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回合,宋桃之就敗了

桃之。”

三橋橋邊,站了一個白衣清瘦少年,清晨的陽光落在他清秀的臉龐上,明媚生資,如晨露般幹淨的眼,帶着淡淡笑意,他的聲音帶着一股清涼的水潤感。少年眉目如畫,溫潤如玉。

吳紅松支住了自行車,靜靜地等在宋桃之身後。

宋桃之跳下自行車,揚起笑臉看向少年,“你不去學校報名嗎?”

趙意微笑地看着宋桃之,清澈的眸光如絲綢般光潤,笑容似清泉般,沁入人心。

“我下午去也可以。”他的嗓音還帶着少年特有的清亮,有一種溫和的感染力,月光般輕柔,他永遠是幹淨的、澄澈的,玉一般的少年。

宋桃之背着陽光,陽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将趙意籠罩在陰影中,宋桃之笑盈盈地看着比她還矮半個頭的少年。

趙意也在看着眼前的少女,烏黑的發,白嫩的肌膚,瑩潤似雪,修長的腿裹在白色休閑褲中,上山穿着藕荷色的短衫,束腰的衣衫襯出柳枝般柔軟纖細的腰肢。

“趙意,你好像長高了點呀!”宋桃之比劃了一下,“也黑了不少。”

她絕對是故意的,因為一句“趙意比我矮”,驕傲的男生一個暑假都沒主動找她玩耍,幾次替小姑送東西到桃之家,也冷淡的很。

宋桃之也很喜歡這種方式,她并不想讓他有所期待。說好了不在一起,就不要給人期望。

趙意的臉紅了下,躲開宋桃之的目光,“我跟你一起去三中,聽說三中新修的籃球場特別大,去打球。”他指了身後的自行車,車筐裏放着個籃球。

宋桃之忍笑,難怪黑了不少,看着身板也健壯了不少,原來天天打籃球了啊!

“學校今天開學,報名的人來人往的,你去打什麽籃球呀!要打去一中高中部,別到我們三中晃呀,怕別人不知道你是狀元郎啊!”

趙意苦臉,“你不說,別人哪裏認識我?”

他在一中是個風雲人物,走到哪裏都是焦點。暑假一直在一小打球,這開學了自然不能進小學校了,也不想去一中受人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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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紅松淡淡地說:“走吧!太陽老高了,一會兒人多,擠。”

宋桃之沒有拒絕趙意的理由,騎上自行車,招呼趙意,“走吧!趙桃花。”

趙意好看的細眉蹙起,“宋桃之,你自己才是桃花好不好?”

“我又不是人見人愛,算什麽桃花呀,哈哈。”趙意的桃花運向來不錯,進入青春期就開始接到小紙條、情書,還有女生送吃的、玩的,宋桃之自嘆弗如。

但趙桃花的外號可不是宋桃之起的,是張玉紅起的,為了這個,張玉紅和劉文娟鬧翻了,初三一年都沒再說話。

宋桃之故意說着俏皮話,不時表明他對趙意的桃花運的不感冒,甚至對喜歡他的女生很有興趣的樣子。這樣的态度常常會傷害少年的自尊心,但宋桃之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三人過了橋,順着河西路往南,走到城南邊緣,在河邊有一大片的闊地,被高大的院牆圍起來,便是新成立的縣三中。

去三中會經過烈士陵園門口,趙意眼尖老遠便看見張玉紅騎着單車等在路邊。

宋桃之顧着跟吳紅松說話,見前面的趙意停下來,才看見張玉紅。

張玉紅說:“宋桃之,看見你真高興。”她張開雙臂,摟抱住宋桃之,“哈哈,我舍不得你,所以不去一中,跟你到三中混了。”

宋桃之挑眉。

張玉紅得意地晃着腦袋,光潔的額頭上幾顆青春痘都似在發光,“我這人有自知之明,小學到中學都跟學神學霸在一個班,這壓力太大了,我的日子好像永遠在追趕,太壓抑了。所以,我決定從今天開始,我要過自己的生活,再不要站在你們這些學霸身後茍延饞喘,我要去三中做學霸。”

“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吳紅松很平靜地給了一句評價。

“對對,就這個意思。”張玉紅摟住吳紅松,“吳紅松是吧?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校友了。”張玉紅挑釁地看趙意,“趙桃花,你再不用煩輔導我作業啦,我們再不是校友了。你跟劉文娟好好過吧,讓她安心一點,不用再為看見我而煩惱。不過,也別太得意,小心被我這個雞頭踩了鳳尾巴。”

宋桃之撲哧笑了。

趙意水潤的眼似有雲霧缭繞,他悶悶地說:“張玉紅,你就不能好好說話,什麽叫我跟劉文娟好好過?”

“可不就你們倆好好過,你們從小到大都住一起,學習一起,上學一起,劉文娟又這麽護着你。就連宋桃之也說,你們倆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趙意眼底似有冷水流淌,變得沒有什麽溫度,他看着了一眼宋桃之,垂下眼睑。

吳紅松推開張玉紅的手,“我們一直是校友,只不過沒在一個班。不過,還是歡迎你加入三中,張玉紅。”

生活軌跡還是有了偏差,張玉紅在一中學習跟不上,在高二時轉學入的三中,現在卻提前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

☆、初見

一路上,張玉紅的嘴就沒停過,把家裏的入學大戰講得精彩紛呈,什麽她爸動棍子,她媽哭暈了,她爺爺奶奶搶了棍子揍了她爸……

說着又說起一中的趣聞,張玉紅将矛頭對上趙意,“趙意,聽說你收過呂宴宴的情書,她都寫什麽了?你向她讨教作業,是真的想跳級還是趁機接近她?”

呂宴宴是宋桃之他們上一屆的女學霸,人漂亮,學習又好,很多男生都喜歡她。

趙意垂下眼睑,遮住清潤的眸子,加速蹬起自行車,風一般闖入三中。

宋桃之三個跟着闖入校園,見到趙意放好自行車,抱着籃球迅速消失在校園的林蔭小道,向籃球場沖去。張玉紅哈哈大笑,引起好幾個學生的注目。

宋桃之:“張玉紅,你又惹他。”

“逗逗他麽,害羞的樣子滿可愛的。”張玉紅大大咧咧的,“劉文娟不在,沒意思,要是她聽見了,又撒潑了。一提趙意,她就跟瘋狗似的咬人,人家趙意根本就不稀罕她,就她愛熱臉貼冷屁股。而你呢,人家在意你,你卻又棄之如敝,真搞不懂你們。”

“喲,還會用成語了,不過你少說兩句,我和趙意什麽關系都沒有,別廢話。”宋桃之心不在焉,四處張望,報名處在主樓辦公室,門口是人頭攢動。

張玉紅推她,“真生氣啦,真不在意趙意?”

懶得理這個吃貨。宋桃之指了人群,“是不是分數榜?”

張玉紅立馬放下趙意的話題,推着自行車就跑,“我去看看。”

吳紅松在後喊她,“先放好自行車。”

張玉紅把自行車往路邊一扔,擠進了人群。

宋桃之心情激蕩,如果沒記錯,榜首那人便是她陸晨心,她等了多年再重逢的那個人。

布告欄上貼着幾張大紅紙,按照分數高低寫着高一新生的排名,這是三中第三屆學生,招收的學生不過200人,四個班級。

那鮮紅的紙張上,死寂的是名字,每一個名字背後卻是一個個活力四射的少年,少年們從進入這個校園開始,便背負着沉重,比一中不足,比二中強,注定處在一個追趕與被追趕的尴尬處境。

宋桃之眼睛定在榜單的第一行,“陸晨心”三個字就如同這個名字一般,心水蕩漾,潋滟成波。陽光、鮮活的生命就跟他那高高在上的成績一樣,如此耀目。

他只差一分便能考進一中。

身邊有兩個帶了南邊鄉鎮方言的女生在議論,“陸晨心完全可以上一中的,聽說他有一門沒考,都能有這麽高分數。”

“那要是考了,可不是要比上中考第一的那個趙什麽還厲害?”

“可不是,聽說人長得也很帥。一會兒選班級,你要選什麽?”

張玉紅擠過來,“宋桃之,你要怎麽選班級?”

“我選理科班!”宋桃之毫不猶豫,重新規劃了人生,就得面對現實。

“現在不分文理,聽說四個班,有兩個是特長班,就是針對性高考班,上課會有對高職專業考試的課程,另外兩個就是普通高中班,高三時分文理。一會兒報名後,一人會分一個分班意向表。你真要學醫啊?那不是要選特長班?正好我們一起,我想學聲樂。”

宋桃之解釋:“學醫不在高職培養的專業內,高考不會單考專業的。聲樂的話倒是藝術招生,要單考專業的。”

張玉紅失望,“那我要選特長班,豈不是不能跟你一個班了?”

“初中不也沒在一個班,有什麽關系?學校就這麽點學生,還怕見不到?”

張玉紅又高興起來,“說的也是。那我就選聲樂了。吳紅松,你呢?”

“我沒什麽特長,就學普通高中課程吧!”

吳紅松雖淡然,卻也脫不了這個年紀孩子應有的敏感和驕傲,曾經也是一中初中部的尖子生,随着年齡的增長,學習持續下滑,到了中考已經無能為力,再不能留在一中。

三個女孩擠出人群,張玉紅嘆氣,“我的成績真差,都排一百多了,幸虧沒去一中,去了那裏還不知道被甩在哪裏,說不得還要受劉文娟的氣。”

吳紅松考入三中的成績還可以,所以心情還不錯,“不是說環境是一杯茶麽,融入好茶中,劣質的也被熏出了高雅;掉進劣茶裏,再也出不了采,只能越走越低了。”

“這話誰說的呀?我不同意。”張玉紅擰起濃黑的眉,“劣茶摻和在好茶裏,那才叫悲哀,好茶嫌棄,自己也別扭,不是嗎?人家說你是老鼠,你偏說自己的玉瓶。還不如老老實實做自己的本分,該在哪裏就去哪裏呆着就好。”

吳紅松一笑,不再争論。

張玉紅卻一臉再争兩毛錢的架勢。

她們去辦公樓交了學費,書不用領,會統一分發到各班。

三人填好了選班意向表,交給了老師。

老師看了三人的名字,臉色十分的和藹,問:“哪位是張玉紅同學?”

張玉紅面無表情,舉手說:“老師,是我。”

老師熱情地說:“你便是張玉紅啊,張局長特意吩咐過,要你選普通高中班的,你看你這特長班?”

張玉紅問:“老師,是我爸上學,還是我上學?”

“你這同學問的,當然是你上學啦?”

“那不就得了,你要聽我爸的,叫他來上學好了。”

老師:“……”

張玉紅拉了宋桃之兩人就出門,站在辦公樓門口還在喘粗氣,“太可恨了,不是說好了随我心意嗎?他這是什麽意思,不行,我現在就去局裏找他,問問他到底說話算不算數。”

張玉紅是個急性子,說着就跑,還不忘對宋桃之兩人說:“宋桃之,中午說好的,請我吃蛋糕,一會兒我去你家找你。”

真是個吃貨,這會兒還不忘了吃的。

宋桃之和吳紅松并肩站着,看着張玉紅蹬着車風風火火跑了。

吳紅松淺笑,“她還真直爽得可愛。”

“有直爽的資本。”宋桃之于是說。

吳紅松家境一般,父親在菜市場賣魚,起早摸黑,也掙不了幾個錢,母親在造紙廠關閉後失業狀态,據說最近想開個早餐店。

吳紅松與宋桃之相視而笑,“你們都很直爽。”

“我當你這是誇我。”宋桃之笑起來,兩人拉着手向教學樓走去,“我聽說你媽想開個早餐店?”

“嗯,她一直在幫爸賣魚,但一個人的生意兩個人做,還少了一份收入,總不是事。”

“我倒有個主意。”宋桃之指了校門,“咱們學校大是大,就是少了一個商店,你看大門口,幹淨的放光,那對面不是有幾家民房麽,那裏租兩間房子,賣點生活用品和學生喜歡的小零食、方便面、榨菜什麽的,保準生意不錯。”

吳紅松眼睛一亮,“你就是腦子好,這麽快就想出來了。”

“這不是我想的,是已經有人做了。我們剛來的路上,離大門不遠有兩家小商店,但面積小,商品種類少,掙點小錢容易,但掙大錢就不行了。以我說,你們家就拼一點,把對面這一排房子都租了,然後打通,裏面擺上一排排的貨架,聯系廠家直銷,你們不買商品,只代賣,如果賣出去了,收攤位費。各類商品,明碼标價,讓人自選,店主只要把好門,收錢就行。”

吳紅松眼睛更亮了,麻點的臉頰都明亮起來,“不錯不錯,就是這個道理,虧你怎麽想出來的?”

“有什麽想不到的,這種商店國外到處都是,就是省城都已經很多了,這就是英文書裏的supermarket啊!”

吳紅松沉吟,臉色很認真,“宋桃之,回頭你跟我好好說說這supermarket怎麽運作的。”

兩人正說的熱鬧,前面兩個女生突然站住,一個女生指了籃球場,“你看,那個高個子中分頭的男生就是陸晨心。”

宋桃之心似被什麽擊中,一瞬間竟無法呼吸。

她梗着脖子,不敢動,視線不敢向那個方向轉移。因為太在意,所以害怕。

曾經的失去,讓她刻骨銘心,失而複得的心情,五味雜陳。

人生最寂寞的并不是,想等的人還沒來。等待并不是終極寂寞。

宋桃之終于扭轉頭,望向操場。

淡藍的天空下,有個藍衣少年,黑色的寬大的褲子空蕩蕩地随着奔跑起舞,極富有韻律感的三分投籃,一氣呵成,漂亮的弧線從少年頭頂劃出,像那生命的煙花,絢爛一刻,終極完成使命,奔向命定歸宿。

有女生發出歡呼,男生鼓掌。

他專注地盯着籃球,看着球落入籃筐,笑了起來,爽朗、明快的笑容比秋陽更燦爛,比白雲更高潔。他的笑聲很大,極富感染力和穿透力,從操場的那頭随風飄遠,落入宋桃之的耳裏,如天籁之音。

又一記投籃,籃球砸在籃筐上,蹦出很遠,滾落在一個女生的腳邊。

陸晨心跑向那女生,揮舞着手臂,滿臉燦爛的笑,“嗨,幫忙把球扔過來。”

故事好像有了偏差。

宋桃之快步走進籃球場,當年那顆籃球是滾到她腳邊的。

吳紅松跟上宋桃之,“你看傻啦?”

宋桃之不理,徑直走向那個女生。

女生已經撿起了籃球,舉手投擲,哦,不是這樣,宋桃之真想大叫一聲。

“啊——”

真有人叫了,聲音很熟悉,是吳紅松。

下一刻,宋桃之眼前一黑,一個碩大的籃球已經在眼前。

好疼。

作者有話要說:

☆、放肆

宋桃之覺得很惱怒,一直準備着初見,把自己保養的很好,要以最美的姿态出現在他面前。

一切都白費了,被一顆籃球摧殘的面目全非。

所有的努力在明玉花那蹩腳一扔之下化為泡影。

籃球撞到臉上,鼻血糊了一臉,額骨青了,眼睛腫了。

趙意幫她按着鼻血,陸晨心跑去食堂要找水。

肇事女孩叫明玉花,她抱着一雙略粗糙的手放在胸口前,手足無措。

吳紅松幫宋桃之托着後腦勺,并将她的包背在了身上。

趙意說:“止不住,我還是背你去醫院吧!”

“背什麽呀,我怕摔着,你連我高都沒有。”

趙意睫毛輕顫,沒說話。

宋桃之現在的心情非常糟糕,她實在顧不上安慰趙意的自尊心,他很快會長高,高到她墊着腳尖才能吻到他的唇。人和人的距離,永遠不會因為身高而有隔閡。

明玉花說:“要不,我背你?”她的聲音很輕柔,有點怯怯的,帶着南邊鄉鎮的鄉音,宋桃之如果沒記錯,她與陸晨心是初中同學。

明玉花大眼高鼻梁,短發,五官組合在一起有種中性美感,很豐滿,個子比宋桃之還高一些。她是個偏內向,有些羞澀的女孩。

只是這會兒大家都不熟,沒人理會她。

吳紅松:“趙意,你幫宋桃之托着腦袋,我去推自行車,坐車子後面推着去醫院吧!”

趙意:“我去給宋叔電話,讓他來接你吧!”

宋桃之抓住趙意的手腕,開玩笑,爸爸來了,還有陸晨心什麽事?“趙意,不要。太招搖了。”

趙意:“那我去推車吧!宋桃之,你別說話了,我馬上過來。”

宋桃之自己捂住鼻子,鼻血一股股的從鼻腔流進喉嚨,她幾乎作嘔。

“水來了,快來拍拍後脖子。”

陸晨心端着缸子清水跑過來,滿臉的汗,“同學,真是對不起,鼻血還在流麽?”他的聲音帶着一股鄉音,但音色醇厚,聽着很舒服。

宋桃之低頭,想看他一眼,不想剛一低頭,就覺得有熱血湧出來,她趕緊捂住手絹,血順着手絹滴到手指上,鮮紅與潔白相映。一只灼熱的手捏住她的手腕,粗粝的指在她手背上一抹,擦掉了血跡。

宋桃之渾身僵硬,那是陸晨心的手,因幹農活而生了薄繭的指腹,捏到薄嫩的肌膚上,有種刺痛感,那種輕微的刺痛,讓敏感的肌膚酥麻難當。

宋桃之突然想哭。

宋桃之淚眼模糊,陸晨心把帶血的手指往褲子上抹了一把,蹲下身子,“這樣不行,來,我背你去醫院。”

宋桃之心跳得厲害,吳紅松拉起她,“走吧,不能再耽誤了,我看你這鼻血一股一股的,有點害怕。”

宋桃之伏在陸晨心的背上,心潮起伏,這是真的吧?一個本在生活中消失的生命,再次出現,而且是溫暖的、活生生的,背着自己的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嗎?

宋桃之咬住自己的手腕,好疼。

她看着陸晨心脖頸小麥色的皮膚,糊了一層水淋淋的汗漬,宋桃之恨起,為什麽這麽不負責任,可以中途離場,留下別人永世挂念?

她有種孩子氣的沖動,咬一口的話,會不會跟她一樣的痛?

“嗳喲——”陸晨心叫了一聲,差點沒将宋桃之扔下去,“同學,你再怎麽生氣也不能咬我呀!很疼的。再說,我這渾身的臭汗,你不覺得鹹嗎?”

的确有點鹹——

宋桃之的臉紅了,真的是越發不像自己了。

趙意推了自行車過來,陸晨心把宋桃之放下,宋桃之捂着鼻子對趙意說:“不流了,沒事了,不用去醫院。”

趙意堅持:“還是去看看吧,眼睛也腫了,別有點什麽問題。”

陸晨心摸着後脖頸,龇牙,“我看她好得很,牙口厲害着呢!”他又笑起來,露出一口的白牙,笑容如驕陽撥開雲霧般燦爛,照得人心都亮堂堂的,“我開玩笑的,還是去看看吧,我陪你去。”他拍了拍自行車後座,“同學,自己能上去嗎?要我幫你?”

宋桃之趕緊自己爬上自行車後座,腳尖點着地,陸晨心看了看趙意,“還是我推着她走吧!你們別都跟着,有事我處理就行了。”他很自然地從趙意手裏接過自行車車把,“同學,我叫陸晨心,你呢?”

他問的是趙意,趙意站在一邊,把手放到了身後,淡淡地說:“趙意。”

“是趙意啊,操場那籃球是你的吧?你別忘了把球收好,這樣吧,我先帶這位同學去醫院,你先去拿籃球,想去醫院就到人民醫院來找我們,如果不去的話,也沒關系,我會處理好一切的。明玉花,你幫我跟楊老師說一聲,讓陳福林幫着領書,發書的事就交給你和這位同學,怎麽樣?”他看向吳紅松。

明玉花嗫嚅,“這位同學叫什麽,跟我們是一個班的嗎?”

“我有種感覺,我們大家都是一個班的。”陸晨心跨上自行車,“放心吧,我會給你們帶回來一個完整的同學的。”

陸晨心的身上有一股領袖的特質,走到哪裏都是中心,處置事情僅僅有條。他處事公道,為人大度,爽朗明快,學習又好,長得也不錯,在三中三年一直是同學中最耀眼的明星,老師的寵兒。

陸晨心蹬起自行車,風一般沖出了校園,他清爽的聲音從風中傳來,“同學,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

“宋桃之。”宋桃之手抓着他的衣襟,緊緊地,不敢松手,生怕下一刻他就永遠地消失了,有一刻她想擁住他的腰,但極力忍住了沖動。

感情,還需要一點點培養的。

“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桃之,不是桃樹枝的桃枝。”宋桃之耐心解釋自己的名字。

“漂亮燦爛的桃花?名字很不錯。”陸晨心說,“我叫陸晨心,你已經知道了吧?我生在早上,所以取了個晨字,心是我們這一輩的輩分。”

宋桃之看着他後脖子上兩排清晰的牙印,臉有點發燒,“陸晨心,我剛咬你,你不生氣嗎?”

“不會啊,有什麽生氣的?我把你砸成這樣子,也沒見你生氣呀!我們都是同學,都要互相體諒嘛!當然,如果你覺得咬我一口還不能解氣,也可以踢我一腳打一頓什麽的,我都沒關系的。”

“可是,也不是你砸的我呀!”

“是不是我親手砸的,還不是一樣?反正是我打籃球砸了人呀!哈哈,宋桃之,你就別糾結這個了,就想想怎麽報複我吧!”

宋桃之也輕松起來,真的重逢了啊!她開起玩笑,“要不,再咬你一口?”

“我建議你還是別咬了,我身上很臭的。”陸晨心是個很随和的人,跟誰都能自來熟,沒兩句話便跟你熟悉得像認識了多少年,“要不,我洗完澡你再咬?”

宋桃之撲哧笑了,到底還是孩子,即使是玩笑話,也是清純的,毫無雜念的。

“對了,剛才那兩個同學,都是跟你同校的嗎?趙意這名字怎麽這麽熟?”

“熟就對了,他就是那個趙意,一中的趙意。”

“啊,是那個中考狀元?怪不得這麽耳熟,他怎麽跑我們學校打籃球了,沒想到學習厲害,打球也很拼。個子不高,但很有沖勁,剛才跟我們打比賽,三個人都沒攔住他,讓他得了好幾個籃板。”

“他彈跳力好。”宋桃之對趙意熟悉的跟對自己手指頭似的,“從小跳皮筋跳的。”

“哈哈,他怎麽喜歡玩女孩子的游戲,跳皮筋啊!”陸晨心雖然在笑,但笑聲裏一點嘲弄的味道都沒有,純粹就是一種探讨,“其實我也挺喜歡跳皮筋的,但又不敢玩,怕被男生笑話。趙意不錯,敢于堅持自我。”

是這樣?宋桃之愧疚,貌似是她拉着趙意跳皮筋的吧?因為他可以當一個安靜的不會争着搶跳的“皮筋柱子”。

到了三橋路口,順着河西路往北是人民醫院,往右過橋是回宋桃之家的路,宋桃之拉住陸晨心,“鼻血早不流了,我沒什麽事,你送我回家就行了。”

陸晨心跳下自行車,打量宋桃之的臉,宋桃之恨不能捂住臉不讓他看,為什麽要被看到這麽醜的樣子?“眼睛青了,沒影響視力吧?”

宋桃之捂着鼻子,側着臉,躲開他的目光,“沒事,看得清楚着呢!你身上有幾塊鼻血我都數清楚了。”

陸晨心用手理了理頭發,稍長的中分頭發,現在最流行的發型,烏黑的頭發很有質感,發絲在他指尖躍動,精靈般極富美感,宋桃之嘴發幹。

“那也行,我送你回家。”他很幹脆地拍了拍褲兜,“去醫院我也沒錢,到時候也是個事,還不如現在就幹脆承認,送你回家得了。”

他跨上自行車,少年嘴裏說着無所謂,但耳根卻有點發紅,年少的自尊心終究是露了點痕跡。

陸晨心出身農村,家境不好,父母都是地道的農民,培養他和弟弟上學,耗費了心血,到高考前時,陸晨心最後的辍學跟家境也不無關系。

他的自尊和驕傲總隐藏的很好,在那明朗的笑容下,很容易被人忽略,若不是重生,宋桃之也不可能發現他這隐藏在開朗下的自卑,這帶着自嘲的玩笑,透出他內心的卑怯,最後無可奈何地自爆自棄。

陸晨心:“也不知道你的褲子能不能洗出來,這白色最不經髒了。”

宋桃之:“放心吧!洗不掉的話,我會帶到學校,讓你來洗。”

陸晨心哈哈地笑了,“行,我最會洗衣服了,保準恢複到以前的顏色。”

宋桃之讓陸晨心一直送她到家門口,陸晨心看到宋桃之家的別墅,神色有點不自然,“宋桃之,那我走了啊,如果你有什麽不舒服的,回頭到學校找我,我在一班。”

宋桃之與他揮手,扯了扯褲子,“衣服。”

陸晨心笑起來,臉上的不安消散。

宋桃之是故意讓陸晨心看到她的家境的,若還像前世一樣,守着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心,誰知道歷史會不會沿着原本軌跡再走一遍?

陸晨心爽朗明快,也驕傲自尊,現實讓他不得不屈服,家境貧寒,自己生病,不得不退學,與病魔戰鬥了數年後,撒手離去。

戰勝自尊的最好方法,便是先碾碎自尊。宋桃之不想碾碎少年的自尊心,卻想讓他認清楚人與人的差距,在任何時候都不自餒,不妄自菲薄。

作者有話要說:

☆、個子

兩天的報名時間。第三天,學校開始正式上課。

宋桃之這兩天沒再去學校,實在不願意用這鼻青臉腫的模樣與新同學見面。

吳紅松幫她領了書,就放在教室裏,每個人的書桌都高高摞起一堆的書,随着時日漸長,書的高度還會越來越高的。

趙意給宋桃之送來了消腫藥,宋桃之皺着鼻子說:“你不是一個暑假都不理我了,怎麽又來了?”

“我哪裏有啊,只不過暑假迷上打籃球,時間不多。”

“迷上趕緊長個吧!”宋桃之笑起來,扯動鼻子的傷痛,噘起嘴,“都是你,好好的跑去三中打什麽籃球,這好吧,連你家的籃球都跟我有仇,我才進入籃球場,便給了我這麽一下子。”

“對,是我的錯,哦,不對,是我籃球的錯,我連帶責任。”趙意将藥膏擠到手指上,“你別動,我給你擦擦。”

他的手指不再像小時候那般圓滾滾的,漸漸變得修長,指腹的柔軟依舊,溫潤的溫度,輕柔的力度,就如這個少年給人的感覺一樣,永遠的溫和的,清泉一般,水般滋潤。

他的手很穩,讓人安寧。

他嘴角含笑,熟稔地與宋桃之開着無傷大雅的玩笑,“我已經罰我的籃球站牆角了。”

“趙意,別惹我啊!”宋桃之眨巴眼睛,趙意的手指揉在眼眶四周,如小魚輕咬,癢癢的,“癢癢。”

趙意輕輕地笑出聲,“我記得餘老師最喜歡叫你站牆角了。”

“哼,以前是國旗杆,後來被校長說了,便開始叫站牆角了。”宋桃之皺鼻子,“那個牆角好臭的,不知道是哪個壞小子常在那裏撒尿。”

趙意笑而不語。

宋桃之用手指捅咕他的腰,“你別笑,跟我說實話,在牆角撒尿的壞小子,是不是也有你?”

趙意:“擦好了。藥給你留着,自己記得晚上再擦一遍,要像我剛才那樣,來回揉幾遍,把藥揉進去,青腫才能消除的快。”

“不說我也知道,你們這些小男生那些小把戲,下課故意不去廁所,在牆角撒尿,惹老師生氣,為了這個餘老師不知道發了多少次脾氣。”學生對老師都是這樣,又敬又恨,能讓老師抓狂,他們都樂此不疲。

趙意把藥膏收拾好,背起書包。

“不許走。”宋桃之拉住趙意的胳膊,“這個謎團多少年了,我今天好容易又想起來,你趕緊告訴我。你們到底是哪個淘氣的,先開始在牆角撒尿的?”

趙意笑意加深,眨巴眼睛,“我就不告訴你。”

“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有你。如果大家都幹了,你不幹,他們不欺負你才怪。”

“這話說的,好像挺有道理。好吧,我就告訴你,出主意的是元冬陽,幹的是楊松,不過後來大家覺得餘老師生氣也挺有意思的,就經常會有人故意。”

那個壞坯子。宋桃之無語,看着清俊的少年,內心如此邪惡。哦,還多次威脅讓她寫過作業的小子。

重生後,唯一讓宋桃之捉摸不透,又吃過虧的同學。

或許只因為他們是同道中人。雖不能确定,但宋桃之也能肯定個十之七八。

不知道他現在哪裏,可好?

臨走時還帶走了她一套《笑傲江湖》,數冊《今古傳奇》,借書不還是為竊。

趙意放下書包,看着宋桃之時而微笑,時而皺眉,“聽說元冬陽現在跟他父親在X省上學,每年成績都是全校第一。不知道現在長成什麽樣子了。”

“應該比你個子高吧?”宋桃之想起,元冬陽在高二時在臨市上過一年學,在三中也上過幾個月,好像是個高冷拽的家夥。

趙意發育較晚,一直到高三才開始猛長個子,一年時間長了十一厘米,趙意總說那一年他覺得骨頭拉得都疼。

趙意現在身高不過一米六多點,比宋桃之還矮幾厘米。

這還是他猛打籃球,長了幾厘米的結果。

趙意的臉迅速變黑。提着書包站在沙發邊,挺直的腰板似松懈了下來,眼眸流轉如銀光乍洩,他抿着唇,不說話。

宋桃之拿了本小說随手翻。

“宋桃之,你不知道自己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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