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惦記

尚京那邊也是動作不斷,皇後最終沒能擰過哥哥, 同意收那個生母低賤的皇子為養子, 并握住皇帝枯瘦萎縮的手在聖旨上蓋上玉玺,然後昭告天下。

十四五歲的少年, 尚且怯懦得很,緊跟在錦鄉侯身側, 聽着餘謙宣讀旨意,接受群臣的三跪九叩。

錦鄉侯站在最中間, 反倒更像是受禮的儲君, 雙手負于背後, 面色鎮定從容,一眼掃過黑壓壓跪了一地的朝臣, 胸口翻騰的豪邁和自得抑制不住,快要噴湧而出。

一個皇朝的傾覆, 必将伴随着新的朝代崛起, 他不是不想, 只是不想背負罵名, 這個惡人必須由別人來做,而他匡扶正義, 是權臣,也是救世主。

不過那份豪邁維持沒多久,就有人給馮靖添堵了,他親自選派的兩員大将先後去鎮壓東南沿海的倭寇,結果倭寇沒剿滅, 海防線倒是連連失守,實在是打馮靖的臉,這兩人都是他的得力戰将,居然這麽扛不起事。

馮靖要坐守尚京,不能讓人鑽空子,他必是不能去的,可數數尚在京中的這些武将,竟然沒有一個合适的主帥可以派。

這些個文臣平日裏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真要他們舉薦個将才,連個屁都放不出來,要這些人要何用。

餘謙等到馮靖發完火了,才遲疑道:“不如讓晏世子領兵打過去,他剿滅了流寇,收複了徽城,正是士氣高漲的時候,十五歲上戰場至今,從未敗過。”

從未敗過幾個字深深刺痛了馮靖,便是他征戰多年,也不敢自誇沒輸過一場,可晏随小小年紀,居然真就做到了,收複徽城已經讓晏随在民間的威望越發高漲,再把倭寇趕走,恐怕全國的百姓都要對他歌功頌德了。

餘謙考慮得更多,南方災害頻發,即便他巧立名目,強制征收,可百姓口袋裏沒有,他把人抓了也搜不出幾個錢來,收上來的稅銀更是遠遠不如預期,加上那麽多軍饷要發,仗打得越久越費錢,國庫已經日漸空虛,經不起這麽折騰下去了。

馮靖聽餘謙這麽一講,也有些道理,國庫要是空了,整個朝廷真就運作不起來了。

晏随既然能征善戰,那就他讓領着晏家軍去禦敵,軍饷自籌,辎重自備,他們半點力都不出,一分錢也不花,打贏了,他們也能撈點功勞。

馮靖越想越覺得可行,當即拟了聖旨,蓋了章印,八百裏加急,送至徽城。

收到聖旨後,晏随還沒說什麽,幕僚們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的勸,大多數持不贊同的态度。

“這打不打下來是兩回事,贏了,功勞歸誰,一時打不下,要問責,又是問誰,持續不斷的軍備辎重,又有誰來供應,他們能給我們一個确切的保證嗎?”

說實話,錦鄉侯的為人,他們是一萬個不信,把自己的一雙子女都派到北境來試他們的底細,等于是把兒女的安危抛到了腦後,連至親都能舍棄,何況是毫不相幹的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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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随不語,看向跟他一樣久未出聲的安翊,這人是老父親派到他身邊的謀臣,也有約束他不可胡來的意思,所以他很想聽聽這位有治世之才的能人怎麽說。

安翊躊躇再三,終是道:“臣私以為,這仗必須打,不為朝廷,而為的是天下蒼生,黎民百姓。”

東南岸一旦失守,邊界線也會一退再退,後果不堪設想。

晏随笑了笑,以鼓勵的眼神示意他繼續講,安翊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接着道:“這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我們不能露底,得适當哭一哭窮,而且要哭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難得碰上跟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的知音,晏随興致更濃:“那以你之見,我們該如何哭窮。”

安翊微微一笑:“少不了要世子爺割讓點心頭好了。”

主意一旦有了,實行得也快,不到兩天的時候,晏世子為了籌集軍饷賤賣馬場的消息仿佛長了翅膀,傳得人盡皆知。

魏嬈聽着丫鬟繪聲繪色的描述,一度信以為真了,可不對啊,她前些天才湊了十幾車的辎重過去,沒道理消耗得這麽快,不過很快,魏嬈想到朝廷發下來的旨意,派晏随去東南岸剿滅倭寇,又似乎懂了。

這人啊,真是半點虧都吃不得,不過也該他得的,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晏随在前方謀劃,魏嬈也不想拖他後腿,她思前想後,決定想個辦法留一留馮钰。

楊晉被魏嬈私底下叫去商量事,竟讓他找幾個面生的漢子,僞裝成盜匪綁架馮钰,暫時把他圈禁控制起來。

楊晉對馮钰有幾分好感,不明白小姑娘為何對個外男有這樣大的敵意,魏嬈也直言不諱,說明了她和晏随的顧慮,直聽得楊晉瞪大雙眼,猛拍大腿。

“你們還真是會瞞,任我像傻子般跟那馮钰一起出去吃酒,差點誤了事。”

“就是怕你誤事,被他瞧出端倪,提高警惕,我們才不說的。”

馮钰也是仗着魏嬈不敢認他,才那樣毫無忌諱,魏嬈确實不敢認他,但綁他餓他肚子,絕對是能做到的。

不僅馮钰,馮蓮也一樣,找個宅子給她圈起來,這兩兄妹,也是日後他們對抗馮靖的籌碼,如果馮靖真的不管一雙兒女,那他的內院可能要失火了,馮老夫人和謝氏不會答應。

女人的威力,不能小看,馮靖會為他的自大付出代價。

魏嬈一通安排過後,又以密信發給晏随,只有他和她能看懂的暗語。

晏随拆開信看了後心情大好,竟是握在手裏翻來覆去舍不得撕,不過為防留下把柄,他仍是點火燒了。

這時安翊走了進來,見少主心情不錯,眉眼都透着一股如沐春風的和煦,不由感慨,這樣的姿容,又有卓絕的能力,怪不得小妹始終念念不忘,都快十七了,也不願說親。這次他過來,小妹更是央求,探探世子的口風,他到底中意什麽樣的姑娘家。

他和晏随本就不熟,這種私密的話,如何問得出來,若是他自己,又中意什麽樣的呢。

安翊腦海裏已經有了畫面,是一個清姿絕倫的女子站在怒放的紅梅下,悠然璀璨的笑容,暖如春色,便是那周遭的冰雪都好似要被她那笑容給消融了,令人心生漣漪,蕩而不絕。

若是她,他是願意的。

本是想探晏随的話,安翊自己反倒先失了神,一聲笑了出來。

晏随燒完了信,坐在案前覽閱東南岸的海防圖,聽到笑聲,見安二公子癡癡望着自己,像個二傻子似的,哪有平常的睿智聰慧,不由心想,這人腦子進水了?

晏随不欲理會,繼續看圖,老父親希望他和安家能夠保持互利長存的友好關系,恕他做不到,君就是君,臣就是臣,驕縱了臣子,任他們做大,若是哪一代有了反心,管你祖輩們有多和睦,還不是說打就打。

譬如當今,想滅他晏家的心,就從未斷過,可惜能力不足,還沒撂倒他們,自己先倒下了。

“你若無事,就出去吧。”

晏随想一個人做點事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身邊。

安翊這時也收起了心神,恢複了翩翩公子的風範,不過瞧着晏随,依然是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臣在這裏想向世子讨個人情。”

晏随頭也不擡:“說。”

安翊拱手道:“臣若哪天說親了,請世子給臣保個媒。”

晏随的名聲響徹天下,若是他能給自己做個見證,那位姑娘應該會認可吧。

那天因為小侄女的無狀,她對他的印象并不算好,态度也是不冷不熱,安翊每每想起,總是萬分苦惱,該如何扭轉她對他的看法,最快的方式,也唯有跟随明主,建功立業了。

這也是安翊向晏王請纓來徽城的重要原因之一。

都說安二公子清心寡欲,将來是要做和尚的,可有天這個要做和尚的人居然想成親了。

饒是不愛管閑事的晏随也生出那麽一絲的興趣,問他想娶哪家的姑娘,若是合适的話,他也願意給人這個面子,畢竟俊才難求,而且安家之後也更有立業的士氣。

譬如晏随自己,一想到魏九,渾身充滿了勁,誓要大幹一場,給她更安穩更自由的生活。

晏随問哪家姑娘,安翊答不上來,他也很是苦惱,派人在全城打聽,也只知那姑娘姓魏,跟慕蘭芝來往密切,可家世背景,全都一無所知。

安翊也有尋過慕蘭芝,可這女子狡黠異常,三緘其口,每次他不經意地提及,她都能反應冷靜地繞過去,再帶到別的話題,讓安翊一度憋悶,甚至都有了想放棄的念頭。

然而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了想成親的念頭,安翊又不甘心就這樣放棄,若是錯過,可能真就要孤寡一生了。

最終安翊有些挫敗地搖頭:“知道的不多,只知她姓魏。”

魏?

晏随挑了眉頭,姓魏的姑娘,他倒認識一個,還熟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你家那位寶貝疙瘩,被俊才惦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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