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懷疑

天還沒亮元氏便起身準備藥膳,聽說蕭惕醒了,便親自送藥膳到蕭惕床前,見蕭惕不好動彈,又親手喂蕭惕喝湯,蕭惕見元氏如此照料,心中頗為動容。

元氏很是感激蕭惕,也同裴婠說的那般,定要讓他留在栖霞莊養傷。

又過片刻,昨夜請的兩位大夫陸續到了,村醫是個年過半百的老者,得知和太醫出自大內太醫院,便知用不上他了,當先提了告辭,元氏命管事奉上重金将其送回。

和太醫年過不惑,雙鬓卻已斑白,看了蕭惕傷勢,直言裴婠救的及時,一番望聞問切後開了方子,又囑咐蕭惕萬不可勞頓,他身上的傷危機已除,卻至少兩月不得動武才可痊愈。

和太醫還要入宮,無法久留,便将換藥重任交給了裴婠,裴婠自是應下。

待送走和太醫,裴婠便被元氏勒令歇下,她昨夜攏共睡了不到一個時辰,這會兒很是困乏,這一睡,便睡到了午時過後方才起身。

一番梳洗裝扮出來,剛走到蕭惕廂房之外,便見外面站了幾個着緋色麒麟服的金吾衛,裴婠微訝,這時元氏從後面來道,“金吾衛來人了,咱們先讓他們說話。”

裴婠颔首,這才和元氏到花廳等着。

廂房之內,程戈眉頭微皺的站在床邊,一臉的苦大仇深,“公子多少年沒遭這樣的罪了?”

蕭惕不以為意的道,“倒是有幾年了。”

程戈眉頭一揚,“公子本可多等幾日,卻偏要獨自探營,那夜狼山哪裏是好一個人去的?若非岳指揮使還算利落,只怕如今公子性命都無了。”

程戈生的人高馬大,面容亦算俊朗,可念叨起來卻堪比婦孺,“只受重傷也就罷了,卻偏偏拼着性命往回趕,不管公子為了什麽,代價都太大了。”

程戈眉頭皺起,雙眸含怨,頗為無奈嗔怪的樣子。

蕭惕卻平靜的道,“說正事。”

程戈唇角抿着,猶豫一瞬到底還是不敢違逆,方道,“蹤跡找到了,他們往雲霧山北邊逃竄,之後又換了方向,看那樣子,應該是往京城去了。”

蕭惕鳳眸微狹,“往京城去?”

程戈颔首,又道,“如果沒錯,這次的領頭人便是夜狼山五當家鄭世樓,他們當初逃出來便是先收到了消息,如今往京城去自也有京城的門路,只是一入京城反倒不好抓了。”

蕭惕沒說話,沉思片刻問,“岳指揮使何時回來?”

“還有三日。”程戈答完又道,“公子剛好還有三日時間養病。”

蕭惕略一沉吟,“鄭世樓入京多半是要投奔誰,如此,此番青州亂民案和京中哪些人有牽連便也可順藤摸瓜查出來了。”略一頓,蕭惕又道,“不妨順着京城各大世家侯門查下去,能參與青州之亂,又能和長樂候府有嫌隙的,只可能是京中同樣門第的人家,這幾日你辛苦些,務必不能讓他離開京城一帶,若得鄭世樓線索,速速報與我。”

程戈忙颔首,“公子放心,這一點屬下明白。”

蕭惕輕咳了一聲,“裴世子此刻在哪裏?”

程戈聞言苦笑,“裴世子知道此番是沖着長樂候府來的,也帶人追查了,只不過他不清楚盜匪底細,便只順着寶相寺的線查下去,寶相寺那小和尚如今不見蹤影了。”

蕭惕鳳眸微狹,還沒說話,程戈道,“公子,您此番冒險救了侯府大小姐……”頓了頓,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屬下瞧着,您對侯府大小姐似乎十分關切。”

蕭惕眼睫一擡看了過來,程戈心底一凜,忙垂下眼簾來。

蕭惕不及程戈年紀大,可在蕭惕面前,程戈永遠不敢違抗于他。

“行了。”蕭惕收回目光,語聲淡淡,“我在國公府的處境你也知道,這幾日我要留在這裏養傷,等指揮使回來再回京,你且去吧。”

程戈面色一肅,“是,屬下明白了。”

程戈從門內走出來的時候,便看到裴婠帶着雪茶和辛夷走了過來,她手中提着一只食盒,似乎是給蕭惕來送藥的,程戈唇角一揚,面上笑意郎朗,“大小姐。”

裴婠駐足,她認得程戈,又知程戈乃是蕭惕部下,便颔首道,“程大人,和三叔說完了?”

程戈點頭,“說完了,這就要回京了,這幾日我們大人就拜托大小姐和夫人照顧了。”

裴婠忙道,“應該的,他本就是我們府上的大恩人,又是我三叔,于情于理我們都要好好照顧他,程大人盡管放心。”

程戈笑笑,這才拱手告辭了。

裴婠看着程戈帶人離開才進了屋子,她本是在花廳候着的,奈何蕭惕的藥已經熬好,眼看不願耽誤蕭惕喝藥,她才往這邊來。

蕭惕早已聽到她在外面和程戈說話,見她進來面上已是一片柔色。

裴婠笑道,“這位程大人倒是親善,他是三叔的屬下?”

蕭惕點了點頭,裴婠放下食盒,将藥端出來,又道,“他年紀在三叔之上,卻做三叔部下,可我看他對三叔很是敬服。”

蕭惕笑,“他并非出身世家,當初也是從地方立功被保舉上來的,幾年了也沒升過。”

金吾衛本質上是天子近侍,也同樣受天子直領,和皇城司不同的是,金吾衛中多是勳貴子弟,皇帝用這樣的手段籠絡并選拔世家兒郎。

出類拔萃者自得重用,而庸碌者便權當挂着一份體面的禦屬官銜,所以那日戚同舟才當街罵金吾衛皆是酒囊飯袋,這話雖然難聽,可金吾衛的确養着一批出身貴胄的繡花枕頭,而若程戈這般尋常人家出身,即便進了金吾衛也難上高位。

裴婠明白過來,轉而道,“那他能跟着三叔,也當是他的福氣,憑着三叔的厲害,将來定能平步青雲。”

蕭惕笑起來,“我若無國公府三公子的身份,想來和他一樣。”

蕭惕這話頗為唏噓,裴婠卻一下想到了前世,前世的蕭惕便不曾認祖歸宗,之後卻認了賀萬玄為義父,因此走上了一條大奸大佞之路,她忙道,“可三叔偏偏就是忠國公府的三公子,父母出身可更改不了,何況,若三叔不是國公府三公子,豈非也不是我三叔了?”

蕭惕目光清潤的看着裴婠,“是啊,我還是當了這國公府三公子吧。”

裴婠只當他在玩笑,哪裏能品出其中意味,只在心底感嘆命運捉弄,若前世蕭惕就因緣際會之下認祖歸宗,後來必定也能一生顯達,說不定能名垂青史。

湯藥已溫,裴婠端着藥碗道,“三叔先喝藥,程大人既然來了又走了,想來三叔這兩日可以好好地在這裏養傷了。”

蕭惕欲要撐着身子來接藥碗,奈何一動便扯得傷口生疼,裴婠見狀忙道,“三叔別動,我來——”

裴婠拿出湯匙,打算給蕭惕喂藥,雪茶和辛夷站在她身後,見狀二人互視一眼,到底沒敢上前去接活兒,裴婠便一勺一勺的給蕭惕喂藥。

蕭惕何等心性,傷口雖疼,卻還沒到動彈不得的地步,然而裴婠這般一說,他便就真的軟了骨頭似的,待裴婠喂藥入口,那藥竟似變甜了三分,等一碗藥喂完,蕭惕還覺一碗藥分量不足。

蕭惕柔腸百轉,裴婠心底卻想着別的事。

放下藥碗命雪茶收走,裴婠才問道,“程大人過來可說有無發現那盜匪行蹤?”

蕭惕便正色道,“這幾人如今或許逃入了京城之中,一入京城,反而難尋蹤跡,他們并非尋常盜匪,京中或有人脈,因此拿住人還要些時間,還有,寶相寺的小和尚不見了蹤影。”

裴婠眉頭微皺,“看來那幕後之人早做了準備。”

蕭惕安撫道,“你不必憂心,我說過替你查出幕後之人,便不會食言與你。”

裴婠聞言一下醒過神來,她分明是想讓蕭惕好好養傷,如今卻又問起這些來,豈非又讓蕭惕勞心,便唇角一彎,“我自然信三叔,這幾日三叔且養傷,傷愈之後,便是他們能耐再大,也逃不出三叔手掌心。”

裴婠面上這樣說,心底卻仍籠罩着陰霾。這次意外的出現,仿佛預示着前世發生過的事這一輩子依然還會發生,雖然結局可改,可其中的危險艱難,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

這一次有蕭惕,那麽下一次呢?

裴婠的憂心逃不過蕭惕的眼睛,蕭惕見她如此忽而問,“若那幕後之人,是你相熟之人,你待如何?”

裴婠心頭一跳,“三叔你……可是查出了什麽?”

蕭惕眸色平靜,仿佛有再多的波瀾也只是在他眼底深處,旁人都難以窺探,他淡聲道,“只是懷疑,看那幕後之人行事手段,仿佛極了解你們。”

裴婠一顆心咚咚咚跳個不停,話都到嘴邊了,卻不知該不該說出來,縱然如今蕭惕前世的模樣對她已無多大影響,她對他亦不再那般忌懼,可她對任何人都不能說出未蔔先知的話,到時候無法自圓其說反倒鬧出麻煩來。

蕭惕見裴婠一雙眸子簇閃,顯然是在猶豫不決,便道,“若覺不便便可不言,若得證據,我自告知與你,要如何決斷,自由你做主。”

裴婠聽着這話,只覺蕭惕救她護她,又為她考慮如此周全,心底一股子熱燙湧出,當下忍不住道,“三叔可信命裏相克之言?”

蕭惕眉頭微皺,裴婠又道,“三叔懷疑是相熟之人所為,那我便要告訴三叔,我亦是如此想,我不僅這般懷疑,我還有個最為質疑之人。”

蕭惕看着裴婠,裴婠定定道,“廣安候府二少爺,宋嘉彥。”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下午六點更新,争取每天為大家多更新。

那麽問題來了,誰會先掉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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