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任地主叫左列,跟蔣家挂着姻親,在本家裏也不是什麽嫡支,常往蔣家這邊混。

左列繼續八卦:“聽說他可是丹旸大學建築系學霸,年年一等獎學金,還是什麽學生主席,迷妹烏泱烏泱的……這回鍍上金了,怕是上不過來……對了,你太爺太奶也是丹大的,怪不得偏疼他,也是巧了……”

“屁!”蔣宥萊摔了牌:“靠賣血進蔣家,狐貍精的崽子也有臉?!”

豪門子嗣裏也有自己的鄙視鏈,位于頂端的自然是周未這種嫡親的長房長孫,只要不歪得厲害早晚混成接班人(之一)。

然後是裴欽這種長房次子,浪得不務正業但有父兄上頭罩着,捅破天也有人跟在屁股後面找補,是真正的富貴閑人。

再次是繼母、二房生的孩子,名分是不愁的,鹹魚翻身壓正主一頭的也不是沒有,看個人能力。

入贅的姻親子女,好比蔣宥圓就是随母姓的蔣家外孫,也算得上家裏人,按月領零花。

最後才是蔣孝期這種私生子,且不是從小養在家裏,很大了才認回來這種。

狗血倫理劇裏管他們叫“野種”,通常母親的身份也不光彩,要靠親子鑒定好幾輪才能最終确認血緣。

“賣血?”周未對這種攀親方式聞所未聞,有賣慘的,賣命的,賣輿論的……從來沒聽說賣血也能認祖歸宗。

他平時不太聽八卦,純屬技術層面的好奇。

裴欽遞他一支煙,單支裝的淡煙,很精致,也不知從哪兒得來哄周未開心的。

周未接了,沒點,繞着手指玩。

裴欽咔噠咔噠玩火機:“蔣伯父的病,是那小子捐的骨髓,當時你還在意大利,這事兒也沒想起來跟你細說。”

“哦。”周未遲鈍地應了聲,心說蔣家這幫狼崽子果然沒良心,人家這不是救命恩人麽?怎麽就不要臉了?

轉念一想,等不到骨髓,死的又不是蔣宥萊他爸,反而他們家成了蔣柏常唯一的繼承人,現在蔣孝騰救回來,一多多出倆競争者,二房心态難免會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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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髓捐獻是匿名吧!”蔣宥萊兀自憤憤:“這逼不知用了什麽手段找到老爺子那兒,還搞出一份親子鑒定來,我哥也說是假的!艹!我爸本想着給點錢打發了,結果怎麽着!硬是逼着老爺子認了他,我就艹了……”

周未聽見意大利有些腦仁兒疼,兩周前他剛給周老爺子生生從佛羅倫薩逼着退學回國,扣着護照軟禁在丹旸,憋得快發黴了。

蔣家的事兒他聽聞一些,無非就是蔣柏常最器重的大兒子蔣孝騰突然被查出白血病,人才四十多,正春秋鼎盛,幫蔣柏常控着蔣生國際的大盤子。

有一陣蔣家四處過濾骨髓庫,連國外的都不放過,折騰一年多也沒找到配型成功的,光是給初篩合格的潛在捐獻者的車馬費加起來都是一筆天文數字。

蔣柏常更是親自上陣,迫着蔣家所有血親都去試配,還是沒有一例可用的。

原本像蔣家這種能夠動用各種資源的大財團,找個配型也不很難,難就難在蔣家祖傳的血型是Rh陰性熊貓血,這種尋個獻血的都挺難,何況是捐獻骨髓。

後來周未在國外聽說找到配型成功的了,又前前後後小半年才确定移植成功,初步治愈,蔣家上下總算松了口氣。

再後來,聽聞蔣家找到的捐獻者根本不是外人,而是遺落在外的私生子。

登時各種小道消息亂飛,大家都猜這人是蔣孝騰的兒子,伉俪情深那都是表面現象,除了個傻兒子,蔣家老大終于後繼有人。也有消息說這人是蔣柏常的外孫,他媽蔣桢是私生女……

周未那會兒正在為留在佛羅倫薩美院做最後的掙紮,實在沒心思分神給這種八卦,也就錯過不少細節直到今天被迫補課。

裴欽用手機私信周未:【我看未必是蔣孝期母子主動貼上來,要貼的話早就貼了,幹嘛非等到孩子都養大成人再來?勵志劇情節?】

周未看手機,噗嗤笑出來,回他:【誰知道呢?關我屁事。】

裴欽這貨平時吊兒郎當,逮誰撩誰的大流氓一個,其實挺善良的,不然周未也不會跟他走那麽近。

左列順着蔣宥萊的毛兒繼續給他搓火兒:“那娘倆據說窮得租房子住,碧潭房價才幾個錢!這下爽了,寒門貴子飛上枝頭變鳳凰,母憑子貴……”

周未煩他這種落井下石,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蔣宥萊這傻逼還一個勁兒配合,快被他點炸了。

“先散,我去沖澡。”周未踩上鞋起身,将衣服扔給裴欽。

蔣宥萊氣成河豚,也忘了要借浴室給周未的事兒,手欠地禍害幹果碟。

離開席還有一會兒,周未沿小徑繞去後面主樓,這裏做事的人都認識周大少,就算不找宥廷,随便開間空客房沖一下也可以。

周未擡手掩着呵欠,今天天亮才睡,一大早又給祖父叫去訓話,加上換季降溫,他毫無意外地感冒了,這會兒鼻塞頭暈、心情抑郁,哪哪兒都不舒服。

偏偏又趕上蔣家的大日子不能不來,蔣家今天除了要認回蔣孝期,還要給蔣孝騰的獨子蔣宥年慶生。

原本叔侄同喜也沒什麽,但偏偏将蔣孝期的認祖歸宗和一個智力有缺陷的晚輩生日安排在一起,這個操作就很微妙了。

蔣家辦的是中秋宴,事情做出來了,還打親情牌囫囵遮掩,故意引人遐思,當真有趣得很。

周未想這些就更頭疼,蔣家家大業大人丁興旺,為了分一杯蔣生國際的羹明裏暗裏搶破頭,祖孫三代都在較勁。

這麽看來他們周家簡直太和諧了,祖父周琛只有他父親周恕之一個兒子,周恕之又只有他周未和弟弟周耒兩個兒子,家産大不了一人一半。

誰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來着?周家難念的正是人丁稀少,少則少已,還沒人願意扛旗,搞得周老先生七十歲了都不能退休。

原本周未籌謀許久,才成功申請到佛羅倫薩美院,騙祖父說是去意大利學經管。

結果一年不到,陰謀敗露,周未被迫告別達芬奇、米開朗基羅這些校友,回國準備繼承家業。

都給周耒不好麽?他混吃等死也花不了幾個錢。

“小周先生。”別墅管家跟他打招呼。

周未點點頭:“幫我找間空客房沖個澡,随便哪間都行。”他也不打算過夜,十幾分鐘的事兒。

“好的。”管家将活兒派給剛換班的服務生,引着周未去取鑰匙。

靜灣的鑰匙統一都留備用,紐扣形狀的感應鎖,鑰匙扣背面嵌着房間號,像酒店式公寓。

“客房裏這間景觀最好。”年輕服務生雙手遞了鑰匙過來,周未接過:“謝了。”

這別墅設計得很有趣,房間多,但都不大,沿走廊錯落分布,每兩間房門既不挨着也不對着,一幢樓裏塞了三十來間房,私密性也算做到極限了。

蔣老先生分派房間也很任性,從4A開始先到先得,不能挑,趕上哪間是哪間。反正這些人一年也住不了兩天,大多數房間都是空置的。

餘下無主的就是客房,周未拿到的房號是2B,他嘴角一抽,心說我這手氣可以的,人要倒黴起來拿個號碼牌都被罵。

周未百無禁忌,左手插袋,右手繞着2B的鑰匙扣浪裏個浪地沿二樓走廊找房間,嘀哩一聲刷開。

房間裏只開了待機狀态的夜光照明,周未也不開燈,駕輕就熟拐進盥洗間,磨砂的浴室亮起濃霧般的白光。

他按着面板将水溫調高到三十八度,上一位用這浴室的怕不是頭驢子,洗三十三度水溫,夠驢!周未又将水溫調高零點五。

可能有點低燒,周未倒不覺得水燙,想多沖幾分鐘發個汗把感冒扛過去。

熱水淋在身上揚起細霧,潮濕随着喘息潤進鼻腔,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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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蔣先生。”服務生在走廊裏側身行禮,還不太适應這位新來的蔣先生。

蔣孝期視線在他垂下的頭頂停了幾秒,沒做反應地走了,中指勾着的鑰匙扣随着晃動一下下在腿側翻轉,一會兒是正面感應片,一會兒是背面門牌,2B。

這世上看似衆生平等,實則隔着看不見的天塹,好比明明都流着蔣家的血,外面那些夜夜笙歌、錦衣玉食,而他半年前還在糾結是否該放棄讀研早點工作賺錢。

蔣孝騰病了,可以篩查數萬骨髓捐獻者尋找供體,甚至打着公益旗號通過基金會搜羅稀有血型暗中排查他們是否适合捐髓;

而他母親蔣桢病了,連等張住院床位都要求爺爺告奶奶,甚至舍不得使用好些的藥物延緩病痛。

蔣孝期冷笑,他很有理由相信,如果當初不主動簽署那份捐獻志願書,蔣家也有的是辦法拿走他的造血幹細胞,甚至是他的命。

那段時間不堪回首,無休無止的體檢、反複注射動員劑,普通捐贈需要采集最多兩次造血幹細胞,他整整被采集了五次。

蔣孝期原本身體很好,經過這一通狠狠的折騰也難免耗損,而且他先天凝血障礙,其實并不适合手術,還是硬給安排上了。

為了救蔣孝騰一命,他險些搭上自己的。

直到确認蔣孝騰初步治愈,蔣柏常才将認他回蔣家提上日程,好像那成血緣是驅趕驢子走路的胡蘿蔔。

那天在蔣柏常的書房,盤踞在實木大桌後面的男人已經雙鬓染霜,卻像頭遲暮的獅王一般雄踞權力之巅,銳利的雙眸緩緩掃視過來。

他說:“蔣期,當年你母親執意要帶着你離開,過自己的生活,她覺得留在蔣家不自由。”

蔣孝期不回答,這是渣爹在跟他解釋為什麽二十年來他不履行作為父親的義務。

他繼續說:“孝騰的事我很欣慰,還一舉雙得地找回了你。你回蔣家這件事,我可以給你選擇,如果覺得身份尴尬,可以對外宣稱你母親蔣桢是蔣家養女,他的兒子自然也是我蔣家人。”

蔣孝期倏然擡頭看向蔣柏常,對視的雙眸是何其相像,仿佛空氣中有看不見的弧刃相撞。

這是蔣柏常打算模糊他的身份,他想保護什麽和防備什麽顯而易見。蔣孝期年輕,但他不傻,還有什麽是比認自己女人當幹女兒,給自己親兒子當外公更令人尴尬的嗎?

他既然回來了,就不會再不明不白。

蔣孝期直視獅王的雙眼,清楚回答道:“我了解母親,她不會回蔣家。”“父親,我該叫蔣、孝、期。”

從那天起,蔣孝期便是蔣家同齡人的叔輩,蔣孝騰的救命恩人。那些小屁孩兒心裏再不爽、再看不起他,也敵不過輩分壓在那。

蔣孝期不需要刻意給誰好臉色,戴上一張冷漠的面具,他只拿他應得的,他要拿他應得的。

2B,刷卡時冷漠的面具差點崩壞,這……真不是故意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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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未沖過澡,關掉水蓬,在浴室裏胡亂晃着腰背胳膊舒了舒筋骨,超人、死侍、流川楓、奧特曼……绫波麗。

這房間果然有魔法,被門牌號詛咒過。

他撈過旁邊挂着的浴袍随便裹上,濕發還在滴水,一邊系腰帶一邊光着腳向外走。

霍!

剛跨出玻璃拉門,猝然對上一個身影,周未吞下了起碼上百分貝的尖叫,險些把心髒吐出來。

“卧槽!”周未系腰帶的手抖,不小心系了個死結,“你誰啊?!”

作者有話要說:

管家:來來,排好隊,拿着2的號碼牌……

蔣孝期:绫波麗不錯~

作菌憋不住屁、存不住稿,會努力不斷更,每天11點約,其餘時間有修改都是捉蟲。

筆芯,直白地【求收藏】【求評論】【求灌溉】!

感謝月姐姐的營養液,感謝月姐姐、蘇、貓貓的地雷!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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