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桃金娘
姜恬握着房東,不,是魏醇,握着魏醇的身份證,唰唰唰在物業人員遞過來的表格裏簽下魏醇的名字,然後是身份證號碼。
物業工作人員其實是挺納悶的,本來麽,這姑娘給人印象就深,長得超級漂亮,開門之後又笑得燦爛,字寫得方方正正的,提到男朋友還有點害羞似的。
結果剛才取完身份證下來,這個看着有點腼腆的姑娘愣是走出了一股T臺的步伐,氣場3米,簽字也不是方方正正了,龍飛鳳舞。
上樓取個身份證,咋氣場就變了捏?
不知道是不是物業人員的錯覺,姜恬手裏細細的碳素筆揮舞起來,像是揮舞着大砍刀……
姜恬簽完登記表,在房門口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深呼吸,露出一個從容而詭異的笑容。
男朋友是魏醇耶,真的好興奮哦,呵呵呵。
姜恬面無表情,轉身回廚房,拿起菜刀,“咔”地一聲拍在案板上,然後拎起全麥面包片,笑得“溫柔而賢惠”,一點也不咬牙切齒:“得給我男朋友,做個早餐呢。”
做完早餐後,姜恬回屋裏拎了包包走出去。
等她回過神,自己已經站在別墅區門外,拉開了出租車後座的門,她愣了愣,坐進去。
司機師傅禮貌詢問:“您去哪裏呢?”
去哪呢?
姜恬略略思索,吐出地址:“白馬路咖啡館。”
現在去見姜忬都比面對房東…哦不是,面對魏醇輕松得多。
姜恬瞪着車窗外燦爛的陽光,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感受。
吃驚?激動?疑惑?驚悚?氣憤?更多的大概還是迷茫和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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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房東,真是百變嬌娃,千面小魔男。
從擁有白月光的基佬變成了OB老板就算了。
這位哥在成了她男朋友後,居然變成了魏醇?
-魏醇你知道吧?以前特別火的一個歌手。
-沒聽過。
-《天堂失火》這首歌你沒聽過嗎?
-沒。
你沒個屁!狗男人!死騙子!
姜恬忿忿想。
但現在這種情況好像又不是很意外,姜恬抿了抿唇,那句腔調差不多的“去天堂”,那種痞裏痞氣的樣子,隐藏在不正經下面的善良,還有一些不痛不癢似的逗人的謊話。
仔細想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相像的兩個人?
連楚聿跟他相識10年,也只是偶爾有某個字眼拖腔帶調的覺得跟魏醇像。
陌生人又怎麽可能重合的氣質那麽多?
除非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去蔔蔭別墅本來就是為了離那個遇見魏醇的大廈近,房東也住在蔔蔭的話,明明他就很可能是魏醇啊。
她應該早就發覺,這個不正經的房東就是魏醇。
啊,我太蠢了!!
姜恬嘆氣。
在茫茫人海裏找到魏醇,魏醇還變成了她的男朋友,這本來是一件很驚喜很驚喜的事情,像是成全了她18歲那年懵懂的惦念,也像是冥冥之中兜兜轉轉找到了她念念不忘的堕天使。
但是……
出租車到路口轉了個彎,駛上白馬路,姜恬坐着的方向變成了向陽的角度,陽光自窗口傾瀉進來浸在車內的冷氣裏,在姜恬白皙細嫩的胳膊上打出一截明晃晃的光斑。
姜恬眯着眼睛看着這一小塊陽光,腦子裏不斷湧出她之前吹的那些彩虹屁。
-我愛豆雖然本人不正經,但他真的是人間小暖寶,冬日小太陽,暖如四月天,專治不陽光
-我們魏醇果然厲害,是愛是暖是希望,是人間四月天啊!
-魏醇是行走的大衛,魏醇是下凡的天使,我愛魏醇一萬一千一百零一年。
-我喜歡的人是魏醇,我是要嫁給魏醇的。
……
要死了!
姜恬的表情逐漸麻木,尴尬得腳趾都蜷起來了,感覺自己的腳趾能在高跟鞋裏畫個清明上河圖。
早晨8點40分,姜忬在正在辦公室聽秘書彙報今天一天的工作,桌上的日歷上貼着一個白色的便簽,上面寫着:
10點,白馬路咖啡廳,約姜恬。
他在秘書彙報工作的時候稍微分了分心,把便簽揭下來團了團丢進垃圾桶。
姜恬不會來的,他想。
秘書彙報完見姜忬沒反應,看向姜忬桌上被喝掉三分之二的橘皮水,禮貌地問了一句:“副總,還需要給您添些熱水嗎?”
“好……”姜忬剛剛開口,話音都沒說全,手機響了,他瞥了一眼,竟然是姜恬。
姜忬有些意外地接起電話,還沒等開口,電話那邊傳來姜恬煩躁的聲音:“姜忬!你不是說在咖啡廳嗎?你人呢!”
不知道誰得罪她了,聲音裏帶着噼裏啪啦的火星子,像是被點着的小炮仗。
“……”姜忬掃了一眼電腦上的世間,清清楚楚寫着8:45AM,他頓了頓,“現在……”
“現在立刻馬上!”姜恬語速快得像是機關槍,“再給你10分鐘!”
說完,她就把電話挂了。
姜忬舉着手機愣住,他對姜恬感情很複雜,從小姜恬就在他家長大,漂亮得像是個洋娃娃,很乖也不愛說話沒什麽存在感。
可能是無論做什麽都被壓制,姜恬生出一身反骨,長大之後很少跟他聯系,每次交談必是冷嘲熱諷,要麽就是看似周全的敷衍。
這是姜忬第一次聽見姜恬這樣說話,沒有那些冷漠疏離,直接把情緒暴露給他。
就好像,在對着他無理取鬧。
這種無理取鬧給了姜忬一點他們原本很親密的錯覺。
姜忬那張常年冰封似的臉柔和了些,擡手擋住了秘書準備給他加水的橘皮水,淡淡道:“不用了,我出去一趟,上午的事情往後推一推。”
姜忬趕到白馬路咖啡廳時正好是8點55分,透過咖啡廳明亮的窗子能看見姜恬正抱着頭趴在桌子上,桌上的雪頂咖啡奶油都化得沒型了,她像是沒發現,放在桌子下面的兩條腿蹬了蹬,手也撲棱了幾下,看上去一臉喪。
姜忬走進去坐下之後,姜恬才恢複正常,看了眼坐在對面的姜忬,面無表情。
姜忬脫了西裝搭在椅子上,先喚來服務員:“橘……美式,謝謝。”
服務員走後,他才開口:“我以為你不會來。”
姜恬掃了他一眼,淡漠地說:“找我幹什麽?”
“姜家最近有些計劃,我認為你應該知道。”姜忬看着姜恬,她聽見“姜家”這個詞之後淺色眸子裏閃過一點嘲諷,姜忬停頓半秒,“爸媽最近給你打過電話嗎?”
“打過,”姜恬說,“我沒接。”
姜忬閉嘴了,他覺得這事兒一旦爸媽給姜恬打過電話,那幾乎就成了不能改變的事實了,他沉吟片刻,正準備說話,姜恬的手機響了。
姜恬那張對什麽都游刃有餘的臉突然垮了,桌子底下的腿胡亂蹬着,鼓起嘴又迅速癟下來,連着戳了手機5、6下,手機不響了。
她悠地舒了一口氣,氣舒到一半,又蹙起眉心。
姜忬沉默地看着姜恬豐富的面部表情,他皺眉問了一句:“誰的電話?”
對面的姜恬臉上飛快閃過一點羞怯,然後被憤怒代替,她把手機丢回口袋裏,語氣十分沖,居然帶了京腔:“一騙子!”
魏醇洗完澡從樓上下來時沒看見姜恬的身影,他拿着一條深灰色的大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水,叫了一聲:“姜恬?”
沒人應。
“姜恬恬?”
魏醇把毛巾搭在脖子上,看見餐廳的桌上站了一只白色的小貓,正試探着嗅了嗅桌上的三明治,然後甩了甩爪子,不太想吃的樣子。
“啧。”魏醇快步走過去,倒了些lune的貓糧放彩繪窗子的寵物門邊,他端起三明治,笑着說,“不要碰我女朋友給我做的愛心早餐,謝謝。”
魏醇語氣裏得意慢慢想,像是在跟無辜的流浪貓秀恩愛。
他秀完,悠哉地拿起三明治咬下一口,嚼了沒兩下,一股非常辛辣又刺激的味道直沖鼻腔。
操?
芥末???
“咳咳咳!”
魏醇把三明治吐進垃圾桶,對着廚房的洗碗池咳了半天,涕泗橫流,看見旁邊有一杯牛奶,他端起來猛地喝了一大口,然後……
“噗!”魏醇一口噴出鹹到發苦的牛奶,詫異地看向杯底因為飽和還沒融化的半杯鹹鹽,他沖着樓梯嚷了一句,“謀殺親夫啊寶貝兒!”
飽受味覺摧殘的魏醇咳得驚天地泣鬼神,漱口無數次,喝了一整瓶礦泉水才緩解。
半個小時後,魏醇坐在餐桌前,看着他的早餐——一杯加了至少一袋鹹鹽的溫牛奶,一份夾了薄荷牙膏和青芥末的三明治。
三明治很貼心,還放了一片生菜葉,非常美觀。
魏醇沉默了,他給姜恬撥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三、四聲,被挂斷,再打就是關機。
魏醇非常肯定,他的女朋友姜恬恬同志大概是生氣了,正在打擊報複。
但她為什麽生氣?
就因為他假裝洗澡的時候要把門打開,逗她說要邀請她一起?
這種程度的玩笑就能換來面前的“致殘牛奶”和“死亡三明治”?
那應該是不能吧。
或者,他裝成洗澡實際上是偷偷打電話的行為被發現了?
姜恬以為他外面有人了?
那…那他牛奶裏應該不是鹹鹽了,可能會是□□。
魏醇又撥了一遍電話,還是關機。
他突然想起姜恬隔着浴室門說的話,“身份證!放哪啦!”
身份證!
魏醇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實木椅和地板之間摩擦出一聲刺耳的“嗞溜——”,他跑到客廳,看見茶幾上放着他的錢包,錢包上還貼了個便簽。
魏醇捏起便簽,上面寫着:
【好好享受早餐我的男朋友,魏醇先生!】
每一筆看着都挺用力,好幾個地方都被劃破了。
魏醇看着這張十分有情緒的便簽,心裏冒出大大的兩個字:要完。
下午13:14分,楚聿依照着跟魏醇的約定,推着他精心制作的花車,走進了魏醇家院子。
花車裏放着魏醇作歌手時候的吉他,還有他5首原創歌曲譜子和填詞的手稿。
馥郁的9999朵紅玫瑰擺出的玩具熊造型那真是賊沉,楚聿深深吸氣推着,被花香嗆得連着打了兩個噴嚏。
魏醇家一般都不鎖門,只要按下把手就能進去。
楚聿穿着一身棕紅色西裝,跟個證婚司儀似的,推着熊,昂首闊步邁了進去,迎接他的不是被蒙着眼睛的姜恬,而是他醇哥和一屋子煙味。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醇哥,這是咋了?嫂子呢?”楚聿從玫瑰花熊後面探出頭,好奇地問。
魏醇掀起眼皮,淡淡看了楚聿一眼,嗓子啞得跟被砂紙打磨了似的:“失聯了。”
“不是,不能吧?”楚聿一愣,随即嬉笑開,“又逗我!我是那麽好騙的人嗎?”
“嫂子!嫂子快來!有驚喜呦!”楚聿非常自來熟地推開姜恬卧室的門,見屋裏沒人,又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整個人一驚,“卧槽!”
魏醇夾着煙的手被他吼得一頓,不耐煩地扭頭,看見楚聿拎着一張紙從裏面一個閃現就蹦出來了,驚慌失措屁滾尿流地滾到他面前。
“醇哥!不好了!”楚聿大喊,嗓子都喊劈叉了,“嫂子跟膩,咳,跟你分手了!”
楚聿一邊喊一邊把手裏的紙怼在魏醇面前,觸目驚心的“分手”兩個大字占據了整張A4紙,後面是一個巨大的嚣張的嘆號。
魏醇:“……”
楚聿還在繼續狂吠:“醇哥!你咋回事兒啊!怎麽這就被嫂子甩了呢!這是為他媽啥啊?要臉有臉要錢有錢,你咋能被甩呢!”
魏醇非常煩躁,叼着煙扯過那張A4紙仔細看了眼,還真是姜恬的筆跡,跟早晨那張便簽字跡一樣。
不是,那張便簽上不還叫他“男朋友”麽,怎麽突然就分手了?
楚聿是個沒情商的二百五,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是在魏醇傷口上狂妄地撒鹽,邊喊邊掰手指頭:“哥!你這才不到一個星期啊!就被嫂子甩了!你以後可咋辦啊!嫂子為啥不要你了?”
“我……”魏醇皺起眉心,想把紙塞楚聿嘴裏,讓這個傻逼閉嘴。
然而楚聿不但沒閉嘴,還給他分析出了個理由,整個人扭成名畫《吶喊》的樣子,驚恐地扒着臉大聲詢問他:“哥!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不行啊?!”
作者有話要說: 魏醇:我他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