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蕭太傅喪子,除了呂監生家以謀害太傅之子嚴厲查辦之外,朝中倒未真正掀起驚濤駭浪。蕭仲孺心傷一陣,鬓邊白了幾許,後來看着也未有如何,下頭為奉承太傅,以太傅年紀正當壯年,獻上不少美人,蕭仲孺亦照單全收。不多時,蕭府裏就傳出二姨娘許氏病故,停屍不到半日,蕭府內的人就将許氏斂了,送到京外匆匆下葬,許氏的仆人也都遣散了。從頭到尾,姨娘的後事,老爺都不曾出面過,雖并無不妥,衆人卻都暗忖蕭仲孺此人十分涼薄。
此事了後,蕭家也算平息一陣。至于朝中,自蕭仲孺送了幾個美人入宮伴聖,小皇帝便不再為宸妃之死而哭鬧,先是偶有曠朝,之後幹脆不再上早,竟将朝會丢給了皇後和蕭太傅。橫豎這皇帝本不過形同虛設,蕭仲孺一手遮天,蕭黨更是肆無忌憚。民間裏,因蕭氏爪牙無惡不作,百姓怨聲載道,各地義軍滅了又起,屠之不盡,若星星之火,終有一日将成燎原之勢。
今為順德四年末,蕭仲孺仍是權勢滔天,距離陳朝和蕭黨徹底覆滅那一日,尚有數年光陰。
京外官道,馬車緩行,想是京裏哪位大官,前後用人二三十來,侍衛個個佩刀,全是精武之人。天色沉沉,已是差不多入夜,一個護衛騎馬至車廂邊上,就看車簾掀起,蕭仲孺捧着一個手爐,眼皮微擡,聲音沉道:“怎麽了?”
護衛只道,前方城門已經關上,問太傅可要命人打開。蕭仲孺卻笑笑:“古來只八百裏加急過申時城門關後可由側門而入,除此外便是皇帝聖駕親臨也開不得,蕭某可不敢擔這僭越之罪。”——話是如此,蕭仲孺逾的規矩,那還算少麽?唯大人的心思,旁人莫測,不敢多言。蕭仲孺此行只帶親信數人,那盧錄事亦在行隊之中,他騎馬而至,道:“距此不到五裏有一莊子,大人不若在那暫過一夜,明日一早再回京。”
蕭氏在京外有一別業,原是蕭家老祖宗住的地方,那老祖宗去後,便一直空着。蕭仲孺點頭之後,馬車就往那莊子行去,一頓飯的工夫也就到了。盧錄事下馬來,他原當這莊子不過是老奴守着,哪想喊了門後,來應聲的竟是一把極年輕的聲音。
沒等多久,從裏推開了舊門。來人果真年少,模樣兒倒是眉清目秀,唯有過分瘦削單薄,有些不足的樣子。他看見一大對人馬在外,還猶豫着要把門闩拿下。盧錄事不及道出蕭府的大老爺來了,坐在馬車裏的蕭仲孺已掀開車簾,眯着眼往此處眺望,瞧清那門後站着的少年人時,蕭仲孺暗濁的目色微微一閃,可又極快地歸于平靜。
原來,這門後站着的實非蕭府的下人,而是一年前從蕭家被逐到京外頭來的少主子。顧鈞瞅見馬車裏走下來個人,披着黑狐皮大氅,款款步來,氣質晃似集天氣之靈,不似真的一般。鈞哥兒還當自己眼睛花了,直到蕭仲孺走到他眼前來。
“老爺……”鈞哥兒詫異地輕喃了聲,籲出一團霧氣。
今夜未來之前,蕭仲孺幾乎要将這少年給盡忘去了,今兒不過遠遠望一眼,便認出了鈞哥兒,寒寒冬夜之中,竟隐隐生出一絲唏噓來。顧鈞已經忙不疊地放下門梁,迎他們進門:“老爺快進,先生們也請進來。”
這莊子并不小,因年代久遠,卻是舊了,廊上稀稀落落地點了幾盞燈,掩不緊的門扉被夜風吹得“咿呀”響。顧鈞先迎幾人去前堂,說是廳堂,也不過是收拾出來見客的屋子。盧錄事瞧見他事事親為,竟不見一個半個使喚的人,奇道:“此處只有你不成?”
鈞哥兒正端了熱茶進來,先呈給了蕭仲孺,方答說:“自然不是,除顧鈞之外,還有個婆子和一個粗使的下人。老爺和先生到的晚,事前也不知要來,我便讓他們先歇着了,只我剛好沒睡熟,聽到敲門聲,這才應了。”
蕭仲孺過着杯蓋,顧鈞端來的茶自不是什麽好茶,卻清清淡淡,室內自有一股幽香飄來。從進門到現在,盡是那盧錄事問話,鈞哥兒來答,蕭老爺握着杯暖手,倒是暗裏端量起了鈞哥兒。蕭晟故去已有一年餘,蕭仲孺今也不大恨了,窈娘晟兒都早夭,只道是自己子孫緣薄,沒這福分。再瞧顧鈞,和一年前相比,仿是長大了些許,發梳着髻,插着一只銀簪,那是嫁了人的意思,确還在為大哥兒守節。
顧鈞卻不知老爺心思為何,只聽盧錄事說要暫過一夜,便暗中愁了起來,原來這院子空房雖多,卻因人手忙不過來,一直不曾收拾過。好在那盧錄事又說:“我等就在附近鎮子尋幾家農戶将就将就,此處只留下幾個護衛在外頭守夜,便不勞煩少君了。”
顧鈞這方起來,去把自己睡的地方收拾一番,好騰出來給老爺住。蕭仲孺走去屋內,便正好瞧見鈞哥兒爬到床上,正彎腰鋪着寝具。顧鈞身上着件棉衣,褲子是就寝時穿的那件,背對着人屈身,綢子貼着臀,形若桃子,桃縫兒往下便是蓮花地,嫩嫩地貼住布料,隐隐約約可見。鈞哥兒渾然不知自己的身讓老爺無意看了,鋪好了床就起來,回頭看到蕭仲孺,便恭順地說:“此處簡陋,只先委屈老爺一夜。”
蕭仲孺“嗯”了一聲,面上神色不顯,走去床上坐下來。鈞哥兒彎下來為他脫下鞋襪,看老爺躺下來,這才拿起燈,自去隔壁間接着睡了。
蕭仲孺躺在顧鈞的床上,床角放着湯婆子,身上蓋着氅衣,很是暖和,可他卻無睡意。卧了片刻,便起了起身子,往那一處看,一層窗紙後透着微微的光,映出一道朦胧的影子,看他摘下簪子,解開發髻,頭發松松地放下來。蕭仲孺支着身子,撫了撫硬枕,不知這裏邊兒填的什麽,發着香氣,隔間窸窸窣窣地響,想是鈞哥兒已經褪了外衫,爬上炕去了。
蕭仲孺今兒出京,未想到要耽擱到夜裏,是以身邊不帶下人女眷。蕭太傅死了兒子後反倒越發惜身,素夜裏偶有獨睡,天寒時也有叫丫頭上床來暖暖身子,并不一定做那事兒。今夜裏卻好似撩動了火,輾轉反側,屋裏原是淡淡的香,卻越聞越濃,咽一口水都覺得是甜的。
蕭仲孺在床上翻來覆去,微熹的光灑在眼睛上,擡手擋了擋,還是醒過來了。蕭老爺這一夜,有睡也同無睡,雖也不乏,看見空蕩蕩的床,心裏也空空的,滿不是滋味兒。
到了天真正亮起,顧鈞才進來,後頭還跟個端熱水的丫頭,黑皮小眼,瘦癟瘦癟的。鈞哥兒在劉夫人屋裏待過,蕭仲孺的習性無一不知,伺候得仔仔細細,來時也不過問一句“老爺睡得可穩”。蕭仲孺哪裏穩,一夜之間好似打回了一年前,臉上淡淡地答應一聲,眼睛卻暗随着鈞哥兒。顧鈞也渾是不知,在蕭仲孺跟前忙得如陀螺似地打轉兒,今兒早晨鈞哥兒穿得實了,只脖子露出來,蕭仲孺便盯着他的後頸子,白白細細的,也發着幽香。
蕭仲孺洗漱之後,從屋子跨出。這會兒天光大亮,方打量起這處,好一個大莊子,破破落落,冷冷凄凄。一個半盲的婆子坐在檐下,也不知蕭府的老爺在這,有些癡癡呆呆,莫說幫襯了,帶頭來還得鈞哥兒照料着。
顧鈞昨一夜其實也沒合過眼,今兒天沒亮就起了,和面做了饅頭,又煮了地瓜粥。盧錄事等人一早就到了,鈞哥兒請先生一起進來屋中用早點,盧錄事推辭不過,也牽着馬進來。飯桌上,蕭仲孺也在,鈞哥兒原當夥食粗鄙,怕蕭仲孺用不慣,就看他吃了個饅頭,喝了半碗粥,又拿起一個剛出籠的艾草團子,一連吃了兩個,這才安了心。此時,盧錄事又問起顧鈞平日如何生活。
鈞哥兒如實道:“每月,邢管事都會派人送來十鬥米,還有幾斤精肉、面粉,吃的從不短,月月都有剩下。”鈞哥兒雖被逐到京外,仍是蕭府的少君,月錢還是按少君的份例撥的,可他并未提起這茬,在座的都是精明過頭的人,二十兩的月錢何止能買這點吃的用的,仆人都能養十幾來人。
蕭仲孺擦擦嘴,不道些什麽話,只說:“時刻不早,該回了。”
太傅的人馬已經在莊外候着,就看大人披着黑氅跨步而出,頭也不回地上了車。盧錄事也坐到馬背上,一行人正欲啓程,冷不防地聽到後頭叫喚。蕭仲孺耳力極尖,掀了車簾回頭看,就見顧鈞跑着從莊裏追出來,忙命了聲:“停下。”
鈞哥兒追到馬車邊上來,蕭仲孺開了門,便看少年喘着粗氣,籲出一團團的霧。他遞了個油包紙來,對老爺道:“此去京城還要小半時辰,方見老爺愛吃,顧鈞就多包了幾個,路上老爺若餓了,便吃這團子頑頑。”蕭仲孺一接油包紙,就聞到了股艾草香。鈞哥兒看他接了,就要回去,蕭仲孺這時叫他過來:“鈞兒。”
顧鈞回過頭來,見蕭仲孺脫下身上的狐氅,張開來給自己披上。鈞哥兒受寵若驚,不敢收受,蕭仲孺卻憐他跑了一路,凍得直抖,還替他将系好了繩結。蕭仲孺又看了看鈞哥兒,方跟哄着人也似,輕道:“回罷。”
馬車又緩緩上路,顧鈞靜靜地眺望着那一支隊伍,直至再也見不着,這才披着那件蕭仲孺贈他的毛氅,轉身回去了莊中。
正午之前,蕭仲孺總算回到了蕭府。
劉夫人領着一衆女眷丫鬟和管事出來迎老爺,蕭仲孺捧着手爐從車內出來。劉氏笑着迎了上去,一路和老爺走到前堂去。
“老爺昨夜不歸,也不派人帶話回來,可熬煞了妾身。”下人呈來了熱茶,夫人将杯子捧給老爺。蕭仲孺接茶時說:“昨兒趕不及入城,就在京外老太太住過的莊子将就一夜。”
“京外……”劉氏盡管不如何精明,可經蕭仲孺一提,卻也立時想起了這別莊來,至于莊子裏住着誰,也一并想起來了。她面上只笑了笑,問道:“老爺……怎會想起去那頭住了?”
“好在是我想起來了,若不然,倒讓外頭的人認為,我蕭府連個少君都養不起了。”蕭仲孺臉上不笑不惱,輕飄飄一句話,便把夫人說得臉上無光。自鈞哥兒搬到莊子去,劉夫人也許就沒他的消息,逢年過節,也不曾派人去走動走動,她只當鈞哥兒是有大罪過之人,還養着就不錯了,哪知老爺今日竟突然提起了這茬……
劉氏想了半天,斟酌道:“确實是妾身輕疏了,倒是有些時日不去看他。”又猶豫地問,“老爺昨日見着了鈞哥兒……可有不好?”
蕭仲孺放下了杯子,語氣涼道:“你自去瞧瞧,不就知了。”他方才進門,瞅見劉氏身邊幾個丫鬟,無不養得比鈞哥兒紅潤,加之在莊子裏,聽到做下人的克扣主子月錢,心裏已很是光火,此刻就忍不住發出來道,“顧鈞好歹也是你娘家的子侄,今兒你就這般待他,明兒我要沒了,你也打算這麽對郭氏母子?”
劉夫人聽到此話,也是驚了,急忙跪下來道:“老爺這話說重了,妾身就是有天大的膽子,斷也不敢如此!”
蕭仲孺也自知話說得過了,面上卻只冷哼一聲,此時恰好那五房的下人過來,将老爺給請走了。不說劉氏被老爺一番敲打,心裏如何膠着,就先道蕭仲孺這一房新納的郭姨娘。這郭氏是在二奶奶死後擡進門的,原來是一個主薄家的妻子,那主簿為攀上太傅,特叫貌美的妻子來獻茶,蕭仲孺見她婉約恬靜,果真心生憐愛,和她睡了過後,便接了回來。郭氏也非一般婦人,其性溫婉,行事進退有度,落落大方,使得蕭仲孺待她很是不同,大有專寵之勢,更要緊的是,這郭氏肚皮還争氣,才進門不久,就已經有了身孕。
蕭仲孺到郭氏屋裏,就見一個美婦迎來。她容貌秀美,端莊娴雅,肚子已經四月,故而顯懷。郭氏挽着老爺的臂膀,舉止自然親近,看蕭仲孺的眼神盡是崇敬愛慕之情。蕭仲孺陪了她半日,天色漸晚,郭氏便有些羞怯道:“太醫之前來看過,說是胎位已經穩了。”言下之意,乃是暗示蕭仲孺,她今夜已能伺候老爺。
蕭仲孺因沒了兒子,對郭氏肚子裏這胎尤為看重,可饒是前些日,郭氏這般說的話,蕭仲孺便是不做什麽,也會歇在她的屋裏,今兒卻只安撫一二,就站起來出去了。
蕭仲孺回到自己屋裏,褪了袍子,躺到床上,下人便問老爺:“可要叫人來伺候?”蕭仲孺應了一聲,又叫住人,道:“不要女眷。”
阖目養了會兒精神,隐隐約約的,鼻間還漫着那股甜膩的香。不多時,便由床邊窸窸窣窣地爬上來一個人,是偏院住的一個男妾。
蕭仲孺并未點燈,猛地出手抓住了人。蕭仲孺用手掌用力地摁住了他的口鼻,欺身壓上,另一只手伸進褲裆裏惡狠狠地搓揉起來。那男妾許是吓着了,“嗚嗚”地搖頭掙紮。蕭仲孺在他的頰上又親又唆,分明是纏綿入骨,卻又好似遇上今生最大的仇人,都幹紅了眼,滿臉兇惡猙獰,也不知是想到了誰,只死命捏住身下的人,不住粗喘地問:“你不肯……你既不肯,那又誘我作甚……!”
沒過幾日,京外頭的莊子又迎來了稀客
鈞哥兒正給老太太喂飯,老婆子在蕭府享了沒多久清福,就被趕出來了,哪裏經得住,狠狠病了一次後,人就癡癡傻傻了。鈞哥兒聽到動靜,原是那粗使丫頭跑過來,說:“一個夫人來了。”
顧鈞心裏正奇着,走去廳堂裏一看,沒承想竟是劉夫人到了此地。劉氏初來時,看到這莊子落魄成如此,心裏也是驚着了,這一回頭瞅見鈞哥兒,想到前些日子老爺說的那些誅心之言,哪裏禁得住,就在鈞哥兒面前掉了淚。
顧鈞忙扶着夫人坐下來,劉氏哭道:“老爺要不說,我卻是不知你這兒難到這個地步,沒個使喚的不說,天寒地凍的,衣服都添不了兩件……哎!”劉氏這婦人雖不說有多好心,心眼卻也不是極壞,鈞哥兒好歹也叫過她幾聲表姑姑,如今的日子過得連蕭府裏的小厮丫鬟都不如。
“這兒有何難的,以前在老顧家,也窮得吃不上飯過,此處實乃一個清淨地方,沒什麽不好的。”顧鈞連聲安慰劉氏,劉氏看鈞哥兒對她無半句怨言,心裏反是愈發過意不去。
鈞哥兒安慰了劉氏許久,夫人漸漸止了淚,之前因大哥兒的死而生疏的情分,這會子又找回來了。
劉氏看看這一處,握着鈞哥兒的手,嘆道:“你這兒也是怪冷清的,竟也住得了人,毋怪老爺要惱了,要傳了出去,也不知面子要往哪兒擱。”她仔細打量了鈞哥兒,顧鈞年紀輕輕,卻已作守寡的打扮,又思及鈞哥兒的身子,壓低了聲音問,“大哥兒如今也去了,你……你那日子到的時候,究竟是怎麽熬的?”
顧鈞知她問的潮期一事,臉色白了白,橫豎也不是什麽該避諱之事,就說:“老爺夫人命顧鈞為大哥兒守靈,鈞兒一直記着,至今這門除了送東西的人進來過,再也不曾給外人打開。”若說道潮期,鈞哥兒本就不是個身子強健的,蕭晟死後半年竟都沒再來過,直到上上月,總才發作了三次。顧鈞有了頭一回的經驗,這會兒只要夜裏盜汗,就把自己鎖在屋內,仍誰叫都不應。好就在他雖嫁過人,身子卻沒被破過,潮期尚熬得住,只一兩夜也就過去了。
劉氏一聽,又不忍落淚,直道鈞哥兒苦命,鈞哥兒眼睛雖紅紅的,眼淚卻不曾落過。
劉氏今兒個過來,可帶了不少好東西,顧鈞推辭幾番,但也收下了,只不肯要那幾個伶俐的丫鬟:“我這兒一人也忙得過來,本就不是金貴的,用不着多人來伺候。這些丫鬟跟夫人久了,今兒到我這來,怕也不慣,還是随夫人回去罷。”
劉氏也不強求,只去前同顧鈞道:“老爺說了,今年過年要你回去。到時候,自會叫人來接你。”鈞哥兒笑着點點腦袋,劉氏跨出門之前,眼角餘光卻瞥見屋裏屏風上挂着的一件氅衣,暗道是眼熟,不及看清楚,丫鬟便催說馬車備好了,這才依依不舍地別了鈞哥兒。
人都走後,這院子便再次清冷了下來。
鈞哥兒走回去,那粗使丫頭已經打開了食盒,眼饞地看着那些吃的。顧鈞便道:“拿回去分給家裏人一起吃罷。”跟着回到屋中,坐到炕上,給老嬷嬷接着喂飯。
劉夫人走之後,顧鈞又過了一個多月的平淡日子,期間就一個管事來過,原來的邢管事不見了,換了個姓溫的過來,送來了不少過年要用的東西。
顧鈞原當說要接他回蕭府過節的事,不過是虛話罷了,倒不曾真的當真過,哪裏知道,一月末時溫管事又過來,竟突然要接他回去了。
顧鈞問道是為何,溫管事卻大嘆一聲:“此事也是瞞不住了,先前老爺指說要接您回去吃宴,卻不知怎麽了,突然病了,到今日已經過了半月,怕是不大好了,夫人這才要小人接您回去,指不定……指不定,就是最後一眼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