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挑撥

“姐, 你把雪蠶弄哪去了!”

清北推開西廂門便吼了聲, 驚得寶珞持筆的手一抖, 險些沒把賬本上的總目給洇了。

“你吼什麽呢!雪蠶怎麽了?”她擦拭着墨跡嗔道。

“雪蠶不見了,是不是你把她送走了?”清北靠近, 重複了遍。

寶珞頓住,擡頭望向弟弟。“不見了?怎麽會, 我前兒個還見她了。”

“就是不見了, 連東西都被拿走了。”清北急迫道,還神色狐疑地盯着姐姐, 質問道,“真不是你把她弄走的?”

寶珞翻過筆杆戳了他胸口窩一下,恨道:“你心裏就只有她!我若想她走還會留她至今, 你就這麽看你姐姐!”

清北也是無奈,狠嘆了一聲跑了,任寶珞如何喚他也不回頭。望着弟弟急匆匆的背影, 寶珞沉思良久, 讓杜嬷嬷去後罩房瞧瞧情況, 她繼續算着未完成的賬……

清北急得去找雪蠶, 慌慌張張方出院門便和路過的紫燕撞了個正着。紫燕“哎呦一聲”手裏的藥膏灑落,小瓶子滾得滿地都是。清北着急, 可想到這藥膏必是紫燕拿給姨娘的,便蹲在地上幫她撿。還裝作若無其事地低聲問了句“姨娘如何了?”

紫燕一聽, 心裏樂了, 卻哀嘆道:“姨娘本就身子弱, 年紀又長,挨打傷了元氣不說,那傷口總是好好壞壞,就是不見痊愈……”見小少爺沒吱聲,她又道。“小少爺,不管姨娘做什麽,她都是為了你。許她方法用錯了,可她也是怕失去你。這麽多年的感情,她早把你當親生兒子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最後一只藥瓶揀起,清北交給了紫燕,頓了半晌道:“我改日去見她。”說罷,他轉身就要走,紫燕再次喚住他。“小少爺,您去哪?”

“雪蠶不見了,我去找。”

“她真的走了?”紫燕驚訝地道了句。

清北猛然回首。“你知道她去哪了?”

“聽說,她好像,好像被二小姐賣了……”

清北腦子嗡的一下懵了,他原地定了許久,随即飛似的奔了出去。大門外護院正在給要出城的葉羨備車,清北二話沒說,卸下匹馬,不顧人阻攔跨馬奔着東四牌樓去了。

Advertisement

除特批武将,京城禁止騎馬,便是官員也只能乘轎子或牽馬而行。清北這一路狂奔已然引起了巡城的注意,追了上去。

一直到了東四牌樓南的勾欄胡同他扔下馬,直奔暖春閣,卻被媽媽攔住。

“這位小爺,瞧把您的急的。”她扯着他媚笑,“難不成是瞞着爹娘來的,怕回去晚了挨罰?來來來,跟媽媽說說,想要聽哪出戲,叫那個姐陪?”

“我找雪蠶!”清北吼了聲。

媽媽愣,随即幹笑兩聲。“真不巧,雪蠶才回,正陪着劉家公子呢!”

“劉彣彧?!”

“喲,這名諱可不是好叫的。”媽媽輕笑道。清北懂了,跨過媽媽幾步便要朝樓上去,大聲呼喊,媽媽和護衛跟在後面追着,亂了起來。

二樓靠近天井的門突然被打開,走出了一人,清北認出,正是劉彣彧。他下意識朝裏面望,看見了羅漢床上,裙釵淩亂,臉色慘白惶恐的雪蠶。雪蠶也看到他了,二人視線對上,她半邊臉都是紅腫的,望向他的目光除了絕望還有深切的恨!

清北正要沖進去,卻被劉彣彧攔住,上去便是一腳,絲毫不留情!

為何留情,那日他在西寧侯,他們可給自己留情了?

清北被踹翻在地,正要爬起來,劉彣彧又是一腳踏了上來——不過這次被人攔住,是葉羨。

葉羨一掌将劉彣彧震開,劉彣彧腳下不穩,一個跟頭滾向了門裏,他狼狽起身,還要朝二人撲去,卻被身後的雪蠶拉住了。劉彣彧恨得回手扇了她一巴掌,“你就是為了他不跟我走的是吧!到現在還護着,你忘了是誰把你送回來的!”

“把我送回來的不是他!”

劉彣彧冷笑諷刺道:“有區別嗎?還不都是西寧侯府的人,他的好姐姐!”說罷,他甩開了雪蠶。

雪蠶摔倒在地,清北想要沖過去,卻被葉羨拉住,樓下,五城兵馬司和巡城禦史已經找了上來,媽媽帶着他們上樓抓清北。事情越鬧越大,在巡城禦史的威逼下,清北只能跟着葉羨走了,他二人被帶到了順天府。

縱馬,在教坊司的官署妓.院鬧事……件件不小,知府大人為難,不過好在有葉羨求情,他只能象征地懲罰了清北,以平衆怨。

回去的路上,葉羨勸他,可清北卻哼聲,極是冷漠道:“我當你是兄弟,你卻和我姐是一夥的。”

“你不該怨你姐。”

“不怨她怨誰?”清北反問,“你沒聽劉彣彧說的話嗎?是我的‘好姐姐’把雪蠶送回去的!”

“你姐姐又不止一個。”

清北愣,苦笑道:“是不止一個,可這個家能說的算的,還不就她一人。她當初能收了輕霜的文書,她也一樣可以毀了雪蠶的!”想到早上二姐還欺騙自己,他情緒越來越激動。

少年正處在叛逆期,葉羨明白這火若不自己消,別人說什麽都沒用。于是他神色漸漸暗了下來,望着清北,淡漠道:“今兒的事,我不會告訴你父親。但是,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不許找你姐麻煩,不許提雪蠶一句!”

清北就不明白了,他為何總是護着姐姐,于是不忿看向他,卻被他眉宇間的肅殺震懾住,心下一凜。怨氣地哼了聲,再不看他也不和他言語一句了……

不找麻煩是不找麻煩,他同樣也不肯搭理姐姐了。這幾日,寶珞發現清北總在躲着她,裏裏外外也不知在忙什麽。

應該還是為了雪蠶。那日雪蠶失蹤,她便遣人去尋,結果在教坊司找到,雪蠶不肯說是如何來的,也不肯回侯府,再後來直接閉門謝客。然縱觀整件事,最大的受益者該是羅姨娘,她發現清北這幾日沒事便往東院去,父親不在,他不是看姨娘又是看誰。所以,這事和羅氏跑不了關系。

香河楊孝起來信,水利興修已經開始了,不過工程要占農戶的地,雖他是知縣也不好調和,寶珞只得派了管事去。眼看要入秋,香河的田産也該決定明年是自家留種,還是出租,若自留那準備種什麽,若出租,租金又如何規定,問題還真是一大堆。當然,京城裏的商鋪也怠慢不得,不過好在還有陳珪友,他精于算計,賬理得清楚明白……

寶珞忙得焦頭爛額,便也沒過多關注清北。先且讓他折騰去吧!

可安寧總是過不了三日……

是日傍晚,寶珞剛用了晚飯準備去庭院裏走走,清北突然回來了,一入二門直奔游廊裏的姐姐,吼了句:“姚寶絡,你怎麽這麽狠心!”

寶珞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給惹火了。他見天往東四牌樓跑,都耽誤幾日的課了,她還沒說他呢,他倒先質問上自己了。若不是自己體諒他,為他遮掩着,西寧侯若是聽聞他去一次,都能把他腿打折!

“姚清北,咱作也得有個底線吧,你到底何時是個頭!”

“何時?好,我告訴你,就現在,你滿意了吧!”清北大吼,滿嘴的酒氣,連雙眼都血絲遍布,紅得跟個兔子似的。

“你喝酒?”寶珞問道。

“我喝了,怎麽着,你去告訴父親啊!讓父親打死我!你逼死一個又一個,傳言說得沒錯,你就是個克星!”

“小少爺!”杜嬷嬷厲聲大喊,她聽不下去了,顧不得尊卑身份,呵斥道,“這話是您該說的嗎!你這是在往親姐姐心上紮刀!醉了,真是醉了……”

清北也意識到自己妄語了,眼神慌亂,卻舍不下面子,他重喘着氣,咬牙道:“雪蠶死了,被逼死的!”

寶珞聞言愣住,出神了好久,才淡漠地道了句:“你如何知道的。”

“我好不容易湊足了錢去贖她,可卻晚了一步,她喝藥自盡了……姐,你為何要這麽對她……”清北越說越傷心,忍不住落了淚。他是感性的,是純善的,見不得美好東西被摧毀的,何況是他有感情的一個人……

清北越哭越傷心,可寶珞就是瞧不得他這副模樣,不是因為他表達傷心的方式,而是他宣洩憤怒的理由和途徑,不分青紅皂白,沒有理智可言,甚至是人雲亦雲。十四歲,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了,如他自己所言,西寧侯十五歲已成婚,十六歲做了父親,不管後來在羅姨娘的問題上他如何犯過混,但那時的他完全擔起了作為男人的責任。可再瞧瞧清北,寶珞突然發現,西寧侯對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寶珞什麽都沒說,淡定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弟弟,對他身後的南樓道了句“少爺喝多了,扶他回去歇着吧。”便轉身離開了,任清北在她身後如何瘋叫,她也不肯回頭,直到他喊聲“姚寶絡,我恨你!”,她微微一頓,可還是走了。

杜嬷嬷急得心都燒起來了,她問道:“二小姐,你幹嘛不解釋呢。”

“解釋有用嗎。”寶珞冷道,“這孩子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事實不擺在面前他不會認的。讓他恨去吧,不讓他吃夠了虧,他是不會醒悟的!”

……

果不其然,清北東西雖沒動,但人已經回東院去了。這兩日,羅氏照料,三姐開導,清北漸漸平靜,可他還是沒辦法完全放開,于是每日給祖母晨昏定省他都不去了,就怕見到姐姐。

祖母的病總不見好,寶珞只能不停地尋名醫藥神,連鄭院判都請來了。鄭院判的話和姑姑一般,都道嵇氏是心氣郁結。看來祖母這個心結,刻不容緩,勢必要打開了。

按照鄭院判的調理方子,寶珞親自去藥房給祖母抓藥,回來時經過護國寺,她打算去拜拜佛。

寶珞雖無信仰,可也想找個心理慰藉,于是恭敬而拜。拜過後,她去了後面的藏經閣聽了會講經,便帶着嬷嬷繞過寺廟後的小池塘,打算從後門出去,徑直穿過胡同裏,去自己馬車那。

然才離開不就,還沒出胡同,主仆二人便被人攔住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