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5ml愛

帝都市早晨6點,姜恬坐在卧室落地窗外。

窗外這個實木平臺設計得很舒适,有點像日本鄉下院子裏的那種設計,放一個軟墊就能近距離坐在花園裏,雖然這個花園裏都是雜草。

唯一一株黃玫瑰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個開着的花苞。

百草叢中一點黃,黃得格外顯眼。

如果可以,以後想要在花園裏為魏醇種下一堆團花錦簇的花,什麽品種花苞開得大種什麽,什麽品種花香濃郁種什麽,芍藥、牡丹、百合和繡球都可以種。

我要在你貧瘠的土地上開滿鮮花,姜恬詩意地想。

短暫的詩意後,漫長的生活。

想到江樾留下的那些紙條,姜恬幽幽嘆氣,她回身從包包裏翻出一盒女士香煙,敲出一支叼在嘴裏。

在法國這幾天心情真的差,不知不覺就買了煙。

她生氣魏醇隐瞞她的事其實只是一件小事,而且昨天也打擊報複過了,半夜姜恬還蹑手蹑腳地偷偷潛伏上樓,聽見了二樓浴室持續不斷的水聲。

一個只能靠洗冷水澡降火的男人。

想想也挺可憐的吼!

姜恬蹲在二樓捂着嘴偷笑。

之前生氣的事情就算過去了。

其實讓姜恬難以啓齒的是江樾的事情。

姜恬摸出打火機,點燃香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一小層細膩的白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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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味的女士煙。

江樾那些被封在玻璃熊裏的紙條有900多張,姜恬直覺那些紙條不可能只标了繁體的日期,她托路易斯找了朋友做了化學檢驗,折騰了一翻才發現紙條上不是沒有字,而是用特殊紫外線隐形筆寫了字。

平時看不出來,只有用紫外線燈照到,上面的字體才能顯形。

姜恬把那些紙條都看了一遍,看到很多關于魏醇的過去,也看到很多患了抑郁症的江樾的痛苦和掙紮。

說不心酸是假的。

連她都忍不住掉眼淚,何況是魏醇。

姜恬不知道魏醇能不能承受住江樾的死因。

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告訴他。

姜恬今天穿了條牛仔短褲,蕾絲吊帶,眼裏噙滿愁緒時顯得更加迷人。

魏醇靠在二樓窗口,忽然聞到一點淡淡的煙味,他探身往樓下看時就看到的是這樣一副畫面:

昨天晚上撩完他又把他關在門外的姑娘,正慵懶地靠在樓下的實木臺上,眯着一雙又美又妩媚的眸子,纖長的睫毛半遮着琥珀色的虹膜,微微揚起下巴。

她指間夾着一支細細的香煙,手腕随意地搭在支起的膝上,眉頭微蹙,吐出輕煙,很有故事的樣子。

魏醇偏過頭,低低笑了一聲。

欲.望昂揚時被拍在門外的明明是他。

怎麽她還愁上了?

姜恬煙剛吸了兩口,聽到頭頂悉悉索索的聲音,還以為是lune小淘氣又鑽進空調外機箱的護欄裏去了,她擡眸,被攀在牆上的人影吓得一愣。

魏醇從二樓直接攀着空調外機箱的鐵欄下來了,動作利落,三下兩下就跳到了姜恬面前。

“......你怎麽不走樓梯?”姜恬叼着煙,呆呆地看着這位“從天而降”的帥哥。

魏醇嘴角一勾,笑得不正經:“走樓梯不帥啊,而且誰知道敲門你會不會給開?再像昨晚似的給我關門外面呢?”

說着他坐到姜恬身邊,把煙從姜恬嘴裏抽出來咬進自己嘴裏,叼着煙含糊不清地說:“大早晨起來就抽煙?對身體不好。”

這話魏醇說得理直氣壯,完全忘了前幾天是誰在家裏抽煙抽得那麽猛,把玫瑰花熊都嗆得提前枯萎了,跟個鬼似的立在客廳裏。

玫瑰熊要是有思想,可能想錘爆魏醇的頭。

別人家的玫瑰熊都是求婚告白用的,它天天忍受着煙熏火燎和貓撓,還連着兩次被喊是鬼。

玫瑰熊:我不要面子的?!

姜恬看着魏醇吸了口她的煙,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胳膊,頗為神秘地湊過去跟魏醇說:“聽說,女士香煙殺精的,你別抽比較好。”

“啧。”魏醇偏過頭,瞥了她一眼,“女士香煙殺精?我怎麽覺得我昨晚那種箭在弦上又不得不憋着的情況,更傷身體?”

“你哪兒憋着了,不是自己解決了麽。”姜恬這話沒經大腦,脫口而出。

說完她就後悔了。

果然,魏醇叼着煙,輕輕挑了一下眉梢,調侃道:“姜恬恬,你挺壞啊,趁我洗澡偷偷上樓來着?”

姜恬沒吭聲。

這是默認了?

魏醇“嘶”了一聲,好笑道:“撩完不負責就算了,還偷着看我笑話,你啊。”

最後兩個字語氣寵溺,腔調帶着點無奈。

姜恬理直氣壯,脖子一梗:“跟你學的,你不就是這樣麽!”

“我哪這樣了?”魏醇随手撤了一片葉子,把煙蒂按滅在上面,起身丢進垃圾桶,笑着問,“我不真誠麽?每次吻你都是發自內心的。”

“呸呸呸!你明明就是魏醇,還不告訴我,天天聽我吹彩虹屁,說不定在心裏怎麽看我笑話,死騙子!”姜恬忿忿道。

魏醇笑了,揉了揉姜恬的頭發:“你那些彩虹屁就一句特別好聽。”

“哪句?”

“要嫁魏醇那句。”魏醇說,“我就樂意聽這個,哎?你說話算數吧?以後記得嫁我。”

姜恬拿起抱枕拍了過去,被魏醇輕輕躲過。

魏醇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進懷裏,洗衣液的清香迎面而來,魏醇在她耳邊輕聲問:“我下來之前瞧見你皺眉頭了,有什麽愁心事,跟我說說?”

姜恬愣了愣。

不如,現在跟他說說江樾的事?

她乖乖依偎進魏醇的懷裏,手指纏上魏醇的指尖,輕聲說:“哥哥......”

魏醇扯了下嘴角,吊兒郎當:“又來?”

“不是不是!”

姜恬趕緊搖頭,她本來是覺得江樾的事太過嚴肅,不自覺就叫了“哥哥”。

怕被魏醇誤會,姜恬切入正題,猶豫讓她的語速不自覺放慢:“……我可能發現了一點江樾的事情。”

魏醇臉上的笑收斂了些,舔了下嘴角,看着她:“江樾的什麽事?”

姜恬拿出那些被碼放得整齊的紙條,又拿出紫外線燈光,把玻璃熊和紙條的來龍去脈講給魏醇。

魏醇拿着紙條的手有一點抖,那些張揚在臉上的笑不見了,他垂着眸子,沉默地一張一張看過去。

-今天是OB開業,阿醇問過我OB是什麽意思,我告訴他是“obviate,排除”,他笑着說我是非主流。

我沒有告訴他我取這個名字是因為自己就像是被排除在人群之外的人,看着人們開心的打鬧愉快的歡笑,但我對快樂無能為力,越來越沒有能夠快樂的事情。

-全家去河邊燒烤,阿醇負責采買,這個馬虎鬼買錯了雞翅包的規格,只夠串三串雞翅,他偷偷把烤好的三串雞翅都塞給我,說不給爸媽吃,讓他們饞着。

我明明享受着世間最多的愛,為什麽我會不快樂,為什麽我會生病。

-我今天居然想要從工作室的窗子跳出去。

這太可怕了,我不能讓愛我的人失去親人陷入痛苦,我一定能治好自己的病。

一定能。

-做音樂本來很快樂,但我現在已經感覺不到享受了,阿醇問我為什麽看上去那麽疲憊,我必須找個理由從別墅裏搬出去,不能讓阿醇擔心。

-我把阿醇送我的瑞士軍刀帶在身上,我也希望自己能夠像一把利刃。

-桔斯汀醫生說我最近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但我迫切地想要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最近很想要用刀子劃破皮膚,我不能這樣做,阿醇會傷心,爸媽會傷心,我不能用阿醇送的刀子做這麽讓大家難過的事情。

-阿醇打電話抱怨,說我總在工作室寫歌花園裏都是雜草。

阿醇對不起,哥哥愛你,哥哥能夠戰勝病魔的。

......

姜恬舉着紫外線燈,她一直緊張地盯着魏醇。

怕他會承受不住,怕他會痛苦會難過。

但魏醇只是沉默地看向紙上那些漂亮的行書,機械地把看完的紙條整齊地擺放在一旁,又沉默地紅了眼角。

“什麽排除?OB居然是這個意思,哈哈哈!江樾你是非主流嗎!”

“哥!你再不回來你這一花園的韭菜炒雞蛋就要枯了啊!”

“江樾,偷着吃,別給爸媽,就只有三串雞翅,哎你低頭吃!舉那麽高怕他們瞧不見嗎!”

對不起江樾。

我沒有在你需要的時候,察覺到你的痛苦。

時間慢慢滑過,夏日烈陽透過樹葉在他們所坐的實木平臺上映出光斑,鳥語蟬鳴,還有撲向麻雀卻摔了跤的胖乎乎的lune,在這些生動的景色裏,魏醇像是一座凝固的雕像。

900多張紙條被他仔細看完,姜恬擔憂地看向魏醇的側臉,只看見一滴眼淚從他眼眶裏滑出來,砸在實木地板上,氤氲出一朵炸開的水花。

良久,他動了偏過頭看向姜恬,臉上沒有一絲悲傷的痕跡,連淚痕都沒有:“餓不餓,做早飯給你吃?”

姜恬知道,他又一次沉默地把自己的那些痛苦和悲傷壓進了心底。

姜恬張了張嘴,想安慰又覺得說什麽都無力,只能點了點頭:“好,去吃飯吧。”

魏醇抱起她走向廚房,把姜恬放在純白色的料理臺上,他身後是彩繪玻璃映出來的五彩斑斓,姜恬忍了忍,還是扯了扯魏醇的衣擺:“你沒事兒吧?”

“那還是有事的。”魏醇靠着料理臺,擡手捏了捏姜恬的臉頰,語氣裏壓抑着情緒,他垂着眼睑,“江樾就是這樣,生病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跟人說,就自己扛着,這個傻逼!”

說完他又笑了笑,笑聲裏藏着淡淡傷感:“這好像是我第一次敢罵他。”

姜恬去拉他的手,這麽熱的天氣,魏醇的指尖卻是涼的,她輕聲說:“你跟江樾很像,你遇見事也是習慣自己抗的。”

魏醇擡起眼,眼角是紅的。

讓人心疼。

姜恬晃了晃他的手,聲音溫柔:“其實我想要幫你分擔,但我不知道怎麽做。魏醇,我很想讓你知道你不是一個人。”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一直一直。

魏醇笑了笑,起身站到姜恬面前,一只胳膊拄着料理臺,一只手去扶她的後腦勺,他說:“來,我教你怎麽分擔。”

他的唇都是涼的,吻得異常投入。

姜恬的指尖搭在魏醇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也感受着他的情緒。

魏醇沒說出口的那些壓抑和難過、痛苦和糾結,都化成了吻傳遞給姜恬。

姜恬摟着他的脖子吻回去,唇舌溫柔地試探,回應他,也主動糾纏。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你。

但也許這樣親密的相擁着接吻能為你撫平情緒。

沒關嚴的水龍頭露出“滴答”的水聲,暑氣被空調風驅散。

姜恬能感覺到魏醇的情緒在一點點平息,也能感覺到他撫摸她臉頰和耳側的手指慢慢變得溫熱。

姜恬的腿不經意間攀上他的腰,被他們共享過的橙味香煙氣息在口腔裏又一次被交換,她輕輕拍着魏醇的背,安慰着這個總在獨自承受的男人。

最後是lune打斷了他們難舍難分的吻。

這個柿餅臉的家夥踩翻了放在窗臺上的貓糧碗,一聲巨響,小魚造型的貓糧“嘩啦啦”撒了滿地。

魏醇不得不停下來,看向姜恬。

姜恬睫毛是顫着的,唇色嫣紅,鼻息不穩。

我不會再次深陷噩夢。

因為我有你。

你是足以驅散陰霾的光。

“三明治吃嗎?我可以試着做一下。”魏醇站在冰箱前,拎着一袋面包片,回頭問姜恬。

提起三明治姜恬還是有點心虛的。

她怕魏醇想到她那個青芥末和牙膏的魔鬼料理,閃爍其詞,開口建議:“別吃三明治了,要不,你下面,給我吃吧。”

接一個漫長的吻也是累的。

姜恬這句話說得斷斷續續,還剛好斷在引人遐想的位置。

你下面,給我吃吧。

下面,給我吃。

下面!!!

要死啦!!!

姜恬簡直想要把自己舌頭咬下來。

魏醇拿着那包全麥面包和一盒生菜,關上冰箱門,靠在冰箱上,隔着兩米左右的距離,看向姜恬,似笑非笑:“姜恬恬,我好像不能下面給你吃。”

這人笑着說出這句話,還可以咬重某兩個引人遐想的字眼,姜恬簡直想從身後拿起水果刀丢過去。

本來我也不想吃!

這對話好像她主動要求用嘴給人家那啥,然後還被拒絕了!

太尴尬啦!

姜恬還沒尴尬完,魏醇颠着手裏的那盒生菜,拖着調子,慢悠悠地說:“因為家裏的鹽,上次都被你倒進牛奶裏了。”

姜恬:“……”

作者有話要說:  魏醇:你懂得挺多啊?

姜恬:...我什麽都不懂,我只是個孩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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