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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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照衡聽她下了逐客令,以一笑付之,擡頭望向簾後之人道:

“王後娘娘心有困惑,微臣能解,何必過分緊張呢?”

楚禾猶豫了,她的确想知道關于先惠文皇後的事情,想知道赫紹煊作為嫡長子,為什麽會被發配到東堯做諸侯王。她那因為緊張而繃直的身子稍稍放緩,語氣也沒有方才那麽淩厲:

“既然如此,請謝大人坐吧。立夏,看茶。”

謝照衡聞言倒也不拘束,就地撿了一個蒲團盤膝坐下,臉上浮起一絲和煦的笑容:

“娘娘想知道什麽?”

楚禾雖然留下了他,但戒心不減,留下了一個極為寬泛的問題:

“關于先惠文皇後的事情,越多越好。”

謝照衡答得十分輕松:

“先皇後唐潇曾是玉闕閣策士出身,早年在先皇身邊做謀士,與先皇可謂知音。奈何崇化十二年的變法失敗,君權大大不如從前。在世族壓力之下,先皇不得已廢黜惠文皇後,改立趙家女為後,也便是如今的趙太後。”

這個答案及出乎楚禾的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前世她是親眼見過趙氏一門是如何攬盡大權,最後只手遮天的。他們能做出這樣龌龊的勾當,實在不足為奇。

只是楚禾心裏忽然有些難過。

唐尤生,唐尤生。

其實赫紹煊心裏一直都很希望,自己的母親還活在這個世上的吧。

謝照衡看她有些走神,略一思忖片刻開口道:

“既然臣已解答了王後娘娘的問題,娘娘可否投桃報李,回答微臣的一個問題?”

楚禾收回思緒,攥緊了衣袖:

“謝大人想知道什麽?”

謝照衡微微一笑:

“不是什麽大事。微臣只是想知道,王後娘娘遠嫁東堯如此蠻荒之地,難道就心甘情願看着令妹嫁給天子,位列帝後麽?”

楚禾神色一凜:

“謝大人多心了,我是自願嫁來東堯的,請勿妄加揣測。”

謝照衡慢慢站起身來,毫不客氣道:

“娘娘息怒,微臣只是擔心,倘若有一天東堯與玉京決裂,楚家會偏袒誰,娘娘又會偏袒誰?”

楚禾冷冷道:

“謝大人大可不必擔心。我楚家是帝黨純臣,絕不參與黨争。再者,無論楚家立場如何,我出嫁随夫,自然對東堯全無二心,何來偏袒誰這樣的話?”

楚禾的音調微微擡高,在外殿守護的魏葬聞訊趕來,看向謝照衡的眼睛裏露出敵意。

楚禾似乎沒想到他會闖進來,微微一愣,輕聲道:

“我沒什麽事,你先去殿外候着吧。”

魏葬并不說話,只朝她略一颌首,便退了下去。

謝照衡望着少年遠去的身影,眼中有一層陰雲緩慢翻滾而過,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楚禾站起身下了逐客令:

“謝大人,王上馬上就要下朝了,您還是早些出宮去罷,免得引人非議。”

謝照衡淡淡一笑,朝她一揖:

“微臣是該走了。只是還有一事要再囑咐娘娘一句,東堯後宮如今雖以您為尊,後宮虛設,但這青都不知有多少世家都盯着王上身邊的位置,您仁慈待人的同時,也該時常整肅宮中風氣。譬如方才我進入朱雀宮時,竟沒有宮人通傳,實在是失了禮節…”

他說到這兒,瞬間便收起話鋒,面帶歉意地朝楚禾淡淡一笑:

“微臣僭越了,請王後娘娘恕罪。”

說完,便拂袖離去。

楚禾看着這人的背影,心中愈發生出一絲涼意。

她重活了一世,自以為胸有丘壑,能夠盡自己最大的力量輔佐赫紹煊迎接即将降臨的困境。她雖知道謝照衡将會成為東堯數一數二的功臣,可她也畏懼于這個謝照衡深不見底的城府。

甚至模糊之中,楚禾竟然看不清他的立場究竟是東堯還是天子。

他懷疑自己的忠誠,既像是在為玉京探出楚家的口風,又像是在替赫紹煊擔憂。他明明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身邊的隐患,可又偏偏只是點到為止,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建議。他的圓滑使得他舉止謙和,可實際上他所做出的一切看起來都暧昧不清。

這樣的手段看似毫無攻擊性,卻又會在人放松警惕時窺得天機。

目送謝照衡走後,楚禾忽地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立夏和斂秋不明所以,也跟在了她身後走出寝殿。

她一走出門,擡眼便看到少年瘦削的肩膀,穿着一身與宮中護衛不一樣的青衣站在殿外。

楚禾一滞,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終究她還是要面對。

少年感覺到身後有人,下意識地回過頭來,眼中閃過一絲亮色,又很快地熄滅。

他的手自然地垂在兩旁,用極輕的聲音道:

“小姐。”

楚禾心中微微顫抖了一下,強迫着自己用平常的語調開口:

“你是我爹派來的侍衛麽?你叫什麽?”

少年擡起一張稚嫩的臉來,臉上沒有半分笑容,而那雙漂亮清澈的眼睛卻好像偷偷藏進了半分笑意,讓人看了便挪不開眼睛:

“屬下魏葬。”

她的嘴唇有點發抖,緩慢地重複了一遍:

“魏葬?是藏紅花的藏麽?”

而他答:

“是埋葬的葬。”

她沉默了一下,從袖中掏出赫紹煊為她準備的令牌,輕聲道:

“拿着我的令牌,去禁軍處記名,領一個職銜吧。”

東堯王宮不是皇宮,她不需要魏葬時時刻刻像影子一樣跟着自己。既然他還是找來了,那就盡最大的可能為他鋪一條路。

楚禾這樣想着,少年卻并沒有伸手來接,他的語氣直白而不帶絲毫溫度:

“楚将軍命我護衛小姐左右。”

楚禾嘆了一聲,想着此時的魏葬還尚未有記憶,于是便狠下心來說:

“我在此處,是王後娘娘,你休要叫我小姐了。東堯王因為顧及我,沒有對你的存在表示異議,但我卻不能私自把你留在身邊。還是聽我的,去禁軍領一個職銜,一樣可以護衛在宮禁。”

魏葬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接過了她手中的令牌,轉頭離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楚禾在他眼中看出了一絲不舍。

她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一句“保重”。她不想魏葬再為她涉險,不想他的忠誠把他帶向死亡,更不想給他一個終日只能活在暗處的人生。

他應該堂堂正正活在陽光下的,他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啊。

楚禾轉過頭,悄悄拭去了眼角的一絲淚花。

擡眼間,眼眸又恢複如常。

她掃了一眼朱雀宮四周,冷冷道:

“守宮的宮人們都去哪了?”

立夏和斂秋見她語氣有些不好,立刻走上前道:

“這會估計去禦膳房備午膳了。”

楚禾冷哼了一聲:

“備膳用得着十幾個人一起去?”

她話音剛落,遠處的小園子裏忽然傳來一陣歡聲笑語,聽起來熱鬧的很。楚禾神色一凜,帶着兩個侍女便朝那邊去了。

她們走到一面爬滿藤蔓的院牆下,才看見朱雀宮的宮人們聚在一起玩牌耍骰子,七嘴八舌地談論着什麽有趣的話題。

只見一個宮女忿忿不平道:

“我進宮裏兩年多不曾侍候過娘娘,這忽然來了一個還真有些不适應。你們說這王後娘娘也太嬌貴了,用湯婆子還非得有個繡織的布套才行…要嫌我們這兒清苦,當初幹嘛要來呢?”

斂秋是個急脾氣,聽到一半便要沖出理論,誰知讓楚禾一把拉住。

她面色不改,示意兩個侍女跟她一起靜靜地聆聽着下文。

其他的宮女們笑道:

“娘娘有王上寵着,即便嬌貴些又有什麽關系,誰讓她生得那樣美呢?”

先前那宮女頗不服氣:

“你們別看王後娘娘如今是專寵于身,那是因為這後宮只她一個女人。聽說我們瓊善郡主回來了,此番在上堯還立下大功,王上特賜了一身錦繡戰袍,足見倚重之心。更何況瓊善郡主思慕王上多年,我看她進後宮是遲早的事!”

她這話一說出來,其他的宮女們都聽不下去了:

“送個袍子有什麽大不的了?又不是金子做的。”

那宮女一聽,臉上立刻便得意了起來:

“你們也太無知了。那可是南堯織造的流光錦,要邬水繡娘們花上七七十九天才得一匹,堪稱□□上品,比金子還值錢!”

楚禾聽她越吹越離譜,終于從牆後走了出來。

那宮女沒意識到,還在繼續侃侃而談的時候,卻發現身邊的同伴們都僵直了後背,眼中露出驚慌的神色,她這才回頭一看…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上帝在塑造楚小禾的時候,正在嘗試自己的新藥劑。

上帝:“加一點新鮮的東西進去,會不會更有意思呢?”

溫柔+10

聰明+10

傲嬌+2

可愛+2

刁蠻-2

愛吃醋+999999999

上帝:“我X,手抖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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