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郁金香

“姜恬恬,你到底為什麽躲我?”

姜恬本來以為自己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想着房東如果問起來她就說自己工作太忙了,朋友應酬太多了之類的。

沒想到房東只是伸手勾住她的包帶,她就開始結巴,之前準備好的臺詞一句沒用上,開口就露怯:“誰、誰躲你!”

還是那只冷白色的手,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現,看着修長而有力度,拎起89斤的她估計也就像是拎個雞仔毫不費力,但這人只是伸出手指,勾了勾她的鏈條包帶。

讓人心頭驀地一跳。

房東眯縫着眼睛看了眼高燦他們車子離開的方向,似笑非笑:“不是躲我?”

“不是!”姜恬矢口否認,用扯回包帶的動作來掩蓋自己的心虛,眼睛到處亂飄,又是一句傻話,“我躲你幹什麽!”

房東身上帶着一點沒消散的煙草味,姜恬瞄到他手裏拿着半截用紙巾包着的香煙。

看見她之後才熄滅的?

這個披着痞子皮的家夥,偶爾露出點紳士真的讓人招架不住。

“啧。”房東手裏的包帶被扯走,直接拉上了她的手腕,帶着人往別墅裏走,邊走邊調侃,“沒躲我你整天跑出去?約會?剛才不是還跟那幾個小崽子說你沒男朋友?”

他居然管人家剛高考完的少年叫、叫小崽子……

姜恬突然有點想笑。

嘴角才剛剛翹起弧度,正好走進門廊燈的聲控位置,那一排不過分刺眼也足以照亮路徑的廊燈慢悠悠地亮起,這是江樾的設計。

他的燈跟人一樣溫柔。

嘴角又慢慢抿起來,微小的弧度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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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藍底色的照片浮現在姜恬眼前。

少年溫潤的笑臉。

仔細想想,其實照片上的少年跟那年姜恬遇見的江樾也差不多,只不過成年之後氣質變得更加成熟。

世界真的很小,她沒想到自己在飛機上遇見過的人,居然就是這棟別墅曾經的主人。

那年魏醇剛剛走紅,姜恬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救命恩人成了炙手可熱的歌手,恨不得每天單曲循環個100遍。

回法國的飛機上姜恬一直帶着耳機聽《天堂失火》,十幾個小時的航班實在是有點累,總是向後仰着也不舒服,她按着扶手旁邊的按鈕,想要調整一下椅子靠背,坐起來抻抻腰。

按了半天,沒感覺椅背有什麽變化,再一看旁邊,身旁的一位睡着的男士被她把座椅靠背按起來了,整個人慢悠悠地跟着椅背一起升了起來,帶着點茫然地睜開眼,看過來。

“……”姜恬趕緊摘了耳機道歉,“抱歉抱歉,我以為這邊的按鈕調的是我的座椅,打擾您了。”

男人面相溫潤,眉眼間都是淡淡的笑意,輕輕搖頭:“不要緊。”

連聲音都十分柔和。

“那,還要給你調回去嗎?”姜恬注意到他眼底有一點黑眼圈,看上去似乎是帶了點疲憊,試探着問,“到巴黎還要7個小時,你要不要再睡會兒?”

“不用了,謝謝。”男人按了按眉心,态度很溫和,“在飛機上也睡不着。”

正逢空乘推着飲品車過來,空乘低頭詢問:“您好,需要喝點什麽嗎?”

姜恬和男人同時開口:“一杯熱水,謝謝。”

兩人說完都愣了一下,相視而笑,長途航班能遇上聊得來的同伴是好事,正好用來打發時間。

那天姜恬從包裏翻出一小盒幹迷疊香茶,倒了一點在熱水裏,扭頭問他:“你要不要也來一點,安神的。”

男人笑了笑,把一次性水杯遞過來,迷疊香從姜恬手裏的小瓶口傾入熱水,皺巴巴的葉片舒展開,淡淡的清香随着蒸汽一起傳出來。

他抿了一口,禮貌又客氣地問:“請問,這個是什麽茶,味道很特別。”

姜恬那時候幾乎每天都在回憶跟魏醇在樓頂相遇的那個晚上,可能是愛屋及烏,想得多了也就不經意間學上了一點魏醇那種不正經的語調。

她一笑,不怎麽正經地說:“是毒藥,見血封喉。”

江樾愣了愣,突然垂着眸子溫柔地笑開了,他說:“你這句話特別像我弟弟。”

他這樣笑着時,姜恬腦海裏就突然閃過一句話: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好溫柔的男人,可惜她只喜歡痞子。

姜恬沉浸在往事裏。

那麽好那麽溫柔的人,像是一團被陽光烘烤得暖呼呼的被子。

真是太難太難被遺忘了。

連偶爾一面的姜恬回憶起來都把他的一颦一笑記得那麽清楚。

何況房東。

有人說,一生所求,愛與自由。

但姜恬自由得太久了,像是沒有根系的浮萍,淺淺漂浮在水面上。她有足夠的自由,愛情更是不敢奢求,想要的只有一份安心。

且不說房東能不能被她從彎的掰回直的。

光是他心裏這位優秀又溫潤的白月光,就讓堵得人心裏難受。

昨天蘇晚舟說的話還在耳畔,“怕屁,喜歡就上啊,去睡他。”

可是……姜恬慫唧唧地收回那點躍躍欲試的小觸手,心想,還是算了吧,喜歡上房東這件事,就當成秘密,慢慢忘掉算了。

“……你說你,養個貓也不管,整天就往出跑,合着你這貓是給我養的?”

魏醇想拿lune當借口試探姜恬的行蹤,自己說了半天,回頭一看,姜恬正鼓着嘴,目光放空,像一只呆呆的河豚。

魏醇對姜恬還是挺了解的,他知道,小姑娘這樣的神情就是壓根沒聽他說話,神游四海地不知道在想什麽呢。

而且還是在思考,不是胡亂發呆。

“啧。”魏醇打了個響指。

姜恬果然像是才被驚醒一樣,看向他。

魏醇突然就有點煩躁,這兩天他看着姜恬樂呵呵地跟着其他男人出去,玩到晚上又樂呵呵地回來,反而看向他的時候眼底帶了點戒備。

防賊似的,讓人十分不爽。

之前以為人家看上他了的事,多半是錯覺。

自戀了一回到是沒什麽,讓他心煩的是,姜恬到底是看上誰了?

剛才車裏那幫小兔崽子嗎?

“你多大?”魏醇舔了舔後槽牙,突然開口。

“……20。”姜恬像是沒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問這樣的問題,回答得有點遲疑。

才20歲?

那跟剛才那幫17、18的家夥好像也差不多?

魏醇皺了皺眉,煩躁更甚。

“過來,跟你談談。”魏醇把人拉到沙發裏坐下,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到姜恬對面,語重心長,“男人吧,普遍都比女性成熟得晚,心理年齡偏小,你知道吧?”

姜恬愣了愣,詫異地看着房東:“……我不知道啊。”

怎麽、怎麽就突然聊起心理年齡這種深奧的問題了。

姜恬想說,我就是個調香水的,我不懂這些啊。

房□□然嚴肅:“不知道你就聽着!男人心理年齡小,你找個18歲的小男朋友心理年齡只有14、15歲,哪知道怎麽疼你,跟你談戀愛都是覺得你長得漂亮,看膩了就分手。”

“……哦。”姜恬面對房東這番老父親般的言論,不知道說點什麽好,只能點頭。

“記住了沒?”房東又問。

無故被教育的姜恬面無表情:“記住了。”

房東指了指窗外,繃着臉:“記住了就少跟那幫小崽子出去,你要找男朋友最好就找比你大5歲的,心理年齡跟你般配,剛好比你成熟一點點,溫柔體貼還會照顧人。”

夜色正濃,lune邁着貓步爬上沙發,“喵”地一聲趴在了姜恬腿上。

姜恬是真的有點反應不過來,房東說她躲着他的問題她還沒想好怎麽回答,這會兒怎麽就開始講上男性心理問題和擇偶年齡了。

但她突然好奇,多嘴問了一句:“那你多大?”

房東像是沒料到她會問這種問題,偏過頭咳了一聲,才說:“25。”

25?

那不就比她剛好大5歲嗎?

……總覺得哪裏隐約不對勁?

房東像是沒話找話:“今天去哪玩了?”

姜恬猶豫了半秒,輕輕吐了口氣:“附中。”

“哪兒?”房東一怔。

“附中。”姜恬看向他,“我去看江樾的照片了,那個光榮榜上的人,是你口中的江樾吧?考了省高考狀元的人。”

“啊,”房東沉靜了片刻,“他就樂意看書學習,考個破狀元眼睛都快瞎了,500度近視。”

他語氣裏的熟稔和埋怨像是一根小刺,輕輕地戳了姜恬一下,她蜷起指尖,淡淡說:“他很優秀,也很好。”

房東卻沒像往常一樣沉浸到某種回憶中去,只是有些意外:“你看他幹什麽?附中就一張傻唧唧的證件照有什麽好看的?你要想看地下室裏有一堆相冊,連他小時候光屁股的都有,跑去附中看什麽?”

“算了,”房東說完又是一擺手,“今天不提他,先說說你。”

姜恬一緊張撫摸lune的手重了些,被脾氣越來越大的lune用軟乎乎的肉墊拍了一爪子,她舔了下嘴唇,幹巴巴地問:“說我什麽?”

“我前兩天無意間…咳,無意間聽到你打電話。”房東看上去比她還緊張似的,摸出煙叼進嘴裏,又摸出打火機,按了好幾下才勉強把火點着,“你說你有喜歡的人了?這人誰啊?”

這話問完,他像是才意識到對面坐着的是姜恬,點着的打火機又滅掉,抽出嘴裏叼着的煙,一揚手,跟打火機一起丢在了沙發上。

姜恬沒想到房東聽見了自己的電話,大驚失色,十根手指扭成一團,瞪着眼睛看向房東。

房東摸了摸鼻尖:“打火機從樓上掉下來,我下來撿,正好聽見你打電話……“

你是帕金森嗎?

你是小兒麻痹嗎?

你是手瘸了嗎?

連打火機都拿不住?!

姜恬張了張嘴,剛準備開口,被房東擺手打斷了。

他說:“別說是你那個發小,那人我了解過了,在OB整年包着VIP包間,一個月帶去的女孩沒有10個也有8個,典型的花花公子,不靠譜。”

見姜恬沒說話,房東“啧”了一聲:“是上次接你去西郊那個男的?那人一看脾氣就不行,黑着臉像人家欠他幾百萬似的。”

怎麽就說到姜忬了?

“不是……”姜恬開口。

“不是?”房東眉心一蹙,“不會真是那幾個小孩兒裏的吧?那更不行了,那個年紀的孩子懂個屁,心裏就只有游戲籃球和裝逼……”

姜恬見房東越說越離譜,趕緊打斷他:“我說的喜歡的人是魏醇。”

姜恬說這話的時候非常心虛,她已經好幾天沒聽過魏醇的歌了,連做夢夢見的都不是頂樓天臺上的魏醇,而是房東。

那天站在冰激淩店裏,靈活地轉着冰淇淩勺子不讓她抓住的房東,還有他笑起來時那種痞氣又張揚的樣子。

對不起了魏醇,借你當一下擋箭牌。

魏醇的名字一出來,房東臉色變得非常古怪,半晌才舔着嘴角問:“你都沒見過他,喜歡他什麽?”

“喜歡他聲音喜歡他語調啊,我瘋狂愛慕他,作夢都想嫁給他。”姜恬說完頓了頓,畢竟心虛,為了讓自己的話顯得更加情深意切,姜恬說了點實話,“而且我見過魏醇,他救過我的命,是我要以身相許的救命恩人。”

房東猛然擡起頭,看向她:“你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醇恬會晤——

魏醇:你到底喜歡誰?

姜恬:魏醇。

魏醇:...我醋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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