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⑩章(捉蟲)

傅钰又犯病了。

因為鹿今的那段發言。

五分鐘,伏在桌子上的人笑夠了,爬起來抹了一把眼角,全是眼淚。但笑聲還收不住,輕吟了一聲,喘着氣:“哎哎,十幾分……你不要太過分,明明是幾十分,雖然字一樣,可意思完全不一樣。”

鹿今冷淡說:“在我這裏就是差不多。”

“呵……”傅钰不甚同意地點頭,“成,你聰明,你有理。”

雖然這話聽着感覺不對,但也無暇顧及,飯菜上來,就更不想聽他繼續廢話,鹿今拿起筷子擦了擦,然後埋頭吸溜起來。

面條入口好香,味道很好。

鹿今眉眼被水汽熏開,眸光澄澈,剛上來的面正熱,他吃的又急,難免會嗆到喉嚨,偏過頭咳嗽。

傅钰瞬間丢下筷子,拿過抽紙給他,站起來要給他拍背,被鹿今擡手攔住,“沒事,我咳咳……你吃你的……”

“行了,咳着就別說了。”說着傅钰坐下來,拿過他的茶杯倒水,然後遞到他手邊,“快喝點順順,着什麽急啊,慢慢吃。”

緊接着加了一句,“又沒人和你搶。”

鹿今咳得淚眼斑駁,脖子漸漸變紅,聽到他說的咳嗽加重,被氣笑的。他吃得急不是怕人搶,是前胸貼後背餓啊。

再者說,他有那麽小氣嗎?

忽的,傅钰向他投去鄙視的一瞥,嘴唇微微張開,牙齒互相磨着發出恨意,“你還不小氣,你的東西別人都不能碰。”

鹿今喝水潤喉,沒說話,而對面卻來了勁,“小時候我買的玩具帶給你玩,然後就是你的了,而你的玩具我連碰都不能碰,你丫霸道的。”

又是「陳芝麻」,鹿今眉頭微皺:“難道你沒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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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钰噎了一下,說碰了,語氣馬上轉折,“但是……後來能碰了吧,你又嫌棄我髒,我他……哪兒髒了,你自己扒完牆還拿着冰棍吃呢,換成我扒完牆拿着吃就不行了,你真是……真是想想就來氣。”

為了表示氣憤,他拿筷子敲着盤,叮叮當當,很吵。隔不久,四周有視線飄過來,不怎麽友好。

鹿今放下杯子,撿起筷子,悠然地說:“你吃冰棍舔手指。”

敲聲停止,對面額頭冒問號,“哈?”

鹿今搖搖頭,啧聲,“太髒。”

傅钰:……

舔手指怎麽了?

我!不!浪!費!

傅钰嘴賤,好招人,但是遇到鹿今,還是老鐵服。

老天爺總得公平點兒,不能啥都給了一個人,給了他一張漂亮臉蛋兒,就得收回一點智商,不然容易遭人嫉妒啊。

完美人設是假的,是人幻想出來的,現實中不存在的。

鹿今把湯都喝完了,看來是餓急了,傅钰點了三樣菜,每個都吃了一些,米飯下去的倒快,看樣子要剩菜了。

可是這種情況鹿今不允許,他雖然挑食,但從來不浪費,就算不喜歡的到了嘴裏,他也能壓着惡心咽下去。

這些都要歸功于鹿媽,小時候關他慣反了天,然後才知道「懸崖勒馬」,晚了也要硬拽回來。挑食可以,但不能浪費,這是規矩。鹿今答應後發現中了計,鹿媽專門挑他不喜歡的菜做,還讓他看不出來卻能吃出來。

如果換做其他小孩兒,嘴一咧悶頭哭就能過,但是鹿今打小就乖,老實死了,答應過的話一定記住,然後履行。

「反悔」這個詞,在他的字典裏找不到。

傅钰這邊撂下筷子,抽了兩張紙擦嘴,小老實鹿今開口了,問他:“你吃完了?”

“昂,完了。”傅钰滿足道。

“菜還有。”鹿今拿眼指了指菜。

“恩,有啊。”傅钰打了個飽嗝,伸手倒了杯茶,端起來喝了半杯,然後身子往後一靠,竟然歇着了。

鹿今眼睛不眨,說得理所應當:“那吃啊。”

“啊——”傅钰面上有些驚訝,看看他再看看菜,忽然一臉糾結,說:“可我……吃飽了啊。”

“你吃飽了,但是菜還有。”

“……”

傅钰半眯着眼看他,對視了十幾秒,打了一個響指,回頭去喊服務員,“您好,這裏打包。”

兩人從店裏出來,外面的夜色已全黑透了,擡頭看不到半顆星星,大概都偷偷躲進了雲層。

分手時,鹿今停下準備道別,卻發現傅钰沒停,還提速超過他,回頭笑嘻嘻地說:“鹿叔不是讓我住下麽。”

鹿今看着他遠離自己,一點一點靠近單元樓,突然疾步追了上去,“他只是建議,在我害怕的前提下,然而我不害怕。”

傅钰睨視他,“你确定?”

鹿今一臉冷漠,“确定。”

傅钰狀似地點了點頭,卻轉身繼續走,趕他說話之前先說了,“我書包還在你家,作業還沒寫完呢……”

結果呢,等寫完了也差不多該睡了,到那時鹿今也不會往外趕人,因為他已經困得打晃兒了,還剩些精神督促傅钰洗澡。

鹿今的床是标準的雙人床,一個人睡綽綽有餘,還能擱上面打滾兒。兩個人就勉勉強強,伸個懶腰都不敢,怕不小心打到旁邊,把人給捅醒了。

而這個傅少爺睡覺極其不老實,家裏兩米的床都不夠他折騰,早上起來枕頭被子掉到地上,這種情況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但是自從和鹿今同床,傅钰有了意外發現,發現自己睡的很老實,不是刻意為之,是他的潛意識,有個聲音提醒他,旁邊是鹿今。

他有起床氣,踹人。

11點整房間黑了,傅钰從外面進來,感覺進了耗子洞,一步一步摸上床,手碰到了鹿今的小腿,被他立刻收了回去,反應像受驚的刺猬。

他壓着喉嚨低聲笑,面朝着鹿今躺下,身後的窗簾不太厚,遮不住外面的月光,屋內透進一些亮光。

傅钰借着淡淡的光看他,不太清楚,隐隐約約看到他的臉廓,打算睡前捉弄一番時,身旁的人突然出聲,「晚安」二字傳了過來,然後他側過身平躺着,兩只手整齊交疊,放在肚子上。

那聲晚安吐字清晰,不是睡着後的夢呓。

傅钰悻悻收回手撩起發,又往他旁邊湊了湊,臉頰擦到他的枕頭邊,觸感綿軟,一臉滿足地閉上了眼皮。

早上下樓,地面上,汽車上,草地上一層白,傅钰眼睛看愣了,片刻咋呼起來:“卧槽,下雪了,今兒!你看下雪……”

“別嗷嗷了,那是霜,不是雪。”鹿今繞過他走到前面,回頭看停在外面的自行車,車座也覆了一層白霜。

“這是……霜?”傅钰不相信地問,用手指蹭了點「霜」,湊到眼前仔細看,“可是這麽白。”

“面還白呢。”

鹿今翻個白眼,下了坎兒,徑自走起來。

傅钰還在愣着看着,回神看到他走了,抹去化成水的「霜」,拔腿追上去,甕聲甕氣地說:“真掃興,竟然不是雪,這麽多年沒人告訴我。”

鹿今聽着眉頭一緊,下一秒扶額輕嘆,在心裏說:那是你傻,誰會知道竟然有人分不清「雪」和「霜」啊。

耳邊是他不絕于耳的碎語,鹿今思緒突然飄到了別處,他記得自己6,7歲的時候,有一年下了特別大的雪,真如棉花套子一樣,連新聞播報都是「暴雪」。當時他住在鄉下爺爺家,早上一推門,眼前白茫茫一片,門口的雪有一尺那麽厚,不清掃根本出不了門。本來那天他該回城裏的,但是暴雪使得交通中斷,進山的路也被封了,人進不來也出不去。有幾個孩子堅持上學,走了幾步,還沒到村口就回來了。

鹿今第一次看到大雪,有點驚訝,過後就剩下讨厭了。他不是很喜歡雪,嫌它太白,太冷,一不小心就會摔倒,鞋子和衣服全都髒了,他不喜歡。在他片狀的印象中,之前的雪都不大,太陽一出來,有個半天就化了,然後再個半天就幹了。而那次看着一個星期也化不了,鄉下山多且高,光照太少,還趕上那一周的天氣是陰天,到周五才稍稍放晴,但也不确定,畢竟是一周後的事。

回不了家,鹿今在屋裏踱步,急得頭頂冒煙。

這時,奶奶拿來白薯幹,讓他別晃悠了。鹿今眼睛瞪直了,猶豫好久接過來,奶聲奶氣地說:“奶奶,您別老拿這個饞我,媽媽不讓我吃太多。”

雖然說得滿口正氣,眼睛卻一直盯着白薯幹,不易察覺地咽着唾沫。

“沒事,媽媽聽奶奶的。”奶奶讓他放心吃,破了鹿媽的規定,甜食少吃。

“真的嗎?”鹿今一臉天真。

“真的,我的乖鹿今兒。”瞧着可愛的小臉兒,奶奶忍不住摸了把,手指下的觸感溫涼,心下一疼,說:“天兒冷,去炕上坐着。”

鹿今捧着白薯幹往裏面走,一步一小心,唯恐掉到地上,走到飯桌前全部放下,松口氣,拍了拍手,回頭看到奶奶正在穿衣服,忽然問:“奶奶去哪兒?爺爺呢?”

“爺爺出去鏟雪了,奶奶去看看,你坐在那看書,別出來,奶奶一會兒回來。”奶奶聲音溫柔,面露微笑,囑咐着小鹿今。

鹿今乖乖地點頭,拿起一個白薯幹,看着奶奶出了門。

之後每年冬天,鹿今都會想起那年大雪,想起白薯幹,想起熱炕頭,想起奶奶和……爺爺。

如果那天他跟出了門,或許可以阻止,那個人會好好的,會帶着他去河邊釣魚捉蝦,會給他備着喜歡的白薯幹。

可是,沒有如果。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舔手指……又錯字,懲罰我今天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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