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蔣孝期跨步上馬那矯健的步伐和靈活的動作,無不昭示着一個殘酷的現實——周未,他被耍了!

被一個表面一本正經、實則道貌岸然,道德上毫無逼格的逼王給狠狠地耍了。

話說蔣孝期現在騎的那匹馬都還暴躁地尥尥蹶子、噴噴鼻息反抗一下呢,他周未昨晚是多麽的俯首帖耳、任勞任怨!

好氣!現在想想腿肚子還打顫。

裴欽看他一臉怒視渣男的哀怨表情,磨牙咒對方去死,訝然道:“末末,多大仇恨哪,怎麽還沒完了?消消氣消消氣——”

“今天周幾?”

“什麽玩意?”裴欽沒聽懂這跟周幾有什麽關系:“反正不是周末。”

周未霸氣一指,恍若教導主任上身:“那他怎麽不去上課?!”

裴欽真要給這雙标狗跪了:“哥!您現在正拐帶親弟弟逃學遛馬呢,人家研究生可不是一天八節課外加三堂晚自習,咱能要點臉嗎?”

“末末怎不去玩啊!”左列他們幾個都穿着騎裝,兜了張野餐墊過來,裏面全是飲料零食,看來是要順便來個露天趴。

今天換左家主場,左列一副熱絡的主人模樣,挨個招呼着喝東西吃點心:“阿欽……末末,有你愛吃的玫瑰餅,廚房新烤的——”

“末末是特麽你叫的!”裴欽憤憤嘟囔,起外號的是他,傳外號的是他,別人架秧子跟着叫他又不樂意:“我家玫瑰餅是保加利亞國花做的餡兒,你愛吃我天天給你帶,別吃他們這些路邊野花,淨是農藥和馬尿!”

周未迎着太陽眯眼,視野裏盛放着一朵黑心兒野玫瑰,不是腹黑男就是中二病、幼稚鬼,這一天天他可真操心。

周耒已經騎着馬小跑起來了,英泰樂津這種除了貴沒毛病的私立學校從幼兒園開始就有馬術課,一群沒有馬腿高的小豆丁排着隊摸小馬的鬃毛,被教練輪流抱上矮種馬拍照載入成長手冊。

周未翻看黑歷史的時候對自己那張照片印象深刻,一直懷疑當時騎了個狗,還是柯基。

周家兩兄弟、裴欽、蔣宥萊幾個都讀英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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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欽不适合劇烈運動,周耒忙着功課,宥萊天生感統失調缺乏運動細胞,反倒是周未的馬術課年年拿A。

大太陽底下跑跑馬,跟大半夜裏飙飙車一個道理,都非常減壓,顯然前者更适合中二病患者的輔助治療。

周耒幹什麽像什麽,不像他哥小貓釣魚似的仰在馬場看漫畫,這會兒更像在上進階英式馬術課程,搞得陪練有點緊張,亦步亦趨地跟着小跑。

宥萊舉着根法棍當劍,擺出左羅的姿勢調侃左邏,喻成都抽出另一根跟他對打,用花劍的招式。

裴欽朝他倆扔玫瑰餅,喻成都收劍,換成本壘打,擊得酥皮碎屑四散,揚了宥萊一頭一臉。

大家又笑又罵。

左列陪着笑,最近他爸在跟喻家談一筆貸款打算上一條箱包生産線。

即便大家都還不到接掌祖業的程度,家族的利益關系難免對這群狐朋狗黨的塑料兄弟情産生影響,這種影響越大越明顯,和周未在幼兒園午睡滾到裴欽床上尿尿尿完了再滾回自己床上繼續睡害得裴欽哭背氣,和喻成都将塑料蜘蛛放在裴欽的運動水壺裏被周未揍到鼻血橫流都不一樣了。

左家跟蔣家正相反,皇位是世襲的,只要不叫左luo就沒戲,左列他爸不甘當個閑散王爺,還想掙紮一下自立山頭,就要求着做金融的喻家。

左邏肉嘟嘟的饅頭臉上曬出兩朵紅,騎裝馬甲像快撐爆了的氣球,裏面仍舊穿着ZOLO徽标的襯衫,簡直是自家品牌最忠誠的代言人。

被頰肉擠着的嘴唇緊抿,他顯然對這種浪費食物的行為不太高興。

左家祖輩出身微寒,白手起家,做品牌都只為勞苦大衆服務,一件衣服賣百十塊,毛利不超過50%,絕壁良心企業。

三代人一邊忙着幹預超時工作成衣工的心理健康、拼命壓低原材料價格,一邊還得忙着和聖大保羅代理商、左羅形象産權所有方打官司,老大不容易!

裴欽湊到周未耳邊:“聽說他爺爺上國宴都穿自家衣服……哈哈哈哈。”

一身皮囊而已,其實沒什麽。周未視線被一匹黑棕馬牽着,沿馬道繞了一圈。

蔣孝期禦馬的動作生疏,明顯是個新手,但從姿勢來看他也是個有運動天分的,跑兩天大概能趕上宥萊二十年。

那匹馬很漂亮,是有阿拉伯血統的英國退役賽馬,熱血,擅長中距離,速度很快,但不适合新手。

許是有熟悉馬匹的教練在,馬顯得比較溫順,像特麽昨晚裝傷陰他的蔣孝期,只有周未知道那副謙謙君子、高冷禁欲的外表下是怎樣卑鄙的靈魂!

不行!是可忍,“叔”不可忍!

“我去跑會兒!”周未丢下一句話,氣勢如虹地去換衣服選馬了。

左列笑,看着周未六親不認的背影:“咱們周少不是厭惡一切讓人出汗的運動嗎?不是對賽車情有獨鐘至死不渝嗎?那什麽你們先玩着,我得交待一聲給他挑匹溫柔的,別再摔了,我怎麽看他現在走道就不太利索——”

“這你就不懂了,”裴欽啪地揮了下馬鞭:“我家末末擅長一切四角穩固的座駕,跑車四個輪子,馬不也四個蹄子麽?”

“真的假的!”左列被他唬得直愣,當笑話聽。

蔣宥萊還在糟蹋法棍:“安啦!等下讓你們見識見識末末的風采,他飙馬和飙車一樣炫酷。真的,四個輪子還是蹄子的不重要,只要是四個,兩個的不行,騎腳踏車都能摔骨折。”

說這話時,周耒下馬回來了,剛好聽見後半句,冷冷地瞪了喻成都一眼。

喻成都:媽的!躺了!

周未就是帶孩子玩來的,沒打算真騎馬,他嫌跑得熱,也嫌跑快了飛泥揚塵髒得慌。

當然這是在遇到蔣孝期之前的想法,現在他只想敲斷對方的腿。

騎裝也是備了的,周大少不管幹什麽,裝備先要質優量足像模像樣,不搞出全套頂級專業配置他都懶得碰。

好比七年級時學校開設冰球課,周未上場就是一雙Bauer定制款,手繪的風火輪要多炫有多炫,然後一節課沒上完他就挂靴罷課了。

穿成一只熊你追我趕有什麽意思,就算動作靈活別人也看不到臉,比動畫片裏那兩只還傻,他的盛世美顏和完美身姿意義何在?

主要是冰刀也是兩根,不符合四角穩固原則,他不想運動得比冰球還無規則。

再好比玩賽車,他也要從蘭博基尼撞起,賣房子買柯尼塞格只為平地起飛。

周未的騎裝是紅衣黑褲,包括靴子在內都是在英國皇室經常光顧的手工店定制的,靴踝上還裝了純銀馬刺,啞黑頭盔薄皮手套,論裝逼他是活祖宗級別。

馬大概也是看顏值選的,紅棕,四蹄踏雪,額心一道白,高大健碩、鬃毛飛揚,很嚣張的四齡小公馬。

周未踩着馬镫朝大夥兒飛吻,躬身屈膝懸在馬鞍上,一颠一颠地控着節奏,看樣子是要跑速度。

一群看熱鬧的嗚嗷亂叫,噼裏啪啦朝場地扔了一堆飲料瓶子馬鞭手套,還有半截法棍。

“周少這眼光絕壁帶拍照識別功能!”左列誇張地扶額:“咱家最牛逼的馬,Albert,它老爸幹一次要收幾萬歐元,正宗英國純血。”

周耒呯地掀開一罐蘇打水,掃了眼對面的障礙場地,心說你倆可別發瘋。

Albert看着挺正常,騎手大概神經不太好,對着周耒一張冷臉比心,缰繩松松提着。

周耒連白眼也不舍得給,扭頭假裝沒看見,敦敦敦地灌汽水。

周未媚眼抛給瞎子看也不生氣,嘚嘚嘚地跑了半圈小步先熱身,開個車都要磨合,何況是個活物。

越好的馬性子越骜烈難馴,這叫恃才生驕,跟人一樣。

他皮膚白,一張臉映在陽光裏細膩如瓷,頭盔的系帶從下颌繞過,又像嵌住的美玉。

周未很适合穿紅,這一身随着馬匹颠簸,如燃燒的火,襯得漫山紅楓暗淡下去。

裴欽倚在欄外看他,想起幼兒園時英泰那身“紅男綠女”的校服,嘴角沁笑。

小小的周未就能将這最濃烈的顏色穿得驚豔,惹得全園女孩子對綠色制服深惡痛絕,恨不能女扮男裝跟他一決高下。

啪!一只爪子欠不拉叽排在裴欽屁股上,又在他發作前零點一秒挪開,停了個暧昧的轉瞬。

喻成都靠過來和他并肩,視線放遠到周未身上,又篤地拉回來盯住裴欽,像是突然抓包了什麽不為人知的隐秘:“就這麽在乎他?眼裏放不下別人了?”

“昂啊,我倆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裴欽認得坦然,轉頭朝周未吹了個流氓哨。

喻成都翻了個面背靠欄杆,架着兩條胳膊,薄唇勾向一邊:“你百人斬啊,怎麽不碰他?”

裴欽終于轉過臉,和他對視,面露愠色:“打他主意,弄死你!”

“那我打你主意,”喻成都勾他下巴,指尖一路滑到心口,視線停在裴欽略帶暗色的唇上:“這毛病挺刺激的吧,我可比Albert強多了,你怕不怕馬上風?”

倆人都是萬丈紅塵裏滾過的,誰也不比誰幹淨,誰也不比誰要臉。

“你怕不怕周未騎着Albert從你身上踏過去?”

“讓他開那輛柯尼塞格來,”喻成都笑意更深了,壓低嗓音:“他不在我上面,就得在我下面。”

周未已經在場地裏跑起來了,裴欽甩開喻成都:“滾!少發瘋——”

幾句葷話司空見慣,周未心情好的時候也跟他們逗兩句,裴欽覺得胸悶,用力深呼吸,自己反應有點兒大。

繞到蔣孝期身後百米左右,周未拉下目鏡,淩空揮了下馬鞭:“嗐——”

他雙腿夾緊馬腹,已然變作專業的騎姿,轉過彎道便能高速超越蔣孝期那匹飯後消食的散步老阿姨,甩他一臉塵土灰泥。

想到蔣孝期吃土的表情,周未簡直比馬還興奮!

錯後半個身位陪蔣少遛馬的教練聽見身後馬蹄疾奔,猝然回頭只見一團火紅挾風撲來,已經貼臉了。

他大驚失色,慌忙去拉蔣少的馬缰給Albert讓路:“仆街啦!有乜搞錯!哎——”

Albert已經擦着黑棕馬/飚過去,尾巴掃人一臉。

蔣孝期只覺得一縷邪風刮過,身下的馬脊背緊繃,缰繩随着馬匹擺頭的動作猛晃了一下。

饒是他反應夠快,也只能在一秒時間裏抓緊缰繩,随即一股強烈的推臀感襲來,棕黑馬如破風之刃陡然追了出去。

“Victoria!”教練伸出爾康手:“Sto……op!!!”

作者有話要說:

蔣孝期:四角穩固……呃姆……那就是兩手兩腳……

周未:嘀咕什麽呢?

蔣孝期:沒什麽,就是看不到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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