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動身

雙胞胎是記吃不記打,過了一晚, 又琢磨起了小心思, 想着反正有老山人在,領着他們進山尋藥, 豈不是事半功倍。

老父親看到他們兩個不争氣的兒子寄回京的藥草,想必也會感動涕零, 對他們刮目相看,再也不會動不動就數落他們了。

雙胞胎想得是美, 起了個早就要躍躍欲試, 這回學了個乖, 走之前來到了小妹的窗前敲了敲跟她報備。

魏嬈覺得自己沒有一桶水潑出去就已經是菩薩心腸了。

“那老山人帶你們進出一次山,要收百兩銀, 請問六哥七哥你們身上還有多少銀子,夠不夠用?”

不問還好, 一問, 雙胞胎默契十足地白了臉, 下意識掏了掏羞澀的囊袋, 都不好意思說出來。

他們兩人全部家當加起來,都湊不夠五十兩, 雙胞胎不像哥哥們在外面有自己的産業,僅靠老父親發的那點月錢,吃吃喝喝還行,多的就真沒有了。

魏嬈很想用手上的癢癢撓在兩個哥哥腦袋頂敲幾下,自己幾斤幾兩就不能在心裏有點數, 偏要被人指着鼻子數落幾句才能開竅。

怨不得臨行前老父親再三交代要她看好兩個哥哥,必要的時候不能客氣,該罵就罵。不是她嘴皮子癢愛說教,實在是這兩個哥哥太不消停了,一個沒看住,就能給你惹出事來。

姚氏看着外甥女站在窗前,嚴肅了面容,小大人般訓着兩個哥哥,不禁失笑,說起別人都是一套一套,輪到自己又是另外一個樣了。

人啊,不都這樣。

她那看似樣樣都好的嫡姐,為了個心不在她身上的男人,不也執拗得聽不進任何勸,到死都執迷不悟。

小九和她母親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小九并不癡迷于男女之事,即便青梅竹馬,感情甚篤的表哥,她也能說放下就放下。愛自己更多的女子,福緣其實更厚,姚氏自己就是,一個出身卑微的外室女,堅守住了自己的底線,不被那些王公子弟的花言巧語迷惑,始終有自己的堅持,也因此獲得了國公爺的賞識,更讓她在魏家有了安身立命的底氣。

姚氏最怕的就是女像母,魏嬈走上嫡姐的老路,可現在看來,她似乎能放點心了。

小九像嫡姐,但又不像,她會走出一條屬于她自己的路,跟她們任何一個人都完全不同的路。

至于那個同路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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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憑欄遠眺,目光放遠,越過拱門看到在樹下練劍的高挑男子,他處在少年的年紀,卻有着同齡人沒有的見識和氣度,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這樣一個得天獨厚的寵兒,遲早有一天會勝過他的父親,将北境帶到一個空前絕後的盛世。

“姨母,你在看什麽?”

聲音從背後響起,姚氏收回心神,轉過身笑了笑。

姚氏實在是個好看的人,光潔白淨的面容尤為顯年輕,加上她飲食清淡,調養得宜,看着也沒比魏嬈大幾歲,跟十九歲的五姐站在一起,相夫教子操持家務的五姐反而更顯大。

姚氏總是問自己中意怎樣的男子,魏嬈也想問問姚氏,在最容易情窦初開的少女期,她就真的沒有遇到過特別心動的兒郎,哪怕只是動那麽一下下也行啊。

魏嬈突發奇想,問姚氏:“姨母,您覺得楊大哥怎麽樣?”

這樣稱呼顯得輩分有點奇怪,姚氏比楊晉要高一輩,但喊楊晉楊叔,那位都要奔三了還覺得自己很年輕的大哥估計要不樂意了。

說句心裏話,魏嬈覺得楊晉有點眼瞎。

姨母分明比那位慕大小姐漂亮多了,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他為何沒有對姨母動心思,反而迷上了只有幾面之緣,對他還沒什麽好臉色的慕蘭芝。

或許有的人天生就是有緣的一對,連想法都能撞到一塊去,晏随也有這樣的疑惑,并在楊晉借酒澆愁的晚上不經意提了句。

楊晉聽後也是一愣,腦海裏迅速浮現出姚氏那張嬌美的芙蓉面,都不用仔細比較,那極其标致明麗的五官,确實比慕蘭芝生得要好看多了。

不過,楊晉抱着酒壺飲了一大口,才帶着幾分自嘲的頹意道:“慕大小姐都看不上我,更別提那位小姨母了。”

“你又是如何看出來的,論出身,姚氏未必配你。”晏随對男女之事本就不怎麽上心,少有的一點心思都用在了魏嬈身上,其他女子,他無意去琢磨,除非是有利益上的往來,譬如慕蘭芝。至于情感方面,你一說,他悟得快,你不提,他也不會往深了去想。

楊晉生得周正,濃眉大眼,體格健壯,身上還有種仁人義士的豪氣,不跟晏随比的話,在人堆裏也是個相當打眼的存在。

晏随從不擔心楊晉找不到才貌雙全的妻,只是這人眼光太奇怪,自己覺得平庸無奇的女子,他倒是格外熱衷。臨到三十還是個老光棍,也不是沒原因的。

楊晉喝多了酒,話更直了,竟是一手搭在了晏随肩上,眯着眼睛醉醺醺道:“哥告訴你啊,做男人就得識趣,那種一看就不可能追到的女人,最好從一開始就不要碰,有那麽點可能的,還有挑戰性的,才最有意思。”

末了,楊晉又湊近了晏随嘀咕:“你信不信,那姚氏可能就喜歡你大舅那種的,有才氣有膽識,什麽都懂點,還風趣幽默,三十好幾的年紀了,一點都不顯老,北境多少女子哭着要嫁,送上門白睡都成,這人偏跟木頭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年輕時在外游歷傷了命根---”

越說越不像話,晏随直接把酒壺嘴對準楊晉,堵住他的胡言亂語。

大舅才沒那麽不堪,他只是情之所至,一往情深,心裏有了朱砂痣,再看別的女人都是蚊子血。

晏随也曾問過父王,大舅心裏的女人到底是誰,父王似乎不知道,又似乎不想說,寥寥一句帶了過去,道他小兒一個,問那些作甚,等大了,成了家,自然就懂了。

如今晏随大了,反而不想問了,這麽多年都沒等到,估計是求而不得,求而不得的人,又何必再執着。

想到大舅這個比楊晉更老的老光棍,晏随感觸也是頗多,換做是他,如果魏九一直不給回應,他又能等多久呢。

他不是大舅那種修身養性的書香士子,等到不能再等,他總得想點适合的辦法讓她點頭。

慶幸的是,她也是願意的。

也不枉他跋山涉水走這一遭。

啾唧幾聲怪異的響動從外院傳來,像是鳥叫,仔細聽又有所不同。晏随放下了酒盞,看了看已經伏倒在桌面上的男人,嘴裏吐着聽不清的呓語,難得動了恻隐之情,取過挂在衣架上的外袍給他披上,自己則站起身,打開了門,長腿邁了出去,颀秀的身形漸漸沒入了夜色之中。

光照不到的院牆角落裏,晏随垂眸,聽着探子密報,整個人完全融入了夜幕中,仿佛蟄伏在暗夜裏的獸,無聲無息,可只要有獵物闖入他的地盤,就會頃刻間行動,将誤闖者撕得粉碎。

探子聲音壓得很低,低到只有晏随能剛好聽到,言辭之間更是透着一絲謹慎。

“如果沒有臨時生變的話,那位明日就到陳縣的世子,很有可能就是錦鄉侯馮三小姐所扮。”

這是哥哥不知所蹤,不能見人,就派妹妹出來做事,錦鄉侯真是将一雙子女利用得徹底。

晏随逸出一聲不屑的輕笑:“仔細盯着,入了城,立刻來報。”

“是。”

只聽到簌簌幾下樹葉作響,很快,周遭便歸入了一片靜寂,再也聽不到任何響動。

晏随又在暗處站了一會,才踩着悄無聲息的腳步,回屋歇息。

第二天一早,晏随把魏家幾人叫到前院主屋,合上了門,商量着啓程離開陳縣的日子。

魏嬈下意識問了句:“你的事都辦完了?”

問完又想拍自己的嘴,那是別人的事,她關心個什麽勁。

晏随唇上噙了一抹不明顯的笑意,很是鄭重其事地回:“托你的福,都辦妥了。”

這話一出,意境就變得相當不一樣了。

什麽叫托她的福?

她還能幫他辦事不成?

成日裏早出晚歸,誰曉得他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別到時候出了問題,又推到她身上,怪她家事多,耽誤了他的時間。

魏嬈覺得自己真的要完,晏随只是幾個字,就能惹得她胡思亂想,引發出無數的猜想,這種失控的情緒要不得,可就是控制不住,直把人心擾亂得一塌糊塗,再也不是原來那個随心所欲的她了。

姚氏看外甥女那樣就想嘆氣,主動出聲把衆人注意力轉開:“我們不等四公子?按他書信上的出京時間,這時候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我會留人在這裏看院子,他來了就告知一聲,我們在下一座城彙合,不在乎這一天兩天。”

晏随對女子不在意,不表示他會小看女子,不管是魏嬈,姚氏,還有那個即将到來的馮三,她們真正動起了腦子,世間很多男人都比不上。

所以,姚氏除了出身讓人诟病,別的方面,晏随半點都不能輕視。

姚氏又問了幾句,關于怎麽走,下一站是哪裏,車馬食宿又是如何安排,晏随統統對答如流,安排得井井有條,絲毫不比魏亭差,姚氏這才放了心,眼角含笑地掃了魏嬈一眼。

魏嬈被看得莫名其妙,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自從他們從山裏回來後,姨母的言行也越發讓她看不懂了。

隔天一早出發時,晏随又換成了朱侍衛的裝扮,而魏嬈也在他的要求下帶上了面紗,老老實實坐到了馬車裏,沒有他的發話,不管是誰在外面喊,她都不可以出來。

朱侍衛一出現,雙胞胎傻了眼,直喊詐屍了,男人面不改色道:“王爺寬宥于我,罰我面壁思過,待他不在時,好好看護你們。”

雙胞胎也被男人拘進了後面放行李的馬車裏,不讓他們騎大馬抛頭露面,在車裏也得老實,說話不能太大聲讓外面的人聽到。

一路都很順暢,只是到了城郊最後一個關卡,陳縣守備高冀竟然親自守在那裏,體高身壯的男人,腰間挎了一把環佩大刀,一夫當關般的立在那裏,光是瞧着他那健壯如牛的體魄,就感覺這人很不好對付。

魏嬈悄悄掀起窗簾一角往外掃了一眼,察覺到男人目光探了過來,她又很快放了下去,轉過頭去看姚氏,這位姨母不知什麽時候也弄了塊面紗覆在面上。

晏随一消失,楊晉就成了當家人,他面上挂着笑,将通行的路引和文書通通呈上,高冀接過打開,看得認真。

楊晉的身份是真,女兒跟他提過,還說世子也來了陳縣,采購了不少藥材。高冀聽出裏面的玄機,斥了女兒一頓,怪她為何不早跟他說,這樁生意談成了,将來晏随要是将這批藥用在舉兵謀逆上,他們陳縣也難辭其咎,很有可能就被朝廷認定是晏家的同黨,從而招來無妄之災。

可生意已經談成,藥材也被晏随分批運了出去,高冀只能想辦法補救了,首先他需要

确定,晏随到底有沒有那個對抗朝廷的實力。

高冀合上文書卻依然握在手裏,并沒有歸還的意思,而是将幾輛馬車,和随行的幾名侍衛掃視了一圈,在滿面刀疤的男人身上多停留了一會,最後看向為首的楊晉,直接問晏世子何在,他有要事要談,可否緩些時候離開。

楊晉面上露出一絲遺憾的神色,好像真的很不巧。

“家那邊不能等了,世子昨兒個出城,我也有勸他,多停留兩日拜訪高大人,可高大人應該也有聽聞,世子決定了的事,一般不會再改了,我也攔不住。”

楊晉說得很真,但高冀無法相信他的話,目光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三輛馬車,直言不諱道:“可否讓裏頭的人撩開窗簾讓我查看一二。”

“可以啊,這也是我們該配合的。”

楊晉答得爽快,領着高冀走到馬車邊,嘴上也沒閑着,馬車裏裝了什麽,又有什麽人,講得清清楚楚,到了中間這輛,立在車窗旁的朱侍衛輕敲車身,低聲說了幾個字。

魏嬈小心翼翼掀開了一角,正好能讓車旁的人看清裏面的所有,高冀一眼掠過,跟車裏其中一個覆面女子短暫對視了一瞬,那雙秋般清湛的眸,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高冀不禁擡腳靠近想要看個仔細,卻被刀疤男擋了下來:“裏頭都是魏國公府的女眷,大人請止步。”

兩個同樣高大的男人形成了暗潮洶湧的對峙狀态。

作者有話要說:  渣作者又昏頭了,茍了個文案《嫁給暴君後》求預收,想看的人多就開:

沒人能想到,失蹤多年的前太子在現太子大婚夜又殺了回來,肅清異己,圈禁所有手足後,抱着長刀獨自在婚房外枯坐

門開了,姝色動人的新娘袅袅立着,細聲兒問:“天涼了,要不,進來坐?”

男人無情無欲的眸有了波動,這一坐,就再沒出來。

過後,姚錦軟成泥,只道自己鬼迷心竅,竟坦白道:“你不要有壓力,其實,我不是她。”

周祐嗯了聲,欲色未散,指尖擦過她的發,輕吻。

“你定然比她美。”

寡欲薄幸的男人寵起人來,好得讓姚錦心慌,封官進爵,世代榮享?不,他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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