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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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的小腹下墜般地疼, 人卻還昏睡着, 半夢半醒間時常情不自禁地呢喃兩聲, 聲音聽起來嬌弱可憐。
赫紹煊掌心觸及她冰冷的腳踝,忍不住蹙起眉。
他點起了燈燭,回到床前彎腰探了探她的額頭, 低頭檢查她的異樣。
還好,沒有發燙的跡象, 并不是風寒。
楚禾似乎感受到他掌心的觸碰, 下意識地往旁邊一縮, 那張因為痛苦而微微發皺的小臉也倔強地撇開,似乎極不情願他碰到自己。
赫紹煊略微一滞, 擡手擰住她的下巴,低聲問:
“難受也不說出來?”
可是回應他的只有一聲弱弱的嘤咛。
她白天太累了,此時疲憊得幾乎聽不見他說什麽,只是翻了個身面朝床榻內側, 将身子蜷成一團繼續昏昏沉沉地睡。
赫紹煊無奈, 只好和衣而卧, 平躺在她身邊。
他睜着眼盯了穹頂一會兒, 索性心一橫,騰挪到楚禾身邊, 不顧她無力的掙紮, 伸手将人攬進了懷中。
她整個纖瘦的身子都被包裹進赫紹煊懷中,讓她能感受到一股暖意從背後襲來,仿佛冬日裏在屋子裏點了足量的銀屑炭, 身上還裹着厚厚一層雲錦被、一邊喝着牛奶甜酪一樣的暖和。
楚禾迷迷糊糊地用力按着小腹,源源不斷的疼痛并沒有因為身上的暖和而減輕。
這幾乎難以忍受的睡夢裏,她忽然夢見了前世,夢見那些沾血的信件,還有自己跪在上書房外磕頭、求赫元祯開恩的場景。
她在夢中呢喃着“爹爹”“娘親”,還有“大哥”“興弟”,眼淚一滴一滴劃過臉頰,沾濕了枕頭。
夢境宮裏的青磚地如冰河一般帶着入骨寒涼,朱牆宮闕宛如撒着猩紅的鮮血,濃烈得幾乎要将她吞噬。
這時候,忽而有一只大手将她扶将起來,溫暖肆意,讓她貪戀得幾乎舍不得放開。
赫紹煊在一旁聽清了她那微弱的哭泣,神思不由地有些恍然,心裏揪成一團。
她這麽想家的麽?
旋即他又想,她不過也才十五歲就遠嫁到了東堯,怎麽可能不想家呢?
赫紹煊已經記不清自己十五歲時去過哪些戰場,但他的十五歲,一定不會是像她一樣依偎在父母膝下,享盡天倫的。
他忽而想起自己離開玉京時,父親已經垂危,卻仍用力握着他的手說:
“東堯蠻荒,你自可放手一搏。”
為了這句話,他這一路走來宛如逆風而行。他向來都是形單影只、孑然一身。他亦習慣如此,習慣到身邊出現了這樣一個人,他也不知道如何珍惜。
如今在他懷中的人兒宛如一朵嬌花一般脆弱,仿佛經不起這世上任何摧殘,輕輕一折便要碎了。
她捂着小腹低吟了一聲,赫紹煊遂将手覆在她小腹上,慢慢揉着。
楚禾似乎好受了許多,冰冷的身子也逐漸變得溫暖了起來。
也不知她是不是迷迷糊糊中覺察到了身邊的人是誰,忽然嘟囔了一句“赫紹煊…”
赫紹煊微微一滞,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接着,楚禾帶着一絲哭腔,甕聲甕氣地罵了一句:
“你…你自己一個人過吧,我要跟你和離!”
赫紹煊渾身一僵,伸手用力将她的臉扳過來,果然借着昏黃的燈燭,看見她一雙朦胧的雙眼已經睜開,霧蒙蒙的眼中像是覆了一層雲,透着晶亮的淚花。
他喉嚨澀然:
“為什麽?”
楚禾忿忿轉過身去不言語。
她白天還清醒的時候一直叫自己忍着,可心裏那口氣其實一直都沒有疏解開來,堵在心頭讓她總是忍不住去想。如今睡眼惺忪地醒來,倒少了白日裏那一副強撐的樣子,總歸多了三分任性。
楚禾偷偷擦了一把眼淚:
“你喜歡縱着瓊善,何不直接娶了她,跟她在一起。平白留我在這裏受氣,你自己倒是不難受。”
赫紹煊凝滞片刻,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
“我從未這麽想過。”
楚禾忽地又蜷成一團,表情痛苦地捂着小腹,似乎方才跟赫紹煊說話抽去了她大半的力氣,渾身上下綿軟得不行。
赫紹煊猶豫片刻,還是伸出手去慢慢幫她揉着小腹。
楚禾知道自己是來了月信,在赫紹煊面前又尤其覺得丢人,再加上心中的煩悶湧到一起,終于爆發了出來。
她抗拒地推開赫紹煊的手,冷聲道:
“我不用你照顧!你出去!”
赫紹煊僵了半天,随即便翻身坐到床邊穿起了長靴。
他正準備起身離去,都已經走到了門口,他猶豫了片刻卻還是轉身回來,幫她掖了掖被角,随即才掀簾出去。
楚禾将半張臉蒙在被窩裏,一直到聽見他離開的腳步聲走遠了,這才從被窩裏鑽出來,換了一套幹淨的衣褲,重新躺回床榻上。
她靠着赫紹煊方才留下的餘溫,忽然發覺自己的春被上蓋了赫紹煊的戰袍和外衣,心中微微一動。
外面的風聲呼嘯依舊,此時尚且還在淩晨,最是寒涼的時候,他能去哪兒?
她就這麽躺了一會兒,直到外面的天色隐約亮了,她才披上衣服,忐忑不安地往外走。
剛走到門邊,她聽見外面似乎有人在低聲細語地講些什麽。
她掀起簾布一角,看見赫紹煊高大的身影正蹲在營帳外,低頭像是在逗弄着什麽東西。
看見楚禾出來,他猛地站起身來,目光有些局促地落在她身上。
楚禾挪開目光,淡淡開口:
“外面冷,還是進帳罷。”
說完,她正準備轉身回去,餘光卻忽然被他衣襟裏探出來的一個小腦袋吸引了注意,不由自主地盯着看。
那是一只雪貂。它的小腦袋圓乎乎地,兩只前爪扒拉在他身上,伸長了脖子探向楚禾的方向。
小家夥長得與赫紹煊的小烏貂極為相似,只不過它通身雪白,一點雜毛也沒有,好看得很。
赫紹煊見她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雪貂看,臉上逐漸舒展開。
他擡手将雪貂從自己懷中抓出來,輕輕放到楚禾肩上,又從懷中掏出一小把牛肉幹遞到她手裏。
楚禾接過來,雪貂便立刻伸長了脖子,急不可耐地嗅着她的臉頰、脖頸,親昵地蹭了蹭她。
赫紹煊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
“餓了一天都不肯吃東西,倒是不怕你。”
楚禾沒答話,将牛肉幹遞到它面前,雪貂立刻便從她手上叼走一粒。吃的急了,它竟從她肩上站起來,小爪伸出去扒拉她的手。
楚禾被它撓的發癢,忍不住笑出了聲:
“別鬧別鬧,都給你。”
赫紹煊伸手揉了揉雪貂的腦袋,眼睛卻落在楚禾身上:
“我看它很喜歡你,不如就你來照顧它,等回青都以後,給黑崽做娘子。”
見楚禾也不反對,赫紹煊從懷中掏出一袋牛肉幹出來,将繩子系在楚禾手腕上,眼中笑意彌漫。
楚禾臉上有些熱,低頭避開他的目光,抱着雪貂便進了營帳。
須臾之間,冰雪已然消融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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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出發時,楚禾犯了難。
她來的時候是自己騎馬的,可現如今來了月信還怎麽騎?
她還在心裏犯嘀咕的時候,腰間卻忽然被一雙大手緊緊箍住。她驚呼了一聲,轉頭看見赫紹煊竟把她抱了起來,側騎在自己的坐騎上。
也不等她開口,赫紹煊自己也翻身上馬,雙手從她手臂和腰際之間的縫隙穿過,握緊了缰繩。
二人共騎一乘,在人群之中顯得尤為吸睛,引得許多将士們都紛紛側目而視。
只是他們也不敢一直盯着看,只能假意看向別處,可餘光卻時常偷悄悄地往他們的方向瞄幾眼。
楚禾臉上有些窘迫:
“這樣是不是不好…我看後面也有馬車,我還是去坐馬車…”
赫紹煊一把攬住她的腰肢,語氣不容抗拒:
“馬車是拉貨的,不是給你的。你現在下去已經于事無補了,該看見的都已經看見了,不如就老老實實坐在這裏。”
楚禾躊躇片刻,便也沒再說什麽。
赫紹煊的戰馬步履穩健,一路竟沒感覺有太大的颠簸,楚禾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實在撐不住時,赫紹煊便擡手将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肩上,垂眸看着她的睡顏,臉上浮起一層溫柔。
瓊善獨自一人騎着一匹白馬走在不遠處的衆将之中,時不時便朝前面共騎一乘的兩人投去目光,眼底蘊藏着一絲不甘。
這時恰逢謝照衡打馬而過,他的目光同樣在兩人身上停留片刻,卻轉而望向瓊善,語氣和藹卻又帶着一絲警告:
“執念太深終會被反噬,郡主可明白這個道理?”
瓊善冷冷看着他:
“謝大人與其盯着我,不如管好自己。不知你既做着天子的朝廷監禮官,又做着趙家的門客,現如今竟然又搖身變成了帳前指揮使。你到底忠于哪家?還是誰都不忠于,只是一個趨炎附勢的小人而已?”
被她言語一激,謝照衡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坦然一笑:
“我忠于的是什麽,我很清楚。我相信王上也自然明白用人不疑的道理,實在不需要郡主操心。倘若郡主實在太閑,可以想想日後的作戰策略,待日後上堯軍頂替先鋒軍,首當其沖上陣時也不至于損失太大。”
瓊善一滞,憤然道:
“你……”
沒等她說完,謝照衡便高聲道:
“前面便是出雲川了!”
遠處的赫紹煊聞聲擡起頭來一看,只見兩側的山坡高地上插着東堯的暗紫銀龍王旗,便知道他們已經進入了赫子蘭率領的先鋒軍防區。
這時楚禾也方從睡夢中蘇醒,發覺自己方才是枕着赫紹煊的肩膀睡過去的,臉上不由地有些窘意,眼睛望向遠處試圖避開他的目光。
誰知赫紹煊擡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一點水漬,漫不經心道:
“睡完就翻臉不認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個辣雞,碼一晚上碼了三千字,我有罪,我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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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他不過去了趟翰林學士家裏飲了兩杯黃酒,便睡了人家剛過門的嬌妻。
月芽兒自來命苦,克死爹娘後好不容易嫁了人,含羞帶怯承受丈夫愛憐
一夜雨打嬌花,那人竟是丈夫的頂頭上司。
眼含淚,身嬌軟,月娘揉捏着腰肢進了顧府,那男人粗聲粗氣,利眸微撇,滿是不屑,
“就你個幹癟身子,活該被人算計。”
月芽兒桃兒似的紅了眼,可憐巴巴,顧知山心一軟,
“算了,往後有爺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