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意落後,趙意比她更慢,跟着她的腳步一點點往下挪。
宋桃之咳嗽一聲,“趙意,你想要一個什麽樣的新媽媽?”
趙意:“你咳嗽好幾遍了,不會着涼感冒了吧?”
“沒有。”這孩子顯然不想回答問題,“我是說,你爸爸總要再娶的,也不可能守着你過一輩子,如果是這樣,你還不如自己挑一個喜歡的後媽呢!”
“我不想要。”趙意悶悶地回答,帶了點生氣。
“不想要,也由得你呀!”宋桃之撿了根棍子,左右敲敲打打,“你看你奶奶,你姑姑,天天忙着給你爸介紹對象,什麽農村幹活的姑娘,帶着孩子的寡婦,二婚的老女人,掃地的阿姨,殺豬的妹子,什麽都拉過來,我都看過,沒一個好看的,還有壞心眼的,當着你爸爸對你特好,背對着你爸爸便用眼刀子挖你,恨不能把你趕到鄉下跟奶奶過。”
“如果他要再娶,我就回鄉下跟奶奶過。”
“別呀!”宋桃之撓頭,她的本意可不是這個,她站住腳,回頭看着趙意,揚着小臉笑眯眯地引誘趙意,“你要是去了鄉下,我們都會想你呀!每天看不見漂亮的小趙意,我還有劉文娟甚至楊松都會想的,所以趙意,你可千萬不能去鄉下呀!”
趙意小臉紅了。
宋桃之越發笑成狼外婆,“趙意,所以吧,你爸爸再娶就讓她娶呗,你總不能因為一個外人要來,就把家讓給別的女人吧?那你媽媽知道,也不會不高興的,小趙意怎麽不替她守着家呢?既然總要來一個,你就該替你爸爸挑一個喜歡的女人在家裏。就比方……”宋桃之一咬牙,厚着臉皮繼續引誘,“就比方,讓我住你家裏,還是讓劉文娟跟你一起過,你說你選誰?”
“當然是跟你一起啦!”趙意回答的不假思索。
宋桃之很滿意,有點飄飄然,但是這不是重點。
趙意固執:“我不知道該喜歡誰當我媽媽。”
宋桃之搖頭,“沒事,沒事,你繼續想。想清楚告訴我,我跟你說啊,你要是覺得哪個姑娘好,咱們就跟你爸說,讓她娶誰。”
“那要是我喜歡,爸爸不喜歡呢?”
“怎麽會,愛屋及烏不懂,你爸爸這麽愛你,你喜歡的女孩他怎麽能不喜歡?”宋桃之脫口而出,又挑動傷口了,趙伯伯是真的很喜歡宋桃之,拿她當親女兒一般,可到底還是親兒子親,媳婦再好也得先有兒子再有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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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還是最喜歡我媽媽。”趙意回答的斬釘截鐵。
宋桃之臉黑了。
趙意歉意地看着宋桃之,烏溜溜的眼睛露出小狗兒般的乞憐,“我、我也喜歡桃之。”
我不是這個意思,宋桃之真想扒開他的腦子。
算了,這事急不來,元縣長明年春天才上任,她妹妹要來也是夏天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作業事件
狼外婆宋桃之失敗了,垂頭喪氣的她,飛快地跑下山,留下趙意在身後追,“宋桃之,等等我。”
等你個頭,從小到大就喜歡跟着人家身後,跟屁蟲似的。
劉文娟說:“你們怎麽這麽慢,我都等好半天了。”她捂着肚子,“我好餓,早起就上山,什麽都沒吃。”
趙意跟下來,從書包掏出個橘子,“我帶了水果。”
“快給我一個,你怎麽不早說呢!”劉文娟伸出手。
趙意卻先給了宋桃之一個,再掏個小點的遞給了劉文娟。
劉文娟嘟嘴,“趙意,你總偏心。”
宋桃之笑眯眯,“他也是随手拿的,劉文娟你別在意啊!”
宋桃之走到最前頭,劉文娟跟在後頭,劉文娟問:“宋桃之,你作業寫了沒有?”
什麽,作業?
宋桃之精分了。
趙意說:“宋桃之,你把老師布置的作業借我抄一下。”
可憐的宋桃之還是安撫自己受傷的心靈,沒聽見。
趙意會意,“我抄完寫好了,給你抄。”
這下宋桃之聽見了,“能幫我那份也寫了嗎?”
劉文娟說:“宋桃之,你叫趙意幫你寫作業,我告訴老師去。”
宋桃之暴躁,有暴力沖動。小孩子的正義感不能太強啊,現在的孩子說告老師,絕不會是開玩笑。
宋桃之服軟,“我就說說,劉文娟你別當真。”
三個小朋友各自回家,各找各媽,趙意是找奶,要飯吃去了。
宋桃之又是狼吞虎咽,爬山回來實在太餓了,一個橘子根本不頂事,越吃越餓。一邊吃飯,一邊聽胡曉群抱怨趙坤雲,說他太官僚,還沒當上局長,就跟她擺官架子,把她訓了一頓,宋長文樂呵呵地聽着,時而給老婆夾一筷子雞蛋。
胡曉群又把雞蛋夾給了宋桃之,這是小舅剛送來的,說是今冬前最後一批雞子,送給宋桃之補身子。
“媽,你也吃點。”宋桃之給媽媽也夾了一筷子,“我和爸爸前晚吃羊肉了,不缺營養。”
“是是,你也補補火氣。”宋長文調侃老婆。
胡曉群白了他一眼,宋長文回了老婆一個暧昧眼神。
宋桃之垂眸,受不了,這兩人當她不懂呢,打情罵俏起來了。
胡曉群說:“桃之,你吃慢點,別噎着。”
宋長文說:“來,喝口水。”
宋桃之咽下飯粒,“爸,吃飯不能喝水,對胃不好。你以後也要改了這個壞毛病。”她起身拿走了宋長文的水杯。前世,她就跟爸爸一個毛病,吃飯就喝水,後來宋長文得了胃病,宋桃之的胃也不好。
“你這孩子,哪裏學來這些?”
“爺爺留的那些醫書上不都寫着麽,以前爺爺也常這麽說。”
“你現在怎麽記起爺爺說的話了?以前不都是不愛聽的麽。”宋長文是中醫,懂得很多保養之道,只是為人比較随性,不喜約束,所以對自己也不大愛惜。
“爸爸,老人言還是要聽的。我覺得吧,您作為一個中醫,要對家裏的人健康負責,必須從飲食和生活習慣上做起,所以,你得帶頭,比方這個吃飯喝水呀,抽煙呀,都是不健康的,都得改。”
“還說寝不言食不語呢,你先閉上嘴。”宋長文掏耳朵,被女兒教訓有點失顏面。
“你才閉嘴。”胡曉群支持宋桃之,“桃之爺爺說的都是專家之言,我們都得聽,以後必須戒煙。”
宋長文低頭扒飯,裝死狀态,胡曉群用筷子捅咕他,他就是不吭聲,堅決執行“閉嘴”的禁令。宋桃之好笑,放慢了吃飯速度,學着細嚼慢咽。
吃完飯,宋桃之在屋裏溜達了半個小時,才爬上床睡午覺。耳朵卻聽着父母在客廳說話。
說着趙伯伯的婚事,趙奶奶給趙伯伯找了個鄉下女子,才十八歲,說是生的十分好,還拿了照片過來給趙伯伯看,趙伯伯當場就漲紅了臉,拂袖而去。
十八歲呀,趙伯伯比宋長文長兩歲,今年也有三十二了,娶個十八歲姑娘,再過二十年絕不新鮮,不過這年代在臨縣這種傳統的地方,還有點吃不開。特別像趙伯伯,算是比較正統的一個人。
胡曉群在那裏啧啧稱贊,說什麽是那姑娘主動提的親,她看上的趙坤雲。說是趙坤雲帶醫療帶下鄉支援,給那姑娘治療過頭瘡,現在姑娘好了,長了一頭烏油油的黑發,聽說趙坤雲死了老婆,便托人說親說是要嫁給救命恩人,趙伯伯帶醫療隊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那會兒姑娘才十四五歲。愛情,真是什麽年齡,什麽年代,什麽身份都阻擋不了。
或許,趙伯伯跟這個十八歲結合了也不錯?
宋桃之胡思亂想。
趙伯伯吧,正是年富力強的年齡,以後世的話說還是個黃金鑽石的年紀,人生的又好,那五官精致沒得說,那眼神,随意一勾,風情萬種。趙意那小子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就遺傳自爸爸。
要不,讓趙意瞅瞅那小姑娘去?
宋桃之迷糊睡去,直到被人搖醒,她摸了把嘴角的口水,睜開眼睛,便掉進一汪黑幽幽的池水裏。
宋桃之眨巴眼睛。
趙意說:“宋桃之快起來,把作業給我抄一下。”
宋桃之掀開薄被,坐起來,“你怎麽這麽沒禮貌,随便進人家房間?”
趙意委屈,“我在窗外喊你好久,你都不理,胡姨讓我進來推醒你的。”宋桃之下床,揉眼睛,還打了個哈欠,長身體的時候,總睡不醒。
趙意說:“太陽都要下山了,你還在睡,都快沒時間抄作業了。”
“不是還有晚上麽。”
“晚上燈光暗,寫作業傷眼睛,所以,我們現在寫吧!”
宋桃之磨磨蹭蹭,但在趙意固執堅定的眼神下,終究還是打開了書包,她還在抱怨,“你找劉文娟抄嘛,幹嘛跑這麽遠找我?”
趙意不吭聲。
宋桃之掏出本子,不敢給趙意看,放在眼前說:“我說你寫。”
“不用了,我照抄就行。”
“我說讓你寫就寫。”宋桃之兇惡地說,她一向有起床氣,見不得趙意這小白兔般的樣子。
宋桃之根本不敢讓趙意看她的書本,她就随手畫了幾個數字,10代表生字寫10遍,18代表18頁的數學題……
兩人并排坐在窗前的書桌上寫作業。
宋桃之寫一個字,嘆一口氣,寫得真辛苦,費盡心思把字寫得醜一點,歪一點,再大一點。裝醜也這麽難,以前嫌棄字醜,現在是嫌棄字太漂亮。
趙意眨巴長長的濃密的睫毛,黑眸看着宋桃之欲言又止,宋桃之沒好氣,“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
趙意說:“宋桃之,我覺得你好像變了。”
宋桃之停筆,到底還是孩子的神經敏感,連父母都沒發現她有什麽變化,她幹巴巴地問:“怎麽變了?”
趙意垂下眼簾,遮住一池春水,“你、你好像不喜歡我了,總兇我。”
宋桃之啞然。不是不喜歡,而是怕太喜歡,會受到傷害。
“別胡思亂想,快寫作業,天快黑了。”宋桃之放柔了聲音,說到底他還是個孩子,即使長大後變得不再像他,那也不是他現在應該承受的責難。
“嗯。”趙意高興起來,刷刷寫得飛快。
沒一會兒他合上書,把本子推給宋桃之,“這是數學題答案,要不你照抄吧!”
宋桃之的字還沒寫完,數學還沒動筆,趙意以為她不會寫,好心地替她先做好了數學。
宋桃之只好默默接受了他的好意,她總不能告訴他,這些我閉着眼睛都會了?
悲催的童年,怎麽還有寫作業這麽變态的事?教育改革應該更早一點的,減負,必須減負。宋桃之邊抄邊憤憤地想。
趙意小朋友,從小便是學霸,字寫得又快又漂亮,數學靠心算一個都沒錯,要不人家怎麽就北大畢業,她就電大畢業呢?
人和人,從小就是有差距的。
總算寫完了作業,宋桃之高興了。拉着趙意到院子後,爬了拐棗樹,摘了一串,塞給趙意品嘗,趙意在宋桃之滿眼期盼中嘗了一口,漂亮的眼睛似起了霧,依舊紅腫未消的臉扭曲了,“好澀。”
宋桃之嘆氣,嘴饞了。
她拽着趙意跑回院子,在西廂房翻找了一遍,在一個大缸裏找到兩個柿子,一個給趙意,一個自己美滋滋地吸着吃了,總算解饞了。
胡曉群扯了蕨菜回來,眼瞅着柿子汁快要滴到宋桃之的線衣上,大喊一聲,“別弄髒了衣服。”宋桃之一個哆嗦,半邊柿子掉衣襟上了。
完了,洗不掉了,柿子汁最難洗了。
趙意掏出個手帕,替宋桃之擦了衣襟,對胡曉群說:“胡姨,你別吓桃之呀,她不是故意的。”
女人對萌萌的漂亮的小男生總是沒什麽抵抗力的,趙意自小就得胡曉群喜歡,聽見趙意這麽一說,胡曉群哪裏還能板着臉,樂呵呵地說:“趙意說不是故意,就不是故意的。桃之,以後多學點趙意,乖巧一點,別總這麽毛毛糙糙的。”
宋桃之無語,還不是被你一聲獅子吼吓得。
晚上,趙意被胡曉群留下吃飯。
小蔥抄雞子,宋桃之不愛吃蔥,但趙意喜歡,這明顯是給趙意炒的,宋桃之挑白米飯吃,一顆一顆的數,胡曉群沒看見似的,一筷子接一筷子給趙意夾雞蛋。宋長文給趙意盛西紅柿雞蛋湯,紅紅白白、濃濃稠稠的一大碗。
宋桃之想拍案而起,我才是你們親生的好不好?
撐死你算了。
宋桃之十分的安靜。安靜得讓敏感的趙意快哭了。
宋長文送了趙意回家。胡曉群關了門,揪住宋桃之的耳朵,“你這個死女子,怎麽這麽不懂事?趙意這麽小就沒了媽媽,可憐見兒的,好容易來我們家吃頓飯,你就這般作,有這麽不懂事的嗎?平時你吃趙伯伯家的,拿趙伯伯家的還少了?多少吃的、玩的,趙意都給了你,你有點東西就不知道分享?”
噼裏啪啦——
類似的話宋桃之自動腦補。
這日子,還讓不讓人活了?
第二天上學,宋長文看着宋桃之主動走向趙意,才滿意地夾着自行車上班去了。
宋桃之塞了一個雞蛋給趙意,“我媽媽讓我給你的。”
趙意立馬綻開桃花般燦爛的笑,白嫩的臉上還有些紅腫,但怎麽也壓抑不住少年歡快的心情,小小的趙意,是這般容易滿足。
張玉紅鼓着臉跟劉文娟生氣。
見宋桃之進來,就貼上來說悄悄話,“聽說你們一起去爬山了?怎麽不叫我呢!”
“你住河那邊,太遠了,叫你怎麽叫呀!”臨縣城不大,但對于交通工具匮乏的年代,走一圈也需要很久,二小在劉文娟家與張玉紅家中間,也算是遠的了。
“我們可以周六約好,周日我去找你們呀!”張玉紅很不滿,濃黑的眉頭擰在一起,“劉文娟跟我炫耀,趙意對她可好了,給她摘野猕猴桃,還送她橘子吃。”
就為了這事呀!
宋桃之哭笑不得。這麽小的女孩就開始懂得争風吃醋?
張玉紅眯着眼睛,滿臉的陶醉,“我最喜歡吃酸酸甜甜的水果了,野生猕猴桃是我最喜歡的,可是今年一顆都沒吃過呢!”
宋桃之啞然失笑,“你就是個吃貨。”
吃貨的世界其實沒有那麽複雜,是宋桃之想多了,張玉紅就是嘴饞。
“說好了,下周我們去摘野山楂,說不定還有猕猴桃呢!不帶劉文娟。”
宋桃之為了撫慰她,便點頭,“嗯嗯,不帶劉文娟,我專門給你摘猕猴桃去,還有山楂,還有菝葜。”
收作業的劉文娟走過來,聽個正着。
劉文娟翹着下巴,哼了一聲,“我跟趙意去,才不找你們玩。”張玉紅給了她一個白眼。
楊松今天十分的老實,坐在座位一直不吭聲,趙意還是原樣,并沒有因為挨了楊松媽媽的打,便對楊松有什麽不友好,但也不像平時主動把作業借給楊松,怎樣大氣,到底也還是個孩子。
劉文娟是本組小組長,她收齊了作業,便悄悄翻了一遍,特別是宋桃之的,她心細,發現宋桃之的字好像好看了些。但班長趙意站一邊催,她便交了過去。
上午是語文,又開始唱歌般的朗讀,宋桃之被吵得昏昏欲睡,童稚的帶着韻律的朗讀聲,真催眠啊!
老師坐在講臺批作業,批到宋桃之時,遲疑了下,翻了翻她之前的字,怎麽對比都覺得今天的字跡不太一樣,雖然還是歪歪扭扭,但看着有字樣了。
等朗讀完了,老師說起周末作業情況。提到宋桃之時便誇了句,“宋桃之的字有進步了。”
宋桃之揚起笑容,那是自然的,雖然努力寫醜,但怎麽也是個成熟靈魂,不能忍受自己真寫得跟以前一樣像蚯蚓爬。
劉文娟看了眼宋桃之得意的樣子,舉手。
老師叫她起來,劉文娟說:“老師,宋桃之的作業是趙意代寫的。”
老師驚訝,宋桃之更驚訝,這個賊女子,還真告狀啊!
可是她比窦娥還冤啊!
後果,自然是宋桃之又守了國旗杆。
因為老師覺得宋桃之的字跟趙意的确有點神似,特別是宋桃之的字有故意做醜的嫌疑。
故意做醜是真的,但跟趙意字跡神似,神你個頭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下鄉
趙意小朋友本來也要挨罰的,但在老師的“苦心教育”下,便罰他多抄十遍生字作罷。
宋桃之悲憤地想,學渣怎麽都不理解學霸的世界。這輩子,我也要做個學霸,不,是學神。
下課期間,趙意跑過來,塞給宋桃之一塊小熊餅幹。宋桃之含在嘴裏,當糖似地舍不得嚼碎吞了,含着那片餅幹翻來倒去,直到它自然融化。這年代生活貧乏,零食還是很少的。
她看青山,聽讀書聲,感受着學校的溫馨,看着老師在教室裏卷着書走來走去,看着下課的孩子們鬧哄在一處,女孩子跳皮筋、踢毽子、踢瓦塊,男孩子玩彈珠、贏畫片、疊羅漢……
時光靜好。
放學時,趙意依然跟着宋桃之的腳印,一步一步回家。
“你走前面來。”宋桃之站定,喊趙意。
趙意遲疑着挪動腳步,走到宋桃之并肩,宋桃之問:“聽說你奶奶給你爸爸介紹了個小姑娘?”
趙意低頭,看不到表情。
宋桃之說:“那個姑娘跟我小舅是一個村子的,要不周末你跟我一起去我小舅家,我們偷偷看看去?”
“不太好吧?”趙意擡頭,臉上卻是躍躍欲試,“我爸爸說不同意的,叫奶奶找人推了呢!”
“你喜歡就好呀!”宋桃之恨不能替趙意把這事決定了,“反正能碰見就看看,碰不見便算了,我們周日去玩一天,鄉下挺好的,能吃好多的雞子,還有好多野果子,小舅最疼我,說不定還會殺雞呢!”
趙意說:“那我先問問我爸爸。”
“行行,問吧!”乖寶寶總有這個流程。
趙意:“宋桃之,我跟餘老師說了不是我替你寫的作業,可是她就是不聽,非讓你站旗杆。”
“不關你的事。”宋桃之根本不在意這小事,每天站旗杆的小孩多了去,大家都習以為常,不過女生總站旗杆的就少了。
餘老師不喜歡宋桃之,她記憶尤其深刻。餘老師家就住在奶奶家前面,奶奶家那片也是沿山而建,房子有高有低,住在前面的房子自然就低些。站在宋桃之奶奶家門口,離餘老師家的房頂就不高了。
宋桃之第一次掉牙,她聽奶奶的話,要扔房頂上,但她怕自己力氣不夠,扔掉檐溝裏,于是便找了幾塊石頭試試,才扔了一塊,餘老師從山上采了籃子茶葉下來,一眼瞅見抓着滿把石子扔自己房頂的熊孩子,這火氣自然就大了,追着宋桃之要打,宋桃之溜着跑進奶奶家,拴上了門。
這不,算是結了仇。餘老師自此認為宋桃之就是最頑皮的熊孩子,必須得嚴格教育。胡曉群也認為宋桃之皮,便鼓勵餘老師嚴格,時間久了,餘老師自然就将宋桃之特殊對待。
而趙意,從上學開始便是老師的寵兒,聰明、學習好、從來不淘氣,乖巧、聽話,又得班裏男生女生擁護,天生的班長料子。女生喜歡漂亮乖巧小男生,男生喜歡能借他們抄作業的學霸,趙意身兼兩種本事,自然是全校師生的寵兒。
寵兒怎麽會站旗杆?
就算是趙意幫宋桃之寫了作業,肯定是受了宋桃之的威逼利誘。
這邏輯,餘老師是信手拈來。
這周的作業,宋桃之一狠心,幹脆閉着眼睛寫,寫出來的字,慘不忍睹,但餘老師卻滿意了,覺得這才是宋桃之原本的樣子。
搞的宋桃之很灰心,她小時候真的這般衰?
趙意看不下去了,覺得宋桃之必須端正态度,好好寫字。他在宋長文的書堆裏找了基本書法出來,又找到筆墨,逼着宋桃之跟他一起練習毛筆字。
宋桃之悲催。
都說老實人固執起來可怕,趙意便是這樣,平日看着溫吞吞的,但想定一件事,那是幾頭牛都拉不回來,他是想讓宋桃之跟他一起練字,宋桃之一定會跟她一起練,只不過練出的效果各有不同罷了。
前世便是這樣,每描紅一個字,宋桃之便有扔了毛筆的沖動。不過,她的一手好字還真是被趙意這麽逼着寫出來的。
餘老師火眼金睛,看出來宋桃之的字與趙意神似,其實不是沒道理的。
每當她想放棄,胡曉群便老虎似地瞪着她,那樣子,只要她完不成趙意布置的任務,她便吃了她。
到底誰是親生的啊?
宋桃之憤怒。
憑什麽總聽趙意的?
不管怎樣,日子就這樣慢吞吞地過着。
周日,宋桃之向媽媽要了兩塊錢,與趙意一起坐車下鄉,去小舅家。
胡曉群錢是給了,但給的是趙意。
她說:“你們兩個坐車給一個人的車錢就行,來回一塊錢就夠了。剩下的一塊錢一人買一瓶橘子水,不許亂花。”
宋桃之已經麻木了。
親媽也就這個樣子。
長大後,她跟趙意吵架,回娘家,親媽的第一句話居然是:“肯定是你不對,趙意怎麽可能會做錯什麽?他對你那麽好。”
聽聽這話?
胡曉群對趙意是疼到骨子裏,信任到心眼裏。
小舅家離縣城有十幾公裏路,下了車還要走路個二十分鐘。
“我聽媽媽說,那女孩就是這這個灣子的。”經過一個灣子,宋桃之放慢腳步,四處張望,“要是能碰見就好了。”
趙意說:“碰見你也不認識呀!”趙意也不是第一次到宋桃之小舅家,也是熟門熟路,他老家也在這個鄉,不過離縣城更近,來胡窪的路上會經過他們老家趙灣。宋桃之也去過幾回,兩家走的近,連親戚都相互認識。
宋桃之有兩個舅舅,大舅舅已經去世,小舅跟胡曉群年齡最近,也最合得來,宋桃之還有兩個姨媽,也都嫁在鄉下。
小舅家有兩個孩子,表姐已經上了初中,表哥比宋桃之大兩歲,但特別調皮,學習不好,一年級就留了兩年,二年級也留了一年,倒跟宋桃之一個年級了。
一進灣子口,便見一群野孩子在水塘邊玩,扔瓦塊看誰打的水漂多,胡桃之眼尖,老遠便看見表哥胡樹生站在最前邊,扔的水漂也格外的遠,叫的格外大聲。
“樹生哥,樹生哥。”胡桃之飛快地跑向胡樹生,邊跑邊叫,她跟胡樹生最為要好,每年寒暑假大多數時間都在小舅家度過,跟着表哥屁股後頭,夏天玩水,冬天玩雪,上樹掏鳥,下河摸魚,什麽沒幹過?就連山上那些果子花兒,不少都是表哥教她認識的。
胡樹生看見胡桃之,丢掉小夥伴們,跑到路上,迎上宋桃之,“桃之,你怎麽來了?”揚頭瞧見跟屁蟲趙意,把嘴一撇,“你怎麽把這小子也帶來了?我們家不歡迎你。”
學渣永遠不喜歡學霸,宋桃之這算是明白了胡樹生總不喜歡趙意的根源。
宋桃之跟着胡樹生回家,邊走邊說話,宋桃之沒那麽多小孩子心思,一心只想辦成自己的事兒,便說了來意。
胡樹生聽完,拍着胸脯說,“這個容易,你說的是周小蘭,她弟弟跟我同班,是個愛哭鬼,我們最愛欺負他了。回頭讓周小波把他姐姐喊出來,不就看見了?”
“那我們趕緊去。”宋桃之拉着胡樹生就往回走。
胡樹生點頭,“行,我們走。”
小舅媽從背着鋤頭從地裏回來,老遠瞧見宋桃之他們,“桃之,你來了呀!”小舅媽是個微胖的女人,整日笑呵呵的,笑聲有點尖,但特好客,又疼宋桃之,每次下鄉她都把家裏最好的東西拿出來給宋桃之吃。
宋桃之等舅媽走過來,胡樹生催她,“怎麽又不走了?”他從兜裏掏出個彈弓,拉長皮筋,對着趙意,“桃之,你看我這彈弓怎麽樣?我剛做的,能射的好遠。”
宋桃之拍開他的手,“別對着趙意。樹生哥,趙意遠來是客,你別總欺負他。”
胡樹生瞪大眼睛,“什麽客啊,我看是來吃白飯的。”
“怎麽說話呢?”小舅媽已經走過來了,給了胡樹生一巴掌,“桃之來了,也不叫家裏,又拉着去哪裏野去?”
“媽,這次可不是去玩,是桃之拜托我有事。”
宋桃之給了他一個眼色,胡樹生機靈地換了話風,“總之,是我們的秘密,不能告訴你。”
“行行,你們的秘密。”小舅媽拉着宋桃之,招呼趙意,“走,回家去。趙意,可是越生越俊了,看這小模樣兒,真惹人愛。不像我們鄉下孩子,就是糙。”
胡樹生五官還算清秀,不過鄉下孩子野慣了,一個夏天曬得跟黑蛋似的,衣服又滾的到處是泥灰,看着髒兮兮的,但看趙意呢,小臉白嫩嫩的,衣服也幹淨整潔,這高下一眼就比出來了。
胡樹生踢着石子,趕走了兩只雞,又揣了一只黑豬一腳,一路上手腳就沒閑。
小舅媽也習慣了他的淘氣,不理他,只顧拉着宋桃之和趙意說話。問了些宋桃之家裏情況,又問她學習,還不忘問趙意幾句,宋桃之乖巧地回答了。
又一次問到趙意,宋桃之代為回答後,胡樹生嘟囔,“沒長嘴呀,怎麽總讓別人回話?”
“你小子,三天沒打,皮癢了吧?”小舅媽揍了一巴掌胡樹生,“趙意,別理樹生,他就這熊樣,學習不好,看到好學生,他心裏別扭。”
宋桃之偷笑,知子莫若母,還是小舅媽了解樹生哥的心思。
小舅媽讓幾個孩子進了家,招呼胡樹生倒水給他們喝,她拿了零錢出門,“我去買塊豆腐,桃子來前也沒說,這雞都撒出去了,也不好抓,不然給你們殺只雞吃。”
“媽,殺吧,殺吧!”胡樹生吞口水,“我幫你抓雞。”
“去去,就你嘴饞。那你把那只蘆花給我抓了,如果抓來了中午就殺了吃。”
胡樹生高興了,将彈弓塞進褲兜,挽着袖子跑了,還不忘招呼宋桃之,“桃之,走,跟我抓雞去。”
宋桃之搖頭,若是小時候她還真會去,抓雞啊逗狗的,她都喜歡,現在麽,還是敬謝不敏,她對趙意說,“趙意,你跟樹生哥去抓雞。”
趙意紅着小臉不敢去,宋桃之推了他一把,“快去呀!男孩子就要有個男孩子的樣子,別總跟小姑娘似的,我最煩男孩子膽子小了。”
趙意的小臉繃緊,輕柔的眸子也似變硬了,他邁開小腿,飛快地跟着胡樹生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舅舅家
宋桃之站在舅舅家門口,遠遠看着胡樹生帶着趙意抓雞,一會兒攆得雞飛狗跳,一會兒貓似的踩着貓步躲在柴堆後等着雞放松警惕,一會兒胡樹生罵趙意沒擋好雞飛的方向,趕走了趙意,一會兒又喊他嫌棄他不動……
宋桃之看得開心極了。
她仰頭看着藍藍的天,湛藍、清透,像清水洗過的藍寶石一樣漂亮,藍寶石上點綴着些細碎而潔白的雲朵,雲朵跟花兒似的高潔,又似孩子般淘氣,一會兒變幻了形狀。
山巒、樹林、炊煙,在明朗的陽光下,交織成一副和諧圖畫,遠處的水塘邊有大牯牛在喝水,鴨子晃悠悠地排着隊跳進水裏,孩子們的水漂越扔越多。
柴垛裏的雞飛不動了,被胡樹生用彈弓打中翅膀,紮着翅膀鑽進灌木叢,趙意撲過去一把抱住了蘆花雞,雞咯咯地掙紮着,翅膀撲棱得趙意睜不開眼睛,但他卻不敢松手。
胡樹生得意洋洋地抱了蘆花在宋桃之面前獻寶,“看,我抓的,厲害吧?”
趙意撲着一張蘋果臉蛋,湊前來,眸子裏的水汽似凝練成冰,有了實體的質感,渾身煥發着一股男生身上該有的活力,“宋桃之,那邊還有只大公雞,要不我們抓住扯點雞毛,給你做雞毛毽子?”
胡樹生為難,“大花是我媽的命根子,抓它的話我媽會罵人的。”他眼睛骨碌碌轉,“不過,我們不吱聲,她在家裏也不知道我抓大花。”
胡樹生将母雞往宋桃之懷裏一塞,“來,桃之你先抱着,別回家,我帶趙意抓大花去。”
宋桃之抱着一只咯咯亂叫的母雞,真有點手忙腳亂,還好靈魂還算成熟,沒驚慌失措把雞給放飛了,她在門口找了根草繩子,把雞翅膀和腿都綁上,這只蘆花雞算是徹底不能撲棱,等着被挨刀了。
胡樹生帶着趙意抓那只驕傲的漂亮的大公雞,也算是熟手,圍追堵截,最後還是趙意用棍子敲到翅膀落到草叢,被胡樹生一把揪住。大公雞“喔喔喔”叫個不停,小舅媽在院子裏喊:“樹生,抓到沒有,怎麽惹到大花了?”
胡樹生回答:“抓住了,大花護短,在旁邊搗亂呢!”
一邊對宋桃之做鬼臉,他抱着大花,示意趙意扯雞毛,趙意抱着大棍子,滿臉的遲疑,樹生不耐煩,直瞪銅鈴般的眼睛,趙意小臉嚴肅,伸出手狠狠一把拽住大花漂亮的尾巴——
宋桃之爆笑。
看着光着屁股跑遠的大花,笑得口水把自己嗆着,光着屁股的大公雞,滿山崗地跑,不時地“喔喔喔”幾聲——
胡樹生把蘆花扔回廚房,跑着出來,“桃之,我帶你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