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薰衣草
一連4天,魏醇都沒在別墅裏看見姜恬的身影。
偶爾能聞到廚房殘留的西紅柿火腿面的味道,也能看見lune的貓糧變多,連他不小心掉在餐桌上的煙灰都會消失,就是逮不到人。
這姑娘就像突然學會了隐身術,躲他躲得十分明顯。
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她喝多了又跳舞又摸他的時候,醒酒後姜恬可能覺得尴尬,慫唧唧地選擇繞着他走。
那這次是為什麽?
好像就喝了一罐橘子味汽水吧?
這也有什麽可尴尬的?
一躲就躲4天?
姜恬躲着他的第5天,魏醇都氣笑了。
同一棟別墅,上下兩層加上地下室也就不到400平,為了制造機會魏醇有意無意地樓上樓下地追着lune轉,這姑娘就是裝死不出現。
夜裏9點多,魏醇靠在二樓的窗口抽煙,一口白色煙霧緩緩吐出來,飄散在夜空裏。
上次他為了引起姜恬注意,故意把煙頭從樓上丢了下去,結果人家姜恬根本沒像他設想的那樣找上來,魏醇頓時就很後悔,丢個煙頭幹什麽,丢個能溝通的東西多好。
魏醇指間夾着煙,思索片刻,從兜裏掏出銀質打火機,抛了幾下,看着下面沒人,擡起手潇潇灑灑地把打火機丢了下去。
傍晚時下了點小雨,樓下花園裏的泥土松軟濕潤,價格不菲的打火機一頭栽進泥巴裏,連個聲兒都沒響。
魏醇彎着嘴角,一臉“訝異”地看着樓下,非常浮誇:“啊,我的打火機……”
戲演完,他靠在窗臺上,懶洋洋地盯着樓下看,等着某個隐身的小姑娘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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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鐘……2分鐘……
10分鐘過去了,樓下一點動靜都沒有。
“啧。”魏醇用指尖敲着理石窗臺,按耐不住,悠地收回手插在兜裏,往樓下走去。
姜恬的卧室門是關着的,不是平時那種略略掩着還留出道縫隙,那樣魏醇還能看見裏面隐約的穿白大褂的身影在桌前忙碌。
現在他除了一扇木質房門什麽都看不見,lune估計也在卧室裏。
魏醇走到門邊,擡起手,蜷起的食指快要碰到門板時他的動作一頓,舔了下嘴角,又把手放回褲兜裏。
或許她已經睡了?
魏醇想要敲敲門從姜恬卧室的落地窗借道去花園的想法落空,順便跟姜恬聊兩句的想法也落空了。
少年時輕狂,魏醇還教育過他哥,遇見喜歡追就完了,甭慫。
沒想到自己遇上個喜歡的姑娘能慫成這樣。
想跟人搭個話都得找點借口,生怕打擾到人家。
他記得上次姜恬躲他那幾天,他突然出現在客廳沙發上,當時姜恬不自在極了,恨不得鑽進地板縫裏。
魏醇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可能喜歡就是這樣。
明明想要推門而入。
卻在擡起手時猶猶豫豫。
魏醇在姜恬的卧室門前猶豫片刻,還是決定穿過客廳從玄關出去,繞個小圈,自己去花園裏把打火機撿回來。
傍晚那場雨下得又急又密,花園裏的雜草翠色.欲滴,葉片都還帶着水珠,魏醇邁進去走了兩步牛仔褲被水珠打濕。
下來也沒帶個手機照明,打火機那麽小個東西究竟掉在哪兒了他也說不準。
姜恬卧室的落地窗沒關,下了雨風也涼快,估計這姑娘沒開空調只開了窗子,薄薄的窗簾被風吹起一點褶紋,屋子裏沒有聲音,倒是開着燈。
看來沒睡啊。
魏醇借着燈光瞧了半天,終于在一衆雜草下看見了他可憐的打火機,大半個機身都陷在花園的泥土裏,只剩下四分之一泛着锃亮的銀光。
他彎腰,剛要把打火機捏起來,突然聽見姜恬卧室裏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
魏醇動作頓了頓,偏頭,掀起眼皮往卧室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見屋子裏的燈光透過窗簾映出毛茸茸的圓形光暈。
姜恬的聲音在卧室裏響起,她說:“老師,我知道,影視裏小說裏的愛情都是好的,很多人說愛情很美好,但我在現實裏看見的愛情都是苦的,我的生母為什麽要出軌?沒有愛情她又為什麽要嫁給我名義上的爸爸?我看過他們結婚照,笑得明明很開心,如果結婚是因為愛情,那愛情為什麽會變成那種畸形的樣子?”
她的每一個問句都帶着濃濃的迷茫,像是走丢在深林中的孩子。
到處都是路。
卻又到處都不是路。
落地窗前有一塊鋪了木質地板的平臺,以前魏醇和江樾常常在這個平臺上曬太陽吃西瓜。
現在平臺被雨水沖刷得深了一個色度,魏醇拿起打火機,不顧潮濕,坐在了平臺上。
姜恬的聲音還在繼續,聽起來像是在跟人通電話。
“姜家人沒有教會我什麽是愛,他們每一個恩愛的表象後面都是巨大的利益齒輪,互相凹陷互相卡住,利益才是他們真正的羁絆,如果愛有那麽美好,人們對它的渴望為什麽超越不了金錢和權利?”
姜恬本來就不是那種清甜又糯糯的嗓音,她的聲音有那麽一點輕度煙嗓,聽上去一直都挺性感的。
只不過這會兒,聲音性感的姑娘語氣低落,像被雨水打得彎了腰的花。
迷茫又頹喪。
魏醇把胳膊搭在膝蓋上,弓着背,手裏拎着那只沾着泥的打火機,聽着姜恬蔫耷耷的聲音,眉心緊蹙。
姜恬這通電話打了很長時間,很多時候她都是在聽對面說,偶爾到她說話時,都喪得要命。
“老師,我這樣不相信愛的人,如果真的有了喜歡的人該怎麽辦呢?”姜恬說。
喜歡的人?
誰?
坐在潮濕的平臺上皺了一晚上眉的魏醇聽見這個字眼,眉頭驀然松開,揚了揚眉梢。
姜恬也沒怎麽出去過,最遠也就是路口便利店買點東西。
平視接觸得最多的除了lune就是他。
那她喜歡的人?
不會是他吧?
魏醇彎起嘴角,起身結束了這場不太光明的偷聽,邁着輕快的步子往樓上。
走了幾步,他開始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一節一節地往上蹦樓梯,蹦到一樓半的樓梯轉角,魏醇扭過身子,指着一個花瓶,打了個響指,用一種浪到飛起的語氣開口:“知道麽,姜恬喜歡我~”
轉身走了幾步,他一擡頭,指着牆上的畫框,眯縫着眼睛跟畫框裏的油畫草泥馬說:“你看出來了吧?姜恬看上我了~”
這一路上甭管碰見什麽玩意兒,魏醇都要重複一遍這句話,語氣極其歡快。
走到樓上,這位開夜店的老板幹脆在自己家裏蹦上迪了,搖頭晃腦地晃悠着,一路嗨到衛生間,對着鏡子摸了摸下巴,回頭指着馬桶,開口唱:“樓下的姑娘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
這也就是世界上真的沒鬼,要不貞子小姐可能會按耐不住從馬桶裏鑽出來擁抱他。
魏醇躺到床上時心裏還美着呢。
連銀質打火機都得到了最佳待遇,被擦得锃亮還加了新的機油。
不就是不相信愛情麽。
沒事兒。
醇哥帶你飛。
魏醇指着天花板上的燈:“江樾,你虧大了你知道麽,連你弟媳都沒看見,我跟你說,她特別可愛……”
這是魏醇第一次不帶傷感去回憶起江樾,好像那些噩夢真的快要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魏醇是被楚聿的電話吵醒的,窗外陽光不錯,他擡起手用手背擋在眼睛上,懶懶地接起電話:“嗯?”
“醇哥!查到江樾哥以前去法國的線索了!”楚聿說。
魏醇瞬間睜開眼睛,撐着床坐起來,表情嚴肅:“你說。”
“具體行程查不到,畢竟都是幾年前的事了,但私家偵探也是盡力了,歷盡千難萬阻,尋着各種蛛絲馬跡,徹夜分析披星戴月,我們終于查到了一家江樾哥總去的法餐飯館,你猜怎麽着?非常幸運的是那家飯館的老板一直沒換人,對江樾哥還有印象……”
楚聿不愧是比江樾還話多的男人,說了一堆,唯一的有效信息就一句話:找到了江樾常去的餐館。
“楚聿,說重點。”魏醇耐心告罄,冷冷地打斷楚聿,摸出一支煙叼在嘴裏,捏着手機的手有些過度用力,指腹泛白。
說不緊張是假的……
但…電話那邊的楚聿實在是太煞筆了,他有點緊張不起來,不上不下地卡着,十分難受。
楚聿被魏醇這邊的冷空氣吓了一跳,魏醇居然聽見這個大男人在電話那邊“嘤”了一聲。
在魏醇不耐煩的“啧”聲裏,楚聿語速加快了不止一倍:“老板說江樾哥每次來都坐在窗邊跟一個女人喝下午茶,一坐就是一下午,到天黑才走,女人總戴着大檐帽看不清長相,挺瘦的,他們交流用中文。”
中文?
魏醇一愣,脫口而出:“眼睛是淺琥珀色的?棕色卷發?”
“我的哥!我都說了那女的戴着大檐帽看不清長相!”楚聿嚷嚷道。
魏醇沉默了兩秒,楚聿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醇哥,你說江樾哥會不會是…背着我們自己悄悄戀愛了什麽的,但是、但是感情不怎麽順利,才……”
“不知道。”魏醇抽掉嘴裏的煙丢在一旁,按着太陽穴,淡淡地說,“再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到那個女人的信息吧。”
楚聿知道魏醇心裏難受,也不敢多叭叭,知趣地挂了電話。
這通電話像是在昭示這個早晨注定不會很愉快,魏醇靠在床上愣了一會兒,慢慢走到窗口拿起打火機。
昨晚他就是從這兒把打火機丢下去的。
想到樓下的姑娘,魏醇吐了一口氣,總算彎起嘴角。
心裏默默叨念了一句,姜恬喜歡我。
今天陽光很好,應該約姜恬出去走走。
魏醇正想着,突然看見一輛非常騷包的紅色跑車停在了別墅的庭院門前,跑車锃亮的鋼琴漆反射着陽光,晃了一下魏醇的眼睛。
還沒等他回過神,姜恬穿着一件針織的綠色小短袖和牛仔裙噠噠跑了出去。
昨晚還蔫耷耷地感嘆自己有了喜歡的人不知道怎麽辦好的姑娘,臉上挂着燦爛的笑,甩着鏈條包包埋怨道:“你怎麽這麽慢,等你半天了。”
“陪我恬妹出去不得精心搭配一下衣服麽!要不給我美麗的恬妹丢臉怎麽辦。”蘇晚舟像個舔狗。
蘇晚舟說着,摘下墨鏡戴在姜恬眼睛上,紳士地幫姜恬拉開了車門。
蘇舔狗又笑着跟姜恬說了些什麽魏醇沒聽清,只看到姜恬拎着手裏的小包打了蘇晚舟一下,蘇晚舟大着嗓門喊:“哎呦,我這皮糙肉厚的別把你手打壞了。”
很久不罵髒話了的、畢業多年的前n任校霸魏醇,冷眼看着蘇晚舟那個狗腿的樣子,沒好氣地把手裏的打火機“啪”地拍在窗臺上,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裝逼!”
作者有話要說: 打火機:這起起落落的機生,我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