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蕭府就和劉家議了親事,顧氏從中不知拿了多少好處,這一陣子眉開眼笑的,可要提起鈞哥兒的嫁妝,顧氏又一毛不拔起來:“可憐我哥我嫂子死後,只留下個破落院子,賣了也不值幾個錢,我這做姑姑的将他當少爺精養着,一個月不多,也要費好幾兩銀子,那都是我的體己錢,這會兒給他尋了鼎鼎的人家,鈞哥兒不謝我也罷,還要我舍些什麽出去?”到後來,還是那劉老爺好面子,給鈞哥兒打點了些。
和蕭府大少爺的親事商定了在半年之後,劉夫人倒是等不及了,早早就将顧鈞接到蕭府上,說是要他多學學規矩,明眼人都明白,那是怕劉家那三個荒唐少爺污了鈞哥兒。顧鈞也是想走的,和老婆子收拾了東西,他在劉府住了近一年,物什也沒添幾樣,莫說新衣服,腳上的鞋子還是從老家那兒穿過來的,一年來沒換過。他牽着老婆子出來,回頭給姑父姑姑磕了頭,就走進蕭府的轎子裏了。
老婆子年邁,又是顧鈞媽媽的奶娘,顧鈞一向來敬重她,不舍得她曬着了,就讓她一起坐進來。婆婆瞧着這頂軟轎,就大呼稀奇了,那轎子裏不止燒着香,還擺了零嘴吃食,婆子摸着那些東西,稀罕道:“鈞哥兒去的人家,何止是大富大貴,老婆子活到下輩子,怕都見不着這般精細的玩意兒——”
蕭家豈止是富貴,這蕭太傅到了朝堂上,也幾乎是一手遮天——
今兒個皇上提到要放走宮中一批宮女,先帝好色,一年裏采女三回,如今宮裏養的人上萬餘,比起前朝末帝那時候,足足多了一倍。如今,這些女子的家人也一直盼着女兒能返家,望今上能夠開恩。
此話甫出,就有朝臣站出來說:“按太祖時定下的規矩,宮女年滿二十五,未幸者經內侍監審查,可申請出宮歸家。此乃祖宗規矩,不可輕廢。”
蕭太傅坐在檀木椅上,前朝也有皇上于朝會賜座于重臣的例子,蕭仲孺這把椅子,自從今上繼位以來,就從來沒撤下。對如今的朝堂來說,上頭那把椅子不過是擺設,蕭太傅這一張椅,方是真正的“龍椅”。
皇上提出此事時,蕭仲孺就放下了杯子,沉靜地看了上頭一眼,顯然這件事,小皇帝未曾和太傅商量過。
皇上不過十二歲,身上壓着厚重的龍袍,小臉蛋子沒什麽血色。太傅一瞅過來,他就磕巴道: “上月,後宮、後宮裏有人餓死……”如今國庫空虛,先前太傅提出縮減宮內用度,然而宮裏人員過多,吃不飽已是常事,沒想到竟有宮女活活被餓死了。
之後,群臣便因這事兒吵了起來。雖說朝上多為蕭氏黨羽,可他們之中也細分作幾派,這會兒太傅不發聲,自是互鬥起來。等到後來,蕭仲孺才緩聲道:“皇上體恤那些宮女,乃是皇上仁德。”不等誰先高興,又聽他說,“可規矩不可輕廢,若朝夕令改,恐為後來之事埋下隐患。”
“那太傅……以為如何是好?”皇上小心地發問。
蕭仲孺便應道:“今國庫吃緊,宮中使女萬餘,實用者不過十分之一,月月卻耗上萬兩不止。家中父母盼女返還,既然如此,八品以下一人頭作五兩,八品以上六品以下作十兩,五品以上未滿二十五要離宮者,則需繳納罰金百兩,再将此金填入庫中。因有罰款,不算無故放人,則不廢規矩,此外,一可充盈國庫,二則讓宮女返家團聚,是為兩全其美。”
這主意一出,朝中頓時人人附和。小皇帝吶吶地張了張嘴,終是無話可講。
下朝後,皇上便請太傅去書房議事。
內侍掩上門,盡退出去。蕭仲孺坐在椅上,拿着杯蓋,緩緩地過了過。小皇帝走到太傅跟前,平白出了一頭汗,倏地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太傅,我、我錯了……”一開口,皇帝就哭了。
蕭仲孺輕嘆了一聲,放下杯子,問:“是誰教你的?”
皇帝一直搖頭,蕭仲孺說了幾個人,靖王、左仆射、還是皇後……皇帝突然抱住太傅的腿,害怕地抽泣說:“是、是宸妃,她說,那些宮女好可憐……宸妃不是故意的,太傅、太傅不要殺她……”
宸妃?蕭仲孺确實不記得宮裏還有這麽一號人物,經皇上這一提,才想起來前陣子小皇帝提拔了一個修容。那宸妃的父親是個從六品的小官,頗有氣節,平素不怎麽肯巴結蕭仲孺。聽說,小皇帝很中意這個宸妃,宸妃的性子溫和,待人厚道,在後宮裏也極有人緣。
蕭仲孺微微彎腰,擦了擦皇帝臉上的淚,笑得甚至有些慈悲:“皇上言重了,無端端地,宸妃——又怎麽是臣要殺她呢?”
皇帝懵了。
說到底,是他攝于蕭仲孺的淫威,一張嘴就供出了宸妃。宸妃萬一死了,害死宸妃的也不是蕭仲孺,是他。
蕭太傅只待了會兒,就離開了天子書房。內侍總管在後頭跟着他,伺候他比伺候皇帝還得力。
蕭仲孺坐進轎子時,又看了一眼皇宮的飛檐,那頭翹腳雕着一只呲牙裂嘴的金龍。蕭仲孺想到自己當年第一次入宮面聖,那會子先帝已經很是昏聩,說話沒什麽精神,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蕭仲孺當時就想——這樣的人,竟是九五之尊,竟膽敢自稱天子?
蕭太傅從宮中出來,在回府的半道兒上,馮侍郎便過來請人,說是家中的戲班子排了新戲,請太傅大人品鑒。
蕭仲孺正當心煩,就換坐到馮家的轎子,施施然地過去了。
馮家的後院架了一個戲臺子,看樣子蕭太傅也不是頭次來聽戲了。馮府的下人端來太傅常喝的單縱茶,瓜子零嘴擺上,蕭仲孺一伸腿,就有丫鬟來捶腿,處得比在自己府上還自在。蕭仲孺問馮侍郎:“今日唱得哪出?”
馮侍郎陪着笑說:“點的金秋班子,唱的……貴妃春睡。”
當是什麽稀奇的,原來是《長生殿》。蕭仲孺有些意興闌珊的模樣,懶懶丢了句:“開戲罷。”
戲臺上就陸陸續續有人登臺,那演旦角唱腔不怎麽出色,卻十分妩媚,姿态騷浪:“奴家楊氏,弘農人也。父親元琰,官為蜀中司戶。早失怙恃,養在叔父之家——”蕭仲孺聽了會戲,發覺這花旦眉目越看越是眼熟,後來才認出那在臺上賣弄風騷的,可不正是馮侍郎的大兒子馮棠。
馮棠唱完之後,妝還來不及卸,便尋蕭仲孺讨賞來了。蕭仲孺今在朝上動了火,這會子就拿馮家這荒唐的小子來瀉火了。馮棠偏是個騷入骨子的,恨不得蕭仲孺用力糟蹋他,從櫃裏取出了一串緬鈴,系在自己的玉根兒上,蕭仲孺死命攮他的時候,那緬鈴也叮叮當當響。這馮棠也忒不要命,弄到要緊處時,直接喊蕭仲孺一聲“萬歲爺”。蕭仲孺卻猛地一震,将人推開,馮棠跌下了榻,“哎喲”地痛叫一聲,擡頭便看蕭仲孺臉上血色盡褪,出了一頭虛汗。
馮棠被他這副樣子吓着了,哪還敢接着撩撥他,四肢并用地爬起來,趕緊去倒了茶給他,揉着蕭仲孺的背。
蕭仲孺喝過茶,漸漸緩好。馮棠卻被他方才那樣子給吓破了膽,滿臉不安地問:“要不……還是叫大夫來看一看?”
蕭仲孺反問他道:“你是怕我像先帝那樣死在床上?”
馮棠的臉白了白,蕭仲孺越發覺得無趣,起身穿上衣服,當夜就離開了馮府。馮侍郎見蕭仲孺走時神色陰晴不定,心急壞了,他們馮家上趕着讨好太傅,沖着的自是宮女出宮一事,這當中不必說,油水必然不少,哪想成心讨好,卻惹惱了蕭仲孺。馮侍郎進去房裏,看到傻愣愣坐在床上的馮棠,走過去直接給他一記耳光:“蠢貨!”當晚,馮家父子大吵一架。
蕭仲孺不去其他地方,直接回到了蕭府。
劉氏一見老爺沒好氣色,也不敢惹他。蕭仲孺回到屋中,直接在榻上躺下來,閉上眼歇過去了。
“都出去罷,步子放輕些,別吵着老爺。”劉氏看他睡了,就招呼人出去。
蕭仲孺模模糊糊聽到些聲音,之後都靜了下來,只剩下知了的叫聲。
在他極是困乏之際,耳朵旁又聽到誰人的哭聲。蕭仲孺一睜眼,就瞅見人在一間陰暗的屋子裏。他也不覺哪裏奇怪,就緩緩往裏間走去,跟着便瞧見床上卧着一個婦人。那婦人已經瘦脫了形,怕是病入膏肓。
蕭仲孺走到她床邊坐下來,那老婦知是他,擡了擡手。蕭仲孺将那枯槁似的手心握住,他的眼從方才就一直睜着,眼白夾着如蛛網一樣的紅絲,在這深夜裏頭,看來有些猙獰。那老婦的嘴動了動,仿佛是在喚着:我兒……
蕭仲孺漸漸彎下身,他喉尖一動,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究竟是誰的兒子……!”
蕭仲孺驚醒過來了,他抓住了一只手。顧鈞手裏拿着個熱濕巾,同是一怔。
蕭老爺先前魇住了,神情十分可怖,直到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樣,這才放開他,嗓子嘶啞地問:“你怎生在此處?”
鈞哥兒抽回了手,定了定心魂,解釋道:“夫人看老爺睡出了汗,使我留下來照看老爺,她自去拿藥了。”
顧鈞到蕭府上已經住了一小段時日,素日裏都跟着劉氏,俨然是劉氏的小跟班兒。蕭仲孺想到方才的夢境,只覺腦仁突突地疼,顧鈞就起來去了櫃子那裏,拿出盒參丸來,給蕭仲孺含一顆在舌下,又扶着老爺卧下來。
蕭仲孺蒼白着臉色,此下已是睡意全無,光閉目而已。顧鈞守了他一會兒,瞧老爺一直心神不寧,道:“若老爺不嫌棄,鈞兒學過點推拿的手法,望可助老爺解解頭疾。”
蕭仲孺看他神色間流露出擔憂,面色不覺一緩,難得溫和說:“你姑且一試罷。”
鈞哥兒就找了張凳子,坐在榻邊。他在蕭仲孺腦後墊了玉枕,兩手放在兩邊替他推拿起來。原當這小子只會些皮毛,不想讓他試了幾下,蕭仲孺就覺頭疼緩了許多,不禁問他道:“你從誰那兒學的?”
顧鈞在蕭家待的時日不長,打踏進蕭府的門之前,就聽過不少流言蜚語,可他住到現在,也不見老爺多荒唐,劉家老爺跟他兒子可就不比他正經多少。他待在大房這陣子,兩三日裏還見不到老爺一面,蕭仲孺也不曾與他開過口,今夜裏二人倒算得上自顧奶奶登門後第一次聊話。
“家父還在時,也常犯頭疾,非要巷子口那大夫推一推才有些起色。有時大夫出診,并不時時刻刻都在,我便向大夫學會了這一手。”蕭仲孺靜靜地聽鈞哥兒說着話,那少年的聲音輕輕淺淺,不說多悅耳,卻沒由來地教他舒心,緩道:“你父親,可是常州縣令顧茂生?”
顧鈞未想老爺竟說中了,不由得擡頭,問:“老爺也知道我父親?”
蕭仲孺笑了笑,鈞哥兒不知自己哪裏惹了笑話,有些緊張起來。蕭仲孺卻似安撫他一樣,說:“我不認識你父親,可正化十七年的狀元郎,不少人聽說過。如此說來,我那日初見你有些眼熟,當是因你長得像你父親了。”
鈞哥兒聽了這話,方知老爺當日為何看自己時晃了會兒神,又聽他說起父親,心中愈發感懷,對蕭仲孺不覺生出了一絲濡目之情,便更為盡心服侍。蕭仲孺內心很是熨帖,又沉沉睡了,之後一整夜裏安穩無夢。
此日後又過了兩月,這兩月間發生了不少事情,頭件當說的是,就是宮裏的宸妃殁了。
宸妃是摔死的,她踏出景陽宮,沒看清楚腳下,一拌就倒了,頭磕在石頭上,當場就沒了。景陽宮的內侍和宮女因沒照顧好宸妃,都杖責處死。宸妃一走,娘家父親正欲去宮裏吊唁,就被大理寺的人直接帶走了,後來就抄了家。
九月末,今上發布诏令,許宮女繳納罰金後,出宮返家。民間未高興多時,就察覺姑娘的贖金也非一般人交得起的。原說的是八品以下五兩銀子,可把這差事交給下頭,這一個一個傳下去,最後傳成了五十兩紋銀,八品以下都翻了十倍,更別說其他的了。
且不說那些想贖出女兒的父母要去哪處籌錢,就說回到蕭府。
劉氏得了一只百年老參,切下了些參須,讓顧鈞送去給各房的姨太太。鈞哥兒頭個便去了二奶奶許氏那裏,那少年一踏進去,就看見屋子裏頭許氏正和三個大丫鬟打牌桌。
自鈞哥兒進蕭府,二奶奶因他是劉氏的人,就很是不喜歡他,平日裏說不上給他找麻煩,見了刁難一番也是有的。顧鈞知道他是大哥兒的生母,向來尊敬她,雖許氏明明已見到他,卻還接着摸牌而不理他,顧鈞便站在邊兒上,等二姨太摸完了這局,才走過來開口說:“夫人命我給二奶奶送東西來,二奶奶可要過過眼?”
許氏瞥了他一眼,紅唇一揚,笑了道:“她今兒個倒想起我來了,還勞煩少君你把東西送來,折煞了姨娘我不是?”鈞哥兒一聽,臉上覺得熱,他知道許氏這話是編排他平素不過來請安,奈何府裏規矩擺在那裏,他要每日也過來給許氏請安,反是劉夫人那裏交代不過去。
“罷了罷了,你東西放下。”許氏只說了放下東西,沒讓他走,鈞哥兒也不敢自請告退,就靜靜站着。
這會兒徐氏的大丫鬟道:“诶,二奶奶,近陣子老爺又納了個新人,您可叫來給姑娘們看看沒有?”
上個月,蕭仲孺帶了一個人進府,養在偏院那裏。蕭府的偏院,都是男妾住的地方,蕭仲孺只偶爾去那頭睡,近日不知貪什麽新鮮勁兒,不只染指了侍兒,還把外邊兒的兔爺帶回家裏了。
“你敢叫過來,你不怕一人一張嘴,把你奶奶給說死了?”許氏洗着牌子,又說,“這都帶把子的,幾個下不了蛋的雞,老爺也就過過瘾,我緊張什麽,倒是這陣子,老爺回來得挺勤,都去了大房那裏,也沒聽說買了新丫頭……”她邊說邊瞟了眼鈞哥兒,顧鈞臉色平靜,一點破綻也沒有,許氏心裏兜了幾圈,就打發他道,“還站在這兒,快去把東西送送,回去給你劉奶奶捶腿去。”
顧鈞走了後,大丫鬟問許氏道:“二奶奶那句話……是故意說給少君聽的?”
“什麽少君,還沒拜堂呢!”許氏白了她一眼,之後,這許氏心裏頭卻想——那鈞哥兒瞧着沒什麽不對,難道真是她多心了?想來也是,老爺要看上誰,焉有放過的道理,以前也有不少人獻了尻子來,老爺連根指頭都不碰,轉頭就賣了,這鈞哥兒身段也不是頂俊秀的,還不及劉氏旁邊的大丫頭颦兒,量老爺也看不上……莫非,真是她草木皆兵了?
顧鈞從二房那裏出來,又去了三房四房,送完了東西,也不偷懶,直接要回大房的院子。走在路上,他暗暗琢磨許氏的話,如今他在府裏待了些時日,各房主人的性子也略懂一二。這陣子,蕭仲孺确實常常回來,也都會到劉夫人那裏坐上一坐,偶爾也叫鈞哥兒給他推拿。顧鈞只把老爺當父親那樣孝順,縱是老爺看着年輕風流,也不曾想岔了去,端量老爺亦是如此,不想今日許氏竟吃了這個醋。鈞哥兒心中微亂,倒未發現有個人悄悄跟在他後頭,突然蕭晟跳出來抱他一下,吓得鈞哥兒一叫,推開了大哥兒。
蕭晟退了幾步,顧鈞回頭見是少爺,心頭登時一松:“原來是你。”
蕭晟也不氣惱,高興地過來拉着顧鈞:“我找你找半天了,去姨娘那裏問,就說你早走了,這不就在這兒等你來了。”這蕭府的大少爺,不說模樣,這憨厚耿直的性子既不像他爹,也不像姨娘,不知到底随了哪個。蕭晟年紀不小,玩性卻大,顧鈞帶着他,就跟帶着親弟弟一樣,看蕭晟額頭出了汗,忙給他擦了擦:“在這兒等我做什麽,一會兒就回夫人那裏了。”
蕭晟卻等不及似的,拉扯着鈞哥兒,讓他跟自己走。鈞哥兒素來拗不過他,只好随他過去,到了蕭晟的屋裏,瞧他鬼鬼祟祟把門掩上,好奇問:“你到底叫我來,是看什麽東西?”
“你過來就知道了。”蕭晟平日在國子監上學,兩三天才回家。這會兒,就瞧他将書盒子一層一層卸下,掀到最底層是本書冊,然後抓着鈞哥兒一起坐在床上。顧鈞将那書翻開來,看了一眼就忙不疊地撒了手,臉蹿地一紅。原來,蕭晟帶回來了一本春宮畫冊。
蕭大少爺也是開過葷的,屋子裏伺候的丫鬟有三四個,顧鈞來之前,也不覺得這事兒有什麽好玩的,今兒個不曉得哪裏開了竅,非拉着鈞哥兒一起看不可。
顧鈞原也是書香門第出身,愛重名節,他從來只當大哥兒半大孩子,沒想到蕭晟竟跟他耍起流氓,一時間氣也不是,羞也不是。蕭晟逼他陪自己讀了幾頁,顧鈞已是滿臉羞紅,幹脆閉眼不看了。蕭晟一開始也不說多愛鈞哥兒,只覺得他比旁人不同,盡管是個男兒,身子卻香香的,對他也不像丫鬟那樣巴結,做什麽都為自己好,一層層想下來,越發覺得顧鈞好,看顧鈞閉着眼睛,兩腮紅潤潤,忍不住去親了他的嘴兒。
“你做什麽!”顧鈞猛地睜開眼,一臉詫異地問他。
蕭晟從不怕他,心道,我每次親香荷,她臉上生氣,心裏卻開心得要命,鈞哥兒也定是這樣的。那香荷自是少爺的大丫鬟,已經通過兩年的房了。他遂欺身而上,輕薄起鈞哥兒來。顧鈞躲了幾次,想推開蕭晟,可大哥兒畢竟是個楔,個頭也比他高,這會兒來了勁兒,哪推搡得動,只有讓蕭晟含了幾次唇。蕭晟以前也沒對鈞哥兒動過念頭,這會兒親了嘴兒,才發覺心裏愛他,不由纏着鈞哥兒,要脫他衣服看看。
顧鈞哪裏肯要,用力搖頭說:“不、不成……!若被夫人知道了……”
蕭晟有恃無恐道:“夫人知道又怎麽了?不到兩月,你我就要拜堂了,那時候看跟着時候看,又有什麽不一樣,你還怕我不娶你不成?”
顧鈞躲開了他,急忙要走,蕭晟從後抱着他,讨好道:“鈞哥哥,我什麽都不做,就看看。就看看。”蕭晟一會兒叫他“鈞兒哥哥”,一會兒叫他“娘子”,喊得顧鈞心頭亂糟糟的,他私心不肯給蕭晟看自己的身子,可又覺蕭晟說得不錯,橫豎他都要嫁給大哥兒,這時候不肯……又有什麽用?
蕭晟見鈞哥兒漸漸軟了下來,趕緊把人壓了,幾下除了他的褲子。蕭晟之前只看過女人的身子,他聽說尻子的身體似男似女,有男人的物件,又有女人的花房,以前聽下來,還暗道這不是怪物不成?此下他脫了鈞哥兒的褲子,見那腿合得死緊,等不及哄,就掐了鈞哥兒一下。顧鈞吃疼,力氣松了,蕭晟将他腿打開,便看起他的身子來。
那尻子的下處也長着毳毛,這點倒是不論男女都一樣,那郁郁蔥蔥的林子裏頭躺着一根陽物,白白嫩嫩的,好似沒長成的樣子,怕是不頂用。蕭晟又将那雙腿分開一些,這才看出了些門道來——只瞧那會陰處還藏着一條窄窄的縫兒,細細的一條,肉粉的顏色,兩瓣花唇将縫兒緊緊閉着,不說沒人采過,想是平時自己摸都沒摸。蕭晟長這麽大,頭次看到這等美物,就忘了答應鈞哥兒的,伸手去摸它,鈞哥兒一震,又掙紮起來。蕭晟哪肯就此罷手,手掌便覆了上去,顧鈞沒被人碰過那處,一下子就失了力氣,大哥兒看局勢大好,便趁機撥開那花瓣插了一根指頭進去,裏面果真同雛兒似的緊得不行,卻一點也不幹,竟是濕濕的。
蕭晟本是想跟鈞哥兒就此玩一場,正要解褲子,冷不防聽見哭聲,擡頭看去,就見顧鈞的臉白得駭人,眼角掉着淚,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蕭晟畢竟只是個被寵慣了的少爺,心性不壞,被鈞哥兒這樣子給驚着了,趕緊替他穿上褲子,哄着他說:“鈞哥哥,你別傷心了,我不欺負你就是了。”
顧鈞也不知自己難過什麽,他只想到從前,父母都還健在。爹爹疼愛他,說非把他留到二十歲不可,娘卻笑笑說尻子十八不嫁就晚了,如何等到二十歲。如今,親人一個個都去了,顧鈞也從沒想過要嫁給比自己還小的,頓時百感交集。哭了會兒後,擡眼看大哥兒一臉焦急,怕比他還想掉淚了,反是被逗得一笑。
蕭晟瞧他展露笑靥,只覺天色陡然放晴,一切大好,再賠了幾句不是,就牽起鈞哥兒回去大房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