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勿忘我
蘇晚舟的騷包紅跑車“嗡”地一聲發動,姜恬坐在車子裏,指尖頂了下着鼻梁上的大號墨鏡,有點納悶:“蘇晚舟,你今天出門吃錯藥了?”
不怪姜恬疑惑,蘇少爺跟她認識了十幾年,熟是熟,但很少出現什麽又關心又體貼的畫面。
多數時候這人嘴都挺損的,像個熊孩子,屬于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類型,姜恬又不是那種柔弱小花,基本每次見面都要掐幾句。
今年她回國,蘇少爺接機,一見面兩人就杠上了。
蘇晚舟嫌棄地說:“你一個調香師為什麽一萬年都不換香水,就用點迷疊香糊弄着,對自己也太摳了!”
姜恬把行李車丢給他,不甘示弱:“你一個富二代為什麽要用潔廁靈?買不起香水我送你。”
他倆是摯友也是損友,互相之間唯一的關心只限于:
蘇晚舟擔心姜恬這輩子嫁不出去。
姜恬擔心蘇晚舟精盡人亡。
基于這種情況,剛才蘇少爺今天又是幫她拉車門、又是給她戴墨鏡的行為驚呆了姜恬,心裏默默揣摩,蘇晚舟到底是吃錯藥了,還是腦子被門擠了。
沒準兒是劈腿太多,老天終于看不下去他這種蜈蚣精的行為,給強行降智了。
洋酒泡枸杞白喝了,姜恬想。
蘇晚舟裝作不經意地掃了眼倒車鏡,別墅二樓窗口,某個人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
蘇晚舟開心地咧開嘴,笑了。
一肚子壞水冒着泡,心想,嘿嘿,我氣死你。
姜恬看着蘇晚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默默地扣上了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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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少爺今天腦子不好。
容易出事故。
正好路過蔔蔭區的路口,姜恬看着被那棟被建成辦公大廈的樓,想起魏醇的身影,她笑了笑,對不明所以的蘇晚舟說:“你慢點開吧,我還不想去天堂。”
蘇晚舟瞥了她一眼:“心情又好了?不是昨兒個哭鼻子的時候了?”
“都說了我沒哭!”姜恬呼了口氣,吹起一撮額前的碎發,“被房東傳染得有點感冒了,說話就帶點鼻音,我好端端的哭什麽?”
被房東傳染的感冒?
蘇晚舟摳了一下方向盤上的小羊皮。
“好端端的嗎?”蘇晚舟把車停在紅燈路口,直接把話攤開了,“恬妹,好端端的你就不會跟我們出來混日子了,這種高琛組織的無聊爬山活動你可一次都沒參加過,別告訴我你這小胳膊小腿的突然就愛上爬山了。”
姜恬從剛才提到“房東”兩個字後,整個人就有點消沉下來,聽見蘇晚舟說了一大串,她也只是神情淡淡地反問了一句:“不行嗎?”
“行是行,”紅燈過去,蘇晚舟重新發動車子,跟着前面的車挪動,“但真想登山,你就不穿高跟鞋了。”
姜恬沉默着。
車子挪動了沒有5米,又變成了紅燈,蘇晚舟再次停下,排在堵車的長龍裏。
帝都市的早高峰非常恐怕,甭管蘇少爺開的車是幾位數價格的跑車,也得老老實實地在這兒堵着。
堵車的時間姜恬一直在沉默,蘇晚舟也沒說話,收了嬉皮笑臉沉默地吸着煙。
“蘇晚舟,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姜恬說。
蘇晚舟愣了愣,手上的煙灰掉了一截在褲子上。
紅燈又變成綠燈,身後的車子開始鳴笛,催促着,蘇晚舟深吸一口氣,發動車子,開口:“知道,不就你那個房東麽。”
“你怎麽知道?”姜恬聽見“房東”兩個字,指尖一蜷。
“我夠了解你了恬妹。”蘇晚舟嘆了口氣,“你第一次來姨媽,第一次香水獲獎,第一次回姜家老別墅,第一次誤機,第一次在夜店被男人搭讪……我都知道。”
“我是陪着你長大的啊,恬妹。”蘇晚舟無奈地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還能有什麽我不知道的。”
其實也有的。
我唯一不知道的是,原來你真的會喜歡上什麽人。
喜歡到提起他,居然像個小女孩一樣神色緊張,跟笑着說你就愛三妻四妾的時候完全不同。
我一直以為你會那樣到很老很老,我們都不結婚,最後就将就着生活在一起。
你大概看不上我,因為見多了我的花心,但我真的會對你很好。
蘇晚舟在心裏默默把這段話說完,才重新扯起笑臉:“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兒,姜家的事我雖然不全知道,也能猜到一點,你要是因為他們覺得愛情這玩意兒不靠譜,那真沒必要,我家也有錢啊,去年資産超過姜家了,我爸媽還是一樣恩愛,挺大歲數還互相喂飯,怪惡心人的。”
“怕屁。”蘇晚舟扯了扯領口,“喜歡就上啊,去睡他,你慫成一團有什麽用!”
陽光很好,蘇晚舟把跑車的敞篷打開,被烤得溫熱的夏風迎面撲來。
姜恬偏過頭去看蘇晚舟,蘇小少爺已經從那個搶玩具搶不過她還會咧着嘴哭鼻子的嬌氣小男孩兒長成了個大男人,一雙桃花眼不知道迷死了多少女孩子。
蘇晚舟注意到她的視線,回頭看她:“看什麽?蘇少爺帥得慘絕人寰是不?真心雖然少,但對你絕對夠意思,我的話你還不信嗎?”
“我信啊。”姜恬迎着夏風,莞爾道。
她知道,無論她做什麽決定,蘇晚舟都會支持她給他助陣。
“晚舟,我好像從來都沒跟你說過謝謝,但我又真的很感謝你陪着我成長,這一路上有你我才沒覺得孤單。”姜恬勾下墨鏡,認真地看着他,說,“你是我唯一的摯友。”
那時年少,我們是朋友。
相伴多年,我們是摯友。
這就夠了,蘇晚舟想。
有些人不是錯過了,而是遇見得太早,年少不懂心動,等她到了會心動的年紀,她已經不會覺得他是異性了,也不會對他動心。
但也不遺憾,起碼陪伴了她十幾年孤單的人生。
蘇晚舟“嗯”了一聲:“你也是我的摯友。”
“蘇晚舟,你眼眶怎麽紅了?你哭了?”
“放屁,我這是被太陽晃的,你把墨鏡還我。”
“不是你非要給我戴的嗎?還你還你!”
“嘶,你再用力點我就瞎了,我告訴你,你老這樣回頭你房東看不上你,哭死你!”
“你閉嘴!要你管!不許提他!”
……
禾日山夏季沒什麽人來,一般都是秋天游人才會多,漫山遍野的楓樹紅透的時候最好看,層林盡染。
一衆二世祖也不管紅葉不紅葉的,閑出屁,根本等不到秋天,非得盛夏來。
姜恬想不明白的事情習慣放一放,要不是因為看見房東就心跳加速,她才不會跟着湊熱鬧,在這種熱死人不償命的季節裏爬什麽鬼的禾日山。
還是穿着高跟鞋來的。
好在石階平整,姜恬跟着一衆人慢慢走了三分之一的路,走到纜車入口。
蘇晚舟回頭,沖着購票口揚了揚下巴:“恬妹,纜車。”
“恬妹那個高跟鞋能行嗎?”高琛看了眼,叫過來一個幹幹淨淨的少年,“你跟我弟坐纜車得了,這小子前兩天剛生過病,虛弱得很。”
高琛的弟弟叫高燦,剛成年,高考完的假期最潇灑,沒有作業需要做。
姜恬跟着高燦一起坐着纜車慢慢往山上去,高燦一看就跟他哥不一樣,一臉乖樣,估計成績不錯,拿着手機在微信群裏念念有詞。
說起來的名字居然有一個姜恬很熟悉,江樾?
江樾不是房東前男友嗎?
這麽一想,姜恬更郁悶了。
光想着自己瞧上人家房東了。
可人家房東是基佬啊。
我這無疾而終的心動啊。
姜恬嘆了口氣,主動跟高琛聊起來:“你們學校有叫江樾的人?”
“是啊,江樾是附中學神啊,可牛了,畢業快十年了現在照片還在附中牆上挂着呢,長得也帥。”高燦拉開話匣子,“姜恬姐你不知道,他模拟考居然考過三科滿分,是個狼人。”
畢業十年?
姜恬怔住。
“今年附中校友會,我們都翹首期盼,希望學神能回來呢,結果就他沒來,我們都特別失望。”高燦眼裏有少年的清亮,他滿懷憧憬,“我猜他一定發展得很好,太忙了才沒空回來。”
姜恬握着纜車上的扶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附中有他的照片?”
“有啊。”高燦說完突然八卦地笑了,“姜恬姐,你想去看看嗎?明天我們想回學校玩,你跟我們一起呗?我說我跟一個特別漂亮的姐姐坐纜車,他們都不信。”
姜恬點頭:“好。”
想看看那位江樾,是不是房東的那位江樾。
隔天一早高燦就按照姜恬發的定位把車子開到了別墅門口,姜恬拎着小包跑過去,上了車。
沒留意到二樓的窗戶裏,有個人臉黑成了鍋底。
怕穿得太成熟附中不讓進,姜恬還特地穿了個牛仔褲和短袖,頭發梳成馬尾,結果到了校門口一看,這群剛畢業的少年少女比她打扮得成熟多了。
高燦非常驕傲地給大家介紹:“這就是我昨天爬山時候保護的漂亮姐姐。”
姜恬笑了笑。
還保護,明明是他坐纜車下來都吐了,說暈高。
附中還是上次來時的樣子,但沒有房東痞氣的介紹,整個校園都好像更正經了,但也沒有上次那麽讓人欣喜。
光榮牆就在一進門不遠的地方,高燦往上一指:“就這個,江樾,我們的學神。”
姜恬深呼吸,順着高燦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藍色背景的照片,溫潤的少年正框在照片裏淡笑,眉眼間都是溫柔。
就是他了。
姜恬在看見照片的一瞬間就知道了,這個溫潤的少年,一定就是房東口中的江樾。
看過了,姜恬也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
不太好受。
而且,隐約間居然覺得江樾和房東有那麽一點點的相像?
這就是傳說中的夫妻相嗎?!
“生日快樂江樾,雖然可能遲了點。”姜恬看着江樾的眼睛,在心裏小聲說,“那個人是第一個吧,跟你說生日快樂的,他回來還生了場病,如果可以,能不能讓我們知道你自殺的原因,他一個人背負着這件事不能釋懷,太辛苦了。”
照片裏的少年還是笑着的,溫柔得像是你說什麽他都會答應。
姜恬看了一會兒,心裏說:“我就當你答應了?”
姜恬轉身要走,腳步突然一頓,驀地回過頭,直視照片下面的名字,整個人都有些震驚。
樾,木越的樾。
“我名叫樾,木越的樾。”
“樾?是什麽植物嗎?”
“是樹蔭的意思。”
她見過江樾,她曾經見過江樾!
那人穿着一件米白色針織衫,發型和穿着都褪去了學生氣。依然溫潤,只是神色有些疲憊。
他坐在她身旁,禮貌又客氣地問:“請問,這個是什麽茶?味道很特別。”
姜恬跟着高燦他們一群人玩了整整一天,還去了趟游樂園,姜恬從小跟男孩子一起玩都習慣了,也不矯情,什麽看着險玩什麽,過山車、跳樓機、意大利飛毯進一條龍,整個游樂園只有鬼屋她沒敢進。
回別墅時候天已經黑了,姜恬下了副駕,笑着跟高燦說拜拜。
後座上擠着的三個大小夥子按下車窗:“姜恬姐,有空再一起玩啊!”
說完,幾個人像是看見了什麽同時往姜恬身後掃了一眼,随後對了下眼神。
“姜恬姐有沒有男朋友啊!”其中一個男孩笑呵呵地問。
這要是那群狐朋狗友問,姜恬肯定是“有啊,挺多呢,今天翻誰牌子還沒想好”之類的瞎話。
但這幾個小孩剛高考完,聽他們聊天時感覺成績還不錯,還是別帶壞人家了。
“沒有。”姜恬笑着說。
她忘了少年們不管成績如何都是又皮又淘,只覺得他們互相擠眉弄眼的樣子有點好笑,幾個男生揮着手:“我們走啦姜恬姐!”
說完車子“嗖”地一下開走了。
姜恬笑着目送高燦他們的車子駛出別墅區。
“玩得挺高興。”房東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姜恬吓了一跳,猛地回過頭去。
柔和的燈光下是房東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看上去沒什麽表情。
姜恬躲了房東一個星期,冷不丁看見房東的臉,目光不受控制,有些貪婪地在他臉上掃了一圈,又敏感地察覺到這人心情極差,她張了張嘴,沒想到該說什麽。
房東也沒說話,兩個人詭異地站在雜草叢生的花園裏,沉默着。
過了不知道多久,房東動了,他擡起手,慢慢地伸過來,用食指勾住姜恬挂在肩上的包帶,輕聲嘆息:“姜恬恬,你到底為什麽躲我?”
作者有話要說: 魏醇:老子超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