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催婚
說着,她進了房間,鎖上了門,擋住了紀母的喋喋不休。
她無力地癱在床上,苦笑,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別的同事拿着和她一樣的工資過着小資的生活吃吃喝喝玩玩鬧鬧,那樣悠閑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城裏人,不需要供房供車供父母。
而她這種農村出來的孩子,即使找到一個穩定的工作,也過得異常艱難,生活的壓力太大了,即使為了分攤壓力而結婚,對方也不見得願意替你養父母,
說到底,還是自己沒本事,如果她能多賺點錢,也不必對母親天天念叨錢而耿耿于懷了,不是嗎?
是她太無能。
紀薇這一晚沒了睡意。
她活了二十六年,糊糊塗塗的二十六年,她不知道別人是不是和她一樣有着這樣那樣的不如意,但想着約摸也不過是幸福大致相同,不幸各不相同吧,她也并不會自怨自艾,天下裏,比她可憐的也多的是,她只不過是對生活産生了迷茫,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樣的生活。
如果愛情婚姻是像她父母一樣,或者是她和陳誠一樣,她寧願不要。
後來彭瀾千的出現,讓她突然醒悟了。
這才是好男人的标準啊!
她可不想因為年紀大了就去妥協地結婚,然後去和一個男人吵吵鬧鬧,給他生兒育女然後圍着孩子轉一輩子,将無數的孤獨寂寞與委屈悉數咽下,也不想遇到像父親那樣的男人,活成母親這樣的女人,結婚生子只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且不是必要的一部分,她應該先活出自我。
她已經平庸地度過二十六年了,人這短短的一生,為什麽不能大膽一點呢?不要向這個世界妥協,去追逐自己的夢,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尋夢?
她的夢是什麽呢?追到彭瀾千?異想天開!可為什麽不能想呢?這人生除了生死無法改變,有什麽是做不到的呢?事在人為。
她的血液開始沸騰,為這個大膽的想法,她的思緒蔓延開去,想着有什麽樣的法子才能做到。
做藝人?年紀大了,又沒有半點才藝,更何況,長相也普通。
她摸着自己的嘴巴,這口牙是她大多數自卑的源頭,既然不指望着結婚了,不如去正畸?既然準備重新活過,那一切都是新的開始,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這是第一步,不管男男女女,對賞心悅目的東西總是格外寬容的。
還有什麽可以進入娛樂圈呢?她了解的不多,化妝師?造型師?剪輯師?她沒這個天賦,不擅長,也不怎麽感興趣。
那麽就只有編劇。
編劇?憑她現在本科的學歷在北京根本就不夠看,還得考個研,考到北京去,至少距離又近了一步。
但是一個小小的編劇,誰會看在眼裏呢?她得做出些成績來。
她翻來覆去,想了半天,突然坐起身來,寫小說?她是中文系畢業的,有一定的文學素養,這也是給做編劇打基礎,不會寫沒關系,她可以學,多看多觀察,多思考。
越想越精神,覺得這條路有希望。
她甚至想了更多,打定主意,不管未來遇到怎樣的困難,她都不要再輕易放棄,咬咬牙,堅持堅持,前面的努力才能奠定你未來的生活,改變命運的機會,還剩下這一次了——靠自己。
她淩晨三四點爬起來查信息,很多,關于正畸的,關于考研的,關于寫小說的。
直到天蒙蒙亮她才睡去。
***
她是被不斷的鈴聲給鬧醒的,她沒有半點精神,迷迷糊糊地接通電話。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将她罵清醒。
“我聽你媽說你和陳誠分手了?你怎麽想的?能不能懂點事兒?做什麽事怎麽不動一下腦筋,你今年多大了你想過了沒有,分手?分手之後你能找個什麽樣的?像你這個年紀的都結婚了,你找誰去?找個離婚的你去做後媽?我看你簡直是瘋了,氣死我了。”
“爸,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打算。”紀薇爬起來喝了一口水,回道:“而且在大城市像我這個年紀不結婚的太正常不過了,只是我們這裏太落後了,才會覺得不結婚不正常。”
“你別給我說這些,這不是大城市,一出門別人問起來你怎麽還不結婚,我都不好意思回答,別人會覺得是不是你有什麽問題,太丢臉了,你今年就結婚,不結婚我就綁你去。”
紀薇将手機拿遠了些,嘆了口氣,“結婚可以呀,但是媽媽說彩禮要全部給她。”
紀父炸了,“彩禮給她?她能給你辦個什麽酒宴?我養你這麽大,供你讀了這麽多年的書,你媽為你付出了什麽?眼睛裏只有錢!”
紀薇冷笑,溫和道:“對了爸爸,我和陳誠分手的話要把錢退回去,我現在手裏沒有錢,你把他父母給的一萬二先還給我,還有我前幾年借給你的三萬塊錢也給我一下,我拿去還給人家。”
“你簡直跟你媽一個德行!開口就是錢!你還好意思找我還錢?不過這麽點兒你也說得出口,把你拉扯這麽大,就是為了來向我讨債的?我現在哪有錢?都壓在生意上了,你阿姨吃的用的都要最好的,人情來往又這麽多,就盼着你結婚收點錢回來。”
“你簡直沒有良心,你自己說說,你工作這麽多年,我讓你每個月交錢了嗎?我要是真狠心,讓你把工資卡上交,你也得乖乖交上來,知不知道!總之,錢我是沒有的,你也別想着分手,你要敢分手不結婚,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氣沖沖地挂了電話。
紀薇諷刺地笑了笑,好大的臉,還要交工資卡?她真不知道她父親哪裏來的自信?動不動就拿他供她讀書說事兒,若她沒記錯的話,從他們離婚到現在,她沒有花過她父親的一分錢,哪怕買房,都是她自己咬着牙省吃儉用找朋友拼拼湊湊的,直到現在才把賬還完。
她是真的窮,連四萬都湊不出來。
她揉揉額角,起來洗漱,發現沙發上坐滿了人,七大姑八大姨,還有滿臉不高興的紀母。
得,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覺得腦袋更疼了。
一個接一個,嗡嗡嗡嗡地全都在她耳邊回響,都在以各種各樣的語言勸她結婚。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父母要将結婚看得這麽重要,甚至不顧她的意願?就因為年紀到這裏了?
她想努力,想上進,想改變,最大的攔路虎不是別人,恰恰是她的父母,她的親戚。
看着這些閉不上的嘴,她真想怼一句:鹹吃蘿蔔淡操心!
打發了七大姑八大姨,她仍是微笑地告訴紀母:“我已經和他分手了,也不可能和他結婚,死都不可能!”
紀母氣得拿雞毛撣子打她。
***
紀薇以為這事兒就這樣過了,可沒想到,等她星期一上班的時候,她母親竟然真的鬧到單位來了。
她生氣又悲哀。
領導找她談話,同事們将她當笑話,她都不知道這一天是怎麽過的。
拜她家人和陳誠所賜,她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也學會了撒潑,于是回家就鬧了一場,揚言要跳樓,她母親才偃旗息鼓。
紀薇哭了一場,找她母親借四萬塊錢,她母親死活不肯,讓她自己想辦法。
閨蜜楊楊倒是爽快地把錢給了她,只不過将她嘲笑了一通:“你說要去追彭瀾千?我可能還沒有睡醒。”
又上上下下打量了紀薇好幾遍,才語重心長道:“薇薇,我知道你被這段感情傷了,但也不能如此異想天開吧,你但凡多吃一粒花生米,也不會醉成這個樣子。”
楊楊是她高中就一起玩兒的好朋友,嫁得很好,本人也很優秀,但是卻不會狗眼看人低,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她磨了磨牙,說:“等我年終發了錢再還給你。”
楊楊不在意,“你有錢再說吧,不過說真的,你分了也好,陳誠哪裏配得上你?我再給你介紹幾個好的,安安穩穩過日子,你年紀确實也不小了,已經屬于高齡産婦了,再折騰幾年,生孩子質量不好。”
紀薇搖搖頭,堅定道:“可能在你們眼裏我現在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是不理智的,或許我真的是錯的,但是,哪怕是錯,我也要錯到底,我要為自己活一次。”
“我也就說說。”楊楊認真道:“其實,我羨慕你的勇氣,你知道,像我們這樣的普通人沒有幾個人敢放棄當前的一切重頭再來的,希望你能活成你想要的樣子,不要向生活低頭,加油。”
紀薇紅了眼眶,“謝謝。”
你是第一個支持我的人。
***
紀薇去了陳誠家,将話說清楚,并把錢還了過去。
又哭了一場,和陳誠雖然沒有愛情,但相處四年,阿貓阿狗也有感情了,更何況人,一種陪伴的親情。
走的時候,陳媽媽讓陳誠送她,她拒絕了,但陳誠很固執,說送她最後一次,因此她也同意了,買賣不成仁義在不是?
兩人沒有話說,紀薇發現陳誠開車的路線不是平時的四環,反而去了濱江一帶。
她有些不安,問:“怎麽來這裏?”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車速飙得更快,在唯一一家五星級酒店門口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