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疑心

說來魏良和晏随并非第一次見了,早在尚京時, 他為了不成器的妹夫, 愣是舍下了一張老臉去跟一個小輩說好話,誰料好話沒說成, 反被晏随字字珠玑的話語弄得汗顏,一張老臉更沒地方擱了, 最後還跟妹妹一家斷了往來絕了情分。

董家什麽德行,自己妹妹什麽秉性, 魏良不是不知道, 所以他不怨晏随冷面無情, 油鹽不進,更惱的是自己這些至親修身不正, 失了私德。

不過,不怨是一回事, 願不願意往來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況, 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寶貝女兒, 居然被這樣一個城府極深的男人盯上了,叫他如何不擔心。

小九那樣的性子, 做主母都是為難她,更別說做晏王世子妃,再大膽點猜想,将來晏随很有可能走得更高,小九嫁了他, 身上的擔子也會更重。

小九母親對小九并無那樣大的期盼,她只希望這個孩子将來能夠平安喜樂,有婆家疼,夫婿寵,沒有亂七八糟的麻煩事,舒舒坦坦過日子。

不操心,才是一個女子最大的福分。

魏良總想着,他不能讓小九母親開懷,到了小九這裏,他定是要讓她開心的。

所以,魏良下了馬車,看到迎面打馬而來,英姿勃發,威風凜凜的兒郎,他努力繃緊了神色,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威嚴,也更加不可親近。

周姨娘跟在魏良身後,看男人故意擺起來的假惺惺姿态,心裏只有冷笑。

早幹嘛去了,現在又來裝,還想下馬威,人家晏世子才叫真威。

晏随身後跟着一衆意氣風發的兒郎,個個周正英挺,穩然坐于馬上,鐵蹄踏破塵土,赫赫生風,明明只有十幾人的晏世子親衛隊,愣是踏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也襯得為首的那位越發氣宇不凡,令人望而生畏,直嘆後生可畏。

好在只有周姨娘一人跟來了,換成別的姨娘,早就驚呼出來了。

晏随這張臉,可以說是男女皆宜,老少通吃。

即便是自認對男人灰了心喪了念的周姨娘,表面看着好像沒什麽反應,其實心裏還是有震動的。

若是她的小八也能配這樣谪仙般的兒郎,要她立刻去死都甘願了。

可惜,可惜了她的小八。

Advertisement

是她的出身帶累了孩子。

晏随下了馬,身穿麒麟銀甲,腰間挎着長刀,大步流星走向魏良。

魏良面色複雜地看着他,待他要拱手行禮時,魏良也擡起了手:“晏世子不必多禮,說來,還是我該謝謝你這一路來對小女的照拂。”

要給少年下馬威的魏國公出口就違背了自己的意願,他惱得想抽自己幾下,奇怪了,被這小兒一看,腦子就不聽使喚了。

晏随也很會順杆子往上爬,也很會給人臺階下,笑了一聲道:“應該的,為小九,晚輩肝腦塗地都在所不惜。”

魏良眉頭直跳,這種惡心死了的話,小兒居然說得這樣自然,見鬼的是他居然還有點信了。

女人心軟,周姨娘眼圈已經泛紅了,低下了頭,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

小九命是真好,前頭有個鬧着非她不娶,被母親關了禁閉的表哥,現在更有個不得了的晏世子,生得如此偉岸英俊,還骁勇善戰,小九的福分真是不淺呢。

這邊翁婿已經見過面,表面上看着還算融洽,雍城那邊,魏嬈也沒閑着,她正在院子裏跟着姚氏學造水車。比起女紅,她更愛做這些看着奇奇怪怪,但有利于百姓關乎千秋的工器,做出來後會讓她更有成就感。

女人力氣小,水車只有她們半身長,做得不大,姚氏也只想搭個樣子出來讓朱佑拿去依葫蘆畫瓢,他麾下能工巧匠那麽多,舉一反三的本事總有,她就不需要操太多的心了。

正好借這事,姚氏言傳身教:“容貌是你的優勢,但嫁人之後,為妻者賢,光有一張讓夫君看了歡喜的臉是不夠的,滿腹詩書氣自華,并不是說要你出口成章,更重要的是女子內在的修養,和氣度,這也是我讓你學女紅的原因,不要你做得多好看,而是讓你磨磨性子,該靜的時候能靜得下來。”

姚氏良苦用心,魏嬈是知道的,也深深感受得到。

她依偎着姚氏,腦袋枕在她肩頭,像依偎在母親身邊那般愛嬌道:“我會讓自己更好的,姨母也要好好的。”

“我自己會把自己過好,只求求你,讓我省點心。”

魏嬈擡頭,眨了眨眼:“姨母還想我怎麽省心,我現在已經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老老實實,本本分分。”

“是,你老實,你本分。”

姚氏失笑,摁了摁外甥女額頭,還要再說點什麽,忽然外頭傳來丫鬟有些急促的喊話。

“夫人,大人出事了,您快過去看看。”

聞言,姚氏嘴角挂着的笑意頃刻間僵住,她一下站了起來,身體有點晃,魏嬈也跟着站起,兩手托着姚氏,顯得格外沉着懂事,陪着心神已亂的姚氏直奔前院。

朱佑院子不小,魏嬈扶着腿軟的姚氏沿着走廊一路往裏,在拱門的拐角處,瞥到一抹瘦長的身影從她前頭一晃而過,很快消失在了拱門的另一頭。

匆匆那麽一瞥,魏嬈看不真切,只覺得男人側臉特別的骨肉分明,不是那種輪廓上的犀利,僅僅只是太瘦。

心頭閃過一絲怪異的情緒,魏嬈說不上來,但更擔憂朱佑,也就不再去想,把姚氏送到朱佑寝室,她就在外屋等着。

丫鬟給她斟茶,魏嬈喝了兩口,想不過,問丫鬟:“方才我在院子裏瞥到一個深灰色長袍的男子,不像是大人身邊的随從,莫非是大人的客人?”

丫鬟點頭:“算是,之前來過府裏一次,這次大人從馬上跌落,也多虧這位客人拉得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魏嬈敏銳捕捉到幾個關鍵字眼:“難不成就是那個受了傷在府裏小住了兩天的客人?”

丫鬟再點:“是的,就是他。”

魏嬈神情變得有點複雜,這個馮公子是有跡可查的,朱佑也不可能讓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兩次三番進出朱府。

可為什麽她一聽到馮這個姓,就下意識抵觸呢。

魏嬈心不在焉地等着姚氏,姚氏走出了她都未曾察覺,還是姚氏出聲,她才驚得站起,忙完朱大人如何了?要不要緊?

姚氏點頭,又搖頭,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年輕了,即便不是大問題,但也要躺着靜養,免得留下毛病,等老了更受罪。

“我在這守着,可能夜裏就在這邊收拾個屋子歇下,你先回去,不必等我。”

魏嬈心知姚氏記挂男人,不便打擾,只能殷殷叮囑:“那姨母您自己也要保重身體,別累到自己。”

姚氏點頭,道:“我知道的。”

再出院子,魏嬈面上覆了一塊紗巾,有外人出沒,必須更當心才行。

然而回了自己院子,魏嬈始終心緒難安,想到那天兩個哥哥跟那位馮公子打過交道,她又起身去找兄長,七哥稀裏糊塗,六哥稍微強點,魏嬈直接找魏梁打聽。

魏梁看妹妹的眼神變得怪異:“你打聽別的男人做什麽?”

晏世子知道了會怎麽想?

魏梁潛意識已經向着晏随,而不自知。

魏嬈盡量以稀松平常的口吻道:“你們把人家弄傷了,也沒正式賠禮道歉,正巧他今日就在府上,你們也該走這一趟。”

到時她喬裝成魏梁的小厮,看看那位馮公子的真容。

魏嬈想法是好的,喬裝過後也确實變了個人,完全不是她了,然而跟着兩個哥哥到了前院,抓了個小厮問,卻道那位馮公子已經走了,連謝禮都沒收。

魏梁聽後頗有幾分敬佩:“這位馮公子是個漢子。”

就是長得不夠陽剛。

魏嬈對這個神秘的馮公子更好奇了,自己看不到,只能找哥哥問了,盡管哥哥形容出來的樣貌,可能不如她親眼見到的準确。

魏梁仔細回憶男人的容貌,一聲哦了起來:“那人長得,長得有點像馮劭,但細看也不像,脾氣和性子是完全不像的。”

魏嬈的心情随着哥哥的話七上八下,忐忑不定。

所以到底是像,還是不像啊,傻哥哥。

魏梁最後這樣說:“若是兩人站在一起,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不是很像。”

何況這位馮公子容貌也毀了,就更不可能像了。

這個問題可能确實太為難哥哥了。

魏嬈回想自己當時一眼瞥過的男人側臉,也不會想到是馮劭,然而男人恰好姓馮,才讓她有了想法。

難不成真是她疑心病太重?

小心駛得萬年船。

魏嬈拿出紙墨,即刻給晏随去了封信,告之此事。

這時候,也唯有晏随能懂她。

晏随收到快馬加鞭送來的書信已經是三天後,此時的他依然跟魏亭為那三分利掰扯。

魏亭有他的理由:“私歸私,公歸公,世子不能把好處全占了,還讓我們這些勞苦奔波的商販貼補軍需。”

晏随更不可能讓:“我給予了你多項通商特權,你也從中獲得了高額利潤,這時候再來哭窮,未免不夠厚道。”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了,小仙女們,願好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