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漂。”

趙意把雞毛塞進兜裏,三人一起跑到灣子中間的大水塘邊。

打水漂的男孩們,見胡樹生帶着個漂亮的小姑娘來了,都有點忸怩起來,但随着胡樹生随手打了十幾個漂兒的石塊飛過去,男孩子争強鬥勝的雄心都起來了,争先搶後地扔了石塊,在平靜的水面上飄出一個個水漂,有的又多又遠,便贏得贊美,有的扔瞎了,石塊咕咚掉進水裏,孩子們便哄堂大笑。

宋桃之也找了幾塊大小合适的瓦塊,身體向後傾斜,調整好手臂與身體的角度,扔出了三個漂兒,頓時高興起來。

趙意拿着石塊有點不知道怎麽玩,宋桃之便教他,扯着他的胳膊,傳授他姿勢和力量的經驗,趙意靜靜地聽着,露出歡快的笑容。

胡樹生扔的水漂是孩子裏最遠最多的,得到的贊美聲也最多,他一張小黑臉都煥發起來,驕傲的光芒都能射穿雲層了。

趙意力氣小,又是初學,怎麽也只能打出一兩個漂兒,胡樹生使勁地嘲笑他,趙意垂下眼眸,眼眸裏似乎又起了霧氣,潔白的小臉上露出沮喪的神色。

宋桃之拉了他的胳膊,“趙意,你陪我去玩瓦塊,打水漂太費力氣,我胳膊都甩疼了。”跟胡樹生招呼一聲,宋桃之帶着趙意去稻場找女孩子們玩踢瓦塊。

離遠了胡樹生,宋桃之說:“打水漂都是些粗野男孩子們玩的,像趙意這麽斯文的男孩,還是別玩那個了。”

趙意用長長的睫毛擋着眼眸,不吭聲。

這家夥從小就自尊心強,學霸并不需要懂得娛樂,只要學習好就行了。宋桃之說:“你只要學習好就行了,這些玩的玩再好,也沒什麽出息。”

連宋桃之都分不清,這是在幫趙意,還是在毀趙意。

踢瓦塊是一種農村男孩女孩都喜歡玩的游戲,就是在地上畫上方格,橫着兩塊,豎着五六塊都可以,然後撿一些平坦的瓦塊,兩人各占據一方,比賽踢瓦塊。瓦塊從第一格開始,玩家單腳跳進去,一格一格踢,踢到盡頭拐彎到對方的區域再繞回自己的格子,把瓦塊踢出來,便算是贏了第一塊,以此類推,第一塊贏過後,便開始第二塊,要把瓦塊精準地扔進第二塊方格,然後從第一格跳進去,到瓦塊所在的方格,把瓦塊繼續按部就班一格一格踢回自己的方格,一圈完成,又算贏了一格。

把自己的方格跳完,再把對方最後一格跳了,便是贏了。

這其中,踢瓦塊最重要,中間單腳不能落地,瓦塊不能超出方格,一格一格跳不能跳躍不能遺漏不能錯格,腳不能踩到任何線,另外扔瓦塊的技巧也很重要,扔偏了在線旁邊或者歪到角落,都是很難繼續完成的。

宋桃之他們在城裏沒有水塘,沒法玩打水漂這個游戲,但平地、瓦塊到處都是,也常玩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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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畢竟多少年沒玩,剛開始還有些生疏,趙意就很娴熟,迅速贏了宋桃之。小男孩又高興起來,長長的睫毛眨巴着,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

宋桃之有點不忿,挽起袖子,喊着再比。

直到舅媽在家喊着回家吃飯。

炊煙袅袅,鄉村裏雞鳴狗吠,空氣裏有刺鼻的燒慌的味道,稻場邊再着一棵大柳樹,柳樹下是一條排水的小溪溝,水流潺潺,跳着最原始的節奏,卻是最寧靜、幸福的樂章。

小舅胡春曉也從山裏回來,現在正是收茶籽的季節,他健碩的身子背着一大袋子的茶籽從午後的竹林鑽出來,滿臉汗漬,衣服灰撲撲的,見到宋桃之,黑膛的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

小舅屋後是一大片的竹林,前幾年年景不好,竹子都開了花,過後便死了大片,只餘邊緣還剩零星幾棵帶着綠意。

宋桃之記得,翻過竹林往後,正片山坡都是荒地,四季被野草侵占,裏面種着零星幾顆桐子樹,這年頭桐油也不值錢,就算結了果子也沒人去摘。

沒兩年,村裏搞承包,将死了竹子的竹林和後山坡的荒地都以極低的價格包出去了六十年,小舅承包了竹林,另一家人包了後山坡。元縣長到任後,提倡種植經濟林木,發展經濟,提議大家把荒地、除了種植茶葉的土地全部種植了板栗、茶樹,後來臨市便成了本省最大板栗之鄉,茶油基地。剛開始幾年,種植板栗的發了財,但随着社會發展,對茶油的看重,臨市最終的經濟發展卻定位在茶油等經濟作物和醫藥種植上,板栗因為品種的原因,并未形成經濟規模。

在桃之重生的前兩年,小舅家把所有的板栗樹都砍了,開始種起油茶樹。

胡窪首富起來的自然是承包了山後坡村裏最大一片荒地的那家,他們家把地一半種了板栗,一半種了油茶樹,後來連那幾棵桐子樹都掙了不少錢。但他們家最掙錢的卻不是這些,而是後來與瑞豐制藥公司合作,種植藥材。他們家從板栗、茶油中掙了點資本,然後租了大片的莊稼地,産量化種植瑞豐藥廠特供藥材,這才發了家。

時間太短,雞肉并沒熬爛,幾個孩子吃的還是很高興,啃着硬邦邦的雞肉,格外的香。小舅媽給了宋桃之和趙意一人一條大雞腿,趙意默默地遞到胡樹生碗裏,胡樹生蹭地跳起來,把雞腿又扔給趙意,“誰要你的臭腿。”

小舅媽舉起筷子欲打,宋桃之擋開了,推胡樹生,“我的給你,咬不動,我正換大牙。”她将碗遞到胡樹生面前。

“桃之吃不動,嘿嘿,那我可吃喽。”胡樹生夾了宋桃之碗裏的雞腿,跑到院子裏吃,把雞骨頭扔給狗吃,人狗兩個都高興得不得了。

小舅媽笑罵了一句,又夾了雞翅膀給宋桃之,“女孩子吃雞翅膀,會梳頭。”

小舅喝了一盅散白酒,跟小舅媽說起家長裏短,正巧說起村裏有意将荒地長租的事,他的意思是家後這片竹林肯定是要承包的,不然讓別人占了,他們家在這裏以後種點瓜果蔬菜、動瓦拉土什麽的都不方便,他們對于竹林後的那片地,沒什麽想法,在猜測誰會要包租。

宋桃之坐不住了。

小舅家的經濟條件直到二十年後,表哥胡樹生跟人合夥開了外貿公司,才富裕起來,但那時小舅和舅媽已經很老了,在田地也操勞了一輩子,很是辛苦。宋桃之想幫他們。

宋桃之說:“小舅,你們為什麽不把那片地也包租了呀?我聽爸爸說,他們單位說要下鄉找人種藥材呢,會高價回收,如果這事是真的,你們還不如租了種藥材呢!總比種莊稼強呀?”

小舅說:“這事我聽你爸提過,不過那些藥草可不好種,我們都沒見過,哪裏會種呀?這個不成。”

“小舅,有我爸在,你還愁不會種?我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搗鼓這些果木、藥材的,可比老農民還專家,就連種莊稼、種菜,他有什麽不會的?到時候他常下鄉,給你們指導不就行了,就一兩年的事,你們種過一年不就會了?”

現在的宋桃之只能利用現有條件,爸爸單位的确有過這個想法,據說是跟市裏的一家藥廠合作,打算把臨縣建成一個醫藥基地,這裏本就盛産藥材,不過都在大山裏,是野生的,采摘起來非常麻煩,而且成效甚低,但如果把這些藥材認為量産種植,那與某藥廠合作搞好本縣的經濟,肯定可行。

但這個想法,最終并未實施,一是藥材培育需要專精的人才少,二是臨縣未形成量化生産,三是瑞豐藥廠兩年後便被改制重建了,那便是趙伯伯後來管理的瑞豐制藥股份公司的前身。直到瑞豐醫藥上市後,才開始對臨縣的醫藥種植扶植投入量産,這也是多年後的事了。但現在種植藥材并不會虧本,有宋長文的關系在,不怕賣不出去。

胡春曉猶豫起來,小舅媽說:“別想了,回頭你到縣裏一趟,問問他小姑夫不就是了?”

宋桃之點頭,“對對,舅,要不你去問我爸,看他能不能教你種藥。”宋桃之是公然偷換了概念,已經把要不要租地改成了怎樣種藥材。

不過,他們都沒發現,即使發現了,也不會認為宋桃之是故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

☆、選後媽

吃完飯,宋桃之和趙意便跟着胡樹生去找周小波。

胡樹生順利地找到周小波,拉着他揍了幾巴掌,周小波可憐巴巴地說:“我姐上山放牛了。”

周小波帶着他們去山裏找周小蘭。

山路不好走,不比爬西山,兩邊都是茂密的榨樹、松樹,路上還鋪着厚厚的松針,走一步滑一步的,宋桃之還好,趙意便有點狼狽。

等找到周小蘭,姑娘正牽着牛在山間的水田裏吃稻子茬上新長出的嫩苗。一頭烏黑的發,細細的腰,沒有鄉下姑娘的黑皮膚,臉色粉紅、粉紅的,眼睛不大,嘴唇有點厚,笑起來眼睛月牙般,天真中帶着點性感。

常年幹農活讓她有一副健美的身材,加上年輕,真是漂亮。

宋桃之捅趙意,“怎麽樣,漂亮吧?”

胡樹生的眼睛早直了,才十歲的男孩子已經懂得看女人臉,漂亮不漂亮是分得清的,學校的男生都喜歡欺負周小波,無非是想把周小蘭招到學校,看她罵人的樣子。

趙意不吭聲。

“啞了?你倒是說句話。”回去的路上,宋桃之又問了兩遍,趙意還是不吭聲。

“不喜歡。”趙意悶悶地說。

宋桃之崩潰,少爺,咱走着一遭兒,可不就是為了給你找個你喜歡的媽?不喜歡,不喜歡,又不是給你挑媳婦。

想着不知怎麽就說出口了,趙意傻傻地看着宋桃之,“我不娶媳婦,我娶你。”

胡樹生揮着拳頭就揍了趙意一拳頭,揍得趙意撞到松樹上,腦門立馬起了個紅包。

宋桃之把趙意拉起來,“表哥,你怎麽打人呀?”

胡樹生說:“誰叫他混說,桃之,這小子占你便宜呢!”

“去去去。”宋桃之推開胡樹生,“就說句嘴,沾不到身上,你至于嗎?”

“桃之,你到底站哪頭呀?”胡樹生生氣了,鼓着眼睛跺腳,“不管你了。”自顧地風一般鑽進樹林,跑了。

宋桃之摸了摸趙意額頭的包,“破了點油皮,應該沒事。你這皮也太薄了點,怎麽跟個姑娘似的,皮膚這麽嫩,動下子就破了。”

趙意黑溜溜的眼睛裏有委屈,“我說真的。”

“知道,知道。”宋桃之對這種小男生的誓言,沒什麽感觸,都嫁了他一回,今世就算說兩句,也不算什麽。

宋桃之帶着趙意回小舅家,也沒見到胡樹生的影子,小舅媽見趙意磕了腦門,找了點清油給他擦了擦。給兩人塞了兩兜子野栗子,一人手裏塞了個兩節甘蔗,才放了他們回家。

回去的車上,宋桃之恨不能抽趙意一巴掌,“你到底想要個什麽樣的後媽?你爸爸肯定會再娶的,不可能守着你一輩子,這後媽很重要的。我早跟你說過嗎,找媽媽,如果沒找對,找個惡毒皇後的後媽,那你這輩子就毀了。我給你講個故事啊!”

宋桃之給趙意講白雪公主的故事,講完了問趙意:“明白了吧?男人二婚,最重要是看孩子喜歡不喜歡,而不是他自己有多喜歡,不然将來孩子受罪,這不是造孽?你吧就像那白雪公主,将來你那後媽便是惡毒的皇後,現在你不看好了,皇後将來要毒死你怎麽辦?”

“我不是公主,我是男孩。”

宋桃之給了他一巴掌,“你閉嘴,我就是打個比方。”

宋桃之問:“明白了嗎?”

趙意點頭,“明白了。”

“那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後媽?”

“只要你喜歡我也就喜歡。”趙意想了好半天終于給了這麽個不是答案的答案,見宋桃之瞪眼睛,趙意縮了下肩膀,小聲說:“宋小姑。”

“什麽?”宋桃之想,這到底是緣還是孽?“怎麽想到她了?”

“你跟她長得很像啊!”趙意的思路很清晰,“而且她好幾次來我們家,我爸爸都挺高興的。”

“可是——”宋桃之猶豫,小姑前世的婚姻不算太難過,就是跟婆婆有點矛盾,跟老公還是挺好的,真的因為她而有所改變?

宋桃之有點矛盾。沒注意後排有個三十左右的男人一直在注視着她。在他們到了縣城汽車站下車後,男人對身邊另一個中年人說:“這小姑娘不簡單,白雪公主的故事能講得這般深入淺出,還能引申,将自己的目的藏在故事裏表達出來,真是人才。沒想到臨縣不僅是革命老區,還是人才輩出的地方呀!”

中年男人提了行李,笑着附和青年男人的話。

“要不把冬陽也接過來,這裏教育質量應該也不差。”

宋桃之沒想到,她重生的蝴蝶效應開始發生了,原本是明年春天上任的元廣義縣長提前上任。

宋桃之和趙意往家走,路過宋奶奶家,宋桃之便邀了趙意一起去奶奶家玩兒,小姑這會兒肯定在家,去瞧瞧,說不定能想出個主意。

正巧小姑也在家,正端着盆水在院子裏洗頭,黑鴉的發鋪滿白瓷盆,暈開在水裏,黑壓壓的一堆,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厚重而又性感。

宋桃之跑過去,蹲在盆邊,拿起瓷缸子,“小姑,我幫你澆水。”

“你這小桃子,不會想什麽淘氣的法子吧?”

“怎麽會呢!”宋桃之讪笑,眼珠子一轉,“小姑,你不信我,那讓趙意來。”她站起來,拉了趙意蹲下,示意趙意給小姑頭發淋水。

趙意拿着瓷缸子不動,宋桃之對他使眼色。

宋長青說:“我自己來吧!桃之,你別總這麽淘氣,人家趙意腼腆,不像你皮厚,別總欺負他。”

“小姑,到底誰是你家孩子呀?”宋桃之這話帶了幾分真,家裏人個個都這樣,喜歡趙意比喜歡她多。

宋長青笑起來,“喲,我們家皮猴子學會吃醋了呀?怎麽,我就是更喜歡趙意,你怎麽着?”

“我能怎麽着呀!”宋桃之玩盆裏的水,小聲說:“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麽喜歡趙意,是想要嫁給趙伯伯呢!”

宋長青“哐當”一聲掀翻了臉盆,水濺了趙意和宋桃之一身,她自己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站起來,厲聲說:“宋桃之,你找死呀?”

宋桃之見小姑怒了,爬起來就跑,趙意爬起來,腳踩了肥皂水,一個腳滑又摔倒地上。

宋桃之回頭看了一眼,趙意狼狽地仰躺在水漬中,雙手雙腳上翹着,像一只掙紮的大蝦子,她略作遲疑,跑了。

反正摔的是趙意,她也不心疼。要是被小姑抓到,屁股上肯定要挨幾下。

先看看動靜。

宋桃之躲在趙意家巷子口人家的牆根邊,一直盯着動靜,沒多大功夫,趙意穿着一身新衣出現在路口,身後跟着一頭濕發的宋長青,抱着趙意原本的衣服。

宋桃之差點要跳出來,這衣服怎麽看怎麽合适,就像特意為趙意買的,怎麽連衣服都準備好了?這、這——

宋桃之嫉妒了。

小姑在衛生局下轄的藥店上班,藥店生意好,醫院的藥都從那裏進,每個月拿的錢比宋長文兩口子都多,是個有錢的主兒,經常會給宋桃之買點零嘴,或新潮衣服,但這秋天還沒給她買新衣服呢,原來是攢着錢給別的孩子買衣服去了。

果然我才是別人家的孩子。

宋桃之悶悶地回家。

顧不上宋長青是否去了趙家。

她也想新衣服了。

到家後,胡曉群在家擇菜,宋長文不在,說是被劉局長叫了去。

宋桃之見門房頂邊放了梯子,幾步爬了上去,站在門房的平房頂上,看着西山上的夕陽餘晖,她喊了一嗓子,“喲——”

驚起寒鴉數只。

馬路對面的李平,站在門口喝水,被宋桃之吓得咳嗽起來,指着宋桃之罵,“瘋丫頭。”

“壞小子。”宋桃之做了個回彈的動作。

李平手一揮,大喊一聲,“回彈無效。”

宋桃之哈哈笑起來,這個年代孩子間罵人,也這麽可愛,無非是“笨蛋、壞蛋、臭鴨蛋、臭石頭”之類,對方會無聊地說“回彈”,你可以說“回彈無效”。

李平已經是五年級學生了,還能這麽頑皮,可想這會兒孩子的單純和無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心動

天色漸黑,胡曉群喊宋桃之下樓。宋桃之眯着眼睛努力看,好像是小姑來了,懷裏抱着東西。

宋桃之爬下木梯,站門口等小姑,宋長青細眉大眼,高挑健美,笑起來嘴角有兩個酒窩,平添了一絲妩媚。

宋桃之看着宋長青長發飄飄,剛洗過的發絲柔軟地貼着頭皮,随風揚起,美人欲飛的感覺,真漂亮。

宋桃之說:“小姑,你真漂亮。我差點沒認出來,你以後把頭發就這樣散着,特吸引人。”她極力讨好小姑,生怕她提起剛才的事,要揍她屁股。

宋長青笑罵,“你就嘴巴擦了蜂蜜,這不剛洗了頭,不梳頭讓亂蓬蓬的,跟你似的變個小瘋子?”

“誰說是瘋子啦,那是不懂美。”宋桃之挽住宋長青的胳膊,“你的頭發黑油油的,又這麽長,披散着就跟仙女兒從雲霧中走來的感覺一樣,特別好看。”這年頭女孩子紮個馬尾,紮個辮子,纏幾條紅絲繩,或者戴幾朵絹花就算是時髦了。

“真的?”宋長青猶豫了,好像剛才送趙意回家,跟趙坤雲說了兩句話,他的眼神總有點躲閃,但她一不留意,他又偷看,是因為覺得漂亮?

宋長青突然心熱起來。

她對趙坤雲的喜歡,并不是突然出現的,只是這股感情一直被她隐藏的很好。趙坤雲跟宋長文是好朋友,常到她家玩去的,剛開始她也當哥哥般待他,但随着年齡增長,多人給她介紹對象,她怎麽都看不上,每看到一個都會下意識地跟趙坤雲對比。慢慢,見到趙坤雲她的心跳加劇,見不到總有些渴望,她開始懂了,那叫喜歡。這種喜歡在趙坤雲妻子去世後,就更強烈了。

夏天的一天,她下班崴了腳,一瘸一拐地回家,被趙坤雲碰見,背了她回家。自那之後,她就夜夜做夢,夏天衣衫單薄,自己當時貼着趙坤雲并不厚實的背,那種感覺,她一想起來就耳紅心跳,長大後就未被男子觸碰的身體,貼在一個成熟男人的身上,那種讓人羞澀、亢奮的感覺——

自那之後,宋長青有事沒事總去趙坤雲家,還給趙意買了一套衣服,但總沒好意思拿出來,因為一次崴腳而買這麽貴重的禮物,根本站不住腳。

宋長青想法隐秘,做的也隐晦,但宋奶奶多精明的人啊?這幾天正隐晦地跟宋長青說起,不要随便去趙坤雲家,畢竟一個死了老婆的單身男人,她一個姑娘家,怕人說閑話。

宋奶奶托人給宋長青介紹了一個對象。

一個醫院剛畢業的大學生,對方也是本縣的,媽媽是縣醫院護士處長,父親是一名外科主任醫生,在臨縣絕對是好家庭。對方性子比較溫吞,長得也不錯,宋長青對他沒什麽惡感,在宋奶奶的威壓下,也就這麽不鹹不淡處着。

如果沒什麽變故,兩家年底便要小定,年後就把婚禮辦了。

這年頭,姑娘家的心事,最當不得真。她的心事本一直藏得很好,藏的自己幾乎都快忘記了。

今天宋桃之帶趙意來,孩童的一句話擊中她的心事,她頓時亂了分寸,把水盆都掀翻了。

闖禍了的宋桃之跑了,留下一身濕透的趙意。

宋長青不得已把那套衣服拿出來給趙意換上,趙意乖巧,一聲不吭,偶爾看她一眼,孩子的目光澄澈、明亮,宋長青看着他的眼神兒就忍不住想起趙坤雲,母性上來,對趙意越發溫柔。

她把他的試衣服揉的洗了,擰幹抱在手裏,送趙意回家。一路上問幾句趙意跟宋桃之下鄉的趣聞,宋長青聽聞趙意描述抓雞,哈哈笑得很大聲。事後想想,覺得自己太随便了,怎麽對着什麽人都這麽沒心眼呢?

本不想進趙坤雲家的,但到了門口,趙意卻邀請她進屋,沒等她想好要不要進去,趙意已經喊起了“爸爸”。

趙坤雲從廚房探出頭便看見站在門口的宋長青。他送廚房跑出來,眼睛亮亮的,先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宋長青,接着又不敢看了,躲閃着目光,聽宋長青說了事情經過。從宋長青那裏接過兒子的濕衣服,謝了宋長青給趙意的新衣,又多看了幾眼長發飄飄的宋長青,看着她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巷子裏,眼神勾勾的。

趙意默默地看着父親,似乎讀懂了什麽,似乎又不懂。

宋桃之說,他必然會有一個新媽媽,他不喜歡任何人做他的媽媽,他的媽媽永遠都是記憶中那個溫柔多病的美麗女子。可是,媽媽不在了,埋在老家的墳山上,每年清明、正月十五、忌日,他才會上山去看她。

八歲的孩子本能拒絕父親接納另一個女人。

但如果必須要有個新媽媽呢?

趙意想啊想,奶奶介紹的,親戚介紹的,爸爸同事介紹的,包括今天鄉下看見的……

似乎,只有跟宋桃之長相相似的宋長青還勉強可以接受。宋長青愛笑,笑起來跟宋桃之一模一樣,明媚的樣子真漂亮。她給他換衣服,手指輕柔的跟爸爸完全不一樣,聽他講抓雞,笑得很真誠,感染得不愛笑的趙意都笑出了聲。

長發的宋長青真好看,宋桃之長大後,會不會也這麽漂亮?

趙意不懂漂亮的意義,卻懂得他是喜歡漂亮的,喜歡漂亮的宋桃之。

“小姑,你拿的什麽,送我的新衣服?”

“你這個鬼精靈的,怎麽就知道是你的,我買給你媽的不行啊?”

給我媽買衣服那才叫怪,宋桃之高興起來,一把搶過袋子,“我就知道小姑最疼我了。”她為剛才自己那點狹隘的嫉妒心而臉紅了,幸虧天黑看不見,“小姑,什麽時候給我買的?”

“反正是你的,問那麽多幹什麽?”宋長青不願意細說,給趙意買衣服,自然少不了宋桃之的,但趙意那件沒送,宋桃之這件也被藏了起來。這是一件紅色的呢絨上衣,蓬蓬袖,現在正流行的樣式。

宋桃之試探問:“小姑,剛才趙意哭了沒有?”

“沒。”宋長青有點心不在焉,“衣服給你了,現在正穿,我回去了。”

胡曉群喊她留下吃晚飯,宋長青搖頭,連堂屋都沒進,轉身走了。

宋桃之送她出門,挽着她的胳膊,“小姑,你真不生我氣呀?”

“小孩子家的,我跟你生什麽氣。”宋長青是個急性子,愛頭腦發熱,事後想想,也覺得自己過分激動,小孩子随口說一句,她驚慌什麽呀?

“那,小姑,我跟你說,你別打我呀!”宋桃之跟着宋長青下坡路。

“知道找打,那就別說了。”宋長青心跳有點加快,今天宋桃之一再挑撥她,她沒懷疑孩子是懷有目的,但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事被自己忽略了,難道是跟趙坤雲有關?

“嘻嘻。”宋桃之笑起來,孩童的銀鈴笑聲在靜谧的夜間穿出去老遠,比那黃莺兒的歌聲還嬌俏,“那我就不說了,我才不告訴你,宋伯伯在家裏偷瞧你照片的事呢!”

“胡說,他怎麽有我照片?”

說漏嘴了吧?稍微一試探,就道出心聲了,果然如此。宋桃之對于前世小姑和趙坤雲那段感情并不很清楚,也不記得具體時間,那會兒她就是一小孩子,什麽都不懂。

都說少女懷春,趙坤雲風華正茂的年紀,成熟、溫柔,事業也不錯,正常的女人對他都會有幾分好感,她只是不知道宋長青對趙坤雲什麽時候開始心動的。這件事到底會怎麽樣個結果?如前世一般無疾而終或者有了新的軌跡?

宋桃之:“趙意從我家裏拿走的呀,就夾在他們家相冊裏,那相冊本來一直放趙意書桌抽屜的,但好幾次都被趙伯伯拿走,我和趙意都看見了,他對着我們一家合影那張照片一直看。”這話是真的,趙坤雲看宋長青的眼神真的不一樣,宋桃之前世不懂,現在可是懂了。只是她一直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攙和這件事。

“你怎麽知道是看我,或許是看你呢!”

“看我還不如直接看呢,我就在他們家呀!”宋桃之說,“反正吧,我就是亂說,小姑,你也別當真,說不定是看我爸呢!”

宋桃之打了個冷顫,對不住了老爸,這年頭還不流行調侃這個。

宋桃之蹦蹦跳跳回屋了,宋長青心事重重回家,回去的路上,本可以從山腳抄近路回去,她不知怎麽想的,非走到西山路的十字路口,路口一邊是去往趙坤雲家,一邊是往她家。走到路口,她有點羞惱,低着頭加快腳步,根本不敢看一眼趙坤雲家的方向。

哪裏注意路口走出一個人來。

趙坤雲拿着趙意穿回來的衣服,打算給宋長青送回去,走到路口便看見長發飄飄的宋長青窈窕身姿,她步伐極快,走路時腰背很直,每一步都很有韻律感,趙坤雲莫名有點口幹。

他緊跟幾步,跟上宋長青,宋長青過了路口,便走得慢了,腰背軟了下去,又有種柳枝般的柔韌,趙坤雲鬼使神差地沒吭聲,看着她的背影頭腦發熱地就跟着走了下去。

宋長青突然回頭,便看見一臉怪異神色的趙坤雲,她臉上有點發燒,“趙大哥,是你呀?”她松口氣,拍了拍胸口,“天黑了,路上一個人都沒有,我聽了半天覺得似乎是有人,又似乎沒有,還以為是鬼呢!”她說着笑起來,“還好是你。”

趙坤雲看着少女燦爛的笑容,心情也好起來,他舉着手裏的衣服,“這是趙意從你們家穿來的,我正打算給你送去。”

“別,這本來就是我買給趙意的。”宋長青本就是大氣的女孩子,糾結了一會兒便不再苦惱,見到趙坤雲幹脆認了,“上次我崴腳你背我回家,我就想着怎麽謝謝你,看到有合适趙意的衣服,便買了件,但不知道怎麽送,就沒送。這不,趙意在我們家摔了,正好把衣服穿回去,省得我找借口往你們家跑,送衣服了。”

“這可不能要,挺、貴的衣服。”趙坤雲有點結巴,也不是沒見過,但今天就特別的不自在。

今天晚上有點涼,宋長青抱着胳膊,晃着滿頭長發,随風亂舞,如瀑布般飛揚,她站在月色中,如同一個綽約仙子,洗盡鉛華,人淡如菊。

月色正好。月光如流水一般,籠罩着青山碧水。

宋桃之站在院子裏葡萄架下,仰頭看着天上的明月與淡淡的雲,雲月相映,光影交錯,蟲子唱着最後的贊歌,風兒起舞,奏出梵音,在山裏,在草叢裏,在雲中,在風中……

元冬陽拿本書遮在臉上,仰靠在沙發上,聽着媽媽跟爸爸打電話,說着他剛到任的那個小縣城,他心中一動,放下腳,“媽,你跟爸說,我去那裏上學。”

城裏太糟心了,大院裏一堆小子野得沒邊,整日玩的那些個東西,讓他覺得蛋疼,不玩吧,又被人說古怪,還不如躲了鄉下去。

不知道那個突然出現在他車前,被他撞死,害他重生的女人怎麽樣了,活着?死了?或者也重生了?

只是別叫我碰見。再活一遍童年,真挺蛋疼的。

作者有話要說:

☆、原來是你

宋桃之近來心情複雜。

最近幾次放學去奶奶家,小姑回來都很晚,問起來總說是工作忙,但少女的眼角眉梢都是情,快樂如燕子般的身姿真很難瞞住人,連明快的聲音都帶了些嬌憨。只有奶奶那麽遲鈍的人才發覺不了,還以為她是跟張家小子處得好,所以心情好。

宋桃之知道,歷史還是沿着原有軌跡在走,趙坤雲和宋長青終究是有一段情。

她想找人商量商量此事,但卻又無法說出口,心亂如麻。

人變小了,心性也沒那麽好了,有點控制不了情緒。

宋桃之問趙意:“你爸最近怎麽樣?”

“工作忙,回來的有點晚。”趙意回答得悶悶的,“我自己做飯。”

“哦——”宋桃之愧疚起來,才幾歲的孩子要自己做飯了?小姑也太不像話了點,趙伯伯也是,這麽大年紀,談個戀愛,忘記孩子了。“你會燒火嗎?別把手燒了。”

趙意伸出還帶着嬰兒肥的手指在宋桃之眼前晃晃,“我早就會做飯了,就是切蘿蔔絲兒有點難,切的粗。”

窮人孩子早當家,沒媽的孩子像跟草。

《媽媽再愛我一次》,這部電影好像就是這會兒在中國火起來的,那首日後是人都會唱的“世上只有媽媽好”還沒傳唱開來。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宋桃之輕輕唱起來,趙意聽得入神,聽完了眼圈微紅,但到底沒掉下眼淚。

宋桃之看着他,将他的五官、每一個神色都刻進心裏,情感複雜。知道未來,誰說都是幸福的?總有一種危機意識告訴你,現在得到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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