山,更別說這種地勢複雜的密林,能活着出來就不錯了,更別說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尋到了那麽珍貴的藥草。

晏随沒說話,笑了一下,是她熟悉的帶着淡嘲的那種。

魏嬈也不用再問,心裏已經有了答案,沒找到,人回去了。

合着她這一遭罪是白受了。

不過既然已經進來了,就不能白來一趟,哥哥們找不到,魏嬈想試試。

魏嬈抛開雜念,看着熊熊火光,話卻是對晏随說的:“感謝你找了過來,明日天一亮,你先下山吧。”

“你不走?”

“不。”

“想繼承你哥哥未完的事業,盡他們未盡到的孝道?”

晏随不認同魏嬈的行為,她就不該上山,不管有沒有人陪,還妄想進到大山深處尋藥,更不可取。

一路上,他幾次火起,又強行壓下去,無數個念頭從腦海裏閃過,找到她後要做點什麽,如果她現在已經是他的妻了,他可能會忍不住揍她一頓小屁屁,讓她切切實實感受到疼,才不會這樣沖動冒失地亂闖。

可真正看到了她,那麽努力地爬下樹,身手還算矯健,人也看着還好,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了新的疑慮。

她在楊晉那裏學的幾招防身術确實管用,但并不能提高她的爬樹能力,而且他看得出她在野外适應得不錯,包括平日的一些言談舉止,根本就不像久居深宅的大家閨秀,這也是她一直吸引着他,讓他越發丢不開手的重要原因。

晏随問過那句就沉默了下來,魏嬈不太想回答,也保持着緘默,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有些奇怪,魏嬈有心想說點什麽,可又覺得或許什麽都不說才最合适。

他對她一直都有疑問,從她闖進章玉宮那晚就有,她也不打算多作解釋,因為根本就解釋不了,總不可能說她是死過一回的人,知道他有這一劫,特意前來搭救,以換取魏家的前程。

不知為何,魏嬈就是不想晏随認為她是個有企圖的人,即便她圖的不是他這個人。

夜裏的山林很寂靜,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放大到無限,更別說不時傳來的狼叫,好像是從遠方傳來,可傳到耳朵裏,又是那樣的振聾發聩。

魏嬈縮了縮身子,冷的同時,心裏還是有點怕。前世的記憶和這一世重疊,很多不好的畫面紛湧而至,一遍遍地提醒她,曾經的她是多麽脆弱無助,可又求助無門,只能假裝堅強,趟着血淚苦熬過去。

奇怪的是,她一個人還能忍,多了個人,反倒變得情緒化,眼眶不受控制說濕就濕,低下了頭,拿手背去抹,手背也變得濕潤。

她背過身,不想讓晏随看到。女人就是這麽反複無常,她自己也解釋不了,他最好不要理她,她這時候不可能調整得了情緒給他好臉色看。

這時的晏随也很識趣,沒有去打擾她,只是默默看着她削瘦的肩背,溫聲問了句:“若以藥草作為聘禮,你父親會不會不喜?”

不管她背後藏着什麽樣的秘密,她總歸是他喜歡的樣子,他也願意賭這一把。未來的晏王妃不能只是呆在深宅的賢妻良母,她必須要有足夠的胸襟和見識,才能站在他身邊,共同閱盡這萬裏河山,享那盛世繁華。

“你就那麽想娶我?”

魏嬈沒有回頭,聲音悶悶。

晏随仰頭望着渺渺夜空,悠長一嘆:“想啊,只要你願意。”

“可我是太子妃,你想我以什麽樣的身份嫁給你?”

這個問題沒有辦法回避,也是一道橫亘在他們之間必須跨過的鴻溝,否則,不談将來。

一個死了的人,根本就不值一提,晏随也沒将魏嬈的太子妃身份放在眼裏,不過她在乎,魏家人也在乎,那就得想辦法弄掉這層身份,讓魏家沒有負擔地把女兒嫁給他。

晏随伸手在少女柔軟的發頂撫了撫:“總有辦法的,別多想。”

魏嬈身子變得有點僵,沒名沒分呢,他就上手了,真有了婚嫁關系,他不得更加肆無忌憚了。

想到這裏,魏嬈覺得有必要跟晏随約法三章,眼睛不濕了,情緒也收拾得差不多,她回過身,嚴正跟男人談談禮節的問題,即便真的是未婚夫妻,他也不能這樣想摸就摸,罔顧她的感受。

晏随沉默一下,問她:“我摸你,你舒服嗎?”

魏嬈面頰刷地一下紅了,浸過濕氣的眼睛泛着一層水光,平添幾分潋滟之色,動人之極。

如果不是怕吓到她,晏随很想捏捏她紅潤的臉蛋,然後狠狠親上一口,讓她深切體會到她有多麽的招他喜歡。

晏随按捺着心情沒有行動,但他眼裏極富侵略性的神色已經洩露了他的心事,也讓魏嬈開始坐立不安,挪了挪臀部想離他遠點,卻被他更快扣住了手腕不讓她亂動。

“不想明早躺着被我背出去,讓你的家人們看到,今晚你最好老實點。”

到了子夜只會更冷,光靠火堆這點熱度還不夠,聰明的人都會彼此依偎,給予對方溫暖,也從對方身上獲取溫暖。

前世魏嬈躲在深山那幾日正值酷暑,夜裏不覺難熬,反而涼爽得舒适,就是蚊蟲多了點。現在正值深秋,蚊蟲相對少了點,可氣溫也低多了,魏嬈躲在樹上都是盡量蜷縮着身體不讓體熱散失太多,這會兒夜色更沉,氣溫也更低,說不冷那是在自欺欺人。

身體比嘴巴更誠實,魏嬈嘴上說不冷,人卻是抖了抖。

晏随看她的眼神都帶了那麽一點揶揄,使得魏嬈窘迫不已,更惱他就不能讓讓她,非要看她點笑話,好像才能對得起他對她的喜歡。

“小九,你在哪裏?聽到了就吱一聲。”

這聲音,是六哥,魏嬈先是一愣,接着大喜,扯着嗓子回應:“六哥,我在這裏。”

晏随搭在女子肩上的手落了空,心也有點空,說出的話也有點涼:“這樣的火光,看不到就是他瞎。”

魏嬈充耳不聞,幾下跑了過去,看到一串的火把向她這邊靠近,腳步聲更是響個不停,粗粗聽起來,有好幾個人呢。

近到能看清彼此的模樣了,姚氏第一個沒忍住,一下沖了上來抱緊魏嬈。

“謝天謝地,還好沒事,你快要把姨母急死了,就沒見過這麽不聽話的孩子。”

魏嬈眼睛又要濕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魏梁舉着火把,也想哭:“小九,你就不能再等等,哥哥們就這麽沒用,需要你來救。”

話是這麽說,魏梁更多的是自責。

魏嬈從姚氏懷裏擡頭,看向六哥,卻是一聲驚呼:“六哥你臉怎麽了?七哥呢?他去哪了?”

“我倆倒黴被野蜂蟄了,我還好,沒別的問題,你七哥有點慘,回來後就開始發燒,躺在床上起不來,不然他早就跟來了。”

魏嬈一聽緊張了:“請大夫了沒?被野蜂蟄傷可大可小,要是那蜂刺裏有毒就麻煩了。”

“大夫開了藥,問題不大,就是得躺上幾天,正好也讓他老實老實。”

姚氏這話也是說給魏梁聽的,魏梁摸了摸後腦勺,尴尬的笑。

一旁的老山人開始催了:“人齊了吧?齊了就趕緊下山,到了下半夜,山裏的野獸出沒更頻繁,想走都未必走得了了。”

“好好,趕緊的,有話回家再聊。”

楊晉帶頭發話,一個個數人,咦,怎地少了一個?

他扭頭一看,小祖宗還坐在樹下不動如山,那臉色,沉得比這夜幕還令人心慌。

糟,這是打擾了小兩口幽會,小祖宗不高興了。

“要不,您再坐坐,我們先走。”

晏随連老虎都能對付,楊晉不那麽擔心,說完,他還真的領着另外幾人往回走,沒有再等晏随的意思。

反而魏嬈回頭看了男人一眼,低低說了句:“快走吧。”

魏嬈身旁的姚氏聽到了,也回頭看了男人一眼,就見晏随站了起來,慢騰騰走在最後面,像是在守護她們遠離背後未知的危險。

回到了住處,姚氏才算徹底神魂歸位,趕緊叫婆子燒開水,讓魏嬈洗個熱水澡去去晦氣。

備好了熱水,姚氏就叫婆子退下了,自己拿着帕子給魏嬈擦背,有很多話要跟她講,又不知從何開始。

倒是魏嬈看出姚氏的心事重重,開口安撫她:“姨母,我沒事的,全須全尾地回了,一點傷都沒有。”

“我不是問你。”姚氏看上去有點煩。

魏嬈一愣,随即明白過來:“我和他沒發生什麽,我心裏有數的。”

姚氏冷笑:“你有數還亂跑,知不知道自己是個姑娘家,細胳膊細腿的,就會點三腳貓功夫,真要碰到了狼豹黑熊之類的猛獸,看你往哪跑。”

“這不是沒碰到嗎?”魏嬈想不過,又道,“再說世子也在。”

姚氏一聽笑得更冷了:“那你說說,你和他到底什麽情況,幾個人,幾雙眼睛都看着在,你以後還想不想嫁人了。”

聞言,魏嬈思索了那麽一會,頗為認真道:“其實,嫁給他也不是不可以。”

姚氏不吭聲了,沉默了半晌才道:“小九,感激不是喜歡,你沒必要為了一時的感激就搭上自己的一生,姨母希望你是經過深思熟慮,如果太子妃的頭銜摘不掉,又找不到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像姨母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魏嬈動搖了,姚氏反而不放心了。

她确實欣賞晏随這個小輩,可一旦真的涉及到談婚論嫁,小九如今的身份又太敏感,姚氏的顧慮也多了起來。

魏嬈拿着瓢子往自己身上潑水,有些事情想通了,過了自己心裏那一關,人也輕快了不少。

“沒有說現在嫁,如果他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那就娶不了我,即便口頭上說好了,也毫無意義。”

煩心事丢給晏随去煩,想要娶到她,就拿出百分百的誠意,看他能做到什麽程度。

做不到,她也沒任何損失,能不能嫁人,對她來說,并不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兩天萬更結束,脖子都快直不起來,但願否極泰來,但願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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