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攔路
“婠婠!你讓我好找!”
一只手猛地拉住裴婠,裴婠頓時回了神。
轉眸一看,卻是國公府大小姐蕭筠。
蕭筠與裴婠同歲,乃是蕭淳和胡氏的掌上明珠,亦是與裴婠從小玩到大的閨中密友,裴婠所有心神皆在蕭惕身上,看到她才想起來今日這認親宴上竟然沒見她。
“筠兒,你怎麽現在才出來?”
蕭筠哼了一聲,拉着裴婠便走。
二人從側門出了花廳,一路往北,沒多時便走到了僻靜的後花園中。
蕭筠放開裴婠,憤懑道,“婠婠,我們府上以後沒太平日子可過了!”
蕭筠生的桃腮杏眸,生氣起來一雙眸子瞪的溜圓,裴婠知道她說的是什麽,嘆氣道,“如今認了親,他往後便是你三哥了——”
“呸!我才不認這個三哥,誰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父親的血脈?”
裴婠見四下無人,便問,“所以到底是怎麽認下他的?”
前世的蕭惕官至皇城司督主,那般顯赫不可一世,卻也沒有和國公府扯上半點關系,若真是輕而易舉就能認祖歸宗,為何前世沒有認呢?
蕭筠聞言冷笑一聲,“就憑一把父親當年用過的短匕!”
“大抵十九年前,父親和母親剛成婚一年多,大哥剛生下來,父親到青州幫陛下處理事務,就是那個時候,父親在青州留了情……”
說至此,蕭筠一臉的鄙夷,“據說他也是被他生母棄養的,自小就送去了村戶人家,後來他那村子生了瘟疫,人都死絕了,就他逃了出來,正好撞上了打仗,瞎貓碰上死耗子似的幫了忙,便被雍王殿下看重了,雍王殿下認得蕭氏的東西,這才覺得他身份有疑。”
裴婠疑惑,“就只憑短匕?國公爺自己也認了?”
蕭筠咬牙道,“這就是叫人生氣之處,憑着一把短匕,父親本可不認,可父親自己說那人和當年那女子生的有些相像,且眉眼間也有他自己的影子,誰都還沒逼父親,父親就先認了!陛下和雍王見此,這才讓父親大擺認親宴!”
裴婠聽的驚詫不已,“他母親是何出身?你說他被棄養的,可是剛才我卻聽他說他跪過生母的墳冢,那他怎知母親的墳冢在何處?”
蕭筠滿眸不屑,“他母親是青州一罪臣之女,本就是在流放途中遇見的我父親,我父親救了她,她為了報答父親以身相許,可父親當時有皇令在身,哪裏能收侍妾在身邊,只給她錢銀安頓下來,後來父親辦完了差事再去尋,他母親卻不見了影子,聽那人的說法,是因等不到父親便自行離開了,後來生下孩子棄養于人,沒多久也病死了,還是他養父母告知之下,才知道生母的墳冢——”
裴婠聽着這離奇的說法,一時怔住。
前世的蕭惕沒有去青州戰場力挽狂瀾,卻入了皇城司,拜了賀萬玄為義父,而那把能表明他身份的短匕也始終沒有機會的見天日,所以他這才沒有認祖歸宗?
蕭筠見裴婠出神,不由又拉了裴婠一把,“莞莞你是不知,自從父親說要認他,母親委屈極了,大哥二哥因為不滿也被關了禁閉,你說,他一出現便鬧得我們府上不得安寧,我們往後哪還有太平日子過?”
說着,蕭筠揮了揮粉拳,“父親能關大哥二哥,卻決計不會關我,婠婠,你說,我應該怎麽給他個教訓才好?”
裴婠哭笑不得,“他如今已經是金吾衛中郎将,又得陛下和雍王看重,今日這認親宴一出,京城上下都知道府上多了位仕途坦蕩的三爺——”
蕭筠恨得牙癢癢,“那又如何!他母親是罪臣之女,父親絕不會告訴別人他母親的身份,他就是個來路不正的私生子,京城世家,誰會真的将他看在眼底?”
裴婠卻反握住她的手,“筠兒,你聽我的,不要招惹他。”
蕭筠只覺裴婠的神情有些陌生的凜然之感,“你……你為何幫他說話……”
裴婠嘆氣,蕭惕前世能做殺人不眨眼的皇城司督主,本性裏不知多少冷酷狠厲,哪裏是蕭筠這樣嬌生慣養的小姑娘能鬥得過的。
遂道,“我不是幫他說話,我只聽哥哥說,他在青州戰場上殺人如麻,簡直是個不要命的活閻王,這樣的人雖是厲害,卻沾了不知多少血煞,咱們女兒家該避而遠之,你怎還敢湊上去給他找不痛快?”
蕭筠小臉一白,“當當當……當真?”
蕭筠自小被寵縱嬌慣,只是個任性的花架子,被裴婠一吓便認了慫。
“自然是真的。”頓了頓,裴婠又道,“而且,此番青州戰場上,是他救了我哥哥性命,因這一點,他是我們全家的大恩人。”
蕭筠半吓半驚,先前的怒意早已偃旗息鼓,聞言吶吶的道,“他……他還救了你哥哥?”
裴婠點頭,蕭筠苦着臉道,“所以,他倒是個好的?”
這話裴婠卻不敢應,“好不好的,你往後看便知,便是厭他也不急這一時。”
蕭筠想了想,也覺是這個道理,想到前面還在傳旨,二人方又往花廳來,剛到花廳近前,便見側門外裴琰正朝她招手,而站在裴琰身邊的,赫然便是剛剛接完聖旨的蕭惕!
裴琰已得聖旨入金吾衛,如今蕭惕也要同入,二人本就有救命的交情,如今又要成同僚,自然有極多的話可說,相談正歡,便見裴婠和蕭筠過來了。
遠遠看到蕭惕,蕭筠腳一跺,在裴婠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麽轉身便走,當下,便只剩下裴婠一人,裴婠見裴琰和蕭惕都望着她,只好硬着頭皮朝他們走來。
她剛走出兩步,一道身影從旁殺了出來。
宋嘉彥着一襲松花綠錦袍,有些欣喜的擋住了她的去路。
見是他,裴婠面上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
“婠婠,我終于見到你了!”
宋嘉彥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過裴婠,他和裴婠自小親厚,可裴婠落了一次湖,竟忽然就不見他了,他自問對裴婠沒有任何疏漏,今日他專就是為了裴婠而來。
裴婠面無表情的看着宋嘉彥。
這位廣安候府二少爺雖是庶出,可他學問極好,樣貌清俊,比起一般的官宦子弟,他還是極出挑的,而他的嫡兄廣安候世子宋嘉泓自小體弱多病,對比之下,他就更顯才傑。
他在她面前,總是溫良謙恭,周到妥帖,人人都誇他學富五車,人人皆知他禮孝仁義,便是母親都曾感嘆,這樣一個好孩子,為何不是正室夫人肚中生出來的。
“婠婠,你的病都大好了?這些日子一直擔心你,可也不敢攪擾你養病,如今終于見到你了。”宋嘉彥語氣關切,一雙眸子專注的望着裴婠。
望着這樣滴水不漏的宋嘉彥,裴婠心底恨意蠢動。
如今的宋嘉彥,雖然出挑,卻因庶出,仍不得寵,廣安候府所有人都期盼着世子宋嘉泓好起來,宋嘉彥便是再努力再俊傑,他也只是個繼承不了爵位的妾生子。
因為看透了這一切,所以宋嘉彥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從小的殷勤,長大後的關懷,到後來為了救她舍出命去。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宋嘉彥早早就謀劃好的棋局。
前世長樂候府出了許多變故,她才成了棋子,那麽這輩子,她要做那個下棋的人。
夢中宋嘉彥被殺的一幕仍然觸目驚心,想到他前世還算慘的死了一回,裴婠這才将四肢百骸沸騰的恨意壓了下來,她既然重生回來,那便總是要遇見的,可她不必在此時與他撕破臉。
于是裴婠道,“我都好了,多謝關心。”
裴婠平平說完這話,擡步便要繞過宋嘉彥離開,可就在這時,宋嘉彥一把拉住了她,他滿是委屈的道,“婠婠,是我哪裏做錯了嗎?”
裴婠擡眸,一眼看到了宋嘉彥眼底閃過的惱怒。
裴婠不由覺得可笑,宋嘉彥從來小心翼翼,前世直到成為廣安候之後,他才将多年壓抑的脾性露出來——他本陰險狠毒,他本冷酷無義。
裴婠擡手便要甩掉宋嘉彥,奈何宋嘉彥力氣不小,她竟掙脫不得,宋嘉彥還在繼續委屈,“婠婠,你不要生氣了,都怪我那日沒有陪你游——”
“湖”字還沒出口,宋嘉彥忽覺腕上劇痛!
下一瞬,他的手便被從裴婠手腕上卸了下來!
宋嘉彥大驚回身,一眼就看到皺眉的裴琰,而他身邊那個卸了他手腕的人,正是今日認親宴的主角,蕭氏新迎回府的三爺蕭惕——對上蕭惕閃着陰鸷的眸子,宋嘉彥只覺蛇爬上背脊一般遍體生寒。
作者有話要說: 滴滴滴~有小可愛在看文嗎?
本章後半段大修了一下,希望小可愛們喜歡。
新章明天(28號)下午六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