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不!去!

江瑜和賀陽兩個人坐在出租車後排,都沒有說話。

賀陽抽抽噎噎緩了半刻鐘,終于緩了一口氣,悄咪咪擡眼去看江瑜,見他面色忽紅忽白,額角有冷汗,而且靠着車窗,一只手壓着小腹,頓時有些被吓到了,遲疑着問:“前……前輩,你暈車?”

江瑜閉着眼睛:“有點胃疼,不要緊。”

他剛剛用的杯子是個高足直筒的香槟杯,一杯估計有個四兩,加上又是一口悶,小腹的肌肉痙攣在一起,像塞了一根攪拌棒,弄的他有點想吐。

賀陽怯生生的問他:“那……要不要去醫院。”

江瑜最讨厭去醫院。

他高中家庭情況特殊,搞得江瑜別的沒有,毛病一堆,住院也住不起,每次身體機能罷工,他一個人排號一個人輸液,等針頭**血管,就在輸液椅上躺一晚上。那時候閉着眼睛,聽着耳邊小孩嘈雜的哭喊和醫護來來去去的聲音睡覺,偶爾睡過了飯點也沒人叫他,幹脆不吃了,拔完針頭回家,霍霍就是一天。

好在護士比較負責,每次液體輸完了都叫他,不然血管注入空氣,可是會死人的。

倒是有一次輸液遇上班主任,那時候江瑜成績還可以,班主任樂得照拂一二,還給他爸打了個電話叫人來陪,但用他爸的話說,就是:“反正十六七歲的男孩子糙一點沒事,沒必要那麽嬌氣,他該獨立了。”

——江瑜覺着他已經夠獨立了。

于是他說:“沒事,不必去,小毛病。”

賀陽就哦了一聲。

出租車把兩人送到了賀陽家門口,這是三環左右一個新建的小區,房價絕不會低,賀陽有個90平左右的小平層,一進家門,他就像個洩氣的皮球一樣攤到的沙發上,眼神迷離,肉眼可見的沮喪。

江瑜開了瓶礦泉水遞給他:“你到底怎麽回事。”

賀陽垂頭喪氣:“我本來,本來只是想去陪個酒的。”

事情也不複雜,無非是江瑜接了個大的活兒,他不服氣,也給自己找了個活兒,然後出品人片場問了一句,賀陽一咬牙,覺着陪個酒沒什麽大不了的,就去了,結果等他在廁所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設,結果猛然發現鴨舌帽不只想他陪酒,他手已經滑賀陽褲子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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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手殘打游戲,打個正常模式都戰戰兢兢,結果一不小心點到了困難,恨不能瞬間删檔重來。

“我真不知道。”賀陽提高音調,過了兩秒,忽然又蔫了:“……其實也知道,知道可能有,但就沒想到我就遇到了。”

“下次長點心。”江瑜也不知道說什麽,推了推賀陽,嘆氣道:“得了,你睡覺吧,我走了。”

賀陽小聲:“啊?……哦。”

他剛剛怕的要死,現在到了家,其實已經緩過來了,就沒非要人陪,只是吸吸鼻子,看着江瑜,似乎想說些什麽。

江瑜:“你還有事?”

賀陽瑟縮一下,戰戰兢兢:“哥……沒事,就,就能不能,不把這件事告訴別人?”

“放心,明天我就不記得了。”江瑜按着額頭,不但胃一抽一抽的疼,醉意也犯上來了,他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我這人喝酒斷片,今天喝了四兩,明天別說你,我晚上在哪吃的飯都記得了。”

賀陽撇撇嘴,終于放下心。

然後他們說了兩句再見一類的客套話,江瑜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一只手撐着樓梯,剛剛出小區,對着軍綠色的垃圾桶就吐了。

今天和李保保他們點的菜都是貴的,在精不在多,也沒來得及吃飯,幾乎等于空腹喝酒,加上他滴酒不沾兩年多,早不是當年的酒量,一時間直泛酸水,然後他摸出紙巾壓了壓,将高領毛衣扯上來遮住半張臉,卻感覺酒精的那股刺激的味道一陣一陣往喉嚨上湧,難受的淚花都泛起來了。

他狠狠的眨了眨眼,用冰冷的手拍拍臉頰,在路邊的靠椅上坐下來,打開手機叫滴滴,這附近是個居民區,晚上打車的人不少,江瑜排在第十二位,還沒等他排近前十,手機咕咚一聲,給他彈了一個%10電量的提醒。

這酒後勁很足,江瑜越坐越暈,迷迷糊糊,醉意朦胧的想:“真他娘的流年不利。”

他身上一分錢現金都沒帶,要是手機沒電,就只能回頭找賀陽了,他心驚膽戰的盯着電量,而後猛的跳出一個通話申請。

江瑜第一反應是按掉,然後一看名字,陸留空。

他抹了把眼睛,按下接聽鍵:“喂?”

——鼻音濃的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陸留空也被吓到了。

他皺起眉頭:“怎麽了?”

江瑜匆匆咽了口唾沫潤嗓子,想說:“沒什麽事兒,我馬上打車回家了。”畢竟陸留空很忙,這兩天一直在公司,而他的手機也快沒電了,所以随便說兩句行了,但他莫名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如果他說他不舒服,大忙人陸留空會放下手中的事情過來找他,即使這個可笑的不舒服的理由僅僅是喝了四兩白酒。

但江瑜用他那昏昏忽忽的,酒氣上頭的腦袋想了想,覺着這個念頭有點可笑,畢竟藝人和經紀人的合約可不包括在下班的時間互相照顧,而且如果他這麽要求了,未免有點賣慘示弱或者麻煩人家的意味,而江瑜不喜歡麻煩別人,于是他穩住了聲音:“沒事,我在等出租車。”

“沒事?你的聲音不像沒事。”

“因為我剛剛打了個噴嚏,所以有點啞。”

——天衣無縫的解釋,江瑜心想。

但是陸留空顯然不這麽覺着。

“江瑜。”他耐心告罄,聲音稱得上嚴厲:“你把定位發給我。”

江瑜愣了愣,笑道:“真的沒事,我馬上回去了。”

“我,說。”陸留空一字一頓:“你把定位發給我。”

“好吧。”江瑜吸了吸鼻子,也不裝了,或許酒精真的會讓人生出奇妙的幻想,他問:“那你是要來接我嗎?”

陸留空那邊猛的一聲門響,他冷笑着反問:“不然呢?”

江瑜乖乖的哦了一聲。

一刻鐘後,陸留空風馳電掣的過來了。

他來的時候江瑜的手機徹底沒電了,他坐在長椅上放空,皮膚泛紅,嘴唇卻什麽血色,眼神也是那種帶點遲緩迷茫的,像是有些冷的樣子。

陸留空把他塞進了座椅。

他将暖氣調高,看了眼他摁住胃部的手,問:“喝酒了?”

“嗯。”

“去醫院。”

“小毛病,不去。”江瑜撇嘴:“浪費醫療資源。”

陸留空提高音量:“去,醫,院。”

江瑜也提高音量:“我!不!去!”

——就像是小學生在賭氣吵架。

陸留空敢打保票,江瑜已經醉了,沒喝酒的他做不出這種事。如果沒喝酒,江瑜大概率只是笑一下,然後說随便你,就窩着自己玩手機了,等到了醫院,你說挂號他挂號,你說吃藥他吃藥,你就算把他丢那讓他一個人打吊針,打完自己回來,他也不會有意見。

但江瑜現在靠在靠椅上,直直的看着陸留空,眼尾還帶着潮濕的紅色,說話的時候有鼻音,語氣還很兇。

陸留空一琢磨,但又不是那種兇,而是有點奶的,像是在和你撒嬌的兇。

他握緊方向盤,遲疑了許久,最終乘着江瑜醉了,伸出罪惡的手揉了揉醉貓的頭發,然後在醉貓不滿的眼神裏嘆了一口氣,丢給他一個保溫杯:“不去,那喝一點總可以吧?”

江瑜打開杯子,暖氣蒸上來,味道很熟悉。

酸酸甜甜的,山楂茶的味道。

他抱着保溫杯,迷迷糊糊的在車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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