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欺敵

夏侯遺自小跟着舅舅陸協在軍營中長大,因為母親的緣故,也極少遠離海鷹府。他雖武藝拔群,可江湖經驗卻不多。此番第一次獨自外出,便上了“山賊”的當,差點害了性命。

他心裏很明白,他的身份得到惡人垂涎,救了他一命。換一個人未必會被救,佘元伯大概會任由手下謀財害命,将屍體随便掩埋在這西月山的暗處,任誰也不會知道。想到這裏,夏侯遺整個背脊都發了涼。

自從知道了佘元伯的算計之後,才驚覺“山賊”口中所說竟是實話。他實在比單刀直入,張口劫財的山賊可怕得多。

回王府的時候,陸協并未歸來。夏侯遺急着救解兒于水火之中,準備一番又趕到朗月山莊。

至于他所說陸協不日要路過此地,完全是編出來騙佘元伯的。他知佘元伯有意攀附權貴,一聽到陸協将軍要來,定是要設法布置以備迎接,正好教他分分心。即便佘元伯發現了什麽,有陸協的威名在,也不敢輕舉妄動,對他怎麽樣。

不過佘元伯畢竟是老狐貍一條,這會兒便在詢問陸協的行跡。

“賢侄昨日提及,陸将軍要來,不知他何時到此地呢?”

“我也不清楚,也許三五天,也許七八天,舅舅尚有些事務要處理。不過我已與舅舅說了這裏的地點,他不會尋錯。”夏侯遺故意這麽說,暗示陸協随時會來。

“我們這裏離官道有些路程,陸将軍如今怎地突然要來?”

夏侯遺大方道:“舅舅南下,的确不用走到這邊,只不過我跟舅舅說,佘伯伯有恩于我,想引他見上一見。不怕佘伯伯笑話,舅舅最是疼我,便痛快答應了。再者,他對佘伯伯亦是耳聞已久,早有拜訪之意。”

佘元伯明知最後一句是客套之言,但被如此恭維,喜不自勝道:“我也是,我早就仰慕陸将軍赫赫威名,若能結識,真是再好不過!”

夏侯遺道:“這可太好了!”

佘元伯滿臉堆歡,忽然收斂笑容,那笑容像是精心編排過的,親和又克制,他道:“解兒沒有怠慢賢侄吧,這孩子最近身體不是很好,若是她照顧不周,我就遣別的丫鬟來服侍你。”

夏侯遺面露驚異道:“解兒她怎麽了?是生了什麽病麽?我竟都不知道。”

佘元伯觀察了半天,确認他的反應,然後笑道:“她就是累着了,沒得病,賢侄莫要着急。”

“我這個人喜歡與人聊天,佘伯伯事務繁忙,總不能一直同我說話。佘小姐又不待見我……”夏侯遺頗為無奈地攤了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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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元伯尴尬笑着,卻也不知如何反駁。

“我跟解兒天天見面,竟連她身體有恙都沒察覺出來,真是太疏忽了。”夏侯遺刻意扮演粗心的模樣,好讓佘元伯降低警惕。

接着他又嘆口氣道:“我與解兒在一處都是我說話比較多,她只是聽着。有時候問些她的事情,她也不願說。倒像是我自以為與她相熟,其實人家可能根本沒把我當朋友。”

佘元伯眼睛一亮,立刻道:“解兒這孩子頗為……她到我家多年,有時連我也猜不透她心裏怎麽想的。我本不願說,既然賢侄有此煩惱,我眼見不忍,只好與你說了。

夏侯遺好奇道:“佘伯伯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解兒的母親,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多年前将她丢在我們家便消失無蹤了。我想那孩子心中一定有很深的怨恨,小的時候就曾差點将蓮之推下山崖……”

夏侯遺大驚道:“什麽?解兒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不像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啊?”

“賢侄啊,我何苦騙你?你也見到蓮之的态度了,畢竟是血親姐妹,若不是真的發生過不愉快,蓮之何至于如此對她?”

夏侯遺愣在原處,眼睛不斷地眨着,像是在竭力思考什麽。

“不過那次之後,她也沒再犯過。我猜她大概是一時激情才失手的,唉,這孩子也是可憐……”佘元伯一面嘆氣,一面偷瞄夏侯遺的反應。

見夏侯遺還是不言語,他認為自己撼動了對方,起身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賢侄不必擔憂,她與你并沒有什麽關系,你也就暫住幾日,以後便沒什麽機會見到她了。”

“解兒一個柔弱女子,還能害我不成?”

佘元伯意味深長地笑道:“很多事情,很多人,都不似表面見到的那般模樣。就像賢侄你,自是精英翹楚一表人才,不也一時不慎遭到無名小人的偷襲啊。”

夏侯遺心中震動,佘元伯雖然謊話連篇,可這句卻十分在理。大多數時候,經驗确實比能力有用很多。

佘元伯見夏侯遺動容,心中滿意,然後笑着說:“看看,竟說這些掃興的事情,年輕人哪裏愛聽?對了,賢侄,你可知這裏為什麽叫朗月山莊嗎?”

山莊西邊兩裏外,有個小小的山谷,谷中有一面湖,占了整個山谷的一半大小。西月山以鮮少見到的白色山體聞名,而這個山谷的山石更是大半呈白色,三面山壁均自山頂向底、由外向裏斜削下來,從空中鳥瞰,整個山谷就好似一朵綻放的白色石蓮花。月挂當頭之時,白色的山體,幾如鏡面的大湖,一齊反射灑下的月輝,可當得上真正的朗朗如晝。

夏侯遺心下正自感嘆眼前奇景,只聽身旁的人說道。

“這裏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只可惜如今有人煞了這等好風景。”

佘元伯讓佘蓮之帶夏侯遺觀賞朗月山莊最為自豪的景色,佘蓮之雖然把“不情願”三字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可終究還是沒有違逆父親的意思。

“我知道爹爹讓我陪你是為了什麽,他說了好幾次……但是我不喜歡的,別人說地再好都沒用。”

佘蓮之說完看着面前美景,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竟微微的有些許上揚。她吸了口氣,又恢複成一張臭臉。

夏侯遺并未注意到她微妙的心理變化。他本想問她與解兒小時候的事情是真還是假?可她總是這般陰陽怪氣,便也沒有心情問了。

“佘小姐讨厭的事情還真不少。”夏侯遺終于忍不住,想要諷刺她一番。

“我喜歡的并不少,只不過近日裏恰好來的都是惹我心煩的東西。”佘蓮之瞥了眼夏侯遺,笑容竟有幾分譏诮,道:“你的眼光也真奇怪,竟會喜歡我那陰森的妹妹。”

夏侯遺不由的臉頰微紅,仍自鎮定,嘆了口氣道:“我以為你不把她當妹妹。”

“那我該怎麽稱呼她,我并不想叫她的名字。”

“我以為你會用更惡劣的稱呼。”夏侯遺語氣緩和,他覺得佘蓮之雖然跋扈,可似乎與佘元伯有些不同。

“什麽樣的稱呼?賤人?賤婢?”

夏侯遺太陽穴跳了跳。

“她和她手中的東西,都是禍害,這樣的人本應該早點去死。”

夏侯遺心裏很為解兒難過,他很想質問:“既然覺得是禍害,為什麽要留下她,為什麽還觊觎她手中之物。”可他又知道,這句話應該去質問佘元伯,而不是佘蓮之。

佘蓮之轉頭看着夏侯遺:“聽說陸協要來,我爹高興壞了。可我不喜歡他那個模樣,好似別人的一切都是好的。”

夏侯遺道:“佘小姐對我這個外人說令尊的壞話,不太合适吧。”

“我說這話的意思是,我不覺得你們應國貴族有什麽了不起,你也別覺得可以壓我們家一頭。”

“是佘小姐自己那麽覺得,我從來沒如此想過。”

佘蓮之盯着夏侯遺看了一會兒,冷笑了一聲,道:“你這般樣子,倒和她挺像。”

“我不明白佘小姐的意思。”

“自恃清高,目空一切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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