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回了王宮之後,華辇直接将他們帶到了一座嶄新的朱雀宮,楚禾這才知道冬矢宮已經進入了修葺當中,他們的一應器具都已經都被搬到了此處。

可是眼前這座高大華麗的宮殿,顯然是宮裏為赫紹煊準備的王寝,楚禾下腳有些不大自在,于是猶豫着開口道:

“我老是同你擠在一處,底下的臣子們說不好會參奏。不如你替我另尋一個住處,這樣也合規矩一些。”

她說的是實情。堯國上至天子,下至諸侯,基本都有自己的起居宮殿,而中宮王後和姬妾們則應當按照品階,逐級劃分至不同等級的宮室,只有帝王召幸的時候,妃嫔們才可入住王寝。

這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以防止哪位妃嫔受到專寵之嫌。

可是赫紹煊卻顯然沒有把這條規矩放在心上。

他慢悠悠地坐到軟榻上,用寬大的衣袖掩去半張臉,舒适地打了個哈欠,然後擡起慵懶的鳳眸掃了楚禾一眼:

“東堯窮,除了這間朱雀宮,就只剩議政用的翰瀾宮,再就是正在修葺的冬矢宮,實在沒地方勻給你。”

這三言兩語的,把楚禾的希望盡數澆滅了。

而楚禾卻依然沒有死心,眼中劃過一絲亮光:

“那…等冬矢宮修好了,是不是給我住的?”

赫紹煊擡頭看了她半晌,不情不願地點頭:

“是,老家夥們非要修出一座王宮來給你住,名字都起好了,叫鳳儀宮。”

看着楚禾臉上那隐隐抑制不住的欣喜,赫紹煊心裏卻有些煩悶。他本來不想答應重新修葺冬矢宮,誰知道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那幫老臣竟然擅自做主,直接把一切都給他處理好了。

看着楚禾越高興,他就越煩悶,最後冷冷丢下一句“我去批折子了”,便大步走到了與寝殿連通的書房。

Advertisement

楚禾恭恭敬敬地目送他離去,自己則叫了立夏和斂秋兩個去了小廚房,打算做些點心來給他。

看着案頭上堆的厚厚一塌奏折,赫紹煊揉了揉眼睛,端正地坐到了案前,開始批閱奏折。

他喜歡由繁到簡,于是下意識挑了最厚的一封奏折打開。本以為是出了什麽要緊的大事,誰知一打開引入眼簾的是十幾張精心繪制的女子小像,下面還寫着名諱、年齡、和家世。

赫紹煊神色一凜,快速翻到最前面,果然發現大段大段極為唠叨的規勸。

他一目十行地掃下來,眉頭緊鎖。

這奏本裏竟然挑明了說,新後容姿豔麗異常,有禍水之貌;且她母族乃玉京強族,恐日後有外戚之嫌,勸他不可專寵。對此,那些老頑固們為了防患于未然,規勸他須得修葺後宮,充盈妃嫔,方能防止新後勢力太過強盛。

奏本最後,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們還“貼心”地為他準備了一封青都世族未婚女子的名冊,供他挑選。

赫紹煊忽然站起身來走到外面,将侍衛九元傳了過來。也不知赫紹煊對他說了些什麽,只見那一向不通人情的侍衛面色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快速地朝他行了一禮,飛身便離開了朱雀宮。

吩咐完了要緊事,赫紹煊臉色好了許多。他提筆在奏折最後“刷刷”寫下兩個“再議”,便将它丢到了一旁不再理會。

==

夜色漸深,早已封閉的冬矢宮內如今被搬空,等待着重新修葺。

勞工們白日忙碌了一天,到夜間便都出宮去了。畢竟此處是王室禁地,也不需要他們徹夜看護。

誰知有兩個身影悄悄潛入了冬矢宮,他們身姿矯捷,熟門熟路地躍入寝殿之中。

其中一個細嗓子朝同伴抱怨道:

“我覺得咱倆就跟有毛病似得,人家修了一天,咱們每天晚上還要來搞一點破壞,這是圖了啥呢?”

另一個粗嗓子顯然冷靜許多,一用力便拆了半扇窗:

“問這麽多做什麽,這是王上吩咐的,你要不信直接去問個清楚,看王上會不會把你打出來。”

細嗓子還是不死心,不依不饒地問:

“王上讓你來半夜拆窗戶的時候,就沒說其他的?”

“說了啊。”

“說了啥?”

“叮囑咱倆每天晚上都來,最好讓人以為這兒開始鬧鬼了,以後就沒人敢住了。”

粗嗓子說了這麽多,細嗓子愈發摸不着頭腦:

“不是,那這是為啥啊,莫不是這督辦大臣不合王上的意了?”

粗嗓子瞪了他一眼:

“咱們王上像是這麽委婉的人麽?要我說,你想想這座宮殿以後是給誰住的?”

細嗓子想也沒想就說:

“那當然是王後娘娘啊,不都改名叫鳳儀宮了麽。”

粗嗓子說:

“那不就得了!你想想這鳳儀宮要是十年八年都修不好,王後娘娘不就沒地兒住了麽?”

細嗓子終于恍然,一下子就掰下來兩扇窗戶,幹的比平時起勁多了。

==

第二天一大早,楚禾醒來的時候,旁邊睡着赫紹煊的地方已經換成一只毛茸茸的貂,而赫紹煊已經不知去向。

她将貂抱進自己懷裏,伸手掀開紗簾喚道:

“立夏。”

聽了她的招呼,立夏和斂秋很快便從外面進來,手上還捧着她用慣的玫瑰花露和漱口用的小瓶。

她先捧起清茶喝了一口,擡眸問道:

“王上呢?”

“回娘娘,王上去議事了。他起得早,不讓奴婢喚醒您。”

楚禾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下次早些叫我起來,要不也沒人通知小廚房做早膳,省的他得餓着肚子去上朝。”

立夏和斂秋兩個對視片刻,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見楚禾有些不解,立夏神色暧昧道:

“娘娘如今倒是關心起王上來,奴婢覺得這是好事。”

“誰說我關心他…”

楚禾臉頰飛起一抹極淡的紅暈,忍不住掀開錦被走到妝臺前上妝梳發。

東堯比玉京的春天來得要晚一些,尤其是早上寒霜尚未褪去猶讓人冷得打個哆嗦。

楚禾穿着寝衣,感覺身上一陣發涼,打了一串噴嚏。

立夏和斂秋連忙走到一旁,一個灌湯婆子,一個找出披風。

立夏小心翼翼地用一條圍巾裹了湯婆子,遞到楚禾懷裏:

“來的時候把專門給湯婆子買的布套落下了,娘娘墊着點,當心燙手。”

斂秋則給她穿好披風,小聲抱怨了一句:

“這東堯果真不如玉京,連個賣湯婆子布套的小販都沒有,非得自己織一個才行。”

楚禾轉眼瞧見外頭進來一串送早膳的宮女,連忙輕輕拍了拍斂秋的手安撫道:

“既來之則安之,想來也不是什麽要緊東西,改天去找宮裏的繡娘做兩個便是。”

她說這話的時候,留心看了一眼那幾個宮女。

等她們幾個退下去,楚禾才輕聲囑咐道:

“在這宮裏頭,說話一定要小心些。你們都是楚家出來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着楚家,切莫讓人抓着把柄。”

上輩子在皇宮裏,斂秋就是因為有一次替她打抱不平,因而被手下的宮女檢舉到楚明依那兒,這才被打發去了苦役所。即便如今的境遇比起上一世好了不少,可她仍然心有餘悸。

在她羽翼未豐之前,還是要謹慎行事,才能保全自己和她們。

等用完早膳,立夏和斂秋收去餐具,圍坐在她身旁閑聊:

“娘娘在行宮住得怎麽樣?吃的可還合胃口?”

楚禾擦拭着唇角,想起前幾日在姚家村的經歷,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忽然,她腦中毫無征兆地冒出“唐尤生”這個名字來。

她總覺得這名字不像是赫紹煊為了隐藏身份,随便取的。

忽然一個念頭鑽進她的腦海裏,楚禾心中一動,擡頭問道:

“立夏,我聽聞先惠文皇後才是王上生母,你可知道她姓什麽?”

立夏搖了搖頭道:

“奴婢聽聞先惠文皇後誕下王上之時正值朝廷動蕩,先皇為了保護他們,便将他們安置在別處,于是鮮少有人見過她,關于她的事便更少得可憐。”

楚禾有些遺憾,喃喃道:

“連姓名都不曾留下麽…”

話音未落,外殿忽然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宛如玉石之聲悅耳:

“先惠文皇後名喚唐潇,乃是玉闕閣天策士之一——”

這句話猶如古老銅鐘一般給了她沉重一擊。楚禾擡起頭來,看見謝照衡隔着珠簾,站在外殿朝殿內躬身作揖道:

“微臣參見王後娘娘。”

楚禾想起上一回赫紹煊的警告,随即沉下臉來:

“後宮乃外臣禁地,謝大人還是速速退去為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半年後,鳳儀宮遲遲沒有完工。終于堅持不下去的工部大臣哭着撲到東堯王面前:

“臣無能!臣無力督辦鳳儀宮!請王上賜罪!”

赫紹煊(假惺惺嘆氣):無妨,愛卿應當盡力了,此地風水不佳,不如還是改成藏書閣吧,這樣也能鎮住邪神。來你看看圖紙...

工部大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