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解藥
姚氏來找晏随,晏随幹脆把魏良和魏亭也請了過來。
只要說是關于小九的事, 魏良魏亭來得也快。
魏亭近日發覺到一點不對勁了, 小九看着沒什麽不好,還是白□□粉的可人模樣, 可又有那麽一些不同,好像變懶了, 說不到幾句話就打哈欠,要回去。
疼女兒的老父親魏良自然也有感覺, 但藏在心裏, 不曾吐露, 直到晏随遞消息過來,他才意識到可能出問題了。
幾個人坐在堂屋裏, 大門緊閉,下人都被遣了出去, 連外面院子也不得逗留, 由晏随的親信在外面看着。
這陣仗弄得--
魏良看着姚氏, 有點急:“你就直說吧, 小九到底怎麽了?”
他是男人,又不可能去到女兒房間探看女兒私生活, 最後還得指着姚氏。
姚氏下意識看向晏随,這裏他最年輕,輩分也小,可經歷了種種,她不想承認, 也不得不承認,這裏就屬他最沉着,也最有擔當人的樣子。
晏随望着姚氏,輕輕颔首。
姚氏這才把自己探聽到的一些事,娓娓道來。
魏亭聽聞不禁一怔:“姨母跟小九相處時間最長,也最親密,可否确定小九就是從襄郡王家裏出來,并和馮三有過交集以後,才變得愛困的。”
姚氏又看了晏随一眼,這位才是小九從郡王府出來第一個接觸的人。
晏随把話接過來:“小九在去襄郡王府做客之前是不犯困的。”
魏良道出疑惑:“那小九究竟是病,還是什麽情況。”
話音剛落,屋裏人就聽到一串稍急促的敲門聲,是楊晉在外面喊。
Advertisement
“開門,你要的人來了。”
晏随應了一聲,楊晉把人帶了進來,是一名面容瘦削的中年女子,穿着極素淡的棉衣襖裙,一看就不是什麽有錢人家出來的,不過神色倒是從容,眉眼之間隐隐還透着幾分不悅,并沒有因為屋裏都是貴人而顯得怯懦拘謹。
不等屋裏人開口,婦人便先道:“我治病全看眼緣,若這人與我無眼緣,便是病入膏肓,我也不會接。”
鄉野婦孺,好大的口氣。
魏良正要發作,晏随先出聲道:“那就請大夫先去看看吧。”
話裏少有的敬意,還是對着一個平民,晏随如此鄭重,也讓其餘幾人收起了輕慢的态度。
魏國公府,婦人被姚氏帶到了魏嬈的院子,往寝室去。到了外間,魏良和魏亭自覺止步,唯有晏随沒有停下,擡腳跟着要進到內屋。
魏良喊住他:“你又不會看病,進去作甚。”
還沒定親,自己就不知道注意點。
晏随聽到這話,真就停了下來,轉身對着魏良分外恭敬道:“岳父說得對。”
魏良一怔。
這聲岳父,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身旁的兒子一聲輕笑起來。
魏良立馬瞪向兒子:“笑笑笑,你妹妹如今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你還笑得出來。”
“是,父親說得對。”
魏亭平了唇角,學着晏随的口氣,又被老父親瞪了一記。
要不是不想晏随太驕傲,尾巴翹到天上去,魏良真的想說,學學人家,比你還小幾歲,從裏到外散發的一股子穩重勁,老丈人都喜歡這種。
老父親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晏随而不自知。
魏亭是旁觀者清,目光一掃,瞥到直挺挺立在內室門口的當局者,這位想必也是清的吧。
不僅清,設局引老丈人入甕的,本就是他。
婦人進來時,魏嬈正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态,側着身子倚榻上,鵝黃靠枕正面繡了對逗趣的小兔子,矮幾上擺的果盤也是很鮮嫩的三彩色,可見這屋子的主人是個十分生動有趣的人物。
婦人不着痕跡地掃了房間一眼,有了個大致印象,再定睛看那榻上面帶倦容的美人兒,膚如凝脂,瓊鼻櫻唇,生動中帶着幾分柔媚,是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嬌,別說男人,她一個女人瞧見了,心都要酥一大截。
婦人種種舉止,從容有度,倒不像那些鄉野小婦,也讓姚氏更加有底了。
她坐到榻邊,将困得不願起身的魏嬈攙了起來,低聲說着哄孩子的話。
魏嬈心裏有所預感,自己好像是不大舒服了,可又說不清哪裏不舒服,除了嗜睡,還真沒別的問題。
“大夫,我這是怎麽了?”
魏嬈見婦人從針包裏抽出一根銀針往她手指上紮,動作很是娴熟,紮完了,針上帶着血,她另一只手捏着形狀奇怪的紅葉子擦了擦銀針,沾了血的葉面很快變了色,是一種介于藍紫之間的詭異顏色。
而魏嬈指腹上滲出的血珠子又紅又豔,自己定定望着,眼底也似浮了層霏霏的豔色。
婦人瞧着女子異常的容光,顯出了幾分妖冶之态,不由呵了一聲。
“真是毒呢。”
姚氏聽了大驚,抓着婦人急問:“什麽毒?會傷人性命嗎?”
“若放任不管,她活不到正月底。”婦人回得更是直接。
聞言姚氏心頭大駭,面色變得煞白。
過兩天就正月十五了,離月底不遠了,還有幾天能活。
姚氏已經顧不上儀态,捉着婦人的手問:“該如何解,求求聖手救救我家小九。”
魏嬈本人倒是不怎麽急,捂着嘴打了個哈欠,還是困,想睡。
婦人的确對魏嬈有幾分興趣,這張臉是她喜歡的,如花的年紀就這樣沒了,倒真是可惜。
“這種毒是東南異族的禁藥,按理說不能外傳的,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除非有人特意去尋了藥,用在雲英未嫁的少女身上,而能使出這種陰招的,泰半也是女子。”
魏嬈強打起精神,掐了掐自己手臂上的軟肉,用痛感讓自己保持清醒,聽出婦人話裏的關鍵,輕輕軟軟問道:“大夫的意思,這藥只對未嫁的黃花閨女管用。”
婦人反問:“不然呢?你若嫁了人,她再想害,就晚了。”
彼此尚未婚娶,暗藏心思的人才有機會争取。
婦人這樣一說,不僅魏嬈恍然,姚氏都能猜出是誰了。
“這個馮蓮小小年紀。沒想到心思如此歹毒,他們馮家簡直從根子上爛了。”
“不行,不能就這樣放過她,”姚氏說着轉身就要出屋,告訴外面的幾個男人,魏嬈喊住了她,“姨母且等等,我還有話要問大夫。”
姚氏停下了腳步,魏嬈轉而看向婦人:“那麽,弄來這藥的人會知道解毒的辦法嗎?”
魏嬈這話問得有點意思,婦人挑了眉頭,眼裏多了幾分欣賞:“你為何不問我知不知道解?”
“你當然知道,因為你就是族裏的人。”
婦人講話的腔調,和面容,還有身材,跟南邊的女子有差異,更不像北方人,又對這個毒藥如此了解,她自己也提到了異族,那肯定就是異族人了。
“你這小姑娘還蠻對我眼緣,既如此,我就破天荒管一次閑事吧。”
三個女人在內室談了許久,外頭的幾個男人已經等不及了,尤其魏良,幾次想要沖進去。
魏亭觀察焦躁不安的老父親,和立在門口宛如一尊玉佛的男人,誰更緊張小九好像一目了然,然而,再仔細看看,晏随那垂在身體兩側緊握的拳頭,手背上怒張的青筋一條條凸了起來,要用多大的力道才能做到這樣。
男人的深情,往往都是表現在這種不言不語的肢體之中。
婦人終于出來了,跟姚氏一前一後,表情也各不相同,一個眉眼之間好似稍帶着一絲喜色,一個神色平靜了許多,不如之前進去時那麽焦急了。
魏良通過觀察她們神色,心情小九這病應該不嚴重,不覺放松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刻,就聽到婦人道:“這毒,我是解不了的。”
“解不了,又為何在裏頭拖拖拉拉。”人前一向溫和的魏亭,因為婦人不負責任的表态,也難得動了怒。
他越怒,婦人反而越笑:“我是女人,當然不能解,可他能啊。”
婦人手一指,衆人随她手指的方向,齊刷刷看向了---
目光沉練,神色莫辨的晏随。
魏家父子一頭霧水,更懵了。
一比較,晏随更顯得可貴了,他雙手握拳,極為有禮道:“請指教。”
尚京最不缺的就是官宦豪紳,王公貴胄,哪家的牌匾砸下來,都能砸中個六品官,有關勳貴官員的轶聞,自然也不會少,幾乎每隔幾天都會爆出一樁談資,供坊間傳揚,之前是馮家二公子和敏嘉縣主的快速成親,熱鬧還沒過去多久,現下來了個更勁爆的--
晏王世子居然要娶魏國公九姑娘了!
定完婚,不到三日就要成婚!
奉子成婚都不能這麽快吧!
魏家是有多急着攀上這位朝中新貴。
還是晏随有多急着想娶這位據說貌若天仙的魏九。
一直關注兩家動靜的馮蓮也很快得知了消息,怔怔坐了下去,擱在桌上的手一拂,精美的成套茶具紛紛落了地,發出一串又一串清脆的啪嗒聲。
失控的情緒使得馮蓮紅了眼,從喉頭發出難以忍耐的怒吼,可吼完了,又仿佛釋然了。
“那麽想娶,就娶吧,反正你會後悔的。”
那魏嬈命不久矣,讓她死前風光那麽幾天,也沒什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