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孫琳果然也邀了曾經的那班同學到學校裏來了,馮子飛和馮子揚正在樹下拍照,遠遠地看見他們過來,便收了手機去和他們寒暄。

許多人已經長變了樣子,有的發了福,有的愈加委頓,馮子飛掃視一圈,自覺有半數人認不出來,只含混地應和幾聲便罷。大家一起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校園裏,無數感慨油然而生。

馮子揚和馮子飛當年并列為班草,現在依然是衆星拱月,孫琳欣喜地說:“幸而你們還沒有長殘,若是全都長成了我老公那種大胖子,我心就要碎了。”孫琳的丈夫正是這一班男生裏發福最嚴重的那個,聽聞此言便哈哈大笑,說:“我當年就趕不上子飛和子揚帥氣,如今更比不上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呀?”

孫琳瞪他一眼:“誰不要你了,你這一身肉,賣出去也是好大一筆錢呢。”

衆人哄然大笑。

那大胖子一臉藍過地擡手拍了拍額,故作唏噓:“唉,傷心啊,傷心啊。”

笑聲頓時更響。

馮子飛和馮子揚也跟着笑,恍然想起來這人正是當年班裏的開心果,眉眼讨喜,身形圓潤得可愛。一群人說着笑着,竟仿佛少年時光又溫柔反顧,讓這些早已在生活裏沉浮磨砺過的人也重現往日天真。

馮子揚拉着馮子飛落在隊尾,而梅成儀正接電話,也若即若離地綴在大部隊後面。他也西裝革履,戴着一副無框眼鏡,臉上帶着淺淺的微笑,渾身氣場早已不是當年畏縮的樣子了。

馮子飛問他這些年過得怎麽樣,他一邊說還不錯,一邊順手從懷裏摸出煙叼在嘴裏,将要點煙時四面看了看,又取下來折成幾截扔進了垃圾桶。

他們走在長長的林蔭道上,兩邊的樹木枝葉交通,形成半個穹頂,陽光清透和煦,碎碎地灑遍地面。梅成儀笑着打量他們,略帶揶揄地說:“你們關系還是很好。”

馮子揚握住馮子飛的手,撓了撓他掌心後松開,笑道:“是啊。”他的動作都落在梅成儀眼裏,梅成儀挑眉,和馮子飛對視一眼,意味不明。馮子飛只是笑,隐約有些狡黠。

梅成儀攬住馮子飛的肩,輕輕把他往旁邊拖了拖,俯在他耳邊說了什麽,然後擡起頭來看了馮子揚一眼。馮子揚看到他滿面笑容,不祥的預感蓬勃生長,立刻湊過去把馮子飛拉到一邊,自己擠進了他倆中間。梅成儀彈了彈他的眉心,彈得他寒毛直立,還沒來得及反手給他一拳,便聽哥哥喚道:“成儀。”

梅成儀和馮子飛對望,一眼看出他的不悅,笑了笑,呼嚕了一把馮子揚頭發:“傻弟弟。”

馮子揚莫名其妙,看着梅成儀揚長而去的背影問:“他有病吧?”

馮子飛給他把頭發理好,淡淡道:“他現在倒是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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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子揚聽着這話不對勁,直直地盯着馮子飛,馮子飛在他剛才被彈的地方又彈了一記,笑道:“乖。”馮子揚捂着額頭想,好麽,我現在乖,總有你乖的時候。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馮子飛乖順的樣子——水光漾漾的眼眸,緋紅潤澤的唇,粉粉的指尖狠命抓着什麽東西,還有修長的身軀……

馮子飛回頭看他,似笑非笑地問:“想什麽呢?”

馮子揚摸摸鼻子:“沒什麽。”

游了學校,拍了合照,大家又一起去吃飯。情形比馮子飛之前描述的要和諧得多,雖然也提到了現在生活裏的如意與不如意,卻沒有那些煞風景的話題。大家聊着聊着,不覺已經到了晚上九點多,孫琳提議說散了吧,一群快三十歲的男男女女站起來互相看看,傷感又漫上心頭。

這是他們畢業之後聚得最齊的一次,到第二個十年、第三個十年,有的人或許再也不會來,而有的人可能再也來不了。

時間奔流若海,一往無前,而他們裹挾其中,既不能掙脫也不能後退,只能無奈地走向未知的世界。回首方知,當年老是拖堂的老師、永無止盡的蟬鳴和刻痕累累的書桌,是多麽值得珍惜的東西。

孫琳若無其事地側身,拭了一下眼角,說:“好了,都散了吧。各回各家,來年再見。”

衆人依依不舍地散了,梅成儀卻綴上了馮子飛和馮子揚。

他現在不住在A市,一是要蹭他們房子住一晚,二是有事要說。馮子揚奉上一杯茶,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一邊聽他們談話。

此時不在大庭廣衆之下,梅成儀是早已知道他們關系的,馮子揚一只手握着手機劃拉,一只手有意無意地勾搭馮子飛。馮子飛把他拍到一邊:“別鬧。”馮子揚眯起眼睛,看到梅成儀要笑不笑的樣子,又低下頭玩手機。

梅成儀這次來說的是股份的事,當初馮子飛借給他的三十萬加上原本欠的八十萬,一共一百一十萬,他早已還清了,卻還固執地要給他們分利潤,馮子飛根本不理他。梅成儀聯系不上他們,又沒有時間特意找上門,就先把他們那一份存了起來,趁着這次班聚過來交割。

馮子飛仍說不必,梅成儀端着茶杯說:“我不是給你一個人的,你說不必就不必?”

馮子揚擡起頭,說:“哥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梅成儀和他對峙了一會兒,放下茶杯說:“好吧,那不如這樣……”

最後争論出結果,馮子飛和馮子揚收下梅成儀帶來的這筆錢,梅成儀也再不用給他們分紅,利益糾葛到此為止。三人說完了,互相都知道未盡的意思——過去所有兜兜轉轉,也都到此為止了。

馮子飛站起來要給梅成儀整理房間,馮子揚卻拉住他,把手機遞給梅成儀,上面赫然顯示着“訂單成交”。

“給你訂了酒店,就在這附近,開導航五分鐘能到,實在不行,我送你過去?”

馮子飛拍桌大笑,梅成儀哭笑不得。

最後還是把梅成儀塞進了酒店。

馮子揚抱着馮子飛倒在沙發上,問他梅成儀在學校裏說了什麽,馮子飛但笑不語,馮子揚又說,你別跟他走太近,我怕你被他拐跑了。

馮子飛“噗嗤”一聲笑了,說:“你以為他喜歡我?”

馮子揚睜大了眼,隐隐覺得不妙,又有些雀躍。

馮子飛又說,“他當時和我說了兩句話,一句問你是不是還什麽都不知道,一句說他已經不喜歡你了。”

馮子揚平生罕見地爆了粗口:“艹。”

馮子飛拍拍他的臉,笑嘻嘻地問:“艹誰呢?”

馮子揚不答,把他壓在身下剝開了衣服,從沙發縫裏摸出一支潤滑劑,用行動代替了語言。

他全然不管馮子飛的求饒呻吟,一氣猛攻,馮子飛深覺自己快被他弄死,沙發上又局促,愈發難以承受。他讓馮子揚去床上,馮子揚一把把他抱起來,架在腰上就往卧室走。馮子飛被他有意磋磨,眼角逼出了淚,恨恨地咬着他的脖子叫:“馮子揚……你個……兔崽子……”

到了床上并沒有好多少,地方寬敞,馮子揚越發玩出了新花樣,馮子飛哆嗦着攀住他的肩:“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要死了。”

馮子揚暫時放過他,撫着他汗濕的身體,燈下那些水跡熠熠發光。他又問梅成儀的事,馮子飛幾句話總結了:“我确實曾經喜歡他。他不喜歡我,不敢跟我說,知道我要告白,不敢直接拒絕,後來我生氣了,也不敢跟我解釋。”馮子揚驚奇地說:“他那麽怕你嗎?”

馮子飛懶洋洋地縮在他懷裏,說:“不能說怕吧,我後來似乎理解了一點,他對我,是沒有我對他這麽輕松的。”

梅家的家境沒有馮家那麽好,梅媽媽又對馮媽媽盲目推崇,養兒教子,事事都向她學,她有些專橫,常要梅成儀學馮子飛,而馮子飛又确實很優秀,幾乎難以企及。他對馮子飛的感情既有多年玩伴的友好、敬佩、仰慕,也有嫉妒、羨慕和畏懼。

在馮子飛面前,他站得太低了,又怎麽會喜歡他。

他喜歡的是自由自在縱性灑脫的馮子揚,他向往馮子揚的生活,向往他的放肆和勇氣。他羨慕馮子揚可以大聲拒絕讀書,可以在陽光明媚的時候出去玩,可以和所有人關系親密。

後來梅家出了事,他在外打拼,什麽都經歷過了,終于走出過去的陰影。馮子飛說:“如果他當初有現在這樣的底氣,我也不會覺得自己眼光有問題。”

馮子揚刻意曲解:“哦,所以你想要他,不想要我。”

馮子飛掐了掐他的臉,說:“胡說什麽。”

馮子揚已經明白畢業那天撞見的事是怎麽回事,那件事曾經是他認為梅成儀喜歡馮子飛的确鑿證據,這麽看來,梅成儀當時應該是認錯了人,才會在他出現的時候那麽驚慌失措。

他覺得自己蠢透了,惦記一個莫須有的情敵那麽多年,繞來繞去,原來所謂的“情敵”喜歡的是自己。他咬着馮子飛溫軟的肌膚,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

馮子飛撓貓一樣撓着他下巴,說:“又鬧什麽?”他靈巧的手指揉着馮子揚的耳尖,馮子揚抱緊他,兩人大片身體親密地貼在一起,讓人覺得很踏實。

馮子揚怕他冷,拉被子過來蓋上,又聽他說:“即便成儀真的喜歡我,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怎麽還惦記着呢?”

馮子揚悶聲悶氣地說:“我不是惦記他。”

“哦?”

“我怕有一天我們會分開。”

他一五一十地說出自己難以啓齒的擔憂,馮子飛靜靜地聽他說,平和的眼神看不出不悅,讓他有勇氣把隐藏許久的心事說出口。

馮子飛等他說完了,面對他忐忑的神情,說:“為什麽不早告訴我?”馮子揚含糊地“嗯”了一聲,又聽他說:“我原本想找個合适的時間,不過話既然說到這裏……”

馮子揚疑惑地看他,被他指使着從床頭櫃裏翻出一個小盒子。那個圓圓的小盒子讓他一下子呼吸急促起來,指尖微微顫抖,甚至不敢打開。

馮子飛嗤道:“真笨。”他取過盒子打開,裏面靜靜地嵌着兩枚戒指。黑色的絨布托着的白金色戒指在燈下閃動着璀璨光芒,他取出一枚套在馮子揚中指上,低頭吻了吻,問道:“喜歡嗎?”

馮子揚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聲音沙啞地吐出一句:“哥……”

馮子飛笑着說:“本來是準備求婚的,結果被你一攪和,忍不住現在拿出來了。”他把另一枚戒指放在馮子揚手裏,笑吟吟的,卻不說話。馮子揚會意,小心翼翼地取出來,像捧着重于千鈞的寶物,輕輕戴在他手上。他緊緊地握住馮子飛的手,虔誠地吻他掌心,聲音裏帶上了哭腔:“哥……”

“是不是我這些年對你不夠好,讓你這麽難過?”馮子飛輕聲問他。

馮子揚一直搖頭,說:“不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拉起馮子飛的手和自己握在一起,看着兩枚戒指靠在一起閃光,問道:“你什麽時候去弄的這個,我都不知道。”

“從設計到完工用了快三個月,上周才拿到手,我一直在想要選個什麽時候給你呢。”馮子飛撫着戒指上抽象成花紋的“飛”和“揚”,聲音裏帶着愉悅的笑意,“我們雖然不能結婚,但我還是想用他把你套牢了。”

馮子揚說:“早已經套牢了。子飛,我愛你。”

“我也愛你。”

一夜好眠。

第二天,馮子揚才知道馮子飛準備的禮物遠不止這些。馮子飛給了他一份旅行計劃書,細致到到達每一個景點的時間、當時可能會有的天氣狀況。

他曾經拉着馮子揚去辦護照,馮子揚只以為他是心血來潮,沒想到他早已經計劃好了。

馮子飛全靠自己的收入攢下了一筆不菲錢財,要帶馮子揚去旅行。他說:“我給不了你婚禮,只能給你一段美好的回憶。”

馮子揚把計劃書看完了,愣愣地醞釀了半天,忽然跳起來給師兄打電話,要一個半月的假期,然後滿屋子亂跑開始收拾東西。馮子揚看得發笑,又有淡淡忽如其來,他想,爸爸媽媽,請原諒我們,不能按照你們的希望走下去了。

終此一生,我不能放棄他。我想,他也不能放棄我。

馮子揚撲騰了好一會兒,從書房裏抱出那只櫃子,意氣飛揚地說:“我能打開這玩意兒了嗎?”他篤定這裏面會有讓自己更高興的東西。

馮子飛一拍額頭,說:“我就說你壞我的事。”原來這裏面的東西是要和戒指一起給馮子揚看的。

馮子揚打開,第一層很窄,裏面放了一沓車票門票,是他們去各個地方旅行之後留下來的。馮子揚一張一張地看,從門票上的風景聯想到那些美好的回憶,喃喃道:“真美。”

馮子飛一只胳膊枕在他肩上,下巴支在胳膊上,附和道:“是啊。”

第二層放了他和馮子揚大學一起看過的書,上面留着他們的筆記,夾着他們的小紙條,有的角落裏還畫着小人。馮子揚從裏面摸出一朵壓扁的桃花,笑着說:“這個也很好看。”

馮子飛皺着鼻子,拿起來看了看,說:“這朵壓壞了,我還是扔了吧。”馮子揚忙搶回來壓在書裏,又打開第三層。

第三層就比較少兒不宜了,是馮子揚惡趣味地拍的各種照片,大部分大部分相當不斯文且有礙觀瞻。馮子飛包了一下午印刷店,做賊似的悄悄洗出來,又把印刷店留的底板都處理掉了,才放心地回家。

馮子揚看了兩張就不看了,寶貝似的放回去,準備以後再看。

第四層只有一樣東西。

兩張貼好照片寫好名字的結婚證書,自然是沒有法律意義的,可是看到它,就讓人忍不住熱淚盈眶。

馮子揚小心地關好櫃子,轉身用力抱住馮子飛,呓語般喚道:“子飛,哥哥,哥哥,我愛你……”

彼時秋光燦爛,清涼的風掀開窗簾闖進來,調皮地環繞着他們嬉鬧。風的精靈踮起腳尖揪亂他們的頭發,讓他們都露出笑容,然後她帶着這溫暖的笑走遍千山萬水,即使在嚴冬裏也不覺得冷。

“因為那是真摯的愛呀!”她揮舞着胖胳膊說。

THE END

番外

隔壁的鄰居搬家了,馮子揚在電梯裏撞見他家女主人皺着眉頭指揮搬家公司,回去就跟馮子飛八卦了一番。馮子飛咬着年糕無動于衷:“搬就搬呗,又不熟悉,管他做什麽。”

正說着呢,隔壁的男主人卻來敲門了,馮子揚開門問他有什麽事,男主人一臉耿直的笑,說家裏有些東西不打算搬走,問問他們有沒有需要的,有就去拿,沒有他們就全扔了。

馮子揚說沒有,順手拎了一袋蘋果送給他們,聊賀喬遷之喜,回頭朝馮子飛顯擺:“看吧,人還是不錯的。”

“是不錯,可惜已經搬走了。”

馮子揚想了想,說:“算起來我們也和他家做了幾年鄰居了,竟然一點都不熟悉。”馮子飛看了他一眼,提議道:“那等新鄰居搬進來就去熟悉一下好了。”

過了幾天,馮子揚下班回來,馮子飛跟他說隔壁已經有人搬進去了。馮子揚問他是什麽樣的人,他說:“只聽見樓道裏一直響,沒看。”馮子揚哭笑不得:“哥,你怎麽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不急那一時。你要是想去,一會兒上門認識一下吧。”

“好。”

吃了晚飯,馮子揚果然去買了一袋桃子,拽上馮子飛去敲門。敲了幾聲,門就打開了,開門的是個穿着居家服的男人,和馮子揚差不多高,一臉疑惑地看着他們。

馮子揚自我介紹,說住在他們隔壁,聽到新鄰居搬過來了,來打個招呼,希望日後好好相處雲雲。

那個男人正要說話,一道熟悉的嗓音卻從他身後飛了出來:“是子飛和子揚吧?”馮子揚目瞪口呆,緊跟着看到梅成儀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我還想過會兒去找你們呢,沒想到你們先來了,快進來吧。”

馮子揚見了鬼似的神情剛剛褪下去,心驚膽戰地回頭看馮子飛,馮子飛微挑了眉示意他進去。

梅成儀他們顯然還沒收拾好,客廳擺設初具雛形,卻透出一種“無人居住”的微妙氣息。他把馮子揚買的桃子洗了送上來,說:“都是熟人,我也不和你們客套了,要吃自己拿,不吃我們吃。”

馮子揚暫時不能把他這個無賴的形象和記憶裏的梅成儀扣合起來,心情與神情一起扭曲,甚至不想跟他說話。馮子飛淡定地拿了個桃子喀吱喀吱地啃,耳聽梅成儀向那個男人介紹自己,點點頭含糊地打招呼:“你好。”

梅成儀又介紹自己的同居人:“我男朋友。”

“男朋友”露出會心的微笑,眼神甜膩得要命,把旁觀的馮子揚滲出一身雞皮疙瘩。

四人說了一會兒話,“親善大使”馮子揚作總結陳詞:“那就這樣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們。”

這棟樓一層四戶,大門兩兩相對,中間走廊之長可成瞭望之勢,門開在同一端的兩戶人家卻十分親密且近,梅成儀都懶得送他們,只叫他們走時關好門,自己卻癱在沙發上吃桃子。

馮子揚一邊拿鑰匙開門一邊感慨:“沒想到是他。”馮子飛無可無不可,一溜煙鑽進書房繼續碼字。

世事流轉如雲,多年之後,梅馮兩家又做了鄰居,長久以來的隔閡化解得沒有那麽快,他們也不再像過去一樣親如兄弟,但孩子們能夠重聚結緣,或許也是父母們天之靈所樂見的吧。

兩戶人家的新舊住客就這麽不鹹不淡地相處了下來,梅成儀和他的戀人顯然都不會做飯,馮子揚有時拿馮子飛做的點心過去,回家一定大發感嘆并把馮子飛贊揚一通。其實馮子揚手藝也不錯,但馮子飛喜歡烹饪,常常霸占廚房,馮子揚有機會下廚的時候,大約是馮子飛被他弄得不願動了——所以馮子揚煮得一手好粥。

有一天傍晚下着雨,滂沱天河中灰紅的天色格外觸動人心,馮子飛骨子裏有些自己也琢磨不透的浪漫,被天光震動,突然亢奮起來,做了一桌子菜還不滿足,又做了一碟可愛的橘子蛋糕。

他做得實在太多了,兩個人根本吃不完,馮子揚揀了幾個蛋糕送去隔壁,不到一分鐘就回來了,手裏仍然端着蛋糕,神情變幻莫測。

馮子飛問他怎麽了,他翹起拇指示意隔壁出了幺蛾子,馮子飛好奇起來,走到門邊才要敲門,卻聽裏面忽然飄出一聲帶着哭腔的呻吟。房子隔音其實很不錯,弄到這個地步,裏面不知有多激烈。

馮子揚一臉不忍直視,馮子飛卻饒有興味地扣了扣門:“成儀,在家嗎,吃不吃蛋糕?”門裏霎然寂靜,馮子飛又敲了敲門,隐約聽見裏面傳出一聲尖叫。

馮子揚已經被哥哥的壞心眼震驚了,趕忙把他拖回家,反手關上了門。馮子飛還振振有詞:“他們既然這麽有情趣,我怎麽能不幫忙助助興呢?”

馮子揚受到啓發,把他壓在門上,熟門熟路地吻了上去,一只手磨盡他寬松的居家服,摩挲着他的腰,馮子飛從他吻的間隙裏艱難地拽出聲音,說:“別在這裏,門會響。”

馮子揚啜吻着他細膩的脖頸,把他拉到了門邊的牆上。他潮熱的氣息噴灑在馮子飛耳邊,問道:“那這裏好不好,你說他們是不是在這裏?”

馮子飛已經被他摸得發軟了,上身靠在牆上,下身和他貼在一起,全靠他摟着腰支撐着。

“會被聽見。”他說。

馮子揚手上攬着他往卧室去,嘴裏卻說:“你不出聲就不會。”

馮子飛笑眯眯地湊上去吻他,說:“我忍不住。”

兩人就在走廊裏吻得難分難解,馮子揚有意強勢地吻他,瘋狂而有力的掠奪他口中的氣息,完全壓制了他,讓他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由自己的舌尖被玩弄得發麻。

馮子飛幾乎喘不上氣來,在馮子揚離開之後仍然虛軟地靠在牆上。馮子揚很快回來,低頭舔掉了他唇邊的水漬。

馮子飛伸手去握他腿間的一大團,低喘着笑道:“你硬了。好大。”

馮子揚又按住他吻了上去,須臾之後分開,挑起他下巴威脅道:“再撩就吃了你。”

馮子飛不以為意地擡起一條腿去蹭他火熱的東西,伸出舌尖舔着自己紅腫潤澤的唇。

馮子揚一把扯下他褲子,褲腰挂在大腿上,露出濕淋淋的下身。他罔顧滴着水的前端,擠了些潤滑劑在手上,略帶粗暴地插進後方密徑。馮子飛悶哼一聲,兩手環在他脖子上,仰起頭示意他吻自己。

馮子揚如他所願吻住他,一手擡起他的腿迫使他門戶大開,一手一刻不停地在後方進出,享受着被滾燙緊致的肉體包裹的感覺。他的身體緊緊地和馮子飛貼在一起,把他夾在自己和牆之間,使他不能反抗逃脫,只能婉轉承歡。

他的衣物還是完好的,馮子飛卻被他剝掉了褲子,上衣也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半截鎖骨。他隔着衣服咬住馮子飛胸前一點,讓那軟軟的一小粒堅硬挺立起來,在半透明的衣物下顯出清晰的形狀。他時輕時重地咬着,馮子飛開始斷斷續續地呻吟。

潤滑劑和手指的開拓很快起了作用,馮子飛後面都是水,從深處探出癢意,需要熟悉的滾燙東西填補。他扭着腰蹭馮子揚,馮子揚卻好整以暇,仍用手指有節奏地抽插着,按摩撫摸過抽搐收縮的內壁,另一只手慢悠悠地脫下了馮子飛單薄的襯衫,讓他渾身赤裸地縮在自己懷裏。

馮子飛開始軟軟地呻吟:“子揚……我想要你……”

馮子揚受不住激,抽出手指,稍稍拉下褲子露出自己的東西,撕開套子正要戴,馮子飛卻攔住了他:“不,直接進來……我喜歡你在裏面……”

馮子揚手一抖,把套子塞在兜裏,飽滿的頭部抵住開口,撐開肉壁擠了進去,粗長灼熱的莖身緊随其後,完全塞進了馮子飛的身體。

馮子飛逸出一聲哭叫,下身被他拖着往前撞,上身想要後仰,卻只是挺起胸膛,把腫脹挺立的兩點送到了馮子揚口中。

馮子揚對那嬌嫩的兩點并不溫柔,變着法吮吸啃咬,讓馮子飛揪着他的頭發想把他推開,卻因為手上沒力氣,倒仿佛把他按在自己胸前。

馮子飛下身被狠狠頂撞着,兩條白皙修長的腿無力地掙動,趾頭蜷縮在一起,幾乎夠不到地,他被馮子揚頂得上下颠簸,幸而屋裏貼了壁紙,才不至于蹭一身白灰。

馮子揚對他的敏感點清楚得很,有意要他先出一次,只盯着要緊處猛攻。馮子飛被磨得穴口又麻又痛,背上也火辣辣地,崩潰似的想推開他,快感卻因由毫不留情的兇器一波波發散出來,傳遍全身。

此情此景更待如何,只好婉聲求饒。馮子揚不理他,随手壓制住他幾可忽略的掙紮,性具變本加厲地往裏頂,每一下都狠狠地從敏感帶上蹭過,逼出馮子飛一片哭音。

這麽弄了一會兒,馮子飛絕望地仰起頭,眼角淌出兩滴淚,後面越發絞得緊,馮子揚被吸得很舒服,知道他快到了,越發用力抽插了十幾下,讓他哆嗦着噴了出來。

他們這些年什麽把戲都玩過了,被插射的高潮已經是家常便飯,馮子飛在熟悉的快感裏茫然沉浮,感覺馮子揚把自己放下來換了個姿勢也沒有在意,意識裏只剩下那個兇狠而充滿侵略性的器具——它仍然生機勃勃地楔在他身體裏。

馮子揚壓着哥哥面朝牆跪下來,感覺他絞緊的內部放松了,不太滿意地往裏頂了頂,挺腰支撐着他。

等馮子飛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臉貼着牆跪在地上,因為姿勢的緣故,腿不得不分開,更方便馮子揚侵入。

他隐隐有不祥的預感,又感覺馮子揚撥弄着他下身,正把套子往上套。“你……做什麽?”他虛弱地問道。

馮子揚咬了咬他赤裸濕潤的後頸,留下一道紅痕,聲音裏帶着沉重的喘息:“免得把牆弄髒了。”

他确定馮子飛又硬了,一邊說一邊開始抽插。

馮子飛覺得疼,被進入的深度前所未有,簡直深得可怕,而馮子揚仍然不溫柔,野獸似的往裏頂。他真的慌了起來,試圖扭腰躲避,可是前面是牆,後面是炭火一樣的兇器,能往哪裏躲?

馮子揚按住他矜細的腕,胸腹緊貼着他的背,把他釘在牆上,籠罩在自己懷中,下身像裝了馬達一樣大力笞伐,一會兒抽離得只剩頭部,一會兒盡根沒入,有時又少出少入,急促綿密。

他弄得暢快,馮子飛卻備受折磨,強烈的痛和強烈的快感混雜在一起,讓他覺得下身都麻木了,被進入的感覺卻更鮮明,到了從未有過的深度,仿佛某片淨土終于印上了人的足跡,連自己也未曾發覺的一部分也被侵犯占有。

可怕又令人沉迷的感覺近乎宗教信仰,是人流放自己,全身心地皈依。平生僅此一寄托,愛欲全由他掌握。

他流下一串串淚水,弄濕了臉頰,前面卻未曾軟下去,只是套子型號不合,顯得有些松垮。馮子揚看他哭得凄慘,差點要停下來,但是摸到他下面,顯然是得趣的,便放肆地撞擊起來。

馮子飛受了痛,內裏一波一波地絞起來,咬緊了不肯放松,又燙又軟,令人銷魂蝕骨。他無意識地扭腰躲避,卻只是把自己送到猛虎嘴裏任他咀嚼,每一個動作都在迎合,若不動,就只能大張着腿由人抽插。

他迷迷糊糊的,連馮子揚放開了他的手也不知道,仍然撐着牆壁趴着,馮子揚雙手得了自由,一手揉捏着他的腰,一手摩挲着顫抖的大腿內側,有時游移到細嫩的會陰,就是不碰關鍵的地方,仍要他靠後面高潮。

他松了手,上身也貼得沒那麽緊了,馮子飛腰早已軟了,沒有他支撐,便控制不住的往下坐,自然是坐進了他懷裏,被他插入得更深,立時被弄出一聲哭叫,挺起腰想遠離他,被撞了幾下之後軟了腰,又不得不往下坐。

如此反複幾次之後,他不知是沒力氣了還是自暴自棄,完全放任自己靠進了馮子揚懷裏,被他深深地侵犯,嗓子啞得叫不出聲,只有淚水不斷地流。

馮子揚最以持久自得,在這樣激烈的快感下仍然撐了許久,馮子飛被弄得軟爛如泥,才感覺到體內的兇物噴射出一股股熱流,全打在內壁上,和着其他淋漓狼藉的液體一起流動。他也被激上了巅峰,許多股白濁射出來,被透明的套子吞納殆盡。

馮子揚仍然卡在他身體裏沒有出來,就着這個姿勢攙他起來,動作之下,他委頓的前端又顫巍巍地吐出幾縷濁液,景象淫靡至極。

馮子飛已經奄奄一息,馮子揚只出了一次,他卻覺得自己像被做了十次,渾身酸軟,內裏疼得都木了,凄慘得無以複加。他推了推馮子揚,示意他退出去,甬道深處的液體也跟着流了出來,粘膩地挂在開口。

馮子揚把他放進浴缸裏,熟練地給他清理身體,耳厮鬓磨間溫柔地問道:“難受嗎?”

馮子飛懶散地勾着他的頭發,說:“還好。”

“你剛才反應好大,一直在夾,很舒服。”

馮子飛看到他神色餍足的臉,那張熟悉的臉,曾經一次次俯在他耳邊喚他哥哥,曾經用種種不同的目光看過他。

這個人與他同年同月同日生,陪他走過了無數個日夜,也許将與他同年同月同日死。

有他陪着,即使是烈火寒潭,也不妨去闖一闖。這是接近癫狂的無畏,是悖逆的愛情,是深藏在他身體裏的一切欲望的火種。

“再來一次吧。”他攀住馮子揚結實的肩,把自己送了上去。

浴室裏又傳出了纏綿勾人的呻吟和喘息,雨早已停止,遲來的夕照溫和地俯視大地,從窗口投下一片暗光。

一碟沒有人吃的小蛋糕寂寞地躺在餐桌上,慢慢冷掉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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