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嗤笑一聲,驅車離開。
把初夏送回學校後,又返回醫院。本來是在醫院拍紀錄片,正好看到初夏失魂落魄的走出來。一路跟着她,看着她從崩潰大哭到慢慢恢複平靜。沒有去問顧傾城到底發生了什麽,多少也能猜的出來。搖了搖頭,作為他們感情路上的旁觀者,他并沒有資格去說些什麽,愛情裏,又怎麽去分誰對誰錯。
說到底,他和淩曦之間變成現在這樣又能去怪誰,淩曦沒有錯,他也沒錯。畢竟是他一直在單戀她,從高中到現在,十年來,都只是他一個人的自作多情。愛情,有時候真的會讓人疲憊。用一雙盲目的眼睛去追尋着世界的美好,簡單卻又慘痛。現在的淩曦又何嘗不是當初的葉眉。
鏡中花,水中月,一切都如過往雲煙,逝去的在他心中都沒有任何留戀的價值。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領着工作室的一幫哥們放肆逍遙。羽西俱樂部,京海有名的銷金庫,上流社會的夜場聚集地,夜生活的奢靡與浮濫,從這裏開始點燃。
沿着水鑽鋪滿的長廊臺階一路向上,地燈折射出的光線,忽明忽暗,忽實忽虛。盡頭,幾百平方米的大型開闊露臺,黑色與褐色為空間主色調,施華洛世奇水晶吊燈綴滿整個昏暗的吧臺,低調奢華。歌者敲打出有節奏的爵士樂,和着低低吟唱,空曠而悠遠。
直接要了一個常去的包間,目光穿過吧臺,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對着他,與周圍的熱鬧相比,他的獨處更顯寂寥。
跟随行的人打了聲招呼,離開。吹了聲口哨,吊兒郎當的倚在吧臺上。
“什麽時候顧家大少爺淪落到借酒消愁這個地步了?”
顧傾城看了他一眼,又低頭轉着手中的高腳杯,腥紅的液體附在杯壁上,緩緩滑落。
“瑪格麗特,謝謝!”葉眉打了個響指,對侍者說道。坐在吧椅上,面對顧傾城。“跑來買醉。這可不是你一貫的作風。”
顧傾城出生在醫生世家,從小就有着極大的克制力。煙酒,從來都是他不屑碰觸的東西。可是這半年來,煙酒卻成了他不可或缺的一樣。
“她說如果可以,她寧願當時死去的那個人是我。”顧傾城緩緩開口,平靜的訴說着內心的痛苦。他一直都知道初夏對他的影響力有多大,簡單的一句話,就可以把他打敗。
知道顧傾城說的是誰,也知道顧傾城說的是什麽事。葉眉接過侍者遞上的酒,仰頭喝淨。毫不猶豫的指出他現在的狀态。
“所以你現在是在自暴自棄。”
“我知道她說的是氣話。”顧傾城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但是我過不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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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顧傾城的這句話,葉眉就忍不住的來氣。“顧傾城,你給我聽好,當年初夏父母的車禍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不要再一個人抗這麽大的責任。你扛不起,發生那樣的事,任何人都想不到。”強行的扭過顧傾城的肩膀,對上他的雙眼,口氣不斷的加重,像是這樣就可以把顧傾城從自己的悲傷情緒中拉扯出來一樣。
“有關系。”
“什麽?”葉眉手裏的動作停下,像是不相信他說的一樣,再次詢問道。
“我說和我有關系。”
怎麽可能有關系,當初的顧傾城也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他有什麽力量去導致一場車禍的發生。“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
車禍過後,顧傾城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沉默寡言,鎮定的不像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該有的樣子。事故現場警察只說因為杜若的保護,顧傾城才得以安全。其他人也都這樣以為,事後,沒有人敢去問他車禍的時候到底出了什麽事。
“不要問…不要問。”顧傾城抓住杯子的手緊緊收縮,眼睛痛苦的閉上。當初的種種,他怎麽有勇氣說出口。說他懦弱也罷,這只是他自私的想要守住的唯一秘密。
二十七年來,葉眉第一次看到顧傾城的眼淚,從臉頰滑落滴入酒杯。感受到他的悲傷,眉間一動,強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喝酒,今天爺陪你不醉不歸。”
一杯接着一杯,不知道最後喝了多少,直到顧傾城醉倒。葉眉嘆氣,結賬,扶起他離開。
有心事的人往往更容易喝醉,借酒澆愁,只會更愁。
“葉…眉,我真的……真的…離不開她。”拖着他,低聲的呢喃響在葉眉的耳邊。腳步一頓,明明彼此相愛,卻又不得不推開對方,究竟要多大的勇氣才能辦到。
暮然想起一個多月前的那件事,眼底蒙上一層寒意。有多少紙醉金迷,糜爛的交易是在這無知的黑夜中進行的,搖了搖頭,舉步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2 章
車站總是個離別傷感的場所,候車室的人來來往往,有的人臉上挂着急促的表情,有的人則是依依不舍的和戀人告別。
寝室的其他人都已相繼離開,身為本市人的初夏,自動承擔起了送方恬宣離開的任務。把手中的東西交給方恬宣,兩個人在站臺上分別。
“幸福,有時候也是靠自己争取的。不争不搶,不浮不躁,固然很好,但是在如今的社會,弱肉強食,競者生存,你不欺負別人,肯定有別人來欺負你。你的家庭,是個可以讓你驕傲的資本,不要再去排斥它。這樣下去,只會深深傷害到深愛你的人。”方恬宣最後深深的看了初夏一眼,轉身離去,餘音随着她的背影,慢慢的消失空氣中。
“其實,當個壞人比好人容易多了。”
火車的轟鳴聲響起,一節節車廂在她眼前掠過,方恬宣站在窗前沖她微笑着。揮手,訴說着再見。
接近年底,城市各處早早的就開始張燈結彩,準備着即将到來的新年。
最後一次在顧家過春節是什麽時候呢,仔細算了算,六年前,顧傾城出國後,她就被接回了淩家。
腳步停滞,躲在梧桐樹身後。對面的大廈外,顧傾城随着一群人離開,即使隔了一個馬路的距離,初夏也能看出他臉色灰白,眼底挂着深深的青影。一副很疲憊的模樣,卻還強裝鎮靜,與周圍的人談笑風生。穿上西裝的他,沒有了醫院時的嚴肅,也沒有平時的親近。明明不是第一次看他穿西裝,卻讓她感覺那麽的陌生。陌生的像從來都沒有走近過他。
轉身,朝着他相反的方向的離開。眼眶酸澀,背道而馳,只會越走越遠。
在她的心底,好人與壞人又有什麽分別,她寧願自己是個壞孩子,這樣是不是還能繼續任性的去追求她想要的一切,可是她永遠都沒有了那個機會,從她失去父母的那天開始,就沒有了任性的資本。
學校已經放假,閑來無事的初夏每天下午都去導師的工作室當助理,也沒有什麽大量的工作,只是幫老師整理一些文件。保研的通知随即也傳達下來,和她一起被保送到香港大學的還有卓孟梓,想象之中,意料之外。
拿到通知書後,苦澀一笑,拒絕嗎?怎麽能那麽自私,這張紙承載了多少人的期待。她的,淩伯父淩伯母的,即使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還有…他的。香港大學的研究生,是他對她最深的期望。最後只能默默的把踏壓在櫃子下面,不敢想太多。
但是心底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她應得的,沒有了顧傾城,她什麽也不是。聲音清澈透亮,敲打着她最後的防線,21年來的努力,一時間全部崩塌。躲在房間哭了一整個晚上,她本來不是一個愛哭的孩子,在她父母出車禍之後,她哭的次數數也數的過來,可是這半年,她卻不清楚自己到底哭過多少次。
太陽每天依舊照常升起,不會因為她淩初夏的難過傷心而停止轉動。為了不讓自己想太多,又給自己找了個兼職。兼職的工作地點在家附近的甜品店,不太忙,整天跟着老板娘學做蛋糕,一整個假期下來,初夏做甜點的手藝大增,就連葉眉也忍不住對她刮目相看。
再次見到周舫,初夏都快忘記了他這號人物的存在。實在不能怪她不禮貌,只是回來後發生的事情,讓她沒空去想他。為了彌補自己的錯失,初夏自掏腰包,送給他一個店裏面最貴的甜點。也不顧他喜不喜歡,徑直塞給他。
從那天後,周舫有事沒事都來光顧初夏的生意。周舫本身長得比較清俊,正是時下女大學生喜歡的類型,他的外形為初夏招攬了許多的女顧客,所以初夏也就随他了。有錢掙何樂而不為。自己坐在收銀臺,數着紅花花的票子,心裏的滿足飙升到了極點。雖然這些都不是她的,但是看着也高興,就是這麽的愛錢,沒有辦法。
每次,葉眉來接她下班,看到初夏手裏拿着錢一臉陶醉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抽出初夏手中的錢,使勁的敲打着她。同時嘴上還不忘毒蛇的嘲笑她。“這麽點錢,就把你高興成這樣,出息吧你。”
剛開始初夏還會和他争論一番,後來回以一笑,不再繼續搭理他。
初夏并不缺錢,從她被接到顧家生活之後,顧遠渠每年都會定期的為她存基金,之後的每個月淩金平也都會固定給她生活費,再加上她父母出事之後留下的遺産,在18歲正式繼承之後,初夏現在手上的存款,足以讓她不工作,自在逍遙個好幾年。
平時初夏并不是個大手腳的人,除了從她爸媽那裏拿到的錢之外,顧遠渠和淩金平的錢都被她存了起來,希望以後有機會可以再還給他們。并不是她矯情,只是她從來都沒有把自己放在弱者的角度上。
送走最後一個客人,初夏精心挑選了幾樣點心,坐到周舫的對面,冬季的暖陽透過窗戶傾灑在身上,形容不出的慵懶。
“每次來這邊的好處就是,有免費的甜點可以享用。”周舫夾起一個小蛋糕放入自己的嘴裏,笑意洋洋的看着坐在對面的初夏。
“獎勵你為我招攬來那麽多的顧客。”
“我覺得你很适合這一行,有沒有考慮過以後開個甜品店呢?”
葉眉也說過這樣的話,她記得她當時的回答是“才不要,我要學以致用,不能浪費我的滿腔才華。”而面對着周舫,只能淡淡一笑。“興趣不再這裏。我現在也只是暫時來這裏打工,開學之後就不再來了。”
周舫:“你的興趣是歷史學嗎?”
初夏咬着吸管,歪着頭仔細的想了想,也算是也算不是,當初報選這個專業,是因為江衫的緣故,如果非要說一個初夏的興趣是什麽,以前的初夏肯定會回答顧傾城,她唯一的興趣愛好就是顧傾城。除了他之外的話,那就…算是吧,最後點了點頭。
周舫問道:“明年,你就直接來香港大學了嗎?”
初夏搖搖頭,“後半年。前半年的話,無所事事喽。”
“真好。那我等你來香港,到時候,可以去你的學校找你嗎?”周舫感慨的說着。
“可以啊,求之不得,你可以和若思一起來,免費帶你們玩香港大學。”
周舫遲疑了半響,最後猶豫的對初夏說出“其實我和她已經分手了。”
“什……什麽時候?”
“放假之前。”
“為了什麽?”
周舫不再看着她,轉向窗外。初夏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顯然是自己逾矩了,他們還沒有到可以一起分享這種事情的交情。自己就是一個感情的失敗者,又怎麽好意思去安慰別人。只好打着哈哈,轉移了話題。
晚上,照例是葉眉來接她回家,多次向他表示自己一個人沒什麽問題,況且離家也不是很遠,沒有什麽讓人不放心的,可葉眉說什麽也不聽,嘴上說着答應了,第二天依舊來接她,弄得初夏每次都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說過不讓他來的話了。
反正每次說什麽,葉眉都會跟你反着來,想到後來也就釋然了,還能搭到一個免費的順風車,免去了自己的步行之苦,不坐白不坐。
趁着紅燈的間隙,葉眉終于問出了這段時間來壓抑在心底的問題。“還在生阿城的氣嗎?因為去香港的那件事。”
初夏玩着手機的手一頓,低下頭,緩緩的說出。“沒有。”
“當初讓你出去是我提議的,我想着讓你換個環境也許會好點,所以知道你去香港後,心裏還挺慶幸的。不過,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會遷怒到阿城身上。”紅燈變綠,車子又緩緩啓動,重新駛入車流到。
“我真的沒有你們想的那麽脆弱。”低下頭,來回揉搓着手指,口氣平平,聽不出來任何情緒。
“我知道,可是你堅強的過頭了,讓人不得不擔心。”
低着頭的初夏,終于擡起了頭,一臉虛僞的假笑看着葉眉。“難道我要每天哭喪着臉才算正常嗎?”
葉眉嘆氣。“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初夏臉上的笑意凝滞在嘴角。怎麽會不知道,多少次,午夜夢回,躲在被子裏偷偷啜泣,第二天起來還要僞裝成一臉不在乎的模樣,不讓別人看出端倪。又有誰知道,在知道顧傾城即将要結婚的那半個月裏,她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這些,她不能說,也無法說出口。
葉眉緩緩的說出與自己無關的事。“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喝醉酒。”
初夏依舊沒有說話,低着頭,不敢面對葉眉投過來的目光。
葉眉繼續道:“那天之後,阿城每天晚上都去買醉,第二天繼續上班,原本一周只接兩場手術的他,工作量加到一天兩三場,沒有一點休息時間。生病了也一直死扛着,吃點藥就了事,一點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葉眉停頓了一下,看到初夏臉上沒有什麽反應又繼續說道。
“好幾次想對你說,又忍住咽了回去,初夏,就算是個鐵人,也承受不住,今天,他終于在手術中病倒了,顧伯父勒令他回家休息,他把所有人都趕了出來,不讓人靠近。你應該知道他這樣做代表着什麽。”
“你應該去找淩曦。”找她又有什麽用,他們之間已經說清楚了。
“你覺得有用嗎?初夏,不要這麽殘忍。”
初夏握緊身側的手,默默不語。
“初夏,有時間的話,就去看看他吧。除了你,沒有人能勸得動他。”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3 章
終于還是忍不住過來了,站在熟悉的門前,深提一口氣,擡手,敲門。
沒有反應,又繼續敲門。之前發生過的種種都湧入腦海,半年前,她才從這裏搬了出來,半年來,沒有踏入過一步,每次無意中走到附近,總要默默的繞開。這裏,有着她最甜蜜的回憶,也有着她最痛苦的回憶。
傳來的開門聲,打斷了初夏的思緒。門開,雙目對視。下一秒,初夏就被眼前的人帶入懷裏。門在她背後關上。
“你終于來了。”暗啞的聲音中攜帶着一絲竊喜。
“你生病了。”觸手是滾燙的溫度,像火爐一般,包圍着她。
“我知道。”
“去醫院吧。”
“只是因為這個才來的嗎?”懷抱漸漸加深,像是要把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裏。
初夏沒有刻意的去躲避他的懷抱,只是在她的懷中搖了搖頭,聲細如蚊。“因為擔心你。”
頭頂傳來滿足的笑聲,初夏偷偷揩去眼角的淚水,擡起頭,看着他。“叫醫生過來好不好。”
“不要離開我。”
“嗯。”
把顧傾城哄上床,叫來醫生,給他打上點滴後,一直坐在床邊守着他。起初,顧傾城還一直不住的給她說話,後來漸漸不敵倦意,昏睡了過去。中途一直抓着她的手,沒有松開。初夏稍微動一下,手上傳來的力道就會加深一分。
等到吊瓶中的液體還剩三分之一的時候,初夏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手,看到他沒有激烈的反應後才推門而出。
在煮粥的間隙,把客廳的狼藉收拾完。不禁苦笑一聲,你看,這半年來,她都會收拾家務了。
返回卧室,顧傾城還在睡夢中,雙手在身側搖晃着,臉上呈現出痛苦的表情,連忙走過去,握住他的手,這才安靜下來。
天色漸晚,床櫃上橘黃的燈光在滿室的昏暗中搖曳。顧傾城悠悠轉醒,胳膊處傳來的壓迫感轉移了他的注意力,擡頭入目是初夏悠然寧靜的睡臉,橘色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平添了一份柔和。
只是看着她,心裏就充溢着滿足,嘴角勾起連自己都沒有意識的柔笑。
初夏睡眠較淺,聽到聲響就連忙起來,正好撞入顧傾城的笑眼中。
“你醒啦!”初夏起身,用手順着自己的頭發。
“我以為是在做夢。”顧傾城拉下初夏的手,手指穿插在她濃密的柔發中,仔細的幫她把淩亂的發絲整理好。
初夏被他突來的親昵舉動弄的尴尬不已,想到廚房她事先煮好的粥,連忙站起來,一手指着外面。“你餓了吧,我去給你端粥。”
一口一口的喂他喝完,又端來白開水,貼心的把藥片掰成兩瓣,好讓他容易下咽。以前,每次初夏生病不願意吃藥的時候,顧傾城就是這麽做的。只不過,這次換成了她照顧他。
端着杯子準備出去,身後的聲音止住了她的腳步。
“我承認去香港參加交流會是我安排的,但是這次保送研究生的事,我也是從葉眉口中聽說的,在香港的時候我只把你的論文交給趙教授看了看,其他的,我什麽都沒有做。這次你是憑借着自己的努力得到的這次機會……你不應該輕易的說放棄。”
初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退出去。雙手支撐着流理臺,顧傾城說的那些,葉眉之前都已經告訴她了,可是沒有想到清冷高傲如他,竟然開口向她解釋。
喝水壓下自己跳動的思緒,平複心情,轉身,顧傾城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卧室門口,開口問道:“你怎麽下床了?”
“我害怕你走了。”簡單的六個字,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增加了些許柔軟。
初夏猶豫許久,說出了壓在心底的話。“其實,我今天是來向你道歉的,那天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知道我爸媽的死和你沒有一點關系,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竟會對你說出那句話。可能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能,有些敏感吧。”頓了下,又把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全盤托出。“你不應該因為那句話而折磨自己,這樣,我會有罪惡感。”
“我知道你是口不擇言。”她說出口的那些話,他怎麽會當真,葉眉以為他在自暴自棄,誰又知道他只是想要麻痹自己,只是想要再看她一眼。顧傾城依舊站在那裏,狂妄的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那你好好養病。”一時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麽,初夏尴尬的站在原地,之前腦海中想的一些措辭,放到現在竟然感覺會不合時宜。
初夏的躊躇,顧傾城看在眼裏,慢慢的走上前,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想要貼近她的內心。“初夏,你到底在逃避什麽?在害怕什麽?”
“我沒有!”
驀然打斷初夏的話,雙手緊握住初夏的肩膀,一句句的逼問着她。“不要再用你那拙劣的演技來敷衍我。你今天出現在這裏,你的那句擔心我就說明了你還再愛我,你心裏還有我。為什麽非要披上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拒絕我,遠離我!”
初夏放在身側的手漸漸握緊,何苦非要問出來,難道從她的嘴裏說出來,他才會放棄麽。擡頭,對上顧傾城的眼睛,仍是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娓娓道出緣由。“淩曦懷孕了,上次不小心,誤接了你的電話。”輕笑,雲淡風輕。“但是走的太匆忙,忘記了對你說。”
“所以當時在香港,你選擇不告而別。”那天早上,他只不過出去買個早飯的時間,回來後就不見了她的身影,知道她在故意躲他,沒敢輕率的去找她,知道她上了飛機後,才放心下來。
“你最清楚家人對我來說的含義。父親和母親,一直是我最期盼得到的。那是你的孩子,你的骨肉,難道你要讓他剛出生就沒有爸爸嗎?一個不完整的家庭對孩子造成的影響會有多大,你應該清楚。”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眼神直逼他的內心。一時讓他無法開口反駁。
“之前發生了什麽,我都不在乎,哥哥。你永遠都是我的傾城哥哥。不論我們之間有過什麽,我都把你當成我的家人一樣對待。所以以後也繼續當我的傾城哥哥,好不好?”
……
新年的腳步接踵而至,淩金平以顧傾城和淩曦新婚為由,邀請了顧遠渠和江衫,一起在家過除夕。葉眉因為家中沒人,也被初夏拉了過來,兩個人窩在陽臺上,說着悄悄話。江衫和景芸在廚房裏忙的熱火朝天。淩金平與顧遠渠在客廳裏下着象棋,時不時的和坐在旁邊的淩曦說上幾句話,傳授着她下棋技巧。
整個家裏都透露出靜谧安寧的氛圍,顧傾城因為臨時加的手術,還沒回來。
初夏環顧整個客廳,後又躺在榻榻米上,腦袋枕在葉眉的腿上,尋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感覺家裏好久都沒有這麽熱鬧了。”
“是啊,從你回你伯父家之後,我們就沒有在一起過除夕了。”葉眉家與顧家比鄰而居,只不過幾步的距離,以前的除夕夜,兩家經常湊在一起迎新年。
初夏側過身,看向客廳,為了新年而擦得明亮的玻璃完美的呈現了室內正在發生的一切。顧傾城風塵仆仆的歸來,淩曦褪下他黑色的風衣,仔細的撣掉上面遺留着的小雪花,淩曦眉眼間溫柔的笑意,軟化了着冰冷的暗夜。
“他們很配,是不是?”初夏不自覺的問出口,擡頭,看到葉眉眼睛微閉,絲毫沒有要搭理她的跡象,算了,也沒指望他能回答。
目光又轉向客廳,對上顧傾城的視線,回以一笑。那是他印象中最真實的笑容,她要讓他知道,放下他,她可以做到。
顧傾城不知道和淩曦說了些什麽,拍了拍她的肩膀,朝着初夏走過來。
推開玻璃門,客廳內的喧嚣和顧傾城的聲音一并傳了進來。
“躲在這裏說什麽秘密呢?”
初夏從葉眉的腿上彈坐起來,向顧傾城敬了一個标準的軍禮,嘴角裂開的笑意蔓延了整張臉。“姐夫好!”
後者一愣,無奈的笑了笑,伸手,一如兒時那般揉搓着初夏頭頂的頭發。
兩人都有默契的沒有再提那天的事。那天的最後,顧傾城只回答了一個字。“好。”明明應該感到開心的,可初夏的心底竟然會覺得那麽苦澀,就像珍藏許久的玻璃瓶被自己不小心摔碎了一樣。
坐在一邊的葉眉也愣了愣,搖頭失笑。“顧家大少爺竟然也這麽八卦。”
“顧傾城也是人。”顧傾城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也是人,也想知道所有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客廳傳來顧遠渠叫他的聲音,顧傾城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初夏揉了揉發酸的臉頰,笑得太用力也不好啊。
“不會心疼嗎?”葉眉把視線放到初夏的身上,淡淡的問出。
“已經麻木了。”無力的看着葉眉,她剛剛真的笑得太累了,本想繼續回給葉眉一個笑容,無奈還是擠不出來。
“你這個樣子,真惹人疼。”
“別逗我了,我現在笑不出來。”
“小爺還是比較喜歡看你哭。”
“我真的哭了,你會不會安慰我?”
“不會。”
初夏抽了抽鼻子,咒怨的看着葉眉。“真絕情!”
“我現在特別想把顧傾城揪過來打一頓。”
初夏笑出了聲,有他的這句話,就夠了,真的夠了。她這輩子的要求并不多,只希望身邊的人都幸福,葉眉,淩伯父淩伯母,顧叔叔和江姨,還有淩曦和他。她已經過的這麽糟了,不在乎接下來自己将會是怎麽樣,但她只要他們過得比她好,至少要比她好。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4 章
葉眉是第一次在淩家過年,都是認識的人,也沒什麽拘謹的,再加上他本來就是個自來熟的人,一口一個阿姨叔叔,把景芸和淩金平哄的甜到了心裏,雖然和淩曦的見面多少有些尴尬,還好他會自我調節自動忽略她為空氣。電視裏播放着春節晚會,熱鬧的情緒感染了在座的每個人。初夏擺上最後一道菜,坐下。
沒有什麽客套的前奏,都自然的享受着年末的最後一頓晚餐。
初夏為了等這頓飯,已經餓了一天,肚子老早就癟了下去,一心想着把自己的胃填滿,顧不上搭理葉眉。埋頭苦吃間,一只雞腿闖入自己的視線,擡頭,顧傾城正看着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初夏咽了咽口水,說了聲。“謝謝姐夫!”
“夏夏什麽時候改口了?我可記得以前夏夏可是一直黏在阿城的屁股後面,一口一個哥哥叫的那叫個緊吶!”坐在對面的江衫調戲着初夏。
初夏嘻嘻的傻笑出了聲。“這不是随着姐姐叫麽。姐姐和姐夫,更配!”
其他人都被初夏說出的話逗笑了,飯桌上笑聲連連。
顧傾城抓住筷子的手一頓,維持着原先的動作。淩曦見狀把自己的手放到顧傾城的手背上 ,對上顧傾城投注過來的目光,微笑。用口語說着什麽。
顧傾城看罷臉色一僵,抽回自己的手。低垂的眼睑掩飾住了往日明亮的黑眸。放下筷子,推說着醫院裏還有事情忘記了處理,不顧江衫的勸阻與反對,率先離開。
“我去送送他。”淩曦拿上外套,追了出去。
留下顧遠渠和江衫一個勁的向親家賠禮道歉,罵自家的孩子不懂事,好在淩金平和景芸明理,只說了一句“病人重要。”。
淩曦追到停車場,抓住他欲要開門的手。“就這麽受不了和我呆在一起嗎?”
顧傾城拂開淩曦的手,面目表情的看着她,語氣中充滿了無奈。“淩曦,你要的婚姻,我已經給了你,你到底還想要什麽?”
“我要什麽?”淩曦嗤笑出聲,眼中泛起淚水,分不清是戲谑還是痛苦。
“顧傾城,15年了,你愛了初夏15年,我也愛了你15年。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要的是你的人,是你的心,是你的全部。”
“我的心早就不知道遺忘在了哪裏,你要一副空殼又有什麽用?”顧傾城淡淡的回答,沒有再看淩曦,驅車離開。
淩曦知道,他把他的心放在了初夏那裏,收不回來也不想給別人。身側的手漸漸握緊,指甲深陷進了肉裏都沒有知覺。心裏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把它奪回來,把所有屬于她的一切都奪回來。
雪依舊在下,車輪在新覆蓋的雪地上壓出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跡。後視鏡中熟悉的建築逐漸消失,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混沌分不清方向。
他清楚他今天晚上來淩家,只能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淩金平的女婿,淩曦的丈夫,初夏的姐夫。可他還是來了,因為想見她。想見她的心,勝過所有。
他知道家人對于初夏的意義,他也知道這個孩子是他和初夏之間所有的阻礙,所以當她那天那樣說了之後,他只能回給她一個好字。他會退回到哥哥的位置,繼續守護她。守住她最後的幸福。所有的不甘都化為烏有,說好的要護她一世幸福,他絕不會食言。
開門,下車,走入未知的黑夜中。
淩曦回來的時候,其他人談笑宴宴,絲毫沒有受顧傾城突然離席的影響。坐下,替顧傾城解釋了幾句,繼續吃着面前的飯。剛扒拉了幾口之後,突然,面色蒼白,捂着嘴巴,跑去了衛生間。留下一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出來後,嘴唇泛白,江衫迎上前去,連忙問是怎麽回事。淩曦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周圍,最後,湊到江衫的耳邊,小聲的說着。
其他的人,也不知道淩曦說了些什麽,着急的目光在她們之間流連。
就看到江衫雙眼放光,歡喜的表情躍然于臉上,扶着淩曦坐下。“你這孩子,這麽重要的事情,也不早點告訴我們,有什麽好藏着掖着的。”
淩曦又害羞的低下了頭,其他人都一頭霧水,只有景芸了然的走過去,問了句“是不是有了?”
看到淩曦點了點頭。頓時,氣氛沸騰了起來,淩金平和顧遠渠雙雙走到淩曦的身邊,問長問短。顧遠渠讓江衫給自己兒子打電話,懷孕這麽大的事情,不管醫院有什麽事,都得讓他回來。
淩曦止住了江衫的動作,“我沒事的,醫院的事比較重要。”江衫這才作罷,一心欣慰着兒媳的懂事。眼看着淩曦沒有吃多少飯,越發的疼愛起來,一個勁的喂她。
初夏看着被家人包圍住的淩曦,眼底閃過一絲豔羨。後又意識到什麽不對勁,扭頭看向坐在她旁邊的葉眉。後者正臉色煞白的看着淩曦,連手中的筷子掉落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