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紫羅蘭
魏醇把手裏的衛生紙丢進垃圾桶,套上姜恬剛丢給他的那件白短袖,拎住姜恬的後衣領:“站着別動。”
被拎住脖領的姜恬縮着脖子,看上去有點不情願。
“是lune踢翻了水杯,我剛擦了一下。”魏醇解釋道。
姜恬緩緩轉過頭,一臉的不相信:“你不是說你在運動嗎?”
“平板支撐不算運動嗎?”魏醇有些好笑地問。
“哦——”姜恬拖長了聲音,又像是才反應過來,“哦!”
魏醇眯縫着眼睛,慢條斯理地開口:“姜恬恬,你很懂啊。”
“我都說了是聽人說的了……”被點名的姜恬恬垂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
連她得心應手的渣女人設都不立了。
紙老虎,風一吹就慫。
魏醇看着她有點窘迫地垂着眸子,他幹脆也不提這事了,揪起短袖衣擺抹了把鼻尖上的汗,意外地聞到一點迷疊香。
這姑娘像是迷疊香成精似的,短袖被她拿一下就會沾上迷疊香味?
姜恬還垂着頭,可能是注意到他的動作,幹巴巴地舉起一只手,用一種熊孩子被老師逮住的沮喪感嘟囔了一句:“還有個事,我剛才穿錯了你的短袖,要不要幫你洗一下?”
“不用。”魏醇笑了笑,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你今天忙嗎?”
“不忙,前幾天是在調香的,這兩天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姜恬說。
魏醇舔了下嘴角:“幫我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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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姜恬提到過的,江樾并不是突然決定離開的,而是早就有準備,甚至提前在膠囊咖啡上貼了日期。
本來魏醇并沒把她說的話當回事兒。
畢竟那天這姑娘态度突然有點敏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去她那個家族參加聚會,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不耐煩,魏醇甚至在姜恬提到江樾時隐隐感到了一點、極不明顯的小不滿和小敵意。
但那天他主動下廚研究怎麽煎雞胸肉,去了趟庫房,發現江樾那個時常裝着各類花草種子的儲物盒居然是空的。
連種子都沒留下?
江樾真的提前計劃了?
魏醇突然覺得他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親哥,哪怕他們曾一起生活了23年。
姜恬本來聽到房東有事情需要她幫忙還挺高興的,房東後面緊跟着就是一句“調香師是不是比較了解各種植物?能幫我分析分析這個雕花是什麽意思嗎?”
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前男友!
姜恬翻了個白眼。
“我也不太清楚,只能把植物名字說出來給你點參考。”姜恬蹲在樓梯上,看着雕花,“把你手機借我用一下,我上來沒拿手機。”
房東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遞了過去。
姜恬一根一根雕花細柱看得仔細,房東的手機跟她的系統不一樣,打起字來有點不習慣。
偶爾的,需要房東伸出手來幫她把沒找到的字點出來。
他弓着背站在姜恬身後,指尖越過她點在手機屏幕上。
姜恬用眼角偷偷瞄了房東一眼,目光重新落回屏幕,又明目張膽地轉頭,揚起臉,跟垂着眸子的房東對視,開口:“想要了解是因為放不下他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問這個。
但她知道現在如果不問出來她會憋死。
房東表情沒變,甚至沖她笑了笑:“嗯,現在是有點放不下。”
姜恬無處安放的目光再次掃過樓梯上的木紋,聲音像是蒙了一層塵土,灰撲撲地應了一聲:“哦,這樣啊。”
“不過你搞錯原因了。”房東沉默兩秒,懶洋洋地坐在了樓梯上,胳膊往膝蓋上一搭。
他長了一張自帶散漫神态的臉,眼底又壓着黑沉沉的情緒,“不是因為放不下才去了解,而是因為想要放下想要走出去,才去了解。”
姜恬最看不得房東提起前男友這個樣子,蹙起眉心:“你就不能打個電話問問他為什麽走嗎?”
房東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才慢慢開口:“接不到電話了,他去的地方...稍微遠了點。”
“能有多遠?貧困山區現在也通網……總不能是去非洲...”姜恬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意識到了一種非常荒謬又非常驚悚的可能。
會不會……
姜恬半張着嘴,唇瓣微動,沒說出話來。
房東可能是看不下去她這副傻相了,擡手拍了一下她的頭頂,淡淡笑道:“猜到了?”
姜恬有些艱難地開口:“他是不是……”
是不是去世了?
“是,”房東擡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壓下情緒,艱難道,“他去天堂了。”
姜恬怔住。
突然很想抱抱這個把太陽穴都按紅了的房東啊。
那天房東語氣裏淡淡的傷感徹底刺激到了姜恬,她開始盯着那些雕花上的植物做分析。
那些對那位前男友的敵意也消失不見了。
只覺得可惜。
房東那麽介意他去世的理由和原因,那他應該是自殺吧?
那麽溫柔的人,那麽浪漫的人,那麽有愛心的人。
為什麽呢?
薰衣草,天竺葵,薄荷。
橙花,薰衣草,迷疊香。
……
這些組合到底是什麽意思?
姜恬畢竟只是個調香師而不是行為分析師,對于這些組合用來做香水她能用不同的比例調出幾十種搭配。
但分析在扶手上設計這些植物圖案的人的動機,她有點摸不到頭緒。
原産地?揮發度?
都不是。
姜恬把花期、顏色、植物習性羅列出來,鋪滿了幾張A4紙,統統沒找到線索。
隔天跟蘇晚舟約好了去OB,姜恬不得不放下手裏的“房東已故前男友”分析工作準備出門。
出門後她還是有些不放心,給房東發了個小企鵝:
【那些雕花還沒分析出什麽有用信息,不過院子裏的黃玫瑰花語的确是為愛致歉,也許他有什麽苦衷,你別太難過。】
這麽發完姜恬突然覺得自己的語言太過蒼白無力了,沒有什麽實質的安慰作用,幹脆又發了一條:
【晚上回來給你帶夜宵,學院路那家木屋燒烤哦!】
學院北路那家燒烤不是24小時營業,姜恬心裏默默盤算着:
今天不能跟蘇晚舟他們瘋得太晚。
最好提前打個電話跟老板訂好都要烤點什麽。
上次那個魚豆腐房東好像還挺愛吃的。
連着吃了兩串......
姜恬想到這兒愣了愣,她有這麽關注房東嗎?
連他吃了幾串魚豆腐都記得?
出租車駛進天堂街,停在了OB門前,姜恬付款後下車走進OB。
OB裏冷氣開得很足,但蹦迪也是真的熱。
外面幾塊錢一把的紙扇在這種夜店裏能賣到幾百,仍然有層出不窮的人願意當冤大頭,拎着扇子蹦迪。
冤大頭蘇晚舟此時就拎着扇子混跡在這群人裏,扇面上寫着一個巨大的“帥”字。
這人就像安了雷達,幾乎是在姜恬看見他的第一時間,蘇晚舟也看見了她。
蘇少爺蹦跶着擠到姜恬身邊,“唰”地展開扇子給姜恬扇了幾下,在DJ瘋狂的打碟聲和喧嚣的人群裏喊着跟姜恬打招呼:“恬妹!”
姜恬拿過他的扇子扇了兩下,也喊:“怎麽不去樓上!”
這還是他們兩個單獨來OB。
也不知道他要談什麽。
OB樓上的VIP包間很搶手,但蘇少爺人傻錢多幹脆包了個全年,還自動續費,不管人來不來這包間都常年為他留着。
樓下是亂,燈光亂閃人聲鼎沸,但蘇晚舟今天就想要這種亂。
他的一點緊張隐藏進燈光裏,在嘈雜裏大聲問了一句:“恬妹,你是不是戀愛了?”
姜恬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滿嘴跑火車:“24小時都在戀,怎麽了!”
蘇晚舟悠地松了口氣,笑了,推着姜恬往人少的地方走:“走走走上樓吧還是,樓下太他媽鬧騰了。”
“我看你剛才蹦得挺起勁兒,扭腰擺胯的。”姜恬扇着扇子跟着他穿越舞池。
“那不是等你等得無聊麽,随便給樓下的小姐姐們展示一下我這迷人的公狗腰。”蘇晚舟嬉皮笑臉,“哎,姜忬說你跟男人跑路這事是真的假的?”
姜恬躲開兩個蹦得正嗨的姑娘,也笑着說:“不說了麽,那人是我房東。”
“房東?”蘇晚舟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皺了皺眉,這個房東最近出場頻率有點高啊,“怎麽着?住一個別墅住出感情了?要我說你幹脆住我東陽水畔那個房子得了,我一年都不去一次,閑置着呢。”
“不去,”姜恬哪怕身處夜店也沒忘了幫房東琢磨那些雕花的意思,順口否認了蘇晚舟的話,“我跟房東是翻過牆的革命友誼,我最近幫他辦事呢。”
蘇晚舟和姜恬終于從人群裏走出來,正逢DJ停歇的空檔,夜店裏靜了一瞬。
蘇少爺剛放心地扯起嘴角,還沒等笑出來,姜恬又徑自嘀咕了一句:“不過他的類型真的特別戳我,我最近看他好像越看越順眼。”
沒有DJ的掩護這句話清晰地傳進蘇晚舟耳朵裏。
操。
“你看上你房東了?”蘇晚舟不敢置信地問。
姜恬沒看他,甚至可能沒聽見他說的話,她正半眯着眼往舞池另一邊看去。
蘇少爺順着姜恬目光的方向看過去,居然看見一個高高的男人背影?!
房東的問題還沒解決,這怎麽又冒出來一個!
姜恬盯着那人沒動,用扇子戳了一下蘇晚舟:“我好像看見熟人了。”
“誰啊?”
“就大概一個月前,我跟你說我在這兒遇見個帥哥,你還給我講了一晚上撩漢技巧那次。”姜恬說。
給你講技巧不是他媽知道你肯定不會去撩麽!
怎麽你演渣女還入戲了?
蘇晚舟撇嘴酸了一句:“背影都能記住?別是歲數大眼花了吧,走吧別看了,芝華士泡枸杞整上!”
姜恬記得那天有一束藍色的光打在那個男人的衣服上,他垂頭看手機的時候肩胛骨到脖頸的弧度很性感。
現在那個男人背對着她和蘇晚舟,拄着桌子不知道在說什麽,那個動作和那天如出一轍。
但姜恬沒記錯的話,讓她記住這個背影的并不都是源于“帥”,那天她是覺得這個背影似曾相識,莫名有種熟悉感。
到底是誰?真的認識嗎?
“晚舟,你先上去,我去看看。”姜恬丢下這麽一句話,大步往對面走去。
那桌人都坐着,唯有這個背影帥哥拄着桌子站在那兒,她跑到離桌子還有幾步遠的時候,看見桌上一個老阿姨笑着輕輕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男人似乎也在笑,手半握着拳抵在嘴邊。
姜恬站在原地看了幾秒,那男人突然回過頭,看見她的時候一愣。
姜恬也愣了,她沒想到這個熟悉的背影帥哥……居然...
居然是她朝夕相處的房東!
她的詫異脫口而出:“你怎麽在這!”
問完又看了眼剛才拍了他肩的老阿姨和老阿姨手裏的酒。
她了然地想,啊,他果然是夜店裏的陪酒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 魏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