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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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臉上緋紅一片, 正欲張口道歉, 卻聽見前面遠遠地傳來一聲清亮的嗓音, 正是孟泣雲來了。

她朝楚禾招着手:

“阿禾!”

楚禾見狀,也不顧赫紹煊不斷沉下來的臉色,徑自便從他的馬背上跳了下去, 奔向遠處的孟泣雲。

誰知她們剛一碰面,卻見孟泣雲臉上柳眉倒豎, 杏眼瞪圓, 臉上隐約泛起一片潮紅, 幾乎蔓延到她的耳根處,看起來有些生氣:

“阿禾, 我聽謝照衡說你與他先後出城,怎麽沒見你來儀安尋我?是不是有人刁難你了?”

說着,孟泣雲的眼神已經開始四下尋找瓊善的身影了。

楚禾微微一愣,方才想起這些應該都是謝照衡去儀安城的時候告訴她的, 于是忙不疊握住她的手, 朝她抿嘴一笑:

“我沒事, 這不是好好地來見你了麽?”

孟泣雲一眼找到了立在人群中的瓊善, 眼睛一瞪,擡手便取下腰間足有半人長的皮鞭自, 将地面抽的一陣噼啪作響。

孟泣雲不顧其他, 伸手指着瓊善說:

“阿禾,你莫诓我,是不是她又為難你了?”

瓊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卻礙着赫紹煊在場,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什麽,只能憋着一口氣瞪着她們。

楚禾遠遠地看見她臉上惱火的模樣,逐漸斂去笑意,擡手按住孟泣雲的肩膀,認真道:

“謝多虧大人及時趕回,我并沒有受多少委屈。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孟泣雲一臉狐疑地收了皮鞭,上下打量了楚禾一遍,見她果然安然無恙,這才沒再計較許多。

她看了一眼東堯軍,開口朝楚禾道:

“阿禾,他們男人去北境打仗,你就跟我一起回儀安小住幾天吧。我哥哥許久未曾見你,這回也放心不下。”

誰知她話音剛落,赫紹煊和剛剛趕到的赫子蘭便齊齊開口:

“不可。”

赫紹煊擡眸瞪了赫子蘭一眼。

後者一慫,立刻低下頭來,一掀戰袍便跪在楚禾面前。

楚禾吓了一跳,連忙開口道:

“子蘭将軍盔甲在身,何必要行這樣大的禮?快起來。”

赫子蘭非但沒聽她的,反而一揮手臂示意他身後的兵士鳴起軍號。

嘹亮的號角在空蕩的山川間響起,立時便有東堯軍從山坡四面駐紮的軍營之中走出,齊齊跪拜于地,拜向楚禾的方向,場面煞是壯觀。

還不等楚禾開口,赫子蘭便搶先道:

“王後娘娘星命不凡,乃是上天賜予我東堯的福星。王後娘娘救我前軍一萬将士性命,理當受我等一拜!”

語罷,但見山野遍地的将士們宛如震天一般此起彼伏地高呼:

“王後娘娘千歲!王後娘娘千歲!”

楚禾正在局促之時,只見赫紹煊走到了她身後,湊在她身邊低聲笑道:

“我怎麽感覺,日後你在東堯軍中的地位要遠勝于我了?你看他們都知道拜你,都不知道拜我。”

孟泣雲更是在一旁嗤笑道:

“阿禾,你看這些人多沒良心,明明是我率儀安守軍前來引援,最後功勞全落到你身上了。”

說着,她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到赫子蘭身上,仿佛在指名點姓地罵人一般。

赫子蘭聞言僵直了身子,申辯道:

“我方才率領前軍将士們謝了又謝,你都當作沒看見就算了,還到王後娘娘面前告狀……”

楚禾和孟泣雲相視一笑:

“泣雲,你快別逗人家了。子蘭将軍,快請起來,也快請讓将士們起身罷。此番的功勞尚在謝大人、孟忌大哥和泣雲身上,我只不過從中遞了個信物罷了,實在不足為道。”

赫子蘭臉色肅然,并為起身,而是朝楚禾拱手道:

“子蘭自然是都要謝的。只是此番多虧王後娘娘當機立斷,否則…”

他躊躇片刻道:

“未曾親臨其境者,恐怕不知前日我們的境遇有多麽驚險。”

說着,他站起身來,引着一行人往山谷中走:

“王上,王後娘娘,請往這裏看——”

他們略往西行了一小段路,行至一處略高的地界,向下俯視須臾,但見山谷中屍首遍布,十分駭人。

仔細一看,那死人堆竟是一層鋪着一層,密密麻麻,看得人無比膽寒。

赫子蘭肅然開口道:

“這些桀漠軍狡詐無比,多潛藏在山川裂谷之地勢險要之處,三五成群,七八群為一合縱,見了人便上前撲殺,仿佛不要命一般。若非儀安守軍及時趕到,封死了他們的退路,前軍恐怕要葬身腹地。”

單是桀漠軍的屍首便已經在這山谷間堆砌屍山,楚禾無法想象若是前軍部隊也在葬身此處,該是何等可怖的場景。

見到此處景象的衆人背後皆是一陣發涼,忍不住地後怕,就連人群之中的瓊善見此情景亦是一陣發顫。

赫紹煊低頭凝望着山谷之中的一切,滿臉肅然,一言不發。

他沉默了良久,低聲附在楚禾耳邊道:

“多謝你。”

這三字從一位帝王口中而出,自是含着千斤之重,楚禾安能聽不出來?

她略略搖了搖頭,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衆将,轉而望着他的眼睛,壓低嗓音說道:

“現在你所應該做的不是謝我,而是應當查一查桀漠軍是如何得知我們的行動軌跡的。就算他們再膽大,恐怕也不敢掠過杞海原以南,冒着這麽大的風險,執意要走到這一步。”

赫紹煊聽了她話,眼中忽而浮起一層陰霾。

他先前沉浸在對于前軍的擔憂之中,整日想的都是關于自己決策失誤的愧疚,竟從來也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全當回應。

眼見日落西山,赫紹煊命人原地紮帳。

他安頓好楚禾之後,便徑自去了中軍大營,升帳召集諸将開始商讨接下來的行軍計劃。

暫時告別了孟泣雲之後,楚禾一個人仰倒在床榻上,陷入了一陣沉思。

這一次出雲川之役比原本的提早了半月有餘,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東堯,桀漠軍…

這兩方若是開戰,勢必會拼個魚死網破,誰會是從中得益之人?

楚禾腦中倏忽閃過一個身影,那個她原本已經逐漸淡忘的身影。

赫元祯!

她怎麽會想不到是赫元祯呢?重生之後她曾經見過赫元祯一面,那時她便已有些起疑他也許也是重來一次之人。

假如說這世上有誰還能這樣從中掣肘,那麽除了赫元祯不會有其他人。

也只有他,才會對同胞兄弟、忠臣良将使出這樣陰毒狠戾的手段!

再一聯想赫紹煊從前所說的,關于他們在姚家村遇刺一事,楚禾愈發堅定東堯一定有赫元祯和趙家的內鬼,而且此人一定身居高位,可以接觸到所有的作戰計劃。

她忽然站起身來,準備走出營帳去将自己心裏的想法告訴赫紹煊,卻在路上遇見了謝照衡。

謝照衡見她神色有異,關切地上前詢道:

“王後娘娘可有心事?”

楚禾剛要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于他,臨到頭來卻轉念一想,反倒換了一個問法:

“我的确有些心事,想請謝大人為我解惑。”

謝照衡一躬身,謙和道:

“王後娘娘但講無妨。”

楚禾看了一眼四下無人,略走近一步低聲道:

“謝大人,瓊善郡主的生父上堯領主是否居心不軌,與玉京有私下聯絡?”

謝照衡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問,旋即思索了片刻,眼眸轉深:

“據老臣所知,上堯居心叵測多年,極欲取而代之。但礙于瓊善郡主常常往返于青都與上堯之間,未有擅動。但…私下與玉京可有聯絡,這便不知了。”

楚禾沉吟片刻,點頭道:

“我明白了。”

稍後又加了一句:

“只不過随口一問,謝大人切莫放在心上,也切莫與人提起。”

謝照衡略一拱手,表示不會洩露出去。

楚禾朝他一颌首,轉身朝軍營走去,卻并未看見謝照衡站在她身後若有所思的模樣。

她改變了主意,沒有去找赫紹煊,而是走到軍營裏找到了正在習武的魏葬。

魏葬隸屬禁軍,如今随楚禾出來,便自動劃分到了禦前侍衛一職當中。

他看見楚禾走過來,便一手将長劍藏在身後,朝她一躬身行禮。

楚禾擡手道:

“免禮。”

她猶豫片刻,輕啓朱唇道:

“魏葬…我想拜托你幫我查一件事。等到事成之後,我便寫信給父親,讓他恢複你的自由身。從此之後,你想留在軍中也可,或者回老家過安生日子也可。你可願意?”

魏葬的眼神在她臉上一凝,倏忽又落到了地面上。

他低着頭,散發從額角落下來,掩去他半張臉:

“小姐客氣了,魏葬始終都忠于小姐,絕無二心。”

楚禾搖頭,肅然道:

“此事有一定風險,你可想好了?”

魏葬略一點頭,沒有多餘的話。

她輕嘆一聲,心中浮起一抹歉意。若不是她身邊無人可用,又找不到旁人比魏葬的身法更高超,她是絕不會讓魏葬冒險的。

“你仔細聽好,我要你去浦遙一趟,查探上堯領主與玉京的人有沒有來往,若是有的話,他正在與誰來往?這件事一定要做的隐秘,切莫被人發覺。”

說罷,她又補了一句:

“倘若遇到危險,哪怕放棄證據也要立刻全身而退,我決不允許你以身試險,記住了嗎?”

魏葬聽到最後一句話,忽而擡起頭來,眼中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将頭低了下去:

“謹遵小姐號令。”

說罷,楚禾從腰間的荷包裏倒出全部的金锞子送到他面前:

“這些盤纏你拿着,路上小心。”

魏葬略一滞,從她手中接過那些金锞子,點頭道:

“遵命。”

沉默些許,他又開口道:

“屬下不在小姐身邊時,無人護衛小姐,請小姐切莫離開東堯王半步。”

楚禾心中微微一動,點頭道:

“好。”

少年轉身牽過自己的黑馬,最後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馬疾馳出了營地。

楚禾目送着他消失在遠處,自己這才回到了營帳。

她剛到門口,便看見一個小侍衛正在原地焦急地等候着。一見到她過來,小侍衛眼睛一亮,連忙半跪于地躬身道:

“王後娘娘,王上命我前來請您去前帳,孟大小姐即将要率領儀安守軍回去了。”

楚禾忙問:

“這麽快就要走了?”

那小侍衛一點頭:

“所以王上才命我趕緊叫您過去。”

楚禾略一點頭,急忙去了前帳,果然看見孟泣雲牽着一匹馬在等她,而赫子蘭則垂首立在她身邊,似乎心情不佳。

孟泣雲一見楚禾,立刻便将赫子蘭抛之腦後,朝她招手道:

“阿禾,快過來。”

楚禾連忙過去,握着她的手問:

“今日都這麽晚了,還要回去麽?不如等明日早上再一起開拔?”

孟泣雲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

“你不知道,家裏管得嚴,我大哥就只準許我離開四日,說第五日若是再見不到我帶兵回去,就鎖了城門不讓我進。”

楚禾點頭道:

“儀安城是天子王畿,眼下玉京和東堯關系緊張,孟大哥也不想沾染太多麻煩,這是對的。”

孟泣雲嘆了口氣:

“阿禾,你說話真是跟我大哥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楚禾噗嗤一笑:

“那還能真不讓那你進?就算你大哥對你嚴厲,難道就舍得下這幾萬儀安軍在城外忍受風吹雨打了?”

孟泣雲笑了笑,轉而指着身後一車車糧草說:

“我聽說東堯軍糧草供應有問題,這次出來偷偷多帶了十車糧草,解決你們的燃眉之急。”

赫子蘭在一旁插嘴道:

“你放心,東堯軍記得儀安的大恩,下回一定會還給你們的。”

孟泣雲斜眼看着他,揶揄道:

“你一個前鋒,又不是後備軍需長,你說了算嗎?”

見她說話一絲情面也不給自己留,赫子蘭聽得不由地幹瞪眼。

這時候赫紹煊從一旁走過來,笑道:

“他說了不算,我說了算。待我軍此番收複昆陽糧倉之後,立刻便以十倍之數奉還,你覺得如何?”

孟泣雲望着赫紹煊的眼裏再也不是如以前一般的神色,少了許多敵意,甚至朝他一拱手道: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王上既然許諾,我便記在心裏,待東堯軍班師回朝,我定來讨要糧草!”

衆人紛紛忍俊不禁,只有赫紹煊看了一眼楚禾,轉而笑道:

“有王後監督,我定然不會食言,此事就這麽說定了。”

孟泣雲伸手将楚禾拉到自己身邊,臉上綻開一絲笑容:

“一言為定!若是你食言了,阿禾可就不歸你了。”

楚禾聞言大窘,拉着孟泣雲便往營外走:

“再瞎說…以後不理你了。”

孟泣雲竊笑了兩聲,從自己的馬背上取下一個不小的包袱遞給楚禾:

“我猜你出來肯定沒帶多少行囊,這裏面都是女兒家常用的東西。你以前從未随軍出征,怕是吃不了那苦,确定不跟我回儀安?”

楚禾搖了搖頭,從她手中接過行囊,笑道:

“誰說我不能吃苦了?你可別小瞧人。”

孟泣雲回頭看了一眼還立在軍營門口的赫紹煊,轉頭笑話她道:

“也是,你連騎馬都不自己騎,非要跟人家共乘一騎,對不對?”

楚禾臉上一紅,嗔怪道:

“你若再瞎說,我就不送你出山口了。”

孟泣雲聞言果然服軟:

“好好好,我投降…”

楚禾忽然轉頭盯着她看了一眼,看得孟泣雲一陣發怵:

“阿禾,你怎麽這麽看着我?”

楚禾笑了一笑,靠近她問:

“你這次親自帶兵來,是為了我還是為了誰?”

孟泣雲大窘:

“你個沒良心的,當然是為了你。不然我還能為了誰?”

她們正說着,只聽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轉頭一看,竟是赫子蘭從營中追了出來。

離得近了,能看見他那一張年少俊逸的臉上浮着一層淡淡的紅暈,一雙明眸透着斑斓的流光。

他縱馬走近,磕磕巴巴地朝孟泣雲道:

“喂…等我回來,親自去給你押送糧草。”

他說完,也不等人家回應,縱身調轉馬頭便離去了。

孟泣雲嗔怪道:

“榆木腦袋又發什麽病呢…”

楚禾轉而望向孟泣雲,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紅暈,笑道:

“你看,子蘭将軍這得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追上來跟你說的話?你還說是為我來的?我看你就是為了子蘭将軍來的。哎,小時候你還偷偷跟我說,長大了要嫁給我哥哥,現在看來,你是不是要食言了?”

孟泣雲瞪圓杏眼,沒好氣道:

“誰會喜歡像他這麽一個榆木疙瘩?我自然是最喜歡楚貞哥哥了。”

說着,她一抖手中的長鞭,揚起臉不屑一顧道:

“楚貞哥哥會教我使鞭子,誰像他,見了面就知道惹我生氣。”

楚禾笑了笑,未曾答話。

她知道哥哥楚貞日後會迎娶趙家七娘為妻,與孟泣雲實在無緣。她原本還擔心孟泣雲一腔孤勇,還要将自己的一顆真心全都栓在自家哥哥身上。

可如今看來,她此番來了東堯,看清了子蘭将軍對泣雲的心意,自己心裏也稍安了許多。

她們走到山口,孟泣雲朝她一擺手道:

“行了,你快回去罷。等你回來,我立刻便跟哥哥告假,去青都找你。沙場刀劍無眼,你一定要小心啊,阿禾。”

楚禾點了點頭,目送着她離開出雲川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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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在出雲川耽擱了兩日,在發兵第十日才順利入駐昆陽城。

所幸他們在出雲川阻擊了一波桀漠軍的兵力,此時昆陽的壓力已然小了不少。

楚禾不涉戰事,此次守衛昆陽也不是她曾經經歷過的,于是就這樣賦閑在大本營。

好在赫紹煊專程給她在昆陽城找了兩個侍女。

楚禾一遇機會便遣她們出去尋了些地方志和大事記回來,還讓她們拿着魏葬留給她的梅花鹿骨笛四處尋找線索。

她想試一試,看看能不能在魏葬回來之前找到他的家人,或許能還他一個好歸宿。

可是她手中除了魏葬的名字和那支骨笛之外,并不知道任何其他的線索,一時間也沒了進展。

這一日,她正百無聊賴地翻着侍女拿回來的地方志出神,一時沒有察覺到有人走近。

忽然楚禾的眼睛被一雙溫熱的手覆住,她下意識地要轉過頭去,誰知卻聽見赫紹煊低沉的聲音開口,未見他的臉色便聽出他語氣當中藏起的笑意:

“別看,猜猜這是什麽?”

說着,他不知從哪裏掏出一粒圓乎乎的丸子送到楚禾鼻子下面。

楚禾聞見一股撲鼻的青草香氣,夾雜着一絲甜滋滋的豆沙味道。

楚禾好奇地擡眼問道:

“這是什麽?好香。”

赫紹煊笑了笑,将小丸子送到她嘴邊:

“你嘗嘗不就知道了?”

那香氣勾人得很,楚禾張口咬了小小一口,感覺入口綿軟,回味清香,內餡果然是口感綿密的紅豆沙,吃起來十分清爽可口。

赫紹煊将手挪開,将剩下的青團喂到她嘴邊。楚禾有些羞怯,伸手從他手裏接過青團,擡眼問道:

“你今日…怎麽有空回來?”

赫紹煊不語,掀袍坐在她身邊,将地上擱的小木盒挪到桌上,自己撚起一個青團來細細嚼着吃了。

他吃相很好看,薄唇輕啓、幹淨利落地咬下一口青團,不急不緩地咀嚼着,似乎在認真品味着青團的味道。

楚禾有些好奇地問:

“你不是不喜歡吃甜的麽?”

赫紹煊擡眸看她一眼,斜倚在軟榻上,多了一絲慵懶。

他唇角似有若無地抿着一絲笑:

“今日是清明。”

楚禾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忽地“呀”了一聲。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我忘了…是不是應該祭祖的?”

赫紹煊搖搖頭:

“出征在外,不拘那麽多了。反正這些年,我也從未回過玉京,更別談祭祖了。”

楚禾聽他這樣說,想起他早已父母雙亡,心中忍不住有些酸澀,臉上亦浮起一層落寞。

赫紹煊擡眼瞥見她這副模樣,心中微微一動,面兒上卻不形于色,反倒溢出一個笑容來,擡手撚起她的下巴:

“怎麽,你替我難受?”

楚禾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頭一次面對他的奚弄沒有抗拒。

“你給自己取尤生那個名字,我知道為什麽了。”

赫紹煊略微一滞,眼眸中一閃而過地凝起一抹悲傷,卻很快消逝了下去。

他似乎并不想談起這個話題,轉而便望向楚禾平攤在桌上的那幾本地方志,問道:

“你怎麽有心思看起書了?”

楚禾了然于心,也不再追問他,也順着他聊起了眼前的話題:

“我爹爹給我派的那個侍衛,他家似乎是昆陽的。我看看能不能幫他找到失散的家人,還他個自由身。”

赫紹煊輕笑了一聲:

“昆陽位置險要,背靠瓊州草原和杞海原大田,東堯四成糧草都産自此處,光是我來東堯的兩年便發生了十一場戰役。他家若是還有人,估計也早就去逃難了,你怎麽可能還找得到?”

楚禾似乎也有些洩氣,翻着手中的地方志搖了搖頭:

“我看這魏氏也是昆陽的大姓,大大小小竟有二十多家,有些家族都沒人了,估計也找不到了…”

誰知赫紹煊卻忽然凝神道:

“魏氏?”

楚禾擡起頭來應聲道:

“怎麽,你聽說過哪家魏氏丢過小孩嗎?”

赫紹煊眼中迅速黯淡了下去,似乎想起了什麽難以回首的往事,眸中隐隐有些愠怒。

他冷聲道:

“沒有。昆陽的魏氏已經絕跡了,你不必再找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像很喜歡我專欄的這本現言預收呢(狗頭)

那我就放上來給你們康一康,喜歡的可以收藏,不喜歡的可以試着喜歡一下(哈哈哈)

《許你星河萬裏》

黎初遇到葉覽希的時候,他是公司力捧的大勢男團C位,說是光芒萬丈也不為過

因為葉覽希有意無意的照顧,她收到了公司的警告

趁那稚嫩的感情還尚未洶湧時,她聽從了經紀人的安排遠赴韓國,一走就是六年

再回來時,她簽約國內頂級娛樂公司,成為公司力捧的全能Ace加盟選秀

巧合的是,昔日的男團頂流葉覽希,如今褪去鋒芒成為導師

在他幾近失态的注視之下,她笑容甜美,朝導師席深深一鞠躬:

“老師好。”

他抑制多年的情緒決堤而出,一潰千裏

衆人驚奇地發現,對待所有訓練生都極為溫和的葉覽希

唯獨對待黎初極盡苛求,甚至要求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趨于完美

而黎初卻對此沒有一絲反駁,照單全收

末了,葉覽希将她抵在牆角,呼吸急促,目光灼然:

“你是故意回來看我一遍遍失态,看我一遍遍絕望的?”

“黎初,你的心真狠啊。”

黎初唇角勾起一絲笑:

“老師,我只想出道而已。”

她花了六年時間擡頭仰望他的榮光

現在,她終于可以低頭行走,走出自己的花路

別人笑她一腔孤勇,卻不曾想到

那人曾為她斂去萬丈光芒,亦甘願做她的不二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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