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受傷

元氏對晚上的宴席用足了心思。

蕭惕雖年輕,卻和元氏同輩,元氏便舉了酒盞道,“侯爺還在寧州,否則該是他親自敬你,我和侯爺就他這麽一個兒子,绾绾也只有這麽一個哥哥,若此番不是含章你,我們府上只怕天都要塌了,含章,我敬你一杯,多謝你救命之恩——”

元氏言辭懇切,裴婠心底也是這話。

前世裴琰戰死,長樂候府的天便真的塌了。

蕭惕起身謙辭連連,很是恭敬,元氏飲了一杯不勝酒力,裴琰便接上,和蕭惕大有不醉不歸之态,裴婠在旁靜靜的看着,眼底的探究慢慢淡了。

有宋嘉彥的前車之鑒,她不免難信旁人的好,可蕭惕和宋嘉彥卻又不同。

裴婠甚至想着,憑蕭惕的心性手段,若是對長樂候府有圖謀,不必用懷柔示好之策也能得手,既未有證據,她便不該放着人家的大恩不報,反倒将人疑了上。

宴過三巡,見裴琰和蕭惕還未盡興,元氏先笑着退了席,裴婠忙起身送元氏回主院。

路上元氏薄醉微醺的道,“這孩子看着便叫人賞心悅目,可誰能想到他命途那般坎坷?聽說他養父母那個村子因為瘟疫都沒活下來,只有他一個僥幸,自小沒見過親生父母的面,養父母家裏也不算大富大貴,真是難得生的如此氣度。”

說着嘆道,“那日在國公府,傅老夫人那般言語,他也不卑不亢,他也就比琰兒大一歲,說起來也還是個孩子,卻又哪裏像個孩子?想想也叫人心疼。國公爺雖然認下了他,可有胡夫人在,上面又還有兩個兄長,只怕也多是表面功夫。”

裴婠本就對蕭惕轉了念,此時聽得元氏之語,心中更動了兩分柔腸,“雖然坎坷,卻也是好事,他有非俗的心性膽識,将來必定仕途坦蕩。”

元氏笑着颔首,“是,他如今得雍王和皇上看重,也是倚仗。”

裴婠聞言不由怔然,蕭惕都得雍王和皇帝看重了,長樂候府又算什麽?

待走到正院,元氏道,“去看看你哥哥他們,別喝醉了,若是喝多了,便讓含章歇在咱們這裏。”

裴婠乖乖應了,原路返回,等到了廳中,便見裴琰面色通紅的舉着酒盞,拉着蕭惕的手臂已有八分醉态,“含章,能識得你,實在是我之幸,你我年紀相當,你之武藝膽魄,卻遠在我之上,将來……将來你必定能功成名就,好讓那邊府裏的人瞧瞧——”

比起裴琰面色漲紅,裴婠甚至覺得蕭惕的臉色越來越白了,而他神色沉定從容,好像和裴琰對飲的人是別人似的。

裴琰又口齒不清的道,“來,為了你能功成名就,你我當再浮一大白!”

裴婠看不下去,上前将裴琰的酒盞取走,“哥哥,你醉了——”

裴琰身子一歪,口中不停,卻杯盞都拿不起了,裴婠招手讓龍吟扶裴琰去歇下,抱歉的對蕭惕道,“哥哥自小在軍中打滾,大多時候都禁着酒令,所以不善飲。”

蕭惕道,“我明白,今夜便到此,先送他歇下吧。”

龍吟将裴琰扶了起來,裴婠道,“三叔,母親說三叔最好也留在府中,三叔可要留下?”

蕭惕站起身,拂了拂袍擺,“不了,還是回國公府。”

裴婠一猶豫,只覺就這般讓蕭惕自己離開太過失禮,便交代了龍吟先送裴琰回竹風院,回頭道,“好,那我送三叔出門。”

蕭惕唇角彎了彎,客随主便的點頭,他未帶随從,裴婠便拿過雪茶手上的燈當先出了正廳,二人一前一後,順着府中回廊往府門去。

一路無言,裴婠沒話找話道,“三叔剛至京城,可還習慣?”

蕭惕看着裴婠的側顏,“京城繁華,國公府顯赫,自有不慣之處。”

裴婠想到蕭惕在國公府的處境,恻隐之心微動,“改日可讓哥哥陪三叔在京城中轉轉,平日裏若在那邊府中不慣,可多來我們府上走動,母親很喜歡三叔。”

蕭惕輕笑了一下,低沉悅耳的笑音搔過裴婠的耳蝸,莫名有些動人,“我若常來,小侄女不會不自在嗎?”

裴婠心底在點頭,面上卻道,“怎麽會,三叔仗義親善,對我們府上有大恩,侄女求之不得。”

“哦?”蕭惕疑了一聲,忽而道,“可我怎麽覺得,小侄女有些怕我——”

裴婠聞言腳下一滑,差點沒絆倒在臺階上,後面的蕭惕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裴婠手臂,眼神更是莫測。

裴婠一顆心狂跳,強自擡起頭來注視着蕭惕,“怎會……”

見蕭惕擺明了不信,裴婠硬着頭皮道,“非要說也不是不怕,哥哥說三叔在戰場上悍勇非常,又武藝高絕,殺敵無數,侄女雖敬服,可想想……還是有些發怵。”

蕭惕眉頭一挑,“原是因為這個。”

裴婠連忙點頭,蕭惕卻忽而捂着左胸口輕咳了一聲。

裴婠見狀忙問,“三叔怎麽了?”

蕭惕又咳了兩聲才直起身子,苦笑道,“舊傷未愈,遇酒有些難熬,你哥哥說我悍勇非常,是他誇大了,我若真是武藝高絕,也不會——”

蕭惕點到即止,裴婠面色已變了,“三叔為了救哥哥受了傷?”

蕭惕卻叮囑道,“一點小傷,莫要告訴你哥哥。”

裴婠瞪大眸子,難怪蕭惕的面色越來越白!

裴琰沒說過蕭惕受傷,其他人更沒提過,她還當真以為蕭惕毫發無損的立了大功,想到蕭惕為了救哥哥受了傷可她卻一直在懷疑蕭惕,不由頗為自責。

裴婠一雙眸子會說話,蕭惕見她神色便知她在想什麽,他卻不給裴婠問話的機會,利落道,“傷勢并無大礙,就送到這裏,去照顧你哥哥吧——”

府門已不遠,蕭惕說完便走,裴婠欲言又止,蕭惕片刻間卻已走遠,夜風沁涼,裴婠握緊了燈盞,總覺得蕭惕的背影忽然憐弱了一分。

裴婠站在原地發了會兒愣,雪茶上前叫她才回神,她緩步往竹風院去,見裴琰已醉倒歇下方回自己的院子,心底卻一直念着蕭惕的傷勢。

蕭惕雖說不要告訴裴琰,可她難道真就不管了?

目光一錯,裴婠看到了放在妝臺上的錦盒。

前世殺人如麻,可黃昏幫她挑玉碎時又那般專注溫柔,滿地玉碎亦是他幫她撿起的,思及此,裴婠将錦盒蓋子重新打了開,這一打開,裴婠忽而發現這錦盒盒底好似放着個什麽。

一番撥弄,裴婠微訝的發現這錦盒內竟放着封信。

裴婠一瞬便明白了過來,宋嘉彥早就料到今日見不到她,因此除了玉墜外還加了一封信。

将信打開,裴婠一目十行看過,而後臉色冷了下來。

三日之後是秋夕節,宋嘉彥約她東市賞燈。

秋夕節的确是少年男女們呼朋引伴,游玩賞燈的日子,以前過節,她也和宋嘉彥一同賞過燈,然而今時怎同往日?

宋嘉彥被她冷待一月,如今又送玉墜兒又約賞燈,顯然開始着急了。

裴婠微微狹眸,沉吟一瞬喊來雪茶,“去将我春日制好的去腐生肌膏拿來,再備紙筆,我要下帖子——”

雪茶應聲而去,裴婠将宋嘉彥的信一折,湊到一旁的燈盞上,眼睜睜看着這封信化成了灰燼。

賞燈她是要賞的,卻不是和他宋嘉彥!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簽約啦!今天開始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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