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以周未對裴欽小二十年的了解,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這幫人保準憋了什麽壞要整蔣孝期。
周未:“你們沒事兒招惹他幹什麽?”
裴欽:“看他不順眼啊!”
嗯,這個理由,已經很充分了。
想想剛才客廳裏的對話,周未覺得得罪一下蔣孝期也沒什麽不好,讓他看自己不爽應該就懶得理會老頭子的拜托,去他見鬼的丹大,去他見鬼的學霸!
“Okay!”丹旸三分之二害(又名:英泰雙煞)一拍即合。
“去嘛小舅舅,外公和大舅舅讓你盯着他們呢。”蔣宥圓賣萌初見成效,蔣孝期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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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靜灣別墅後門出去就是清淨山,這一帶是富人區,連別墅都建得雞犬不聞,這個時間更不可能有什麽游人,當真特別清靜。
他們一夥兒人浩浩蕩蕩地開進去,沿着寬闊的石鋪坡道向上走。
清淨山不是開發過的景區,正兒八經的人工山路也就下頭一段,再往上走幾乎是野山了,純自然風光。
但由于整體海拔不高,所以山勢談不上險要,即便是大半夜作死,想搞點意外傷亡事件也不比講鬼故事吓死人更容易。
這裏邊常一起玩的那些個,除了蔣宥圓這種方向感成謎的路癡之外,對從小一寸一寸瘋跑過的地方,閉着眼睛都能摸個來回。
大半夜進山,雖然月朗星稀也還是怪刺激的,一輪孤月當空,燦星寥落,鋪天蓋地全是濃密的樹影。
擱在恐怖片裏,随時都像有靈異事件要發生。
那幾個被帶着上山的小明星已經打開手機的電筒照路,剛剛嬌妍的臉上莫名驚悚,被光晃得臉色慘白,完全不能理解這幫富二代的惡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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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野山嗎?會不會有蛇啊?”其中一個女孩兒嬌嗔,帶着惹人憐的顫音。
她踩了雙恨天高,剛剛有多婀娜,現在就有多狼狽,又不好說掉頭回去。
裴欽吓唬她:“有啊,不光有蛇……”
他故意啞着嗓子拖長音:“還有貓頭鷹、野狗、狼蛛和……哭哭啼啼找洋娃娃的小女孩兒,據說她穿了條紅裙子,像血一樣紅的……”
啊——
裴欽的鬼故事剛開了個頭,周圍已經一片尖叫,女孩兒們就近鑽到男生懷裏,提問的那個已經開始抹眼淚兒了。
周未覺得她們叫這聲空谷嘹亮,帶着杜比回聲,比蛇和小女孩兒都恐怖,後悔跟出來,活着不好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身後突然響起經典的鬧鬼音效,唔~唔~~~抖音抖到人骨頭縫裏,再順着頭皮鑽進去,毛孔都吓炸了。
這下大夥兒叫都叫不出來了,集體失語。
聲源就在周未後頭,他脊背呲出一層小汗毛,回頭一看,是黃栀子。
黃栀子手忙腳亂地解下雙肩包翻出手機接聽,“對不起,對不起。”她五指并攏貼着太陽穴跟衆人道歉,随後攏住話筒:“媽?”
周未啧了聲,什麽破孩子會把親媽來電設置成鬧鬼鈴音,也是見着活的了。
黃栀子語速低且快,麻辣鮮香的怪味兒川/普:“雞嘚雞嘚,不是嗨有一天伐,兼職嘚呀,正在工作……”
周未快走幾步,無意窺人隐私。
這姑娘把陪玩說成正在工作,有意思,不過也沒錯,工作不就是付出勞動獲得報酬麽。
越往上走,林子越暗,林蔭遮擋了月光,一路都是手機電筒晃來晃去的白光。
周未回頭看了眼走在最後的蔣孝期,他人倒是很紳士地脫了外套給光着胳膊的肉圓兒披上,一手舉着手機給身前的兩名女生照路。
周未鞋底蹭着土路問裴欽:“他們到底搞什麽?帶到山頂套了麻袋再滾下來嗎?”
“這麽簡單粗暴就死定了,”連裴欽都覺得宥萊他們幾個小兔崽子是在作死:“應該更……委婉些。”
帶來的小花兒走不動了,一行四五人放棄,轉頭下山。
又走了一會兒,肉圓兒也放棄,再拉走三四個,連蔣孝期的衣服也穿走了。
周未看着稀稀拉拉的殘兵敗将退散,深信剩下這支純潔的隊伍裏沒有一個是為着逛景賞月的,全都是作妖骨幹和幫兇:“我知道了。”
清淨山不險,可一沒正式山道,二沒方向标識,這山也就是個大號的土坡林子,并不多深遠,然而卻是個天然的大迷宮。
周未他們小時候沒少來這兒捉迷藏,保镖們一個個往回逮都得花上好半天工夫。
所以,這幫玩意是想把他騙進山裏來,然後找機會丢了,讓他大半夜自己在荒山野嶺給自己打牆,凍不死也吓死了。
長輩們都休息了,回頭蔣孝期自己迷路走失也很難怪到具體人頭上,不死不傷的,說出來反倒丢臉,不如吃個啞巴虧了事兒。
就算他不肯吃虧,非要把事情捅出去,禍首們大可一問三不知,一推六二五。
“我半路先下山了”,“小叔不是跟那誰誰在一起的嗎”,“回來了呀我們一塊兒走的”,“喝得有點兒多真沒注意”……合謀的事兒哪找負責人去,到頭還得法不責衆息事寧人,最多挨頓訓,作妖成本趨近于零。
周未覺得這個尺度簡直拿捏得完美!不過宥萊那個腦袋指定想不出這種馊主意,他倒挺想知道哪個是智囊,好當面誇誇他。
蔣孝期手機照了半天路,這會兒電量已經飄紅,好巧不巧的蔣宥廷打了電話過來,溫溫和和地把情況問了個遍,又囑咐他一定管住這幫熊孩子。
裴欽問周未:“我們要不要先溜啊,不然等下被他逮住就跑不了了。”這貨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認清他倆加一塊兒四條腿也跑不過蔣孝期的殘酷現實。
“當然不啊。”周未腿都開始酸了:“距離峰頂只差一步,你這會兒放棄可就錯過最美麗的風景了!”
他故意說很大聲,惹得蔣孝期看二傻子似的掃他一眼。
周未沖裴欽耳語:“元慶啊,你覺得這個時候,就算我溜了,他會把賬算到別人頭上嗎?”
裴欽怔然,嘴巴都合不上了。合着他把周未拽出來吶喊助威當群演,實際卻很可能是他早被計劃進去背鍋了。
“我又不在乎這個。”周未雙手插袋,喘着閑庭信步:“你沒事兒吧?”
“沒那麽弱。”裴欽突然少了興致,把唇抿得發白。
蔣家這幫畜生真是遺傳性心眼多,肯定是周未和蔣孝期用房間的沖突給人傳出去利用了,合着他們背後罵得歡,當面都是小叔長小舅短的,真結梁子的只有周未和蔣孝期這一茬兒。
裴欽知道周未不在乎,別說一個撿回來的外生子,就算正主,周大少該得罪照樣得罪。
但他受不了周未給人算計,恨不能現在就黃鼠狼似的轉身攙着蔣孝期下山,氣死那幫狼崽子!
裴欽什麽事都寫臉上,這會兒雖然天黑看不清臉,但他屁也不放一個的撿錢樣,周未早猜到他想什麽。
“有人替我籌劃,撿現成的樂子不好麽?本來我也想整他的。”
聽他這麽說,裴欽登時輕松不少,念頭急轉一百八十度,已經開始考慮如何讓蔣孝期死得更慘了。
偷看末末洗澡,這誰能忍?!
“下面有幾棵柿子樹來着,我記着就這兒附近。”
“對對,往西一點兒,摘幾個摘幾個,不然白來了。”
“小叔你們走先,我們跟着就來!”
周未輕哼一聲,這是一級燃料倉實現了星箭分離,單剩下他和裴欽這截二級燃料倉。
真是光榮而艱巨的使命。
蔣孝期看着宥萊他們幾個迅速隐入夜色的背影,似乎沉思了一會兒,也沒囑咐什麽小心之類的。
周未幾乎感覺他已經猜到了故事的結局。
清淨峰果然只剩下最後百來米山路。
“放水。”周未随口找了個說辭,最敷衍的尿遁。
裴欽看看他又看看即将被放逐的流星,尴尬。
不等他開口,蔣孝期背對着月光問:“你不一起去麽?”
裴欽如蒙大赦:“啊。”“對了,據說這裏中秋的圓月特別靈驗,小叔你要不要求個姻緣什麽的,就是……對着月亮祈禱一……一炷香時間,很靈,真的,不信你試試——”
他又在作死邊緣橫跳兩下,這才追着周未鑽進樹叢。
哈哈哈哈——
兩人踩着柔軟的長草往山下走,沙沙的腳步聲散在夜風裏。
裴欽不時回頭探看:“他會追上來掐死咱倆嗎?”
周未篤定:“不會。”
裴欽:“你怎麽知道?”
周未:“我剛對圓月許願他追不到。”
裴欽:“……”
周未覺得蔣孝期大概在更早些時候就看清了他們的陰謀,只是不說破而已。
所以他究竟是憋了什麽大招反殺,還是自帶活地圖buff,等會兒賞完月自己溜達回去就好了,就當哄孩子。
裴欽:“不會真出什麽事兒吧?”
他就是這樣,良心遲鈍但不缺席,想到綁票什麽的意外,又創傷後應激障礙。
周未才不擔心:“能有什麽事兒,一個仰摔剛好磕在石尖兒上腦袋開瓢?還是半路撿到破娃娃吓到心髒驟停?他又不是我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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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腳程快,倆人走了一會兒竟然遇到了宥萊他們,見面又是一陣哈哈哈。
裴欽和宥萊同時掏手機撥電話,宥萊那邊先接通,裴欽這邊占線。
“喂?喂!這特麽什麽信號,還好意思叫全球通……喂!聽得見嗎?”蔣宥萊手機舉得老高,咧個大嘴:“什麽情況哈?你們信號幾格?”
“不行不行就一格……又沒了,換個地方試試……”左列掐大腿忍笑,給他捧哏。
周未擡眼便看見手機屏上蔣孝期的通話被對方挂斷了。
蔣宥萊再打,裴欽也打,這次裴欽打進去。
幾聲長嘟之後是電子女音,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Sorry……
裴欽再打,蔣宥萊也打。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Sorry……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哈哈哈哈——
這幫損人!
左列笑得揉肚子:“是真關機了還是沒電了?”
“沒電啊,”蔣宥萊撿根樹枝抽路邊的月見草,像是在抽他三叔:“本來就紅血了,照那麽長時間路加上通話,不然怎麽關機?!沒信號還可以撥幺幺九嘛哈哈哈。”
“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他倆身後跟着的小胖子一本正經發表意見。
小胖子一身銀亮的豎條紋西裝,并沒有起到拉伸效果,身材依然五短,還內搭了件翻領POLO衫。
這會兒他走熱了,敞開的衣襟裏露出POLO衫左胸一塊拳頭大小的Logo,是個騎馬執劍帶禮帽的蒙面騎士,下面一個品牌英文ZOLO——聖大保羅一看就想跟他打官司那種。
他叫左邏,蔣宥圓同父同母不同姓的親哥,左邏随父姓。
左家經營一個成衣品牌ZOLO,定位二十至四十歲具備一定消費能力、追求舒适度和性價比的理性經濟适用男,在碼農群體很有市場。
他爸叫左蘿,他爺叫左羅,左列是他堂哥。
左列一根手指戳他胸前的Logo,向騎士挑戰:“你可以幫他報警啊——”
“他是成年人,要失蹤滿二十四小時警察才會管……”左邏似乎在認真思考事态發展可能的結果。
左列在看不見的黑暗中做了個口型:“白癡!”
周未被地心引力拉着下山,姿态松垮,順手拍了拍左邏肩膀:“好孩子,用不了二十四小時就有人比警察還要緊張。”
整人嘛,這事兒他們常幹,也沒什麽心理負擔。
裴欽感覺他心情不好:“餓了?”
“不餓,喝過粥。”
裴欽立馬猜個八/九不離十:“你媽又當着外人面表演母子情深了?沒又拿周耒給你上眼藥吧?”
周耒不跟他們瞎混,宴會沒結束就提前回家複習考試這算眼藥嗎?直接上的眼屎吧。
周未不吭聲,算是默認。
裴欽:“要是我後媽,我早跟她翻臉了!”他沒媽,親的後的都沒有,不懂那種感情。
周未無所謂地笑笑:“她人不壞。”
裴欽:“非得拿發帶勒死你、給你喂毒蘋果才叫壞?!”
噗!周未心說我又不是白雪公主。
“裴總鳏居、钏哥晚婚,都是給你的迫害妄想症鬧得吧?”
後媽就不配擁有母姓光輝了?姬卿怎麽說都還可以,有些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裴欽戳手機:“喂?哥,你是不是因為我才一直沒交女朋友的?你要說實話——”
卧槽!周未心說快一點了,你真不怕你哥也犯心髒病。
他搶裴欽手機:“钏哥,元慶說夢話呢,你睡你的。”
電話那邊裴钏帶着鼻音,硬是給挖醒的:“你們還在外頭玩?什麽地方,我去接他。喝酒了?”
“沒有,我看着呢。”周未揉亂裴欽頭發,彈他腦門兒:“钏哥,放心。”
“周耒要是這樣早被我掐死了。”周未把手機扔回去:“知道你缺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缺心眼兒!”
裴欽嬉皮笑臉追上去,從後面摟住周未的脖子:“說得對,我要很多愛!快說,你愛我嗎?愛不愛我?”
“傻/逼。”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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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們兒繞回去那一下帥斃了!高地暴擊!”
“起碼掉半血,不死也殘……等等等等,看見你了麽?”
“沒有,樹後掩一下。”
……
貴賓包間,周未甩了甩手上的水,無意聽見蔣宥萊和左列這段對話,沒顧上接熱毛巾擦手直接從褲兜裏摸出手機。
“周未,去幫我看下你家三少爺回來了麽?蔣孝期。”
聽見回答,周未掃了眼手機上的時間,2:57AM,臉色登時一凜。
玩脫了?!
作者有話要說:
蔣孝期:用不了二十四小時就有人比警察還要緊張?嗯?
周未:不是我……我,我不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